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义会议早期传播考析
2024-10-14覃榕
摘要:遵义会议的早期传播,是红军长征在艰苦卓绝的战争中展开的,包括组织传播、大众传播、人际传播、国际传播、内向传播五种类型。总的来看,这些传播一是极大提振了红军的士气,使他们树立了必胜的信心;二是极大感召了沿途人民群众,使他们千方百计支援红军;三是改变了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和红军长征的看法,并使遵义会议逐步在中国甚至世界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关键词:遵义会议 长征 组织传播 大众传播 人际传播
1935年1月15日—17日,中国工农红军在长征路上召开的遵义会议(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是中国共产党、中国工农红军、中国革命在历史演进中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它的伟大之处在于我党我军在极其复杂、危急的紧要关头,推选出了能担当历史大任的领导人,并确立了正确的革命航向。遵义会议因此缘故而举世瞩目,在中国甚至世界范围内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不同研究者从党史、党建、军史的视角考察遵义会议,涉及其历史背景、主要内容、政治与军事价值、遵义会议精神等,取得了丰硕成果。在此研究现状下,有专家提出关于遵义会议的研究应拓宽学科视野。笔者认为,遵义会议之所以受到广泛关注,是因为其中涵盖的各类“传播活动”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应以传播学学科视角观照遵义会议。鉴于此,笔者运用传播学五种类型理论(组织传播、大众传播、人际传播、国际传播、内向传播),对遵义会议早期传播活动进行考析,以丰富遵义会议的相关研究。
遵义会议早期传播,是指遵义会议后中央红军短时期内进行的传播。在普通人的印象中,由于国民党的重重封锁,遵义会议早期缺乏传播。其实不然,从传播学视角看,五种传播类型均有涉及,并涌现出不少经典案例。
一、早期系统性的组织传播
遵义会议后,从1935年1月19日—4月2日,蒋介石调动国民党主力部队40万人,采取“围剿”“追剿”“堵剿”“夹剿”等方式,企图在贵州境内全歼中央红军3.7万人。蒋介石为此于3月2日飞抵四川重庆亲自指挥对中央红军的全面围攻;红军四渡赤水后,蒋介石又由重庆飞抵贵阳督战。天津《大公报》以《蒋驻贵阳指挥“剿匪”军事》为题报道:“匪在遵桐以西赤水河以北一带地区,被四面包围中,决难漏网,现蒋委员长在贵阳驻节,部署一切,指挥统一,军心振奋,必可于短期内聚歼之。”事实相反,中共中央对遵义会议开展组织传播,让遵义会议深入军心,毛泽东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顽强抗击国民党军队,使蒋介石消灭红军的计划落空。
遵义会议后,及时将会议精神传达到全党全军是一项十分紧迫的任务,但当时战事频频,而更主要的是会议的总结决议还在起草中,故传达分为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采取电报电话及小范围口头传达的形式,主要因应军事及有关工作而展开,时间为1月18日—2月9日,共有6次。第二阶段:采取成建制传达,时间在《中共中央关于反对敌人五次“围剿”的总结决议》通过之后,即从2月10日至4月底,共有11次。
上述“传达”概念被遵义会议党史、党建、军史范畴的学术理论研究普遍运用。从传播学视角来看,其可被视为组织传播。因为组织传播是指组织之间对内对外的信息交流活动。从这个意义出发,遵义会议早期中共中央向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红二、六军团,红四方面军,中央苏区的红军等进行的组织传播,其传播者、受传人、传播内容、时间地点及传播形式和效果都有准确记载的两个阶段共17次。这17次组织传播,规模有大有小,令几乎所有的红军都受到了极大振奋,得到了一致拥护。如1月29日毛泽东在猿猴场的谈话传达、2月底张闻天在遵义城天主教堂对红九军团团以上干部的传达等,均为毛泽东军事思想的贯彻落实和长征的胜利营造了较好的舆论氛围。
二、早期以《红星》报为主的大众传播
大众传播是媒体向大众传播信息的活动。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中央红军实行战略转移,开始长征。《红色中华》报留在苏区,新闻文字广播停办,原由红军总政治部主办的机关报《红星》报仍然坚持出版,随中央红军踏上长征之路。《红星》报于1931年12月11日在江西瑞金创刊,报纸的主要任务是传播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各个时期提出的中心工作。《红星》报的社论和重要文章大都由当时红军各方面主要负责人执笔,并拥有500多人的通讯员队伍。遵义会议期间和会后,《红星》报紧扣中央红军在长征中的战略思想进行深入报道,例如,在乌江战斗不久,即1月15日,《红星》报“前线通讯”专栏就发表了廷梁的通讯《伟大的开始——一九三五年的第一个战斗》和相关社论。
遵义会议后,蒋介石千方百计调整兵力部署,企图全歼遵义的红军。军情紧急,中央红军克服困难一渡赤水后,向川滇边的扎西(今威信)一带集结。到了一个叫“鸡鸣三省”的地方。1935年2月8日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一致通过了由张闻天执笔的《中共中央关于反对敌人五次“围剿”的总结决议》。第二天,中央军委纵队便在扎西召开了传达会议。此时,《红星》报沿用创刊期间的话语体系,实践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发挥党报、军报的喉舌功能,于2月10日发表了《为创造云贵川边新苏区而斗争》的社论,2月19日又在长征专号第10期发表《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与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告全体红色指战员书》,明确提出中央红军创造云贵川边新苏区的现实条件和愿景,并批评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及长征初期红军遭受挫折的主要负责人,坚信在遵义会议的正确引领下,全党全军一定会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在艰苦卓绝的运动战中,不畏艰难,不怕牺牲,全力消灭敌人,去夺取伟大的胜利,圆满完成党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创造云贵川边新苏区。
2月24日,中央红军连续取得了攻占桐梓城、娄山关、遵义城等胜利。3月4日,《红星》报长征专号第11期,发表了《准备继续战斗,消灭周纵队和四川军阀》的社论,既传播了遵义会议精神,又传播了毛泽东关于红军长征的战略方针。
值得一提的是,1935年7月5日,上海临时中央局的机关刊物《斗争》刊登了关于中央红军西征的文章,尽管远在上海,且刊发时间稍微靠后,但也可以被视为遵义会议早期的大众传播。
三、早期全方位的人际传播
人际传播是遵义会议早期传播中较活跃的传播方式之一。这种活跃源于革命战争的需要,也因遵义会议召开之前多维的人际传播促使会议取得了巨大成功,会议召开之后仍保持了往常的做法。
1.遵义会议早期人际传播主要在战友之间展开,传播面广。这种人际传播主要是面对面的信息传播、交流、讨论、约谈、对话等,大部分在认识、熟悉的战友之间展开,是全方位且遍及各部队的。内容为对会议增选毛泽东为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欣喜、拥护,对遵义会议解决了当时最为紧迫的军事路线问题的赞同,对王明“左”倾冒险主义错误开始有了比较深入的认识等。
2.遵义会议早期人际传播信息交流性极强,反馈及时,改变接受者态度和行为成效明显。对遵义会议早期的人际传播,绝大部分人表示赞成、拥护,但也有个别人存在疑问并反对。在这种情况下,面对面的人际传播展示了批评、斗争的艺术,充分发挥了交流思想感情、协调战友关系、统一思想认识的基本功能。例如,在扎西会议第二天,中央军委纵队在扎西召开会议传达《中共中央关于反对敌人五次“围剿”的总结决议》。传达完毕进入自由发言阶段,这时的人际传播主要为批评“左”倾路线,发言较为踊跃。刘英(时任三梯队政治部主任)走上台,面对面批评了凯丰(时任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在遵义会议上的错误。凯丰当时感到很突然,但受到了震动,很快走上台表态:“刘英同志批评正确,我接受。我用那样的思想去影响同志,是不对的。”这次人际传播,使凯丰改正了错误,走上了正确的轨道。

3.遵义会议早期人际传播形式多样,适应了对敌战争的需要。战争瞬息万变,人际传播没有固定模式,而是适时作为。遵义会议早期的人际传播既有一对一、多对一的面对面交流和讨论,也有一对多的对话、阐释。无论何种情况,均出于军事斗争的迫切需要。遵义会议后,张闻天认为博古不宜再担任领导职务。毛泽东找到周恩来谈了张闻天的想法。周恩来主张毛泽东接任,毛泽东则主张由张闻天担任,二人达成共识,并“二对多”说服了大家,这就是不同形式的人际传播。
四、早期援引和口述的国际传播
国际传播是国际之间的信息交流过程。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工农红军最早的国际传播始于江西瑞金中华苏维埃无线电台“CSR”。1931年11月7日,“CSR”成立当天即向国外播发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成立的消息等。长征开始后,因种种条件所限,文字广播停播,对外报道和中共中央的电讯联系中断,遵义会议早期国际传播困难重重。在这种情况下,遵义会议早期国际传播主要呈现如下两方面的特点。
1.多以援引报道为主。对遵义会议早期的国际传播篇目不多。国外有关报纸刊载的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的新闻报道及评论,有的为援引,有的为综合,均出自国内的报刊,如苏联《真理报》发表的关于中国红军长征的文章。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在莫斯科举行,中国共产党派出了代表团参加,并向来自世界各国的共产党代表传播了遵义会议相关情况,但信息也是从报刊中搜集的,且内容主要为机动战术、四渡赤水等,暂未发现对会议作出的全面阐释。
2.多以直接口述为主。陈云作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参加了遵义会议。遵义会议后,他又执笔撰写了会议传达提纲。扎西会议刚结束,他就与毛泽东、张闻天等领导同志到各军团传达遵义会议精神。因此,陈云对会议主要精神的把握与熟稔,为他做好国际传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陈云等人于1935年9月初抵达莫斯科,出席了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处会议,向共产国际领导人口述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长征及遵义会议的情况,他的口述分为三个部分,每个部分都阐述得十分清楚。特别强调遵义会议纠正了第五次反“围剿”最后阶段与长征第一阶段中军事领导人的错误,“撤换了‘靠铅笔指挥的战略家’,推选毛泽东同志担任领导”。陈云的口述经整理后公开发表,在国际上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纠正了共产国际对长征及红军的不正确认识,成为遵义会议早期国际传播的重要文献。
五、早期活跃的内向传播
内向传播是人们头脑里的多维信息交流活动,它属于个体行为,既表达赞赏、赞同、拥护等,也表达反对、质疑、懊恼等。遵义会议的内向传播在会前、会中和会后均十分活跃。但内向传播是一种个人行为,如不对外传播,他人无法知道。不过,作为研究,可将当事人的所言所行作为论据加以考证。这里以毛泽东出任“红军统帅”的仡佬族苟坝村为例。遵义会议后,2月18日至21日,中央红军遵照中革军委的命令,由太平渡二渡赤水河,夺取了桐梓、娄山关、遵义城的胜利,击敌俘敌5000余人,全军士气大振。这时,蒋介石集中兵力,企图将中央红军歼灭于遵义、鸭溪地区。与此同时,中共中央负责人在苟坝开会,研究是否攻打打鼓新场敌军的问题。毛泽东事先得到仡佬族头人山登铭等人提供的打鼓新场相关敌军集结情报,并考虑敌军集中了优势兵力,坚决不同意攻打打鼓新场,而与会20多人则坚决主张打。张闻天采取举手表决通过进攻打鼓新场的决定。晚上,毛泽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时,他的“内向传播”,无疑应是阻止攻打打鼓新场。而对参会的其他人员来说,“内向传播”应该是如何攻打打鼓新场。毛泽东夜半三更提着马灯去找周恩来,重申攻打打鼓新场的不利,而周恩来又收到了打鼓新场敌军重兵集结的情报,并于第二天一早开会,大家采纳了毛泽东的意见,并最终“成立由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组成的新的‘三人团’,以周恩来为首,负责全军的军事行动”。毛泽东从此成为实际的“红军统帅”。在这里,毛泽东与其他20多位领导人当天夜晚的“内向传播”是不同的:毛泽东坚持不打打鼓新场,而其他人则主张打,并思考如何打,第二天上午才改变。从这里可以看出,“内向传播”往往左右着行动,是行动的指南。
六、结语
考析遵义会议早期传播活动,可以看出其对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的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立下了汗马功劳。遵义会议早期传播,一是极大提振了全军士气,鼓舞中国工农红军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进行百折不挠的斗争,夺取了一个又一个伟大胜利;二是遵义会议早期传播,极大感召了沿途人民群众,如红军转战黔北期间,就有5000多名各族青年参加了红军;三是遵义会议早期传播,改变了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和红军长征的看法。由于在长征期间与共产国际长时期失去联系,共产国际一度对中国共产党和红军长征产生消极看法,而陈云的口述报告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这种看法。此外,遵义会议早期传播活动的成功经验对于当代宣传工作仍具有借鉴意义。
(作者系云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讲师)
参考文献
[1]中央社.蒋驻贵阳指挥“剿匪”军事[N].大公报,1935-03-28.
[2]刘英.在历史的激流中——刘英回忆录[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2.
[3]陈云.在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处会议上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J].党的文献,2001(04).
[4]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党建读物出版社,2016.
【编辑: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