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开大冶:对一个千年古县的文化速写
2024-10-08刘远芳
江湖之表,山川包络,形气涵蓄,宝藏兴焉。
——虞集《大冶县儒学记》
讲大冶地区的文明史,通常会从石龙头遗址说起。但二三十万年前的远古时代的“人”是什么样子,他们能做什么,做过什么,我们并不明了。除了劳动工具,他们没有留下物质形态的成果,更不用说精神或思想。鉴于此,我们对大冶历史文化的关照,只上溯到矿冶肇始之际。
《越人歌》与鄂王城
大冶地区诞生的第一件艺术品,竟然是一首歌。
歌曲的作者是一个越族人,历史上的匆匆过客,只留下声音,连背影都模糊不清。但是,我们应该感谢他,为大冶早期的历史增添了浪漫而精彩的一笔。
在大冶金牛镇鄂王城村的胡彦贵湾,有一处古代城池的残留,它就是鄂王城遗址,村因此得名。
《史记·楚世家》载:“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当周夷王之时,王室微,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杨粤,至于鄂。熊渠曰:‘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乃立其长子康为句亶王,中子红为鄂王,少子执疵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蛮之地。及周厉王之时,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春秋时强盛起来的楚国共灭了有封号的小国计五十一国,鄂为其中之一。熊渠灭鄂,并入楚地,他不满周王对其封爵过低,自立为楚王,并封其次子熊红(熊挚红)于鄂,是为鄂王,其都城便是鄂王城。
有论者考证,鄂王城可能一度作为丹阳之后的楚国国都。北宋政和三年(1113),武昌太平湖发现一批青铜器,其中有“楚公逆镈”。这个“楚公逆”,即是楚国国君熊咢(前800—前791年在位)。王国维《观堂集林》卷十八《夜雨楚公钟跋》中专有一节关于楚国都城的文字:“夜雨楚公钟……楚世家言熊绎居丹阳,至文王熊赀始都郢,中间无迁都事。惟言周夷王时,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扬粤至于鄂……熊渠卒,子熊挚红立,后六世至熊咢。今熊咢之器出于武昌者,武昌即鄂。盖熊渠之卒,熊挚红虽嗣父位,仍居所封之鄂,不居丹阳。越六世至熊咢,犹居于此,故有其遗器,楚之中叶曾居武昌,于史无闻,惟赖是器所出地知之耳。”研究者延伸此说,认为“楚国在鄂王城建都时间大约为89至116年”。楚国迁都至郢后,鄂王城作为鄂君的封都仍存。熊红是楚之鄂国的第一位国君,时称“鄂君”,死后被国人作为神供奉,称“鄂王神”。
由于地缘优势,在史前和先秦时期,今鄂东地区,特别是今大冶地区为南北陆上通衢、东西黄金水道,故历来为部落、族属及诸侯国的汇聚之地。大体说,有原部族文化(或曰土著文化)、三苗文化、扬越文化、中原文化、吴越文化、吴楚文化等聚合融汇共存。
三苗解体以后,此地成为鄂东南扬越的组成部分,人员成为东鄂的先民。他们在继承石龙头文化、三苗文化、扬越文化的基础上向新阶段发展。大量商周矿冶遗址、文化遗存反映了之前的本地文化因子。西周初穆王东巡至九江,中原文化的影响就及于该地区,特别是西周熊渠东扩带来了楚文化,更促进了地区多元文化的融合。
首任鄂王熊红之后,人们仅知道三位鄂王。一位是前文提及的公元前800年接任楚国国君的熊咢;另两位,则是春秋时期的鄂君子晳和战国时期的鄂君启。前者见于汉朝人的著作,后者因文物出土而知名。
鄂君子晳,又名子晰、公孙黑、黑肱、驷化等,是楚共王(名“审”,前590—前560年在位)的第四个儿子。楚共王无嫡子,只有五个庶子,按长幼顺序为:公子招(楚康王)、公子围(楚灵王)、子比(新楚王)、子晳(令尹)、弃疾(楚平王)。为争权夺利,楚国王室成员之间展开了血腥杀戮。楚灵王为篡位,将屠刀对准兄长、侄子、侄孙。子比、子晳、弃疾三兄弟后来携手对抗楚灵王并获成功。子比成为新国君,子晳为令尹,即仅次于国君的二号人物。
子晳的事迹沉睡于史籍,因他一次偶然出游而诞生的《越人歌》,却穿越几千年的历史风烟,流传至今。
《越人歌》首见于西汉刘向《说苑》卷十一《善说篇》中庄辛所说的一段话。该篇在叙完《越人歌》的故事后,记云:“鄂君子晳,楚王亲母弟也,官为令尹,爵为执珪。”庄辛系楚庄王后裔,因以庄为姓。他曾用计收复淮北之地,得封阳陵君。庄辛在劝说襄成君时,说:“君独不闻夫鄂君子皙之泛舟于新波之中也?乘青翰之舟,极芮芘(两种草名),张翠盖,……榜枻越人拥楫而歌。鄂君子皙曰:‘吾不知越歌,子试为我楚说之。’于是乃招越译……于是鄂君子晳乃榆修袂,行而拥之,举绣被而覆之。”这首春秋时期的民歌,因对字义的理解不同,致有多种解读和译文,以下译文得到较多认可: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无论是对大冶而言,还是对中国而言,《越人歌》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从社会学层面考察,它是早期大冶地区社会活动的真实记录;它反映了越族先民大胆表达感情的民风民俗;它还表明,尽管诸侯国屡屡刀兵相见,但不同民族、普通百姓聚居杂处,也曾和谐共生、友好往来。从文学层面考察,它是我国绚丽多彩的古典文学园圃里的一朵奇葩,是我国最早的文学翻译作品,是《楚辞》的艺术源头之一,与《诗经》甚至有相同的语言,如《诗经·唐风·绸缪》:“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梁启超在《中国之美文及其历史》中高度赞誉道:“越女棹歌……在中国上古找翻译的作品,这首歌怕是独一无二的了。”
如果说,鄂君启节是研究我国历史上战国时期楚国(当然包括大冶)交通、政治、军事、经济、地理、赋税制度、符节制度、楚王与封君的关系等的重要文物文献依据,那么也可以说,《越人歌》是研究先秦时期大冶地区政治、社会、文化、风俗的重要历史文献和艺术品。
东方朔与讲堂庙
东方朔在大冶民间具有相当大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汉书》有传70卷,涉及数百位名公巨卿,其中只有15人单独立传,东方朔是其中之一。东方朔字曼倩,平原厌次(引者按:今山东省德州市陵城区)人。武帝初即位,征天下举方正贤良文学材力之士,东方朔上书自荐。事实证明,他的确是天下罕见的奇士。
东方朔能言善辩,诙谐百出,常妙言进谏,折服圣上。《史记·滑稽列传》有西汉褚少孙补写的东方朔传,篇幅远远少于《汉书·东方朔列传》(前者1000余字,后者7000余字)。《史记》之朔传,重性情刻画而略智谏之事;《汉书》之朔传,则详写其谏阻皇帝之事,人物形象更为丰满,故事也十分精彩。东方朔在中国历史上的影响体现在多个方面。首先,他树立了一个忧国忧民的谏臣形象。其次,他性格诙谐,机智过人,树立了一个超级智者的形象。其三,东方朔是西汉有名的文学家之一。第四,东方朔是隐逸文化中“大隐”的发明人和实践者。
那么,东方朔这样一个伟大而神奇的人物,怎么与大冶有了关联呢?
据说“三楚第一山”东方山就是因东方朔而得名。南朝梁代人顾野王《舆地志》六之《山川》一:“东方山在县北三十里。”这是现今可见的史志中关于东方山的最早记载。王象之成书于南宋中期嘉定、宝庆间(1208—1227)的《舆地纪胜》载:“东方朔读书堂在大冶县东方寺。”则是现存史志中将东方朔与大冶联系起来的最早记载。而最早在文学作品中将东方山与东方朔联系起来的,是南宋绍兴二十七年(1157)状元王十朋,其《题宏化寺》诗曰:
大冶迢迢接武昌,西征逾月到东方。
白莲智印蟠桃朔,仙佛同归一道场。
诗中的“白莲智印”指东方山唐代开山祖师智印和尚及东方山八景之一“白莲频开”;“蟠桃朔”则是指东方朔及其成仙后在天庭偷摘蟠桃的故事;东方山既是礼佛之地,又是修仙之地,故称“仙佛同归一道场”——这是东方山绝好的宣传口号。
大冶建县前,其地分属永兴、武昌二县,为南唐属地,自无专志;建县以后、明代以前志书均已亡佚;明代至清末共十次修志,其中明代四次,清代六次。最早的志书修于明成祖永乐十五年(1417),最晚的修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刻于光绪二十三年。现存旧志中,关于东方朔的记载并不少见。
相传东方朔曾来大冶游历,并在此读书、讲学,而且他的两个儿子灵子、妙子也有读书堂。明嘉靖《大冶县志》(嘉靖十九年/1540)之“流寓”类首即东方朔,称朔“事汉武帝,《汉书》具载其事”,又说,“然旧志载游寓于此,曰东方山、曼倩山、讲堂山。其二子曰灵子、妙子,有书堂,今亦以书堂名山,意者周游方外而隐于此耶?”可知明之前旧志已经将东方朔与东方山等山之得名联系起来。又载:“东方山,在(大冶)县治北三十里。世传东方朔寓此,故名。入《一统志》。”《一统志》指李贤、彭时等纂修、成书于天顺五年(1461)的《大明一统志》。这里对东方朔寓居东方山之说,冠以“世传”二字,未作肯定,亦未作否定。至清康熙大冶县志关于东方朔的介绍与明代相同,唯添了一句话,“又江夏东山书院为朔读书处”。这一信息大约是采自《一统志》。东山书院,明成化年间(1465—1487)创办于武昌黄鹄山东,相传为东方朔读书处。关于东方山得名,康熙《大冶县志》称:“实为武昌东界,故曰东方。俗传东方朔隐处,而刊诸石,谬矣。”然而,以地理方位论,东方山在武昌之南而非东方,故此说不确。
大冶一地,与东方朔有关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除东方山之外,还有莲花山、栖儒桥、讲堂庙、灵妙书堂、灵子寺、妙子洞及妙子洞泉。这些景观,几乎全集中在离城区不远的金湖街道境内,而以灵峰山为中心。还有个村庄叫金曼倩,正在灵峰山麓,据说其村民是东方朔后裔。明嘉靖《大冶县志》载:“东方朔读书堂详见‘书院’(见府志)。”又载:“莲花山,在县治西南三十五里,世传东方朔游观之所。妙子洞,在县治西三十里,即东方朔之子隐处也。”“书院”条下有“东方朔讲书堂”:“县治西二十里灵峰山。世传东方朔讲书于此,古基存焉。灵妙书堂,县治西南四十里,世传东方朔二子曰灵子、妙子,于此读书,故名其山曰书堂山。”康熙《大冶县志》“书院”类亦载:“读书堂,在灵峰山,有石屋焉,云东方朔读书于此。”
如今,灵峰山仍巍然耸立,栖儒桥老桥几度兴废(新桥建于1965年,2014年修葺),灵妙书堂、妙子洞之类已失所在,但灵峰山上的读书堂遗址仍存,讲堂还在,而且成为庙,香火仍盛。
讲堂庙位于灵峰山东南方的一片平畴沃野——金湖街道优先村讲堂畈,其地古属讲堂堡,距灵峰山约两公里。嘉靖《大冶县志》载:“讲堂庙,在县治西南二十里,庙之创始不详何代。”清同治《大冶县志》载:“明成化七年(1471),知县常安、乡官礼部郎中周宗智偕士民捐资重修,乡官怀宁县丞胡贡捐金龟山一段,上至顶、下至田,左右堑界。并勒碑殿前,今犹存。”事实上,这块碑至今仍存于讲堂庙中,其正反两面各有碑文一篇,除个别地方文字剥落,碑石略有损伤,文字几乎全可辨认。碑文可与同治县志的说法相互印证。讲堂庙屡建屡毁,有据可考的就有6次,可谓多灾多难,历尽沧桑。
大冶民间传说中的东方朔,与正史中的东方朔有所不同,他是作为一个儒者、智者和文化传播者活在人们的记忆中。东方朔讲书,是大冶教育的最早记录,开大冶地区民间教育之先河。其开创的讲学之风,泽及后世。唐代江水清于其地讲学授徒,宋代名儒万止斋在大冶宫台山设书堂讲学,至清末民初,讲堂堡柯隆纯捐田一石,于讲堂兴办义学。千百年来,大冶斯文不坠,士人辈出,除官办书院学堂,尚有龙川书院、金湖书院等。栖儒桥、读书堂、讲堂这些地名,反映了老百姓对作为儒士和讲师的东方朔的尊敬和认同,和对文化、教育的敬畏。
东方山主体部分,由三座相连的山峰组成,分别名为走马坪、曼倩垴、览胜垴,其曼倩垴即以东方朔之字命名。今东方山走马坪西麓建有东方朔书院,曾为学堂,1957年学堂迁至山下,原址建海会寺,2003年其中一部更名为智圣殿,以纪念东方朔。在东方山的背面山麓(今属鄂州岳石洪村),建有东方寺。东方朔以这种奇特的形式融入了宗教和教育活动,融入了百姓的精神生活,他对古代大冶地区的文化教育的影响,实在不可等闲视之。
尖山大王与陈九仙
中唐以后,藩镇坐大,各据一方,互相攻略,兵寇横行,民不聊生。地方为自保,便在正规军之外,招募本地百姓为民兵,平时务农,战时从军。此即土团,亦称土团军。土团军初为地方民兵武装,至五代时期,逐渐演变为割据势力。
黄巢起义军转战江南后,永兴(今阳新)百姓纷纷响应。鄂州(治在今武汉)刺史崔绍招募百姓之强雄者,组成土团军。天祐二年(905),杨行密部将攻克鄂州,后建立吴国,史称杨吴。杨行密之子杨溥死后,南吴之地,尽为南唐所有,永兴、武昌(今鄂州),均为南唐辖地。
几十年过去,天下大小变乱此伏彼起。永兴、武昌边界地区两支小规模的土团军逐渐崛起。他们的头领虽然不见于正史,却在民间流传至今。一支土团军的头领名叫王文蔚,祖籍江州都昌县。王文蔚生长军中,读书不多,随父征战,惯历沙场,终成一员骁将,受命镇守永兴北境。其地属安昌乡,东西北三面与武昌县为邻,四围群山耸峙,中间为平原沃野,仅有数处峡口出入。古时曾有城,因战乱而废,人称古城里,讹而变成果城里。
王文蔚进驻果城里后,约束部伍,安抚流亡,使地方重现生气,颇得百姓爱戴。他选中巍峨峭拔的黄茅尖山,勒兵退出村镇,于山顶安营扎寨。另一支土团军的首领姓陈,人称陈九郎,生平不详,南唐之际割据武昌、永兴之交的山区地带,率土人筑寨自保。经过长年争夺,永兴北部只剩下王文蔚和陈九郎两支地方武装。
果城里大致以马岭山为界,山南为内果城,山东为外果城。王文蔚据守内果城,以白石岩、屏风峡、黄茅尖山为核心根据地;陈九郎据守外果城,以南山、北山、花楢树为核心根据地。王文蔚与陈九郎辖地相邻,时生冲突,互有胜败。
某日,王文蔚率部巡山,与陈九郎在下马硔遭遇,双方发生激战。陈九郎战败,王文蔚穷追不舍。陈九郎藏身大泉洞,饥寒交加,又兼伤重感染,倒毙洞中。其尸体被水冲出,沉于山溪港。适逢两个渔人捕鱼,收网时感觉十分沉重,起网,见陈尸,大惊失色。二人为陈九郎辖下部民,曾受其恩惠,就偷偷将陈尸抬到溪港下游,仍沉于水,希望其随水冲走。第二日,二人继续回原地打鱼,一网下去,竟然再次捞起陈九郎尸体!二人再次将其运到下游,而且比前一次更远。奇怪的是,两天以后,他们又一次在上游捞起了陈九郎。
这诡异的消息不胫而走,土人大哗,结队往观。时逢酷暑,数月无雨,禾稻皆枯,众人百计求雨,终无响应。有一老者忽发奇想,将陈九郎遗体置于洞口古树下,率众焚香祷告:“大王如有灵,请降雨解除旱疫,我等定当设庙,世世祭拜!”翌日,天降大雨,庄稼得救了,民人信守诺言,即以塘泥糊裹陈之遗体,于大泉洞口之侧,建一小庙供奉之。其后逢天旱求雨,或无嗣求子,屡有应验。人们相信,陈九郎生前保卫地方,死后亦护佑百姓,因此尊称其为陈九郎仙、陈大仙。久之,原陈九郎统辖之民,亦为王文蔚收服,一境初安。朝廷以其有功,封王文蔚为银青光禄大夫。
宋开宝八年(975),宋军攻破江宁,南唐灭亡,王文蔚亦随之归顺,因人心久服,朝廷仍命其镇守旧地。是时,大小山贼仍存,南蛮余部继续为害,王文蔚尽心捍御,以次清剿,平定内乱,使得果城里地区维持着相对的安宁,当地百姓为其建生祠,以示感戴。北宋咸平(998—1003)初,王文蔚以老疾终于任所。官府顺应民心,挑选一块背岗临水之地,作为其长眠之所。
后来,当地百姓集资,在山寨原址修建了一座简易殿堂,泥塑土主像一尊,一境之人,岁时祭祀。土人称王文蔚为尖山大王,又称土主老爷,视为地方保护神。土主崇拜,由敬奉恩人,逐渐演变为既感恩,又许愿。
内果城的百姓记住了尖山大王王文蔚,外果城的百姓则怀念着陈大仙陈九郎。人们将大泉洞口小庙扩建为陈九仙庙,并将大泉洞称为陈九仙洞,后渐呼为龙泉洞。大仙庙变名为龙泉寺,至今尚在。
春秋代谢,岁月更迭。土主老爷屡次显灵保佑人民。据说,南宋建炎初,金朝名将兀术率军南侵,遇土主之神兵阻击,由兴国转趋洪州,大冶得以保全。此时,土主老爷已经升级成菩萨,与观音比肩而坐,同受膜拜。果城里逐渐形成一个专为纪念土主的节日,每年接土主下殿、巡游、上殿,案主即山主、六团、十八大姓。土主会与阳新民俗“接大王”、大冶民俗“接太公”既相类似,亦有区别。最大的不同在于参与者的范围,“接太公”只限一姓同宗,“接大王”只限李、徐、黄、费、何五姓,而参与土主会则多至40余姓,看热闹者成千上万,不可胜数。
我为什么要如此详尽地述说尖山大王与陈九仙的故事呢?非为猎奇谈玄,而是因为,大冶建县较晚,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关于其宋代以前包括隋唐、五代及更早时期的记载都极少;大冶先民在经年战乱和天灾中所剩无几,今人之先祖多是明初才迁来,惟果城里原住民稍多;王文蔚和陈九郎的传说,恰好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西南山区的整体社会状貌和不同族群为人口、田地、水源等资源而博弈、争斗及分裂、统一的历程,为丰富大冶的历史文化提供了很好的佐证。
青山场与大冶县
大冶自设立至今,一千余年来,县名未变,县治未变,经中国地名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委员会2017年第二次“千年古县”专家会议鉴定,确认其为中国地名文化遗产千年古县。
大冶设县,在于其具备独特的资源秉赋。
唐末五代之际为乱世,对兵器的需求量大增,铸钱亦需大量铜铁。唐天祐二年(905),武昌军节度使秦裴在永兴县青山开采铁矿,并设青山场院,作为专门管理盐铁及采炼铜矿的机构,进行大规模的采炼。《九国志·秦裴传》载其“在治七年,积军储二十万,开青山大冶,公家仰足”。
青山场院是大冶建县的“基本盘”,可以说,没有青山场院,就没有大冶县。清同治版《大冶县志》卷之二《山川志》载:“青山,在县西,距城十里,旧设青山场,故名。”1990年新修《大冶县志》据此称:“青山场,在县城西5公里,铜绿山附近的青山,山呈东北走向,黄色黏质土壤,蕴藏着丰富的铜、铁矿。昔年山上长满树木,一年四季,绿树成荫,故名青山。”我们实地考察发现,青山在大冶城区以西5公里左右,包括今大青山、青山、铜绿山等连片丘陵,分布在今金湖街道境内的株林村、铜山村和铜绿山矿社区等地;而青山场院,则在今大冶市区老街,是青山场采冶活动的管理机构。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青山场院?李璟建大冶县,主要原因是青山一带的铜铁矿藏十分丰富,可炼铜铸造钱币,冶铁铸造兵器,此二者都是战略物资。
据马令《南唐书》卷三十《建国谱》,南唐国势在保大十四年(956)因周世宗柴荣武力步步进逼而转衰。在这之前,937年灭吴(秦裴所创办的青山场院归唐所有),945年灭闽,951年灭楚,南唐军队一直打进潭州(今长沙)。此时,南唐地跨今江西全省及江苏、安徽、福建、湖北、湖南的一部分,人口约500万。青山即春秋时期采矿炼铜之处,其地蕴藏有丰富的铜矿,周边铁山、白雉山等地又有丰富的铁矿。
南唐国主李璟升青山场,并划武昌县的三个乡,新设一县,取“大兴炉冶”之意,定名“大冶”。大冶设四乡:安昌乡、四会乡、宣化乡、永丰乡。其中,安昌乡原为永兴县属地,包括青山、栖儒桥、果城里等地,四会、宣化、永丰为原属武昌县的三个乡。
关于大冶建县的时间,也存在二说,一说是宋乾德五年(967),一说是南唐保大十三年(955),我们认为是后者。
1980年代,大冶县在编纂《大冶县志》时,重点研讨了大冶建县年代问题,认可北宋乐史《太平寰宇记》之说,即宋乾德五年(967)建县。其文献依据不少。如北宋欧阳忞《舆地广记》卷二十五载:“大冶县,皇朝乾德五年以大冶场置,属鄂州。”《宋史·地理志四》载:“大冶,繁,南唐县。”明万历《湖广通志》载:“乾德中析武昌地并场置。”当然,保大十三年说的依据也不少。如《读史方舆纪要》:“南唐保大十三年升为县。”《十国春秋》载:“保大十三年,分阳新武昌三乡置大冶县。”康熙《大冶县志》载:“保大十三年,时乾德三年也,升青山场并析武昌三乡置大冶县。”同治《大冶县志》载:“保泰十三年,时乾德三年也,升青山场并析武昌三乡置大冶县。”《四部备要》载:“南唐保大中升为大冶县。”
上述记载涉及三国(南唐、后周、北宋)和两个年代,其中有的纪年有明显矛盾和错误,但它们显露了一种倾向:明代以前多为乾徳五年说,清代以后则多持保大十三年说。前者为宋太宗年号,时为南唐李煜七年,后周亡于北宋已8年;后者为南唐中主李璟年号,时为后周柴荣显德二年,北宋尚未建立。认为乾德五年(967)建县的理由主要有二:一是《太平寰宇记》撰写时间距大冶建县时间最近,因而最可靠;二是乐史任职黄州太守,距大冶不到百里。
乐史(930—1007)所著《太平寰宇记》是杰出的历史地理著作,但也不可避免地存在舛误。郭沫若谈及书中三畤原的地点表述错误时,说“此乃乐史妄作聪明而以意改者也”;又谭其骧说其记古居巢城陷为巢湖“完全是一种无稽之谈”。太平兴国三年(978),李煜被宋太宗赵光义用牵机药毒死,动因之一是李怀念故国,乐史不会不知道。据《辞海》所载,《太平寰宇记》始撰于李煜之死的次年。乐史为避免不测之祸,将大冶建县时间延至北宋立国之后就可以理解了。另外,《太平寰宇记》在流传中缺失8卷,其中有卷113、卷114,永兴县、兴国州、大冶县、通山县恰在其内。今本中的有关文字,是晚清杨守敬在日本从宋残本辑出来的,或许存在错讹。
顾祖禹(1631—1692)隐居不仕,历三十余年时间,参考二十一史和一百多种地方志,倾力完成《读史方舆纪要》。《太平寰宇记》和《读史方舆纪要》关于紧邻大冶的通山县设置的记载互有异同。前者载:“本永兴县新丰之一乡也,淮南伪吴武义中隶羊山镇征赋,周显德六年唐国建为通山县。”后者载:“唐为永兴县之新丰乡,杨吴武义中置羊山镇,周显德六年,南唐始置通山县。”二者史实相同,仅口吻略异,可以看出顾文采用了乐文,但对大冶设县的年代,顾文却摈弃乐文及诸多主乾徳五年的记载而采“保大十三年”之说,必有根据。
《四库全书》中,宋代无名氏所撰《宝刻类编》卷一《国主二(南唐)》:“李璟《四祖塔院疏》,正书,篆额,蘄。保大十三年正月十日。”可惜文字已亡佚,《全唐文》卷一百二十八和近版《李璟李煜集》里均缺这篇文字,但这似可表明李璟在保大十三年曾巡行鄂东。南宋王象之《舆地碑记目》卷二里的二则记载:“《乔公亭记》,篆,法甚古,保大十三年徐骑省记。”“《周将军庙碑》,保大十三年徐骑省记。”此载可与《宝刻类编》相互印证。徐骑省即南唐随侍皇帝左右的重臣徐铉(916—991),他降宋后官散骑常侍,世称徐骑省。保大十三年徐铉亦至鄂东(按:“乔公”即三国大、小乔之父,其籍潜山与黄梅紧邻)。君臣同时到鄂东,也许游山玩水,李璟信佛,写四祖塔院,徐铉是文学家,凭吊英雄美人;但更有可能是处置国事,而“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君臣此行,为南唐保大十三年置大冶县之说提供了某种文献依据。
保大十三年建县说,将大冶建县时间向前推进了12年,但我们作此辨析的目的不在于此,而在对历史负责,以取信于后世。
名流与八景
古人喜欢撷取一地之山川风物,列为八景或十景,并邀约骚人墨客,吟诗作赋,以广令名、留佳话。无论八景或十景,必为一州一县自然人文之精华所在。大冶八景,正是如此背景下的产物。
说大冶八景,不能不说它的“创始人”赵鼐。赵鼐字钜夫,别号南峰。云南河阳(今澄江县)人,明嘉靖四年(1525)乡试第一。嘉靖十四年(1535)任大冶知县。“起敝振废,自学校、公署、桥道、邮舍,罔不悉举。”大冶的民风在他治理下大变,他离任多年后百姓仍念念不忘。
“千秋叠翠,森列于前;长乐诸山,环拥于后。湋源之水,春夏为湖,则弥漫灏渺,远接天碧;秋冬为港,则转旋曲折,而莫见其所从出也。”这是旧志对大冶县城形胜的描述,不算是夸张。然而,当时武昌府下属九县一州,府志中对各县山川形胜皆有记述,竟独缺大冶。赵鼐深以为憾。于是在政务之暇,偕一帮文人朋友遍历山水,摘其流峙之奇者,定为“八景”,分别是:龙角朝暾、鹿头夕照、金湖湛月、玗洞飞云、凤岭松风、雉山烟雨、东方览胜、西塞怀古。他又带头作诗题咏,众多名士步韵相和,成为一时佳话。后来,县人又撷取境内名山,将其中的天台山、云台山、宫台山作为“三台”,与“八景”并称为“三台八景”。此文单说“八景”。
八景各有何特色及内涵?以八景之首“龙角朝暾”为例,略作说明。赵鼐诗云:
神龙何代幻形踪?一角峥嵘插太空。
甲镜浸开晴雾黯,颔珠光射旭阳红。
花封景际文明处,寒谷春回煦育中。
岁旱出云作霖雨,茫茫何处觅玄功?
龙角朝暾,意为龙角山顶,旭日初升。同治《大冶县志》载:“龙角山,在县南南昌堡,距城二十里。东连(兴国)州境,西有仙人桥,下临绝壁。《通志》:两山相对,本名龙耳,天宝四年(745)更名。旧志:高峰峻拔,日出,光先见其巅。将雨,则有云起。”龙角山与阳新第一高峰南岩峰、大冶第一高峰太和山相距不远,海拔786米。因山体如龙,尖峰如角,故赵鼐以此起兴,歌咏飞龙在天、拨云布雨之祥瑞。
“龙角朝暾”之所以被列为八景之首,一是因其高峰峻拔,气势雄伟;二是将雨则云,有预报天气之神奇功效;此外,千年名刹龙角寺也为其增色不少。
龙角山与其西侧名为“仙人桥”的险绝群峰组成一条巨龙,双峰恰如龙角。龙角古刹正位于龙角之下,其地背峰面谷,悬崖千仞,云飞泉涌,堪称胜境。有一首诗专述龙角古刹的传奇往事:
危峦瘦筱敌风威,遗像千年俯夕晖。
现角空中龙听法,衔鞋石上鹿当机。
一灯下见诸峰瞑,孤杼寒舂宿雾飞。
钟落世间疑送雨,云来丈室已沾衣。
此诗题为《龙角山礼慕仙禅师像雨至投宿》,为官抚邦所作。
官抚邦是明楚党领袖官应震(1568—1635)之子,工诗古文词,善米元章书法。清顺治六年(1649)任大冶训导,教育人材,赏议隽异,“若父兄之于子弟,惟恐其不克成也。披荆立学,尤为着力”。此诗选自诗集《猗玗诗草》,是他任职大冶时所作。官抚邦入寺礼拜慕仙禅师像,遇雨投宿寺中,因而作诗咏史。
近年大冶将龙角山盘山公路拓宽且延伸至顶峰,“龙角十八拐”成为吸引远近游客的网红打卡点,龙角古刹也焕然一新。
赵鼐主持评定的大冶八景得到邑人的认可,其八景诗问世后,一时和者众多,留传下来的也不少。
这里将其余七景之诗及其他名流相关诗作稍作介绍。
《鹿头夕照》:
幻鹿春山何处寻,萋萋芳草衬疏林。
咸池返照浮光跃,昧谷横霞暮影沉。
退舍挥戈谁壮志,分阴尺壁古人心。
未遑白发催衙鼓,独对遥岑忆好音。
清同治《大冶县志》载:“鹿头山,一名鹿耳山,在县南马叫堡,距城七里。山脊与(兴国)州分水。下有大泉潭、小泉潭,取水祷雨辄应,日西则光射其巅。”鹿耳山,在金湖街道上冯村上冯湾西南,主峰海拔600余米。山名“鹿头”“鹿耳”,本以形言,如鹿耳虎头之类。可能是感觉不太形似,同治县志加了一句:“山麓有茨结形,四时苍翠,望之如鹿。”与嘉靖县志相比,有画蛇添足之嫌。因此景的关键词是夕照,故诗中多处状写太阳及相关意象。
《金湖湛月》:
雨添新水泛湖潴,野渡舟横漏正初。
万籁静排青玉案,一川光映白蟾蜍。
明窗倒浸涟漪影,虚室遥分皎洁馀。
拟欲洗心清俗翳,灵台侵晓忆居诸。
金湖即今大冶湖,时指大冶湖磊山以西部分。其得名或与“金井”有关。明嘉靖旧志载:“金井,在县治西五里。水泛没入湖,水涸坑窟如池。相传古淘金井也。”此井虽久废,而地名至今尚存,具体方位,在大冶湖南面原海螺山附近。“金堤”则因金湖而得名。清同治《大冶县志》载:“金湖,源出宫台、西阳、云程等里,其湋源河泊渔利虽属兴国,形胜则吾邑可抚而有也。《通志》:金湖在县南半里,湖南为兴国州界。春冬则涸,夏潦盛时,由湋源口入江,夜色尤佳。”此诗状写月光下的大冶湖美景。
《玗洞飞云》:
嵸巃山势傍江浔,岩洞迂回异众岑。
灵窍天开应有意,蒸云时出本无心。
寻幽卧榻衣裳润,际会从龙雨露淋。
欲起漫郎问行乐,白云苍狗几相寻。
猗玗洞就是黄荆山上的飞云洞。清同治《大冶县志》载:“在县东九十里回山之上,唐元结避兵于此。洞有三:上出云,中出风,下出水。嵌岩面江,幽窅幻怪。绝顶异泉流注,飞瀑百丈,下复穹然。三石岩奇怪尤绝,每洞云一缕如絮,土人以为雨征。”
《凤岭松风》:
凤去山空愿未平,龙髯虬角遍森森。
化工久植千年干,灵籁时传十里声。
阴散日中擎葆盖,响遗云外奏箫笙。
何人更叶丁公梦,会见明堂作栋楹。
清同治《大冶县志》载:“凤凰山,在凤凰堡,距城七十里,高百余丈,周三十余里。上有佛石、佛堤池诸景,多灵草、松涛之胜。北界武昌。吴建兴中,有凤集焉,故名。《一统志》:又名凤栖山。”凤凰山在今鄂州市鄂城区泽林镇境内,最高处海拔220米,山间有唐贞观年间兴善寺遗址。
《雉山烟雨》:
献秀呈奇欲定名,千年越鸟浪储精。
岩阿气吐烟笼霭,炎夏威凌雨挹清。
图压辋川山出色,吟回渔父路迷津。
可人剩有寻常事,禾黍油油燕岁成。
清同治《大冶县志》载:“白雉山,在县北宋皇堡,距城五十里。昔有白雉之祥,故名。山高一百三十丈,周回五十里,最高曰芙蓉峰。峰前狮子巅,峰后金鸡石。绝顶(有)石佛像,祷雨者占石,石举则雨,不雨则举莫能胜。后石失所在。”
江西萍乡人吴仁,明万历十年(1582)任大冶知县,建学宫,修邑乘,多所创立。曾作《雉山烟雨》诗云:
下雉何年被尔名,山林佳气转醇精。
朝飞厌浥林阴密,麦秀氤氲暑溽清。
岚重洞天分别界,路迷仙侣共寻津。
坐沾沃壤流膏液,童子驯心愧未成。
东方山,在今黄石市,跨下陆、铁山两城区,主峰走马坪海拔约470米。清同治《大冶县志》载:“在县北东方堡,距城三十里,高耸入云,一览无际。云中多药草,邑主山也。山势连亘,至濒江山镇,皆其支麓。”东方山有大小寺院20余处,其中以弘化禅寺最为著名。该寺位于揽胜垴与曼倩垴之间,为马祖道一和尚的高足智印和尚道场。清咸丰年间曾毁于兵燹,历经重修扩建,其本寺、下院和子孙寺多达二十余处,今为湖北境内最大的寺院群落。
赵鼐《东方览胜》诗云:
石磴羊肠路几盘,梵宫捧出翠微端。
地分山水成奇胜,天与诗人纵大观。
身世不知霄汉际,尘寰拟隔雾云关。
赏心不解东方趣,归为斜阳兴自阑。
其《西塞怀古》诗云:
别障分峦拥碧油,石公矶下系行舟。
天分吴楚旧王业,地失孙权偏霸谋。
白鹭秋空人世事,蒹葭霜老古今愁。
我来欲赋登临兴,云自行空水自流。
清同治《大冶县志》载:“西塞山在县东道士堡,距城九十里。高一百六十丈,周三十七里。……”西塞山居吴头楚尾,是长江中游沿江最险峻的山峰之一,也是黄石最重要的人文胜景。江淹、陶岘、罗隐、皮日休、苏轼、顾景星等历代名流先后题诗,盛赞该山的传奇历史和奇绝风光,其中尤以“诗豪”刘禹锡之《西塞山怀古》最为脍炙人口。
到过大冶且写过相关诗文的名人不少,陆游、吴国伦、袁宏道、官抚邦等都是,清代名噪一时的才子詹应甲(1760—1841)也是。道光初年,詹应甲任大冶县令,县志称其“温和风雅,政以德化;案牍虽烦,行所无事。士类加意培养,每月课论文,一经点窜,多佩教益”。
詹应甲在大冶期间,创作的两篇赋,在历代文人墨客歌咏西塞山和鹿头山的篇章中,堪称精彩之作。其一为《鹿头夕照赋》,全文约700字,使用了几十个与“鹿”有关的典故,状写“鹿头夕照”之美之奇,可谓别出心裁。其二为游西塞山时所作《桃花洞赋》:“盈盈隔水,雨花散到江洲;历历回山,瀑布飞来玗洞。一线天通,千盘石走。虎豹当关,蛟龙有薮。”“花开一曲渔歌子,误认蓬莱即塞山。”极言其险峻壮美,可算是西塞山和桃花洞上佳的推广语。
“大冶八景”沿袭数百年,直到上世纪50年代区划调整,西塞山、东方山划入黄石城区,凤凰山、白雉山划入鄂城县(今鄂州),其实大冶建县前,凤凰山、白雉山就在原武昌县(今鄂州)境内,与其说是划走,不如说是归还。但八景变为“四景”,数量偏少,也不符合国人偏爱“八”“九”“十”的传统。于是,1990年代,大冶一些文人又补充了“铜海飞烟”“太和云雾”等若干景点,凑成“新八景”。老八景易为新八景,反映的不只是行政区划的变更,还有大冶经济社会之沧桑巨变。
文起阁与县学宫
什么最能体现和代表一个地方历史上的文化状况和教育水准?是历史名人、文化遗产、文化景观、文化事件的质量和数量。那么,大冶历史上,究竟有多少闻名远近的文物、景观和人物呢?
恕我直言,并不多。石龙头的刮削器,铜绿山的铜斧,鄂王城的城墙,蟹子地的谷粒,都是大冶悠久辉煌历史的见证,外地出土的鄂君启节等,也与大冶有着特殊的关联,但总量不多。历史景观除了铜绿山、鄂王城等,其他只在鄂东一隅小有名气。
那么历史名人呢?从我搜检的结果看,大冶历史名人极少,而且几乎没有文化名人。《湖北历史人物辞典》中的大冶人物,明代以前没有,明代只有徐祥,清代只有余国柱,二人均不以文名。近代有柯玉山、黄申芗、向海潜三,均为会党首领。现代只黄赤波、余立新二人。当代稍多,也主要是军政人物。再看《湖北省志·人物志》,大冶人或与大冶有直接关联的人物:春秋时期两人,鄂王熊红、鄂君子晳;徐祥、余国柱仍然在列;清代多了柯逢时,但他原属武昌(今鄂州)人;清末民初之际人物,除柯玉山、向海潜外,还有周孚、刘复、柯竺僧,几乎罕有人知。《湖北文化史》(湖北人民出版社)中,没有提到一个大冶文化人。《湖北佛教史》(宗教文化出版社)中,没有提到一个大冶僧人。《湖北道教史》(荆楚文库版)只有半个大冶人,即金牛人雷时中,道教天心派混元道法创立者,其道场设在阳新颜子山。
这就是大冶名人被湖北省权威辞典收录的情况,《中国名人辞典》收录的就更少了。不说与省内省外的文化大县相比,就与同属武昌府的兴国州和黄州府的蕲州、黄冈县、蕲水县相比,都有不小的差距。
考察一个地方历史上的文化状况,还有一个重要的指标,就是该地的科举状况。以清代为例。湖北省共领10府,1直隶州(归州),1直隶厅(鹤峰),60县。清顺治三年(1646)第一次举行进士考试,至光绪三十年甲辰恩科(1904)最后一次考试,一共112科,合计1228人考取进士。1228/62=19.8。大冶县(按当时境域统计)共考取15人(详见笔者所著《大冶文化简史》),不及全省平均数。
以上情况表明,历史上的大冶,在文教方面的表现,并不突出,但俊才杰士,亦代不乏人。文起阁或可称为大冶文人的渊薮。
大冶城区位于大冶湖(金湖、湋源湖)边的丘陵地带,三面环湖,唯北面地势稍高。湖与长江相通,每当雨季,湖水暴涨,城区东、西、南三面之水连成一片,往往大部被淹,居民深受其害。城区东南约一里许,湖边有座小丘,一部分延伸至湖中,成为半岛。明万历二十二年(1594),知县杨令名决定修长堤,造高阁,以杀水势,兴文运。于是修筑高丈余宽五尺之堤,堤上造三层高阁,供奉文昌帝君。此前大冶连续三十年无人中举,当年胡基竟然高中,邑人以为文昌阁发挥了作用。此后,清顺治、康熙、乾隆年间,屡有增修。乾隆五十八年(1793),知县陈瞻燧会同士绅募捐,重建两座楼阁,分别命名为文起、大士,旁造七级佛塔,名曰青云梯,以昌文运。清嘉庆年间,知县陈桂生增建拜亭。咸丰间,太平军将阁像尽毁,唯存一塔,后邑人复修如故。
文起阁位于城关,属邑中名胜,县衙、学宫陈列其北,鹿头山、龙角山耸峙其南,“烟岚万态,尽入几席酒杯”;后则金湖大江,“渔蓑短棹,来往如在镜中”。(胡绳祖《文起阁记》)登斯阁者,兴之所至,发为诗文,数量可观。
胡绳祖,明崇祯十五年(1642)举人,官潜江知县,著有《读史论略》《归农杂撰》《晚箴录》等。他是邑中名流,两次参与县志修纂。
如果说文起阁是大冶文人的逞才之地,那么学宫和书院则是大冶士子的养成之所。
大冶县学之建,始于宋代。潘子韶出身于福州诗书大族、科举世家,曾任大冶县令,是我们已知的第一个兴办大冶县学的官员,“贤而有政事文章”,理应受到邑人的尊敬和铭记。
宋元之交,兵祸连绵,大冶县治屡遭劫难,县学自难独免。自元代起,政府官办的学校称儒学,又称学宫。元至正元年十二月(1342),大冶县尹周镗重建儒学,并在儒学旁建冶邑先贤万止斋祠堂。周镗对大冶教育最大的贡献,不在于重建儒学,而是将大冶南宋名儒万止斋树为典型,使邑人有所遵循。
万祯,又名人杰,字正淳,号止斋。生活于南宋时期,先后从陆九龄、陆九渊兄弟和朱熹问学。朱熹评价说:“陆子寿兄弟……其徒有曹立之、万正淳者来相见,气象皆尽好,却是先于情性持守上用力,此意甚好,……若去其所短,集其所长,自不害为入德之门也。然其徒亦多有主先入不肯舍弃者,万、曹二君却无此病也。”万祯未获功名,亦无专著传世,《朱子语类》中有多处出现万祯、正淳、人杰之名。万祯学成归来,在乡间授徒,后应聘至崇虚观讲学。县主簿黄何闻万祯之名,便延其为县学儒师,传授朱陆之学。万祯去世后一度沉寂无闻,其逸事只在民间流传。直到元代后期,程朱理学之正统地位复得认可,在周镗等地方官员的推动下,万祯得以专享祭祀,其名渐传渐远,乃至被今人称为大冶“千年第一贤”。
明洪武八年(1375),县儒学毁于灾。十二年,知县王伯时重建。其间又数次兴废。永乐九年(1411),儒学规模格局大定,基本适应教育教学之需。自宋至清同治间,儒学修建近30次。
儒学既是一县之最高学府,又是最高教育管理机构,往往与文庙比邻而建,或者合而为一,作为全县文化的渊源和象征,受到邑人的普遍尊崇。大冶学宫前的双石坊,其文先是“台垣接武”“科第联芳”,后易为“德配天地”“道冠古今”,又建“圣域”“贤关”二坊。光绪七年(1881),皇帝御书“斯文在兹”四字,颁行天下学宫。这些坊联殿额,昭示了儒学的三大功能:一者崇儒祭孔,一者传播文化,一者作育人才。大冶儒学在文化传播和人才培植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儒学之外,还有书院、社学、义学等,也承担了相关教育职责。明代大冶民间已有书院,只是规模较小,一般只供族中子弟就学。至清代,政府举办有金湖书院。起先建在县衙后左侧,因与后衙近,兼作邮馆,颇狭仄。嘉庆年间,移置于东市二铺河街,一进三重。道光二十八年(1848)、二十九年连续受灾,毁于大水。知县绣麟捐廉筹款,改建于北关外旌阳山后,即将完工,不幸遇兵燹,遭焚毁。同治六年(1867)冬,马修藩自黄陂移c9ea5f8d9111d4f56f1dfba8b286c59e署大冶,有志重修。举人黄昺杰之宅适在文庙之侧,遂慨然捐出住宅,改建书院。合邑士民,欢欣鼓舞,特请人作记刻石。金湖书院藏书计有:《四书经注集证》20套、《钦定周易折中》12套、《钦定书经传说汇纂》18套、《史记》40套、《资治通鉴》104套等,共计600余册,专备住院诸生诵习,外人不得借观,主讲亦不得挟为己有。
社学创自元代,明清相沿,府、州、县各立社学,每乡各设一所,择文义通晓、行谊谨厚者为社师,以朝廷律令、经史历算等教化青少年,相当于后来的扫盲教育,入学者可免差役。大冶社学原在县衙之左二十步,系租赁民居而设。义学,相当于官办免费学校。大冶义学,向在县治东西市各一,以兵乱停办。同治四年,知县易振元捐资复设。后知县胡复初以小学最关紧要,增捐修金,重立两塾分课。知县马修藩重建书院时,在其侧修建东市义学,又将西市二铺一所,改为西市义学。光绪七年,署任知县朱荣椿捐金,于保安、黄石港两镇借公所各设义学一所。
嘉靖十四年(1535)六月,新任知县赵鼐遍行乡坊,劝谕民人送子就学,“或家塾,或寺观,随处立馆,延明师以教之”。行之三年,家知向学,形成了良好的读书风气。四年后,提学使田顼到大冶开展岁考,选拔33名童生为秀才。在此之前,大冶很长一段时间无人考取秀才。书院、社学之类机构,对一地文化教育的影响,于兹可见。
穷不丢猪,富不丢书。当时民间小户,鲜有能送子入学者,而世家大族则能自办学校,教养子弟。私办义学通常称为义塾,一般只供宗族子弟就读。大冶历史上著名的文化家族主要有章山里周氏、鯚鱼地余氏、换绦桥胡氏、流水里丁氏、章山里向氏,几乎都有自办的学堂,其中胡氏家族所出人才尤多。胡希瑗于明嘉靖十六年(1537)中举。在此之前,大冶县连续二十年无人中举。明隆庆元年(1567),胡应辰考取举人,距其父亲胡希瑗考取举人时隔整三十年,距大冶人上一次中举时隔十五年。可见考取举人有多难,至于进士就更不必说了。一些家族因族中无人中进士,只能退而求其次,以“乡进士”(举人)、“岁进士”(贡生)之类牌匾悬于宗祠,虽不能夸饰外人,却可激励族中子弟刻苦向学,以图进取。
文起阁消失了,但文峰塔还在,而体量庞大且风格各异的学校,成为大冶城区的新亮点。
铜绿山与新大冶
1994年,大冶撤县建市。
2001年10月,在大冶青铜文化研究会上,楚文化专家张正明断言:“没有铜绿山,就没有楚文化!”这话是否妥当,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铜绿山,就没有大冶县,当然也就没有今天的大冶市了。
不过,与大多数人的认知相反,在相当长的岁月里,铜绿山对大冶的影响并不大,有时甚至几近于无。
铜绿山,大冶建县之时称“青山”。如前文所述,此青山并非泛称,而是有明确指向的实体,而铜绿山矿区则比青山、铜绿山范围更大,包括铜绿山、仙人座、大青山、小青山等约20座小山。矿区面积10平方公里,矿床面积3.5平方公里,最深至负720米标高。那里曾经长年有大批的工人在采矿、冶炼,声势浩大,场面壮观,可以用“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来形容。清初大冶人胡率祖有《道边铁炉》诗云:“辛苦耕耘尽纳输,村村为活赖洪炉。夏王大有铜山帐,可只三千六百无?”当时地方百姓终年辛苦耕种,出产的粮食却刚够交纳粮赋,只有靠自办小矿采冶铜铁挣点活钱。人们循着铜草花的指引,以此确定矿藏所在。《山海经》称,天下出铜之山四百六十七,出铁之山三千六百九十。二者相加四千余,而大冶一地就有众多铜铁矿山,可知其资源禀赋之富厚。
南宋人洪咨夔曾游历江西饶州等地,为东楚之地矿藏之富饶所震撼,创作了一篇奇文,名曰《大冶赋》。其《平斋文集》三十二卷,而《大冶赋》为其开卷之作,可见他本人对这篇作品的重视。《大冶赋》以赋体创作,述及历代矿冶源流、采冶机构、矿藏分布、管理制度、金属采选、造币工艺、储藏运输等。赋文自开天辟地讲起,讲山岳湖海之形成,历述金属矿藏之来历,统治者对金属的重视,至唐宋开采的历程。《大冶赋》之“大冶”,不是指大冶县,而是形容矿藏采冶之盛,其中记述了采冶场所和机构的名称,这些冶场之名,在其他文献中只有零星记载,因而显得尤其珍贵。大冶亦属东楚,且富铜铁,作者不会不知道,因而此文自然涉及大冶,如“然或铁山之孕铜,或铜坑之怀金”,即将铁山、铜坑并列而言。
正因大冶铜铁矿藏丰富,才独立设县,宋朝廷才在其地设置富民钱监和磁湖铁务,这两种机构,承担着冶铸、经营钱铁的重要职责,是维持帝国运转必不可少的重要机构,这也体现了大冶在国家政治经济生活中所具有的特殊地位。
但是铜绿山曾经陷入长久的沉寂。清同治《大冶县志》卷二《山川志》对铜绿山的记载却只有寥寥数笔:“铜绿山,在县西马叫堡,距城五里。山顶高平,巨石对峙。每骤雨过,时有铜绿如雪花小豆点缀土石之上,故名。绵延数嶂,土色紫赤,皆官山也。或云古出铜之所,居民掘取铁子石,颇伤山骨。”同治《大冶县志》卷一《疆域志·沿革》又载:“旧志考工云:冶氏为铁邑之名,权舆青山场之铁冶,夫非五金之谓矣,无论金井银炉,湮灭已久……铜灶虽存遗迹,亦莫详其年代兴废与鼓铸之方也。”100多年前县志的编纂者,弄不清铜绿山的开采及冶炼情形,于是在撰写时大发慨叹。由此可见,在清代,铜绿山无人开采,全然废弃。其实,据旧志所载可知,自元末天下动乱,矿工散亡,铜绿山的采矿业就几乎停滞,安田炉等管理铜铁采冶的机构也先后废罢,所谓“熊熊炉火三千年不熄”,未免过于夸张。
1965年,大冶有色金属公司在铜绿山矿的建设过程中,不断发现古代采矿和冶炼的遗迹和遗物。放眼望去,矿区漫山遍野堆积着古代的炼铜炉渣,覆盖面积约14万平方米,原堆积层有3米多,总量在50万吨以上。人们开始追溯历史,但所获无多。进入20世纪70年代,铜绿山再次引起世人瞩目。1973年6月至10月,铜绿山矿在南露天采场北端剥离距地表40余米的铜矿富集带时,在一片古代采矿井巷中,先后发现铜斧(每件重3.7公斤)、铜锛及木槌、木铲、陶罐等器物。矿山负责人迅速向上级报告,中国历史博物馆派人现场调查,认定这是春秋战国时期一处大型采冶遗址,具有重大历史、科学价值。
1980年6月,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夏鼐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召开的中国古代青铜器学术会上做了题为《铜绿山铜矿的发掘》的演讲,铜绿山古铜矿遗址自此闻名世界。1982年,国务院批准铜绿山古铜矿遗址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4年在决定永久保留的遗址一号发掘点建立“铜绿山古铜矿遗址博物馆”,1984年12月落成并对外开放,成为继半坡、秦始皇兵马俑之后,我国第三个古文化遗址博物馆。参观者称其为“旷世奇观”,学术界列其为“世界第九大奇迹”。有的说“这是世界冶金史上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有的说,“我们在这里看到了在世界其他地方看不到的东西,这在我们一生中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从铜绿山遗址被发现之日起,国务院和湖北省政府就一直强调要好好保护,但是,由于遗址位于某大型国企的开采区,遗址之下贮藏着价值连城的金属矿物,有关部门和单位主张将遗址搬迁。1989年11月,在黄石海观山宾馆召开遗址“保护方案”论证会,奇怪的是,论证会的组织者竟然是矿冶机构,主持人却是中国国家文物局某副局长。包括副局长本人在内,绝大多数专家主张搬迁,只有省文化厅退休的孙副厅长、黄石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黄瑞云和黄石博物馆馆长周保权等人坚决反对。反对无效,方案获得通过。会后,黄瑞云立即撰写《铜绿山古遗址不应搬迁》的长文寄给新华社,又将刊发该文的新华社内参寄给湖北省省长黄知真。黄省长高度重视,明确要求就地保护。这样,“世界第九大奇迹”才得以幸存。
铜绿山遗址2018年入选第二批国家工业遗产名单,2021年入选全国“百年百大考古发现”。成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后,它的使命不再是贡献矿藏,而是展示大冶悠久的采冶历史及文化。
铜绿山古铜矿遗址的考古发掘仍在深入。1985年,经碳十四测年等综合研究,初步确定铜绿山井巷采矿年代早到商代晚期。2011年以后铜绿山的发掘和研究逐步深入,每一次发现,似乎都将铜绿山的采掘时间向前推进。据2024年的媒体报道,新的发现将“铜绿山采冶的肇始年代向前再推进1000年”。
2023年,铜绿山古铜矿遗址博物馆完成改扩建并开馆迎宾,与1984年的旧馆相比,无论是建筑规模、建设水准,还是馆藏内容,都实现了巨大的跨越和提升。事实上,2023年的大冶,与1980年代的大冶相比,无论是经济体量、生活质量还是文明水准,也都发生了巨大的跨越和提升;与建县之初的社会状貌、物质生活、文明程度相比,更不啻霄壤之别了。
2024年是大冶撤县建市30周年。
铜绿山已不是当年的铜绿山,大冶也不再是当年的大冶。大冶正从以采冶为主的资源型城市逐渐转型为以绿色生态为底色的现代化城市,大冶的全域人口从当年的不足十万到如今的接近百万,城区从墈头、将军山向大冶湖东岸和南岸跨越,城区人口从当年的数千人发展到30多万。2012年,大冶成功进入全国县域经济“百强”,排名第97位。此后,大冶的排名逐年提升(2023年升至第56名),显示出其在经济发展和综合实力方面的持续进步。2018年2月,黄石大冶湖高新技术产业园区升级为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
与之相适应,大冶的文化和教育也在发力。劲牌公司公益助学20年,累计捐赠助学金4.7亿余元,帮助4.2万余名青少年圆梦大学。小学教师陈彦珍,一生俭朴,退休后筹资开办加油站,以其盈利出资七百余万元设立助学基金会、建造慈善大楼,长年坚持慈善助学……劲牌公司和陈彦珍作为企业和市民的代表,体现了大冶人对文教事业的关注和重视。大冶先后获得国家园林城市、中国诗词之乡、中国楹联文化城市等“招牌”。2017年大冶获评全国文明城市,这表明其城市整体文明水平得到了国家层面的认可。
如果说铜绿山是大冶的根基,代表着曾经的辉煌,那么决定大冶未来远景的,则是文化和教育。
(特邀编辑 丁逸枫 27831769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