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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变革下知识生产与传播生态的演进

2024-10-20康婧琳

传播与版权 2024年19期

[摘要]当前,随着社交媒体平台成为用户知识生产与消费的重要渠道,一种囊括专业自媒体人、用户、专业机构乃至机器人等泛主体的知识传播新生态基本确立。文章通过分析媒介变革下知识生产与传播生态演进的底层逻辑以及演进的路径机制发现,当前知识生产与传播“不再完全依靠专业主体,转向全民参与”“从专业集群模式转向分布式、进行时式”“从高度集中性传播转向公域、私域互动传播”,而这种演进趋势能够拓展知识生产与传播的维度,重构知识生产与传播的渠道,提升知识生产与传播的价值,旨在促进教育创新与文化传播的深度融合。

[关键词]知识生产;知识传播;媒介变革

知识分子、出版传媒机构在传统知识生产与传播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然而,随着数字媒介技术的变革,知识生产与传播原本高度集中的生态在新媒体冲击下逐步开放,原有壁垒被冲击、消解,业态边界被不断延伸。与传统的专业性知识生产与传播相比,新兴媒介语境下的知识生产与传播正在逐渐融入一个开放、多元的生态系统中。这种开放、多元的生态系统不仅可以促进知识的快速迭代与广泛传播,还可以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加持下进一步提升知识生产与传播的效率与精准度,为构建学习型社会、促进人类文明进步提供强大支撑。文章剖析媒介变革下知识生产与传播生态演进的底层逻辑,探讨新生态演进的路径,并分析新生态带来的重要影响,旨在促进教育创新与文化传播的深度融合。

一、媒介变革下知识生产与传播生态演进的底层逻辑

(一)媒介可供性的增强

信息生产可供性、社交可供性、移动可供性是衡量媒介发展水平的主要指标[1]。新兴媒介技术发展对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影响主要表现为媒介可供性的增强。第一,数字媒介具有全天候传播、超大容量等特征,其在大数据、网络通信等新技术的加持下不断打破信息生产壁垒,极大程度地提升了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媒介可供性。第二,社交媒体作为重要的传播平台,在显著提升社交可供性的同时,又拓展了知识生产与传播主体的范围,深刻影响着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可供性。新媒体UGC(用户生产内容)及其产品介入知识生产与传播领域使得用户从知识消费者逐渐转变为产销一体的使用者,从而推动知识生产与传播不断从公域向私域扩展。第三,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移动通信技术与媒介的深度融合极大地促进了以“场景”为核心的知识生产与传播潜力、社交互动效能以及移动便捷性的高度统一。这使得公众的知识生产与消费不再受时空限制,面对用户知识生产模式与消费需求的碎片化、个性化,知识传播的场景变量显得越来越重要[2]。

(二)多媒介的融合发展

新兴媒介技术发展加速了传播媒介的融合,形成了多媒介融合发展趋势。目前,多媒介融合主要有两条路径,一条是技术融合,另一条是机构融合,两条路径的目标都是为了促进媒介业务整合与媒介文化融合[3]。在业务整合层面,多媒介融合将知识生产与传播带入了全媒体业务场景,并要求相关从业者在新的场景中寻求新定位、新方向。当然,多元媒介在业务层面的融合并非意味着知识生产与传播必须转向全媒体或融媒体领域,因为忽视不同媒介的生产适配和市场需求反而可能影响知识生产与传播的有效性。在媒介文化融合方面,多媒介的融合可推动不同知识传播介质之间的文化交融。媒介文化与媒体的运营主体、传播机制、运行制度和市场环境等因素息息相关。传统媒体总体上代表的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统合式“庙堂”文化,强调宣传、教化与引导;新媒体代表的则是一种较为开放、共享、兼容的多元化“江湖”文化。尽管不同媒体间的文化差异仍是多媒介融合面临的重大挑战,但是随着媒介技术的不断发展、媒体机构的融合、业务的统整以及媒体自身的语态变革,未来不同媒体间的文化融合会愈加频繁,这种不同媒介文化的频繁交流也势必会突破传统知识生产与传播的生态壁垒。

(三)社会化媒体的介入

在数字时代浪潮中,社会化媒体的蓬勃兴起给知识生产与传播带来了颠覆性的变革。它不仅颠覆了传统知识生产与传播的格局,更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的认知方式、价值观念乃至生活方式。一方面,社会化媒体的发展打破和改变了传统的知识生产机制与传播生态,“知识”作为公众社会化传播的客体,也不再只局限于承载公共审美、公共宣传、公共教育等核心价值,还被赋予个体审美、自我宣传等新意义。另一方面,社会化媒体介入使得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媒介路径发生了改变,新路径需要将产业层面的经验结晶融入社会化媒介生态范畴,以建构新范式。同时,社会化媒体的介入带来的不仅是传播形式与意义的变革,更是对技术、知识、人、社会四者关系的一次重构。随着技术与人的深度融合,新型主体被创造而出,即“赛博人”,其可以将所有的社会关系都汇聚于一身,形成更复杂的行为模式、更多样的需求、更多元的信息交互关系[4]。无论是从何种层面或哪个方向观察,人与技术、媒介、信息及机器之间关系的不断演变都将深刻地触动并重塑信息传播业态的既有生态体系,引领其向新的发展方向迈进。以往,传统内容传播的专业壁垒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知识生产与传播的专业性。当前,由于社会化媒体的介入打破了传统的专业壁垒,专业的媒体资质不再是唯一通行证,而知识生产与传播也不再总是获得专业性保障。

二、媒介变革下知识生产与传播生态演进的路径

(一)不再完全依靠专业主体,转向全民参与

全民参与是新媒体发展的基本路向。目前,社会公众参与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典型实践是偶发性或持续性的UGC内容创作。尽管在现实中,新媒体中的UGC内容并非全然源自业余的知识生产,且平台中拥有相关专业背景的生产者越来越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知识生产的主体已经不再完全局限于专家、学者、出版机构等精英文化传播者,其生产模式也转变为一种全民参与的新模式。随着新媒体UGC及其产品的融入,生产者所具备的素养,这一对知识内容质量产生关键影响的因素,正逐渐转化为一种公众普遍需要具备的素养。当然,要让公众都具备专业知识生产者的能力与素养是不现实的。因此,在众创的环境里,知识生产者的目标及实现路径不得不跨越专业壁垒:除了专业的知识生产,新媒体UGC还将赋予知识生产过程更显著的私人性、偶然性与草根性特质。UGC介入知识生产使得用户成为内容的创作者、分享者,而以个人表达的方式在虚拟的媒介空间对社会问题进行答疑是公众主动参与知识生产最常见的表现方式之一。此外,新媒体拓展知识生产主体的范围还体现在知识生产系统的各个环节,智能技术的发展使得参与主体不再只是自然人,ChatGPT、文心一言等生成式人工智能正深刻改变着知识生产的面貌,在知识生产环节,基于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深度学习和自然语言处理技术,以及高效的信息检索与整合功能,新媒体平台的用户可以快速生产高质量内容,从而加速知识创新的步伐;在数据采集环节,智能技术能够自动从海量数据中提取有价值的信息,提高数据收集的效率与准确性;在数据利用方面,人工智能大模型能够洞察数据背后的深层规律与趋势,为决策提供科学依据,推动知识向实际应用的转化。未来,随着技术不断进步,智能主体与人类用户的协同工作将成为常态,两者将共同推动知识生产系统向更高效的方向发展。

(二)从专业集群模式转向分布式、进行时式

在多元用户参与的新媒体知识生产与传播生态中,无论是用户创作的普及型短视频,还是由专家、学者等精英群体贡献的学术慕课、电子书等深度内容,其生产主体往往是在媒介平台既有的架构与导向下运作,紧密围绕受众的多样化需求、个人的兴趣偏好以及特定的专业任务来实施并完成知识生产活动的。可见,基于新媒体的知识生产机制与传统知识生产的专业集群模式不同,其打破了传统专业模式控制知识传播权力的绝对中心地位,展现显著的分布式、去中心化特点。近年来,一些专业出版机构的知识生产行为在环境的影响下也呈现分布式的趋向,它们通过打造融媒体平台不断优化知识的生产与传播模式,形成了融媒体传播矩阵。同时,正是依托于新媒体生产机制的分布式特性,该机制下的知识生产模式显著地凸显碎片化特征。特别是在新媒体UGC领域,由于草根用户转变为知识生产者的过程具有偶发性,因此绝大多数新媒体UGC内容都展现出相对零散、缺乏统一组织的碎片化知识形态。此外,这种分布式、碎片化的知识生产机制使得知识内容的呈现在某种意义上变得十分开放,具有生长性。以知乎为例,其独特的属性促使内容生产呈现一种持续进化的进行时状态,随着知识生产者认知的不断深化以及用户评论的即时反馈,生产者能够自然地进入一种持续的自我完善循环中。在新媒体技术的加持下,知乎平台为这种内容的动态优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使得知识内容的完善过程变得既高效,又便捷。

(三)从高度集中性传播转向公域、私域互动传播

在新媒体时代,新兴社交媒体的出现使得传统单向、高度集中的传播生态逐步转向一个更加开放、多元、互动的传播生态。当前,私域与公域的界限日益模糊,社交与智能技术的融合正深刻改变着知识内容的生产、分发与消费模式。一方面,基于新媒体的知识传播网络承载着大量私域信息,用户不仅是内容生产者,也成为一种传播媒介。因此,新媒体用户在知识生产、传播与消费的过程中具有强烈的自我形象塑造、社交关系维护等个体需求。为获得更多“人媒”的关注,探寻社交传播报偿,新媒体用户自发的社交分发形成一种传播新模式。社交分发是一种利用用户的社交网络关系来加速信息传播的方式。与传统的“信息集散中心,静待用户主动获取”的高度集中化分发方式截然不同,基于“人媒”理念的社交分发方式极大地淡化了私域传播与公域传播之间的界限,更具开放性、主动性与互动性。另一方面,在数字智能技术被应用到传播领域后,基于大数据、云计算、机器学习等技术的智能分发方式便逐渐成为知识传播的一条重要渠道。目前,智能分发方式表现为针对个体进行内容推荐,即新媒体平台通过分析用户行为数据,构建用户画像,进而精准地向用户推荐知识内容。这与传统知识传播的高度集中模式显著不同,旨在主动提高知识内容与用户需求的匹配程度。由此可见,在新媒体时代,社交分发、智能分发共同影响着知识内容的传播与流动,且这两种分发方式之间也具有一定的互动性。当前,部分智能算法将用户的社交网络视为关键变量,纳入知识内容推荐的核心考量中,即用户的社交网络成为推荐算法决定内容推送的重要因素。在此基础上,用户会将智能算法推荐的知识内容分享到自媒体社交平台上,形成一种基于社交网络的分发模式—社交分发[5]。例如,微信视频号、抖音短视频等社交新媒体在不断演进过程中就形成了一种社交化与智能化交融的、公域与私域互动的传播模式,这种模式对传统的高度集中性传播模式带来极大的冲击。

三、媒介变革下知识生产与传播生态演进的重要影响

(一)拓展知识生产与传播的维度

传统意义上的知识传播指依托图书、报刊、课堂、广播电视等渠道进行知识内容传递与扩散的过程,是一种较为标准的专业化传播方式,具有显著的内部闭合属性。然而,基于新媒体的知识生产形成了包括UGC、PUGC(专业用户生产内容)、PGC(专业生产内容)在内的多元机制,其典型特征是最大限度地挖掘了社会公众力量。尽管社会公众在新媒体平台发布知识产品这一过程并不完全构成我国法律定义的出版行为,但是其本质上具备出版的属性。而以美国为代表的部分国家通过发布政令,正式将“社交媒体上发布的消息视为出版”[6]。在全民参与的新媒体时代,知识生产与传播的主体既涵盖专业机构、专业大V,也包括草根大V、普通用户;知识内容也不再只是专业性极强的产品,而是一种既有专业性,又呈现杂糅性、通识性特征的开放产品;知识传播形式也变得越来越多元,如直播、知识社区答疑、朋友圈分享等。随着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内部闭合属性被不断打破,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多元、开放属性愈加突出,这也使得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动机变得越来越不确切。

(二)重构知识生产与传播的渠道

在传统媒介传播时代,知识传播主要依赖图书、报刊、广电等专业渠道。在新兴数字媒介的发展与技术赋能下,知识传播渠道被不断重构,产生了在线知识社区、搜索引擎、视频播放客户端、社会化媒体客户端、公众号、微博等新载体,导致知识传播的渠道日趋多样化。在传播渠道日益多元的新媒体语境下,知识传播的平台化特征愈发显著,同时借助新媒体平台传播的方式正在逐步占据知识传递的核心地位,成为知识传播的主要渠道。传统传播渠道与新媒体传播渠道具有显著差异,传统传播渠道总体上是一种知识单向流动的路径。相较而言,新媒体传播渠道则是一种较为多元的交互路径,是一种复合性的传播系统,这种传播系统大大增强了消费者对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影响作用。一方面,生产者、传播者与消费者,以及消费者与消费者之间,都可以依托新媒体平台的社交属性实现在线沟通;另一方面,新媒体平台不仅可以进行知识内容的分发,还具有技术服务、社交、评论、分享、推荐等多重功能,可以满足知识传播生态链中各主体的多重需求。然而,随着一些新媒体平台的用户黏性增强,未来相关主体需要警惕平台化传播带来的负面影响,即知识传播渠道向个别巨型平台集中,巨型平台可能形成传播渠道的垄断,导致知识传播成本、用户消费成本增加的风险[7]。

(三)提升知识生产与传播的价值

传统传媒机构在评估知识内容时,通常聚焦公共领域的三大要素:学术深度、教育价值及广泛社会影响。新媒体平台则在此基础上创新性地将价值评判的维度扩展至个性化私人视角,这不仅使得知识传播的价值与人们的私人生活领域紧密相连,还极大地丰富了其价值内涵。尽管传统理论中所提到的知识学术性、教育性、社会性等价值标准并没有失效,但如何判断却变得模糊。近年来,“伪知识”现象的频繁曝光深刻揭示了新媒体时代背景下知识严谨性所面临的困境与挑战。针对“伪知识”的传播现象,众多研究者普遍将其视为与“真知灼见”相悖的存在,并强烈呼吁通过坚守真实、客观与科学的原则来有效应对并遏制“伪知识”的蔓延。但是,也有部分研究者认为,“伪知识”并非总是知识传播的对立面,因为知识的辨伪过程也能够促进“真知识”的传播。不管基于何种认知,可以肯定的是,私人视角与私人生活的参与都使得知识传播价值坐标出现了漂移,不再像以往那般恒定。在新兴数字媒介赋能下,专业的知识生产与传播仍需要在漂移的坐标中坚定自身的价值准则,既不能一味从用户需求、流量角度来判断知识的价值,因为这样可能导致知识生产与传播价值失范,也不能完全忽略用户的需求,因为那样也可能让专业知识的生产与传播过程陷入困境。因此,对当前专业出版媒介系统知识传播的价值判断,相关主体需要在群体、公共、受众等多元价值坐标中寻找交汇点,以此促进知识传播的全面覆盖与深度渗透,助力社会文化的繁荣与发展。

四、结语

新兴数字媒介的发展与技术赋能使得知识生产与传播的专业性壁垒与机制被逐步打破,一个新的知识与传播生态正在确立,未来还可能继续变化。新的知识与传播生态不再是专家学者、专业内容、出版机构、编辑、专业发行渠道、受众等要素间的单向流动,而是多元主体构建的一个媒介生态网络系统,也是机构传播、群体传播、人际传播等传播方式互相交织的庞大社会系统。在新媒体时代,知识生产与传播总体上可分为两条路线。一条是以职业的知识内容生产者、传播者为主体的生产、传播路线,即专业的出版媒介系统,它仍是一个重要的公共领域,其责任是守望知识传播的专业性,促进公共教育、公共宣传。另一条是由用户、新媒体平台甚至机器人联合建构的“泛知识”生产、传播路线,即社会化新兴媒介系统,这条路线彰显的是公众的自我表达与传播权利,属于相对私域的范畴。面对新媒体时代知识私域性传播的挑战,传统专业的出版媒介系统需要着力转型,但这种转型并不是简单的调适、修补与投靠,而是应基于对知识生产与传播新生态的系统认知,重新定义其在这个新生态中的站位,既需要从社会化新兴媒介系统中借鉴经验,又需要有专业精神,坚守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公共性价值。在新媒体时代,专业壁垒难以形成稳固的防护,因此,专业的出版媒介系统更需要依靠其职业水准与专业声誉谋得发展[8]。

[参考文献]

[1]喻国明,赵睿.媒体可供性视角下“四全媒体”产业格局与增长空间[J].学术界,2019(07):37-44.

[2]刘厚磊,唐冰寒.场景视域下知识传播模式的完善及应用[J].新闻潮,2021(02):30-33.

[3]黄旦,李暄.从业态转向社会形态:媒介融合再理解[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6(01):13-20.

[4]孙玮.赛博人:后人类时代的媒介融合[J].新闻记者,2018(06):4-11.

[5]师文,陈昌凤.社交分发与算法分发融合:信息传播新规则及其价值挑战[J].当代传播,2018(06):31-33.

[6]胡泳.美联社:社交媒体上发布的消息视为出版[EB/OL].(2013-06-08)[2024-08-02].http://zgbx.people.com.cn/n/2013/0608/c347611-21787403.html.

[7]彭兰.数字时代新闻生态的“破壁”与重构[J].现代出版,2021(03):17-25.

[8]李杨.数智时代出版专业主义的核心内涵建构[J].编辑之友,2022(07):83-89.

[作者简介]康婧琳(1989—),女,黑龙江哈尔滨人,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