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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筝曲《大漠行》的创作特征及审美内涵探究

2024-10-02李叙靓

牡丹 2024年16期

一、《大漠行》背景概述

(一)作曲家简介

《大漠行》由魏军所创。魏军是我国“秦派”筝乐艺术传承人、音乐教育家、作曲家,出生于陕西西安,自幼学习音乐,在漫长的习筝生涯中,他师从多位不同流派的艺术家,迄今为止,从事古筝教学、筝史整理、演奏理论研究等行业已有三十余年。在作曲上,魏军擅长移植、改编,从民间曲调中获取素材,创作出具有浓郁地方风格的佳作,如《紫竹调》《三秦欢歌》《秦之声》等。同时,他有不少优秀的原创作品,如《清风·舞月》《五陵吟》《樱花》等,创作手法和风格个性鲜明。

(二)作品的灵感来源与创作背景

关于《大漠行》最初的创作灵感,魏军解释来源于曾无意间听到的一首阿拉伯乐曲,其音乐风格新颖独特,与中国传统音乐、西欧古典音乐都不太一样,于是萌生了将这段旋律作为主题动机进行创作的念头。在创作过程中,魏军又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异国风情小说及影视作品,作品情节曲折起伏,人物形象鲜活生动,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也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鉴于此,魏军把记忆里关于影视小说的故事内容融入古筝曲《大漠行》。2010年《大漠行》创作完成,次年该作品荣获陕西省首届民族器乐新作品比赛二等奖。

二、《大漠行》的创作特征

《大漠行》在音阶定弦、调性调式、曲式结构和装饰手法等方面均体现了魏军秉承中国民族音乐创作思维,成功地将传统与现代元素等进行完美融合的多元化创作特征。

(一)音阶定弦

《大漠行》别具一格的定弦是其核心创作特征之一。定弦决定音阶调式,音阶调式则赋予作品风格色彩,彰显本体特征。尤其是古筝这类拨弦乐器,定弦是创作时最先需要思考的事情。在《大漠行》中,作曲家没有采用古筝常用的五声音阶,而以七声音阶定弦,在弹奏时还需要移动琴码,实现♮fa和#fa、♭si和♮si的转换,丰富调性。除七声音阶定弦外,创作者还用到了阿拉伯音乐中的四音音列,如没转调之前,d小调音阶中的“re、mi、fa、sol”这四个音之间的音程关系为大二度加小二度加大二度,与阿拉伯音乐四音音列“努哈万德”相同。再如,乐曲中的“sol、la、♭si、升do”的音程关系为大二度加小二度加增二度,与四音音列“纳克里兹”一致。同样,在转调后的D大调中,“re、mi、#fa、sol、la、♮si、#do、re”正好与四音音列里的“阿贾姆”音程排列一致。而转调后的“阿贾姆”调式音阶包含四音音列中的“努哈万德”和“纳克里兹”两种四音音列,使作品的阿拉伯音乐风格特征愈发显著。

(二)曲式结构

《大漠行》的曲式结构没有严格遵照西方传统的曲式范式,巧妙地融入了中国传统音乐结构思维,整体结构相对自由且具开放性,形成了作品另一核心创作特征。作品总体结构为引子(1—7)+呈示部(8—44)+连接(44—48)+中部(49—90)+连接(91—99)+再现部(100—165)+尾声(166—184)的三部曲式。整体的速度布局为“散-慢-快-散”,也正好契合了中国传统音乐中多段性板式变速结构思维,体现了中国音乐荡气回肠、迂回往复的创作特征。

引子为散拍子,由两部分组成,速度较慢,节奏自由,透露着一股忧伤。开头便是大跨度的连续四组琶音,运用了古筝演奏中具有特色的左手揉按弦技巧,如点音、上滑音和回滑音等。紧接着,第二部分是乐曲的呈示和自由展开,旋律同样平缓而哀伤,演奏者需要双手同时演奏,右手以摇指弹奏高音区,左手则在低音区弹奏连续的三连音和弦分解,以二度音程交替进行,增强了音乐的紧凑感和神秘感。最后作曲家使pVdxNN0Gd+gbUwF2ZnwECXgwe73AX7Fz2PzMyeSCUt8=用了一组具有典型阿拉伯风格特色的下滑音与颤音悄然收尾。

接着进入慢速的行板呈示部,结构为A+B二部曲式,采用4/3拍子、4/4拍子、4/2拍子三种节拍交替。A段由三个平行乐句构成,从引子第一部分取材,右手为附点节奏,强调强弱拍的交替,左手则在低、中音区以短琶音来回穿行。右手使用摇指,节奏欢快规整,体现了舞蹈性鼓点特征。第二乐句速度加快,第32小节处出现了一组级进上行小撮加左手快速上行刮奏。B段落为不规整的三乐句结构,每个乐句之间对比强烈,节奏相当紧凑。后接6小节的连接,节奏更为自由,并以渐慢渐弱的双手摇指中结束。随后是5小节连接,此处节奏自由,双声部长音要求演奏者双手均使用摇指。

热烈的快板中部篇幅大、结构完整,以4/4拍为主,包含三个乐段。第一乐段为两句式结构,上行跳进接下行级进构成单声部旋律,后一乐句是前一乐句的高八度再现,后句高音区音色更加亮。第二乐段出现了大篇幅密集的十六分音符快速指序,其中89、90小节处,右手演奏的过程中需要用左手移码转调,将d和声小调转为同主音D大调。第三段是对鼓点的模仿,需要用手敲击琴板与打击乐相互配合,速度和节奏变换均更快,强弱交替,营造出热闹的歌舞氛围。

再现部速度缓和了下来,转到D大调,共三个乐段。第一乐段从呈示部的前两个乐段取材,左手的节奏打击与右手旋律摇指相配合,呈现出更明亮的大调色彩。第二乐段更偏器乐性,音阶快速上下行,旋律性不强,营造出一种热闹欢乐的节庆感。最后一个乐段鼓点节奏较强,右手在快速托、勾、抹中来回交替。

尾声部分篇幅虽短,但极具感染力,主旋律再次响起,d和声小调代替D大调,首尾呼应,结构简洁明了,节奏富于变化,充分展现了阿拉伯音乐的特点。最后在长音符摇指中曲终,仿佛这一场载歌载舞的热闹活动逐渐消失,回归到了亘古不变的宁静之中。

(三)和声织体

和声方面,《大漠行》的和声编配方式突破了传统五声调式和声的一般规范,作者在充分运用西方作曲理论的同时进行了技法创新,使和声的色彩功能更为突出,作品的叙事性也得到了提升。通常而言,大多数传统作品的右手负责主旋律,左手则负责为右手声部伴奏和声,具体形式包括构建一些简单的大音程,如一个八度,即大撮,以及一些叠置和弦等,如三和弦,加高八度音和下方三度或四度音,即大搓加一个单音或者整体琶音,又或是加一个低八度音、上方三度和高音下方四度琶音等。但《大漠行》中的和声配置方式完全不同,和弦音之间的音程关系更为多样,没有统一规律,呈现出来的和声色彩也更为丰富、特征更加鲜明。

织体方面,《大漠行》总体而言以单声部织体为主线,以右手的主旋律为织体主导,清晰明朗。在呈现双手摇指技法的部分,出现了左右两手同时演奏旋律线条的上下声部织体形态,打造出了多声部织体的音响效果。需要注意的是,古筝是独奏乐器,此部分的伴奏并没有严丝合缝地支撑每一个单声部旋律,整体看来织体较为单薄。

(四)装饰手法

装饰手法、装饰音的使用也是《大漠行》的一大重要创作特征。具体来说,点音作为装饰性技巧多次出现。乐曲试图通过点按音演奏技法,表现阿拉伯音乐中特色的“微分音”。比如,作品第78小节处出现了“↓”符号,意味着演奏者右手弹奏时,左手要同时向下按压琴弦,“点按”后立马松开,以体现阿拉伯音乐中四分之六全音的增二度效果。同时,作曲家还通过古筝的滑音、颤音等装饰音来模仿具有阿拉伯风格的微分音音效。比如,作品引子第7小节处出现了“∽”符号,即“回滑音”,演奏者需通过左手控制按弦,并利用琴弦的余韵,使奏出的音在本位音的基础上进行上下小二度范围内的游移,体现出具有阿拉伯风格的“带腔性”。回滑音又分上回滑音和下回滑音,需要根据实际音高走向关系判断。

三、《大漠行》的审美内涵

《大漠行》蕴含着作曲家丰富的想象力和其对生活的独特感悟,作曲家匠心独运,巧妙地将不同音乐文化相融合,赋予作品以深厚的审美内涵。

(一)以美景抒情

中国传统美学讲究借景抒情、寓情于景,而“情”也是中国音乐创作中必不可少的美学设定。纵观我国悠久的筝乐艺术历史,不难发现,无论哪个年代,筝乐作品均以标题音乐为主,而标题正是整首作品所围绕的中心思想或审美意象,体现出强烈的内容他律论美学。借景抒情是一种重要的创作手法,其方法是——创作者带着强烈的主观感情去描写客观景物,并将所要抒发的感情、要表达的心情寄寓在此景此物中,通过描写此景此物予以抒发。以此方法创作的作品往往具有“景生情,情生景,情景交融,浑然一体”的特点。《大漠行》也不例外,其标题旨意明确,作曲家意图通过古筝这一中国传统乐器,为听众描绘空旷的大漠景象、独特的风情美景和当地人民热情奔放的形象。在创作时,作曲家也融入了对影视和小说中美景的描绘,在《大漠行》琴曲的流动中,我们能联想到一望无际的大漠景象。借景抒情的立足点在于抒情上,写景为次,是手段,抒情为主,是目的。《大漠行》对美景的描绘不是最终目的,而是透过景色抒发作曲家内心的情感,即表达对阿拉伯人乐观向上、豁达开朗、热爱生命的人生态度和精神面貌的赞扬之情。

(二)异域风情之美

一部作品的审美内涵通常指其所蕴含的美学意义和价值、某种独特而鲜明的美感,包括形式美、内容美、意境美以及所引发的情感和思想共鸣。《大漠行》的异域风情之美十分鲜明。其一,音乐本体形式上的异域风情之美,作曲家运用了独具特色的阿拉伯调式音阶,并用阿拉伯四音音列进行定弦,赋予了《大漠行》曲调浓郁的异域美感。其调式、和声、旋律、节奏节拍等能够直接作用于听觉感官,使欣赏者在聆听的当下就能获得即时的美感体验。古筝是中国古老的传统乐器,阿拉伯音乐元素的融入,为历史漫长的筝乐创作带来了别样的新意。这种异域之美被完美地融入了中国古乐传统骨架,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时空结合”的美学特点。其二,《大漠行》中的散板表现了人们内心的自由无束,慢板则诉着说人们骨子里的柔情浪漫,而五指急促拨动的快板充斥着热烈与张力。每个段落均极富美感与感染力,整个布局张弛有度,让人切实感受到了阿拉伯人多彩的生活与无限的生命力。

四、结语

《大漠行》展示了古筝演奏的独特魅力,创作者在结构设计、音色运用和情感表达上都进行了精心设置,巧妙地融合了传统技法与现代创作手法,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同时,《大漠行》通过音乐表现,让我们看到了古筝这一传统乐器在现代音乐创作中的广阔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