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河医派在泄泻治疗中运用滋养胃阴学说的蹊径

【摘 要】 孟河医派另辟蹊径，在久泻患者阴损阳浮的治疗中，注重滋养胃阴，选择甘润轻清而无滋腻之品，以期津液来复，胃气和降，受纳水谷，大小肠传化功能恢复正常。该应用拓宽了胃阴学说的适应症，并且形成了从病机-证候-治则-方药的完整体系。这对于胃阴学说而言，是重要的传承和发展。

【关键词】 孟河医派：泄泻：滋养胃阴

【中图分类号】R256.34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007-8517（2024）17-0015-03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17.zgmzmjyyzz202417005

The Theory about the Using of Nourishing Stomach Yin in the Treatment of Diarrhea by Menghe Medical School

GAO Zhao¹ LUO Tianjiong¹ GUO Hongmin² GUO Weifeng^3*

1. Nanjing Hospital of Chinese Medicine Affiliated to 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Nanjing 210022，China;

2.Affiliated Hospital of 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Nanjing 210029，China;

3.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Nanjing 210029，China

Abstract：Menghe medical school is unique in the treatment of Yin damage and Yang floating in patients with chronic diarrhea. It pays attention to nourishing stomach-yin and selects products that are sweet， moist， light and clear without greasy， in order to recover body fluid， reduce stomach qi and accept water and valley. Finally， intestinal transmission function returns to normal. This application broadens the indications of the theory of stomach-yin， and forms a complete system from pathogenesis， syndrome， treatment principles and prescriptions. This is an important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the theory of stomach-yin.

Key words：Menghe Medical School：Diarrhea：Nourishing Stomach Yin

泄泻，是以大便次数增多，粪质稀薄，甚至泻出如水样为临床特征的一种脾胃肠病证^［1］。泄泻在《内经》中即有记载，称为“鹜溏”“飧泄”“濡泄”“洞泄”“注下”“后泄”等。泄泻的基本病机是脾虚湿盛导致脾失健运，大小肠传化失常，升降失调，清浊不分。脾虚湿盛是其发生的关键因素。治疗上以运脾祛湿为原则，多遵从李士材治泄九法，即淡渗、升提、清凉、疏利、甘缓、酸收、燥脾、温肾、固涩。但是孟河医派独树一帜，在久泻患者阴损阳浮的治疗中，注重滋养胃阴，以期津液来复，胃气和降，受纳水谷，脾气升清，大小肠传化功能恢复正常。正如马培之先生所谓“对虚人擅用养胃阴一法，此亦是孟河先辈费氏、马氏等用药心得也”^［2］。

1 孟河医派在泄泻治疗中运用滋养胃阴治法体系

1.1 病机 始因湿胜而濡泻，继而因濡泻而伤阴。丁甘仁先生在其医案中总结认为，脾虚湿盛，肠道分清泌浊功能失司，导致泄泻。泄泻日久，水液流失，胃阴不足，进而脾失健运，胃无坤德，脾湿陷则肾寒，终致脾胃肾俱亏。“始因湿胜而濡泻，继而因濡泻而伤阴”，此乃泄泻日久而阴亏的病机。因此，胃阴亏耗，是泄泻疾病转向虚证和重证的重要环节，也是治疗干预的要点和靶点。

1.2 证候要点 口角糜烂、口舌红碎，舌红无苔，脉细或濡数。在泄泻的治疗中，滋补胃阴，必须把握证候，注重时机。如果时机过早，未见阴虚之证候而补，则容易造成湿邪留恋；如果过晚，则阴津亏耗过重，病情棘手，尤其是儿童甚至难以挽回。孟河医派强调用药“切见症”，就是要求有确切的症状，对应针对性地治疗。对于在泄泻治疗中运用养胃阴药物的“见症”包括：口角糜烂、口舌红碎、口干欲饮，食纳不佳，舌红无苔，脉细或濡数。皆为胃阴不足，津液亏虚，消磨无权，虚火上炎的表现。尤其重视口糜，为胃阴败伤的重要见症。

1.3 治则 养胃扶土而助肾火。治疗以养胃扶土而助肾火，譬之釜底添薪，则釜中之水，自能化气上行，四旁受其滋溉，则少火充足，胃纳渐加，即真阴自生，而湿自化。这里养胃即为滋养胃阴，柔润以致和降。在《素问·玉机真脏论》中即有“粥浆入胃，泄注止，则虚者活”之言。

1.4 用药 在用药上，选择沙参、麦冬、石斛、玉竹等甘润轻清而无滋腻之品，濡养胃阴，以期津液来复，胃气和降，受纳水谷，又不至于造成湿邪留恋，中焦气机壅滞加重，病势更加缠绵难愈。诚如吴鞠通所言：“留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机。”唯有护住胃阴，方有生机。

2 病案举隅

马培之医案泄泻中记载：“金坛，冯右，木旺土衰，胸腹不畅，由来已久，客夏腹痛便泄，迄今未愈。脾肾气陷，门户不藏，阴火上升，口舌红碎，甚则痛难饮咽，胃纳虽强，而脾气日渐下趋，恐有土败木贼之虞。清则碍脾，燥则助热，甚难着手，拟用扶土兼养胃生阴之法治之。”^［2］药用“参须、黑料豆、芡实、怀山药、牡蛎、鸡内金、霍石斛、佩兰、茯苓、于术、干荷叶、橘饼”。

此案中，患者有“口舌红碎，甚则痛难饮咽”的症状，马先生判断其为“阴火上升”，由于患者久泄，本有脾肾气陷，用苦寒清热恐伤脾气，燥湿又恐助虚火，因此以“参须、于术、怀山药、茯苓、黑料豆、芡实”补益脾肾，加养胃生阴，以霍山石斛濡养胃阴。

《丁甘仁医案》中有：“郭童，胃阴脾阳两伤，湿滞内阻，腹鸣泄泻，已经及旬。胸闷不思纳谷，口干，舌光红，脉濡数。延久恐有口糜之虑。”^［4］药用“川石斛三钱，生白术三钱，云茯苓三钱，炒淮药三钱 ，炒扁豆衣三钱，清炙草五分，煨葛根一钱，六神曲三钱 ，陈皮一钱 ，炒苡仁四钱 ，炒谷芽四钱，戊己丸吞服，一钱 ，干荷叶一角”。

在现代临床中，儿童腹泻的治疗，补液防止脱水是重要的一环。本案中，患儿泄泻十余日，出现“口干，舌光红，脉濡数”等症状，已经出现胃阴不足的表现，丁先生预判“恐有口糜之虑”，即病情加重或治疗不当，可能致胃阴败伤，处方中遂用石斛顾护胃阴。

3 讨论

胃阴学说，由清代名医叶桂创立。叶氏在《临证指南医案·脾胃》中论述：“纳食主胃。运化主脾。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又云。太阴湿土。得阳始运。阳明阳土。得阴自安。以脾喜刚燥。胃喜柔润也。”^［4］回顾胃阴学说的发展经历了以下四个阶段。

3.1 刘完素是胃阴学说的开拓者 胃属土，刘完素观察“地干而无水湿之性则万物根本不润而枝叶衰也”，推而认为 “固其根本则胃中水谷润泽而已，亦不可水湿过与不及，犹地之旱涝也，故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受气皆在于脾胃，土湿润而已”。并且提出“夫补泻脾胃之本者，燥其湿则为泻，润其燥则为补”^［5］。

3.2 叶天士创立和形成胃阴学说 叶天士从《内经》关于脾胃的基本论点出发，博采诸家之说，结合临床，阐述了“脾升胃降”的理论，创立“胃阴学说”。提出“胃为阳土，非阴柔不肯协和”，同时指出：“所谓胃宜降则和者，非用辛开苦降，亦非苦寒下夺，以损胃气。不过甘平，或甘凉濡润，以养胃阴。则津液来复，使之通降而已矣。”故而常以甘凉柔润之品，滋养胃阴，备受后世医家推崇。对于木火升腾，灼烁胃阴，胃阴伤而内有燥热者，用药纯取甘凉，如麦冬、沙参、甘蔗浆、石斛、桑叶等；胃气不醒，胃阴不复证，药用清化湿浊，如佩兰、陈皮、半夏等；肝胃阴伤者，药用乌梅、麦冬、生白芍、石斛、生地黄、木瓜等，酸甘化阴；脾气胃阴俱不足者，治以扶脾气养胃阴。^［6］

3.3 吴鞠通在胃阴学说的发挥 吴鞠通在叶氏的基础上，提出胃“体阳用阴”。^［7］ “体阳”是指胃的组织结构和生理功能具有温热、运动的特征。“用阴”是指胃需腐熟水谷所赖的主要物质，具有液状而濡润的特性。“体阳”和“用阴”共同维持胃的功能。而“肌肤枯燥，小便溺管痛，或微燥咳……，皆胃阴虚也”。并且是“中焦胃用之阴不降，胃体之阳独亢”。

3.4 孟河费氏对胃阴学说的发展 费氏将胃阴虚表现明确归纳为“消瘦纳少，内热口干，唇燥喜饮，肌肤有热，大便干结，小溲短少，或见恶心干呕，甚则呃逆，舌红光绛，少苔或无苔，脉细或细数”者，应用七味胃阴汤，方用沙参、麦冬、石斛、谷芽、白芍、冬瓜子、甘草，每获捷效^［8］。现代临床中，孟河医派传人在慢性胃炎、糖尿病胃轻瘫等治疗中，也将胃阴不足作为主要证型进行诊治^［9-10］。

3.5 孟河医派在久泻治疗中滋养胃阴的应用 孟河医派并非对所有久泻患者都加用滋养胃阴之品，只有出现胃阴不足的患者，才给予相应的治疗。如何判断胃阴不足，又从何补起？孟河医派先贤在医案中给出了明确的答案。见到久泻后出现“口角糜烂、口舌红碎，舌红无苔，脉细或濡数”的证候，提示阴液不足，胃中虚火上炎，这时需要加用滋养胃阴治疗。治疗上从滋养胃阴，扶土以助运，选用石斛、玉竹和山药等，方能使得后天脾胃之气得到运化，津液敷布周身。

从清代到民国期间，孟河学派蓬勃发展，人才辈出，并且注重中医学教育和传承，成为近现代中医学重要的流派。孟河医派首创在久泄伤阴者，运用滋养胃阴的方法。该应用拓宽了胃阴学说的适应症，并且形成了从病机-证候-治则-方药的完整体系。这对于胃阴学说而言，是重要的传承和发展。 孟河医派传承前贤大医的精髓，结合临床，大胆创新，并薪火相传，才使得其在近代中医学派中大放异彩，疗效显著，为中医传承更添新篇。

参考文献

［1］周仲瑛，金实，李明富，等.中医内科学［Ｍ］.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234-241.

［2］吴中泰.孟河马培之医案论精要［Ｍ］.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0：61.

［3］朱建平，许霞.孟河丁甘仁医案［Ｍ］.北京：学苑出版社，2012：85.

［4］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Ｍ］.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122 .

［5］刘完素.素问玄机原病式［Ｍ］.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35.

［6］杨一点，赵玉清，张立平.《临证指南医案》中石斛的运用特色［J］吉林中医药，2023，43（6）：720-723.

［7］吴瑭.温病条辨［Ｍ］.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64.

［8］费振平.七味胃阴汤的临床运用［J］.上海中医药杂志， 1981，12（12）：28.

［9］孙军，陈四清. 孟河医派名家张继泽辨治慢性萎缩性胃炎经验撷英［J］.基层中医药， 2023，2（2）：1-4.

［10］韦亚萍，杨一文. 孟河医派益胃养阴法在临床治疗糖尿病胃轻瘫中的应用［J］系统医学，2022，7（3）：196-198.

（收稿日期：2023-12-03 编辑：刘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