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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福河北岸筑起一道“铁墙”

2024-10-20叶青松

党史博览 2024年10期
2019年国庆节,荣誉军旗“阻击战英雄团”在阅兵方阵中通过天安门广场

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国庆阅兵“百面战旗”方阵中,荣誉军旗“阻击战英雄团”背后的故事,真是精彩绝伦。他们秘密渡过黄河接应晋冀鲁豫野战军,在万福河北岸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墙”,把国民党军第66师围在羊山集全部歼灭,打开了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的通道。刘伯承称赞他们“敢干”“能战”。蒋介石则暴跳如雷,发誓说:“过去所有失败被俘的将领,都有罪恶,将来都应该受处分。唯有第66师师长宋瑞珂虽然被俘,但我一定要救他出来,而且将来还要特别奖励他。”

那么,蒋介石为什么要奖励宋瑞珂呢?故事还要从宋瑞珂被围在羊山集讲起。

渡河先遣队拔掉了鹅鸭厂这颗钉子

宋瑞珂是在鲁西南战役最后一仗中被围在羊山集的。羊山战斗也是鲁西南战役中最艰苦、最激烈的一仗。鲁西南战役是人民解放军战略进攻的标志。

宋瑞珂是怎样被围在羊山集的呢?这就要从晋冀鲁豫野战军发起的鲁西南战役说起。

渡河先遣队渡黄河首战告捷,鹅鸭厂战斗胜利结束

1947年6月,刘伯承和邓小平签发的《鲁西南战役作战命令》第一条作战任务,就是“冀鲁豫军区独立第1旅(习惯称独立旅)及所在军分区武装,应于6月30日拂晓,以一部秘密至戴庙至孙口段黄河南岸地区隐蔽,黄昏时确实到达渡河点,掩护(晋冀鲁豫野战军)第1纵队渡河”。

据此命令,冀鲁豫军区独立第1旅担任渡河先遣队。时任冀鲁豫军区司令员的王秉璋回忆:“遵照刘邓首长命令,冀鲁豫军区独立旅于6月21日夜,先于野战军主力秘密渡河,发起鹅鸭厂及黑南庄战斗。”

独立旅在黄河北岸进行了2个月的军事训练和政治教育,部队也由2个团5000余人扩编到了3个团1.3万多人。时任独立旅参谋长的杨昆回忆起部队担任先遣队渡河的情景时说:“1947年6月21日入夜,张秋镇至戴庙之间的黄河北岸上,人影往来,脚步声、马蹄声、压低的口令声、枪械的碰击声以及河水拍击船底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使方圆四五里路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战斗气氛之中。在船工们低沉的号子声中,一艘艘满载着部队的船只向南岸驶去……冀鲁豫军区独立旅在战略进攻的大幕拉开之前,先于全军秘密渡河了。”

独立旅在侦察分队的接应下,于6月21日深夜全部隐蔽地渡过黄河,踏上了黄河南岸。他们渡过黄河后,向预定的战斗目标鹅鸭厂村奔去。

到达鹅鸭厂村外围后,独立旅旅长汪家道、政委孙仁道和参谋长杨昆带着全旅连以上干部,着便装来到鹅鸭厂附近抵近侦察地形。杨昆回忆:“鹅鸭厂位于梁山东北8公里处的大运河以西,是国民党第四绥靖区防区的最右翼,处于我军主力渡河后分割包围敌各据点的侧后,威胁我军侧翼安全,牵扯我军歼敌的精力。守敌兵力虽不很大,却是我军前进道路上的障碍。鹅鸭厂村子不大,东西长200余米,南北长100余米,百把户人家,院落比较集中,自然形成村西一大片,比较稠密,多是贫苦百姓的平房;村东一小片,较稀疏,几个楼院非常醒目,比较坚固,一看便知是地主家的院落。东西两片之间有一片50余米宽的开阔地。在村西北和村东南各有一片坟地。通过地方同志的介绍,敌人87团两个营,分别盘踞在村东和村西。敌人团部设在村东北的楼院里。太阳老高了,可仍不见村里老乡下地,村内走动的人也不多,说明敌人已有准备。根据地方同志的介绍以及敌人工事的构筑情况,我们判断敌人的主要防御方向在村北。在勘察了地形之后,我们就地研究了初步打u82Bd84yPK5QO+y2d9j/AOhb2s2oizo6SKS0fB1a5e8=法。”

独立旅研究的初步打法是,集中第1团和第2团的主力,分别由西北、东南两个方向实施向心突击。消灭村东村西的敌人后,再行会攻敌团部。第3团负责监视位于鹅鸭厂西北肖皮口和黑南庄的敌人。旅指挥部设在第1团主攻方向。

6月22日晚9时许,旅长汪家道下达了攻击命令,随即火炮开火。片刻之间,打破了四周的静谧,山间响起山崩地裂般巨响,整个鹅鸭厂笼罩在硝烟之中。第1团和第2团利用两片坟地作掩护,迅速接近鹅鸭厂,在各种火力支援下,向村子发起了冲击。

敌人很快反应过来,集中火力封锁和组织力量反扑。杨昆回忆:“我1、2团迅速调整火力压制敌人。经过一番激战,1团突击队1营1连以勇猛的动作突破了村西北敌村沿防御,但在突破口内遭敌疯狂反扑,后续部队前进受阻。与此同时,2团突击队2营6连从村东南角突破敌防御,占领了敌村边工事。但是,由于部队未能趁势扩大突破口,突进去的部队虽经顽强战斗,打退敌人的数次反冲击,但终因势单力薄,被敌压回村外,刚撕开的口子又被堵上了。此时此刻,决不能让敌人从容调整部署。我们经过短暂的准备,部队又向敌人发起了攻击,以最大程度的火力压制敌人。当部队突破敌人防御后,轻重机枪以部分力量迅速跟上突进去的部队就近支援。突击部队采取前三角或后三角队形,中间顶住敌人的反击,两边迅速向纵深发展,扩大突破口。后续部队迅速跟进,支援第一梯队,攻击的势头始终旺盛,不给敌人以喘息之机。二梯队马上跟进突破口,牢牢钉在了里面,坚决阻击敌人的反击。经过几个回合,敌人精疲力尽,再也组织不了反击了。我们突进去的部队越来越多,力量越来越大,激烈的巷战在全村各个方向上展开。23日10时左右,我已攻占了整个村西,歼敌1个营的大部,村东也拿下了多半个,只剩下了敌团部据守的楼院及周围几个院子。”

敌人负隅顽抗,封锁住了村东与村西之间的开阔地。旅长汪家道在望远镜中看到,部队多次“向心突击”受阻。他放下望远镜,叫上参谋长杨昆,赶到第1团最前沿阵地。

第1团团长苟先学对汪家道和杨昆说:“我们正在调整部署,在村西临近开阔地的院落墙上打洞,部队计划穿墙而过,打进敌人团部大楼。”

汪家道说:“部队打墙穿墙的同时,还要在已占领的屋顶上再修工事,把轻重机枪火力搬上屋顶,压制敌人火力。”

下午,独立旅第1团重新发起攻击时,几十挺上了屋顶的轻重机枪扫向敌人。敌人的火力几分钟后便哑了。苟先学团长见势大喜。除“穿墙”连队外,他指挥突击连迅速出击,未等敌人反应过来,就冲到了敌人据守的团部大院前。

没有想到,敌人在院内的墙根下挖了堑壕,在墙下部掏了枪眼,待独立旅第1团突击连靠近后,敌人的机枪、冲锋枪突然开火。

独立旅第1团突击连遭受到了伤亡。连长查明了敌人的位置后,命令战士们用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对付敌人,利用射击死角接近院落,翻墙而入。突击连冲进院内,与敌展开白刃格斗。

下午5时许,独立旅第1团向敌人发起了最后攻击。最后,除一部分敌人逃脱外,他们俘虏了不少敌人。

先遣队渡过黄河首战告捷,鹅鸭厂战斗胜利结束。

1纵胜利突破黄河防线,宋瑞珂被围羊山集

王秉璋回忆:“我独立旅渡河之后,即以1团和2团围歼鹅鸭厂之敌,毙伤其300余人,俘120余人,俘保安队80余人。敌副团长带200余人突围逃窜。3团围歼驻黑南庄的55师特务营,俘敌440人,毙伤50余人。鹅鸭厂、黑南庄战斗的胜利,扫清了郓城北面黄河南岸之敌,保障了第1纵队顺利渡过黄河。”

时任晋冀鲁豫野战军第1纵队第1旅司令部参谋处处长的徐仲禹回忆:“6月30日拂晓,我带旅作战股长张秉钧同志将旅指挥所前推至张堂村西的大堤上,指挥炮兵营沿堤岸展开,检查了突击团的火力队、突击队的准备情况。黄昏,指挥突击队把船只从船坞中拖到渡口,完成强渡前的一切准备。天色渐渐暗下来,渡河大军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在各自预定的河段开始强渡黄河。(晚上)9时许,在我们旅的渡口对岸,骤然响起暴风雨般的枪声和沉闷的爆炸声。隔河望去,只见流弹纷飞,曳光闪闪,把河水都映红了。不一会儿,3发红色信号弹在南岸腾空而起,接着,河堤上燃起3堆大火。这是先期偷渡的冀鲁豫军区独立1旅,为了保障主要突击方向作战行动的顺利发展,根据野战军首长的决心,配合我们旅强渡,在南岸发给我们的联络信号。‘独立旅,真棒!’待渡的同志们一面赞许,一面欢呼着。此时,唯独大堤上的炮阵地寂静无声,炮营的战士们蹲在地上默默不语。独立旅的成功配合,使他们失去了炮火准备的机会,也说不清是啥滋味,按他们的话说:‘看着人家吃鱼吃肉的,可我们连口汤也喝不上,心里很不是滋味。’‘开船!’杨旅长短促而又洪亮的命令刚下,1旅作为纵队的第一梯队,满载着突击队员的船只向对岸疾驶而去。”

就这样,晋冀鲁豫野战军第1纵队顺利突破了黄河防线。

刘邓大军突破黄河天险,让蒋介石震惊不已。他立即乘专机到郑州,召开有白崇禧、顾祝同、刘峙、孙连仲、王敬久、王仲廉、胡琏、邱清泉、孙元良、李弥等将领参加的紧急作战会议。蒋介石命令:“王敬久、王仲廉两集团军并肩作战,以55师守郓城,以153旅守定陶,吸引刘邓匪军屯兵城下;以整编32师、整编66师和70师齐头并进,把匪军逼过黄河去,否则就地消灭!”

宋瑞珂

蒋介石做梦也没有想到,刘邓用“攻其一点,吸其来援,啃其一边,各个击破”战术,在鲁西南纵横驰骋,歼灭国民党军。7月7日,晋冀鲁豫野战军第1纵队全歼郓城的国民党军整编第55师。10日,晋冀鲁豫野战军第2纵队和第6纵队直取定陶、曹县,配合第3纵队将国民党军第153旅歼灭,并扫清了曹县土顽,使国民党军左翼陷于瘫痪状态。

慌乱之中,国民党军整编第70师、第32师、第66师,在第2兵团司令王敬久的指挥下,摆在了巨野东南、金乡西北的六营集、独山集、羊山集,形成了一条孤立的长蛇阵。

此时,毛泽东电示刘邓:“要放手消灭敌人,歼敌越多,对山东粉碎敌人重点攻势,乃至尔后跃进大别山均极为有利。”

刘伯承和邓小平遵照指示,立即部署向“三集”进攻:第1纵队由郓城进到巨野东南,割歼国民党军整编第32师,尔后攻歼整编第70师。第6纵队经章缝集向东,切断整编第32师与整编第66师的联系,协同第1纵队歼灭整编第32师。第2纵队和第3纵队负责歼灭在羊山集的国民党军整编第66师。冀鲁豫军区独立第1旅、第2旅在万福河北岸一带,阻击金乡可能北援之敌。

第2纵队和第3纵队接到命令后,向东急行军70公里,歼灭了在谢家集的国民党军整编第66师13旅38团后,又包围了在羊山集的国民党军整编第66师。

就这样,宋瑞珂和他的整编第66师被围在羊山集里面。

阻敌万福河,刘伯承称赞他们“能战”

独立旅1团1营迎头接战,万福河阻击战正式打响

国民党军整编第66师是1947年7月8日才到达羊山集的。11日,王敬久从金乡赶到羊山集召集整编第66师班长以上人员讲话。他说:“要想打胜仗,不被歼灭,不当俘虏,必须做到十个字。头一个是稳扎稳打的‘稳’字。”

12日,冀鲁豫军区独立第1旅接到命令直插到金乡城北地区,完成在万福河北岸筑起一道防线的任务。

王秉璋回忆:“我军区独立旅奉命于7月12日从郓鄄地区直插金乡城北地区,在万福河北岸筑起防线。战斗任务是切断王敬久的指挥部同金乡以北各部之联系,阻止王敬久对羊山集整编66师的救援,配合野战军对羊山集的攻击。”

13日,国民党军整编第32师师长唐永良打电话向王敬久报告,独山集和六营集“均阻止不了共军的进攻”。13日夜,晋冀鲁豫野战军第2纵队和第3纵队从东西两面向羊山发起了进攻。王敬久发觉形势不妙,命令第58师沿公路向羊山集疾进,支援被围在羊山集的整编第66师。

冀鲁豫军区独立第1旅在旅长汪家道、政委孙仁道和参谋长杨昆率领下,于14日凌晨进入万福河北岸。汪家道和杨昆到实地一看,这里根本就没有办法构筑一个理想的防御阵地。

杨昆回忆:“7月14日凌晨,我全旅进入万福河北岸。汪家道旅长和我立即沿公路来到万福河岸边,急于选择一个理想的阻击阵地,可展示在我们面前的景象与我们的愿望大不相同。我们脚下的万福河,虽然正值雨季,河水上涨,但河面宽也不过50米,水深0.9米至1.5米不等,人可涉渡。一座50余米长、四五米宽的土木质桥连接着南北公路。过了桥,公路向东南方向斜过去。桥南300余米处的路西边,有一个七八十户人家的村子叫时家店(今石店村)。再向南去三五里,公路两旁隔着里把路零星地散布着一些大小村庄,相互之间不易支援、联系,再说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在这种地形上组织起连绵的防线。河堤下、公路旁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高粱地。高粱又高又密且面积大,不宜我发挥火力。背后羊山集的敌人距河边仅3华里,重机枪都够得上,我防御的整个后背都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在这种地形上打阻击,条件确实不理想。正当我们走到桥南四五里路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枪声,侦察员跑来报告,金乡增援的敌人先头部队已经和我们的侦察分队在前面的村子接触上了。事既如此,不能再有别的考虑了,我们只能在地形极为不利的条件下打这次阻击战了。”

汪家道旅长根据地形和敌情,立即命令1团1营占领时家店,构筑工事,作为旅主力沿河堤北岸设防的前哨阵地。

杨昆回忆:“这是我们伸出的一个触角。只要时家店在我们手里,敌人就不能放手攻击我河堤上的防御阵地。可以预料,这里必然是一场恶战。我们指定由1团1营1连占领时家店东南角上的3个独立院子,这是全旅防御的最前沿。1连连长是个入伍多年很能打仗的干部,执行任务从不打马虎,打起仗来既勇敢坚定又机智灵活。把1连放这个关键位置上,我们虽然比较放心,但大敌当前,责任重大,旅长和我不免又特别叮嘱了几句。在1营的背后,我们把1团2营展开在河北岸公路东西700多米宽的一条线上,作为1营的后盾。这两个营之间是我们仅有的防御纵深。至于河岸上的部队就没有纵深可言了,前面是河,后面3华里就是羊山集,前出后延可说是无寸步余地。为了防止敌人可能向我两翼迂回,我们把1团3营放在2营的右后,把2、3团放在居中的位置,随时准备沿河向两翼扩展。时间紧迫,必须在敌援兵来到之前尽可能地构筑工事。部队迅速进入阵地,抢修工事,一场大战很快就要来临。”

当天上午10时,国民党军援兵第58师先头部队沿公路向羊山集疾进至时家店,独立旅第1团1营迎头接战。万福河阻击战正式打响了。

独立旅3个团在万福河河堤上筑起一道牢不可破的“铁墙”

1947年7月14日晚,晋冀鲁豫野战军第2纵队和第3纵队继续发起羊山集战斗。国民党军整编第66师185旅旅长涂焕陶回忆:“14日夜,解放军继续对羊山集进行攻击,仍以东西两面最为激烈。由村东进攻的解放军已迫近我方的鹿寨附近,但由于地面积水和地堡等原因,进攻未能得手。拂晓后,他们撤退到后面二三百米处的堑壕中隐蔽。原来他们在夜间进攻的同时,已开始在后面挖掘堑壕,对羊山集做围困、进攻的准备。这一情况,使我们预感到形势的严重。”

王敬久转达蒋介石的指示,要求整编第66师突围。师长宋瑞珂立即召集13旅旅长罗贤达、185旅旅长涂焕陶、37团团长李竹泉、553团团长罗友胜、554团团长李炽生等人开会,研究对策。会上,宋瑞珂说:“如果突围,炮带不走可以不要,但负伤官兵必须设法带走,否则,我们将来亦无面目带兵。”

宋瑞珂的话,罗贤达首先赞成,接着其他人员亦皆以为然。于是,会议决定在羊山集固守。

王敬久接到宋瑞珂“负伤官兵随同转战多年,不忍遗弃;如遵令突围,又无法带走;因此各级干部都愿固守待援”的电报后,只得加大增援进攻力度,命令第58师第二天打开万福河通道。

15日,国民党军第58师奉令加大了增援进攻力度。杨昆回忆:“第二天(7月15日),敌人(第58师)的进攻不仅规模大,每次攻击都在千人左右,而且方向多,企图割断我河北岸与时家店的联系,使其孤立,然后集中力量拔掉这个钉子。但敌人的这个企图在我旅1团1营、2营的大力夹击下失败了。”

独立旅1团1营1连在时家店进行了艰苦阻击,整整一个上午,打得非常艰苦。1连连长在时家店东南独立房战斗中光荣牺牲,排以上干部全部伤亡,3个独立房被国民党军占去了两个半,但1连仍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独立旅1团团长苟先学命令1营全营支援1连,无论付出多大代价,要把独立房夺回来,把敌人赶出去。

在第1团指挥所里的汪家道旅长对大家说:“时家店是我们全旅防御的重要阵地,丢了它,我们的整个防御的韧性将全部丧失,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而敌人则可沿整个河堤展开,这对我们极为不利。”于是,汪旅长命令全旅炮兵全力支援1团1营战斗。

1营投入战斗后,很快把国民党军赶出了时家店的独立房。当1营教导员率2连和3连打到时家店时,才知道1连只剩下十几名战士,退守在几间房屋内,组织战斗的班长已上好刺刀,准备和敌人作最后拼杀。在这关键时刻,1营教导员带领的连队及时赶到,把国民党军赶出了独立房,还炸掉了国民党军3辆坦克。

1营夺回时家店后,教导员命令3连接替1连阵地。3连在时家店一个较高位置的叫小庙的地方构筑工事,阻击金乡北援之敌。之后,3连一直坚守在时家店,最后被冀鲁豫军区授予“阻击战英雄连”荣誉称号。正史中这样记载3连事迹:“7月16日,敌以1个营兵力再次冲击,3连官兵与敌肉搏,歼敌一部。7月17日,敌在飞机、坦克配合下冲击1营阵地,3连采取灵活机动的战术,再次粉碎敌人进攻。几天激战,3连虽只剩30余人,但战斗意志顽强,将人员重新编组后继续战斗。”

17日,国民党军有一个反常举动:第58师出动坦克30余辆,从东、南、西3个方向包围时家店,掩护步兵冲击。

时任3连1排副排长的袁茂才回忆:“我们冲到坦克身边,用手榴弹炸,一崩就是两块,不起作用。坦克把枪眼堵死了,连个缝都没有,盖也打不开,几个战士拿着手榴弹没处塞。翻上去又跳下来,硬把我气死了。太惨烈啦!”

3连2排排长李勇高声命令:“先别管坦克了!”随后,他与1排排长张继成一同勇敢地冲向敌群。他们手持机枪,火力全开,瞬间击毙了坦克后面的数十名敌人,使得敌步兵阵脚大乱,狼狈逃窜。

在激战中,李勇的身体遭受了多处重创,左腿更是被打断。然而,他凭借着顽强的毅力,继续指挥作战。与此同时,1排副排长袁茂才也加入到2排的战斗中。

国民党军的反常举动,引起了独立旅领导的注意。杨昆回忆:“当敌人坦克出现的时候,我们感到敌人将有更大的行动,而时家店不过是路边上的一个小村子,这种小目标,攻击部队多了也展不开。那么,他们搞这么大的声势,里面可能有诈。我们判断,敌人可能在打我们河堤的主意,正面公路桥拿不下,就向两翼迂回,强攻涉渡。我们必须立即做好向两个方面增援和反击的准备。”

果然,国民党军第58师一个团的兵力,以高粱地作掩护,偷偷地运动到独立旅河堤阵地的右翼大约1000米处的一个河道弯曲部,涉水而过。

这里是独立旅1团2营防御的右翼,兵力火力都比较薄弱,虽经顽强奋战,敌人还是拥上了河堤,形势十分危急。这里离羊山集只有1.5公里。独立旅1团团长苟先学和政委杨基明立即命令位于2营侧后的3营反击,趁敌立足未稳,把敌人赶回去。

3营接到命令后,用两个连出击,与冲上河堤的敌人拼刺刀。敌人的后续部队不断地拥上堤岸。全营在营长王云瑞的带领下,向敌人压了过去。敌人先是硬顶了一阵,但没一会儿,就力不能支,扔下百十具尸体,狼狈地逃回万福河南岸去了。

团长苟先学和政委杨基明估计敌人偷袭失败后,一定不会甘心,还会从两翼继续打主意,便命令3营就地展开,占领阵地,连接2营的右翼向西继续延伸。

1团全部兵力投入战斗。独立旅命令3团除留两个连作为旅的预备队外,也全部在1团2营的左翼展开,向东沿河堤占领阵地,构筑工事,准备抗击敌人攻击。同时,命令2团做好反冲击的准备,随时增援一线部队的防御力量。

经过几天的边打边部署,独立旅3个团全部以公路桥为轴心展开,在东西7.5公里的河堤上筑起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铁墙”。

杨昆回忆:“在整个鲁西南战役前后的40多天里,(我旅)先遣渡河接应主力部队,追击围歼郓城之敌,进行万福河阻击战,为战略进攻作出了积极贡献,受到了刘、邓首长的嘉奖和高度评价,受到了各兄弟部队的赞许,被誉为‘万福河北岸的一道铁墙’。”王秉璋回忆:“鲁西南战役中,刘伯承司令员高兴地把独立旅割裂包围郓城之敌的行动称作‘敢干’,把万福河阻击战称为‘能战’。”

万福河北岸的这道“铁墙”,阻挡了奉命增援羊山集的国民党军。国民党军第58师从7月14日到达万福河,到了20日,还是过不了万福河。

羊山集一战宋瑞珂被俘,蒋介石获知鲁西南战役失败消息后暴跳如雷

1947年7月20日下午,王敬久对停滞在万福河的国民党军第58师师长鲁道源说:“整编第66师是陈诚的基本部队,你们必须打到羊山去解围,否则陈总长(国民党军参谋总长)不会饶恕你们的。”

鲁道源顶了王敬久一句:“你的基本部队199旅怎么不增援,却在原地不动?”

王敬久当着鲁道源的面,直接向199旅旅长王仕翘打电话下达命令:“限7月21日晚上进入羊山集,不然回来就要枪毙。”

王仕翘接到命令后,只好硬着头皮以596团在前突击,自己率直属部队和595团随后跟进,向羊山集进攻前进。时任国民党军第199旅副旅长柯竹回忆:“王敬久看到自己指挥的3个整编师,与对方刚一交手就被歼灭了其中的两个,其内心的焦灼是不难想象的。此时他唯一要做和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如何使整编66师不至于再被歼灭。他命199旅前往羊山集增援,并严令旅长王仕翘必须不惜一切牺牲,于7月21日当晚进到羊山集。金乡到羊山集只有30多里。199旅出发后,被沿途以逸待劳、严阵以待的解放军层层堵截,很快全军覆灭,只有一位连长和两名士兵进到了羊山集,给师长宋瑞珂报告了这个苦涩的消息。增援羊山集失败,至此王敬久已经拿不出什么新的招数了。”

搭建在羊山集的我军营指挥所

宋瑞珂回忆:“(199旅)向羊山集突进,沿途被解放军截击围歼所剩无几。到羊山集南二里之村庄时,仅余596团第7连连长姚辉祯率领数十人,但他们仍继续北进,到最后只剩下他和一个排长、两个士兵进入羊山集。该团团长王鸿诏在中途即被击毙,595团团长史若愚见不能到羊山集,回去又怕被王敬久枪毙即只身潜逃。199旅副旅长柯竹负伤后被生俘。旅长王仕翘头部负伤,不敢回去,怕王敬久杀他,在高粱地里躲了一天,口渴难忍,考虑再三,回去也活不成,不如向解放区走,还有幸存的希望,他就找到解放军的卫生队,向医生自首。”

柯竹回忆:“当日(7月21日)下午4时,两翼部队已越过万福河北岸地区,开始向羊山集挺进,因‘青纱帐’茂密,部队行动联络和展望都有困难,官兵的精神都很紧张,在行进中已钻入解放军的既设阵地,两翼先头(部队)刚刚同解放军接触就响起枪声,两侧的解放军同时合围夹击并将袋口阵地封闭,切断了退路。这时候,199旅好比热锅里的蚂蚁,不能进,退也来不及了。没有增援到羊山集却走上了同羊山集的同一命运。旅长王仕翘同我还不甘心失败,想作垂死挣扎,迫使595团向596团靠拢,妄图集中兵力,突破一点,逃出解放军的包围。但战至黄昏后败局已定,595团团长史若愚只身逃走,596团团长王鸿诏被击毙,官兵士气更加涣散,部队已到了彻底瓦解的绝境。我随旅长王仕翘仅带旅部工兵连少数士兵,坐在苞谷地旁土堆上,考虑到与其束手待擒或被歼,不如逃为上策。当夜,为减少目标,我们各带勤务兵两名,摆脱了少数士兵,私自离开队伍,表现了十足的贪生怕死。开始时,原想向东南方向逃,由于黑夜在苞谷、高粱地行动,很难辨别方向,而且又是惊弓之鸟,听到了一点儿声音或见到了火光,就马上停止行动。有时前进两步,还要后退三步,东藏西躲,昏头呆脑,唯恐被人发觉。因此,摸索了一整夜,行程直径不过10华里,并且还把方向摸错了,摸到了解放军阵地的一侧。半夜又与王仕翘分了手各奔前程。”

柯竹和王仕翘“各奔前程”是在黎明时分。柯竹不敢在白天行动,就睡在苞谷地旁边的草沟中,令勤务兵在旁边放哨,自己有时爬到附近瓜地偷瓜充饥解渴。柯竹回忆:“逃跑中不断地想,这次能逃出去,再也不当军人了。如果王仕翘被俘或者下落不明,王敬久必将199旅被歼灭的责任加在我的头上,够我受的。如果被解放军捉到,又怕共产党‘报复虐待’,或者要被杀掉。这样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真是度日如年。”

天亮时,柯竹误进了独立旅1团的警戒线内被俘。一名解放军战士问柯竹:“你姓什么?是干什么的?”

柯竹撒谎说:“姓祝,在199旅当书记。”意思是任抄抄写写的文书这一类的职务。

那名战士说:“不要怕,跟我来。”

柯竹回忆:“我想已经当了俘虏还有什么害怕的呢?横直不会跪,杀不杀在你们。到了连上休息,不一会儿解放军就拿出馍馍和青菜来叫我吃。我因为有两天没有吃饭了,就吃了两个馍馍一碗青菜,吃得又香又甜,精神也好了一些。”

饭后,几名解放战士过来辨认柯竹。一名战士瞧了瞧柯竹,问:“你是柯副旅长吧?”

柯竹十分惊讶,但又故作镇静。

那名战士接着说:“我在199旅工兵连里当兵,前几天被解放过来,在这里过得很好,已经参军了。你不要害怕,解放军是优待俘虏的。”

这样一来,柯竹不得不承认自己199旅副旅长的身份。增援羊山集的199旅全部被歼灭之后,国民党军再也没有一支部队敢增援羊山集了。

7月27日晚,晋冀鲁豫野战军两个纵队对羊山集发起总攻,激战一昼夜,全歼羊山集内的国民党军整编第66师,生俘中将师长宋瑞珂、少将参谋长郭雨林等。

羊山集战斗的胜利,为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铺平了道路,真正加快了人民解放军战略进攻的步伐。

蒋介石得到鲁西南战场上失败的确切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他亲自跑到青岛,主持军事检讨会议,气愤地讲到鲁西南作战。他说:“第66师在羊山集一共支持了半个多月时间,最后终于失败,宋师长瑞珂也被俘了。但我今天要声明:过去所有失败被俘的将领,都有罪恶,将来都应该受处分。唯有第66师师长宋瑞珂虽然被俘,但我一定要救他出来,而且将来还要特别奖励他。羊山集战役第66师如此坚强奋斗,应该不致失败,而竟致失败,其罪责不在第66师,而在于当时的兵团指挥官王仲廉与邻近的友军第32师和第70师。当时第66师距第32师驻地只有10华里,距第70师也只有20华里,成了一个三角形。如果互相应援,则匪军绝对不敢进攻。可是后来统帅部命令第32师向羊山集靠拢,而第32师反而向东靠拢第70师,并且告诉第70师说他要退走了。于是第70师也不战而退。假使这次王仲廉稍有决心,稍有能力,则一定可以在羊山集造成一次很大的歼灭战。而结果适得其反,不仅匪军未被消灭,第66师反而冤枉牺牲。所以王仲廉应受军法审判,得以应受的处分。”

蒋介石为什么如此气愤?刘伯承用比喻作了响亮的回答:“国民党军进攻山东和延安,好比扁担的两头,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两头的敌人吸引到中间来,实现中央军委的战略意图。现在,我们一下子消灭敌人九个半旅,旗开得胜,气势已相当大。”

蒋介石对于鲁西南作战失败,把责任归到王仲廉的头上。他下令,将王仲廉和第32师师长唐永良撤职查办,送军事法庭。王仲廉被判8年徒刑,后经汤恩伯营救被保出来;唐永良险些被枪毙,多亏老上司孙连仲说情营救,后被取保释放。

羊山战斗结束后,蒋介石和他的幕僚们终于弄清楚了刘邓大军由鲁西南出师后的真实意图是挺进大别山,但为时已晚。

战后,冀鲁豫军区授予在万福河北岸筑起一道“铁墙”的独立旅第1团“阻击战英雄团”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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