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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乡土中国》中各乡土特征的共同成因

2024-09-27欧阳华

中学语文·教师版 2024年8期

摘 要 《乡土中国》一书在14个相对独立的小节中探讨了乡土社会的多种特点,如差序格局、有私无公、长老统治、礼治秩序等,这些特点看似相并而行、各自独立,但实际上都是由农耕种植的技术低、知识少、分工浅、流动小、变化少、收益少所催生的。发现本书中不同章节背后的共同底层逻辑,是整体把握整本书的路径之一,也是深入理解乡土社会的重要抓手。

关键词 《乡土中国》 农耕种植 乡土特征

《乡土中国》一书是由费孝通所讲的“乡村社会学”的课程讲义整理而成的。由于时间紧、讲稿散,篇章之间主要以话题的关联性来过渡、连缀,使得该书从表面上看串联性大于体系性,不像“整”本书,倒像是“散”论集。但从深层次看,该书所论及的众多乡土特点却大都由“乡土本色”一节生发开来。本文以“乡土本色”为基础,对各章节作适当的因果链勾连和填补,以从散篇中见出整体。

一、乡土社会的主要生产方式及其特征

费先生在“乡土本色”一节把“乡土社会”的地理范围定位在以三大河流域为主的农业区,这也是费先生早年从事田野调查的主要区域。他在本节中提到:“这片大陆上最大多数的人是拖泥带水下田讨生活的了。”从文字上看,“泥”“田”与“土”“地”是略有差异的。与水相混为“泥”,相对干燥为“土”;“田”偏指水田,“地”偏指旱地。“拖泥带水”异于“脸朝黄土”,“下田”异于“下地”。我们从这差异中可以看出费先生的内隐视野偏向南方地区。也就是说,《乡土中国》一书所论述的乡土特征,是建立在农耕种植这一生产方式的基础之上的。

《乡土中国》以“种地”为分析的起点,但没有对“种地”这一生产方式的特征作详尽系统的阐释(后文有提及)。费先生也提到了游牧、工业与种地的差别,但没有深入解释它们的具体差别。为了让21世纪的学生读者对乡土社会各种特征有深入的理解,我们有必要对“种地”的特征作补充说明。

游牧业逐水草而居,这不同于种地的定居性;工业以机械力、分工合作、跨地域大市场、技术快速迭代区别于传统种地依靠人力畜力、自产自销、自给自足和有限的陈旧技术。严格来说,乡土社会的种地是在固定的土地上,以千年不变的低技术水平和重体力劳作,种植着人均拥有量较少的土地,而获得较低的人均收益。以此为基点,则可见传统种植业主要有以下特征。

1.种植技术简单、生产力低下,知识有限且更新缓慢

从普遍使用铁器、牛耕的春秋战国时期到1949年前的两千多年时间里,施肥、灌溉、除草等种植技术并没有明显改变。

在乡土社会,即使需要一定技术的手工业也不具备较强的专业性。手工业技术的高低并不受制于知识的多寡,而是训练的时长和天赋的领悟能力,亦即熟能生巧。即使能工巧匠有其独门的技术和秘方,也主要是一些难以量化和复制的,建立在熟练基础上的经验,而不是可以分析、推理的理论。

社会迭代与变迁的核心推动力是生产力的变迁,生产力的变迁是知识与技术的变迁。乡土社会的知识和技术更新缓慢,因而生产力稳定在低水平,社会也稳定地保持着农耕时代固有的模样。

2.家庭外社会分工少,家庭内多重关系交织

社会分工的前提之一是有可资交换的盈余收益,而这是生产力低下的乡土社会所缺乏的。人们能够消耗的日常物资非常有限,因而乡土社会里的社会分工极少,仅靠家庭内部分工合作。

这种依靠家庭内部分工合作的模式使家庭成为工作单位。因此,家庭成员(员工)的多寡直接影响事业的大小和生活的质量。人口多的可以有较大的经济体量和更多的行当分工,以获得更为丰富的生活物资。比如有姐姐的家庭比起全是男丁的家庭就在衣物上更丰富,人多的家庭就可以各专一行,做到“万事不求人”。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包括血缘关系、供求合作关系、地缘关系等。当今家庭各个兄弟姐妹之间只有血缘关系,没有太多因分工合作而形成的供求关系,甚至不住在一起,连地缘关系也没有。乡土社会里不同姓氏的村民之间主要是地缘关系,而这种单纯的地缘几乎不构成关系。因为同地之人,合作极其有限,共同利益也极其有限(除非在面对共同灾祸、外敌的时候),因而,地缘要想构成团结力,还必须与血缘攀上关系,如中华大地上的人们以“炎黄子孙”构成血缘关系,从而形成民族凝聚力。

而乡土社会的家庭成员之间却兼具以上三种关系,他们血脉同源、事业合作、生活相依,所以他们之间形成一种紧密交织的权利义务关系。其中最为紧密的是亲子关系,这是一种无限权利义务关系。随着血缘、地缘、合作关系的疏远,权利义务关系逐渐减弱。

3.社会与外界隔绝、熟人社会

正如费孝通所说:“种地的人却搬不动地”。他们扎土生根,再以生育繁衍的方式扩散成村落。在乡土社会,人口播散的方式往往是这样:当某一个村落的土地不能养活更多的人口时,年轻一辈就会寻找新的无人居住地去开荒。他们在新的地方占地卜居,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慢慢形成村落。这也是乡土社会中很多村落都以姓氏命名的原因。在村落内,他们知根知底,非常熟络。在村庄外,便可“老死不相往来”,因为确实没有往来的必要:没有太多需要交流的信息,也没有基于分工的社会交换。外部的隔绝,换来的是内部的熟络,人熟、物熟、事熟、规矩熟。

4.体力劳动强度大

种地以肩扛手抬为主要方式,虽有畜力的支持(在遍布山地丘陵的南方,畜力仅用于耕田,不能用于运输),但体力劳动强度仍然很大。在原始采集社会,生活来源主要靠采集,而采集的劳动强度较小且收益稳定,因而女性仅靠自己就可以获得较为稳定的收入。正如《韩非子·五蠹》所说:“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在那时,女性不需要依附男性,因而形成母系氏族社会。“当时男子从事的渔猎……常常是奔波了一天,却一无所获。而妇女从事的采集活动相应的把握性较大,同时她们要生儿育女,抚老携幼,她们的劳动在氏族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是重要的社会劳动。因此妇女必然成为氏族公社的领导者和组织者。”[1]但随着人口增多,采集所得无法满足需要,种植就成了稳定可靠、可以养活更多人口的必然选项。但种植的劳动强度远远大于采集,以至于单靠女性难以胜任,从而使得男性成为生产的主力,女性的经济地位逐渐从独立走向依附于男性。

5.收益少

种地的收益虽然比采集时代更稳定,但由于生产力不高,农民很难通过扩大生产来大幅提高人均收益。他们扩大生产的方式是多种地、开垦荒地。但开荒的劳动强度更大,荒地的肥力低,地理水利风险也大,初期投入的收获极小。农民一般不愿意通过开荒来扩大生产,除非人口增长到非开荒不可。再者,在人手有限的情况下,也没有劳动力去开垦荒地。在现有的耕地上种植又面临人均耕地面积较少的窘境,因而种地的人均收益不多,千百年来,农民基本是在维持糊口的状态。“内卷化”一词所描述的就是这种状态:“‘农业内卷化’是指在土地面积有限的情况下,增长的劳动力不断进入农业生产的过程。……尽管这种原地不动的生产并未导致人均收入的急剧下降,但人均产值并没提高。”[2]“内卷”一词反映了传统种植业的两大困境——增劳不增收(人均收益)。

概言之,乡土种地具有技术低、知识浅、分工浅、流动少、变化少、收益少的特点,这些足以解释乡土社会的众多特征。如《乡土中国》第一节提到乡土社会的信用很可靠,这其实可用“不流动”和“熟悉”来解释。信任包括品德信任、能力(潜能)信任、担保(第三者担保、未来担保、人格担保)信任以及“抵押品”(老子、妻子、孩子、不动产)信任。乡土社会里对他人的品ef87147d7f79085057bed96a6698eb86德、能力甚至未来都非常熟悉,且每个人都不流动,他们的抵押物更是不能流动,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乡土社会里连“和尚”也跑不了。既然一切都是熟悉的,信任就是有根据的;一切都是跑不掉的,信任就是有保障的。所以说“不流动”和“熟悉”这两个“种地”所派生出的特点,即可解释信用何以可靠。当然,种地这一生产方式还决定众多其他的乡土特征。

二、农耕种植与各乡土特征的逻辑联系

基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朴素论断,乡土社会的众多特征也可以在上述的农耕种植中找到原因。

1.农耕社会知识需求少且更新慢,熟人熟事不流变

费孝通主要从交流方式的角度分析乡土社会不需要文字,实际上还有更深刻的生产力原因。声音和文字都可以传递信息,但文字多了一层储存功能。在熟人熟事社会,人与人之间没有空间阻隔,只需声音的传递信息功能,用不上文字的储存信息功能。同时,乡土社会知识匮乏且更新慢。匮乏的知识光靠大脑就可记住,不需文字来存储;知识更新慢则意味着没有闲置的历时信息需要存储。所以,是熟人熟事不流变、知识需求少且更新慢导致乡土社会不需要文字。当然这里的不需要是主观上没有使用文字的欲望,或者说在现实生活中,文字并非不可或缺,并不是说文字对他们的未来和发展无用。

2.家庭外分工少、家庭内多重关系交织促成差序格局

差序格局是说人和人之间的亲疏关系是有差等的,与自己关系近的,在权利授予和义务承担方面占据优先地位;与自己关系远的,就在权利义务上处于次要地位;关系再远的,就没有权利义务关系。这种优先、次要、无关就是一种“序”。差序格局就是因为关系的差别而形成的权利义务关系的差等顺序。

差序格局是由于家庭外分工合作的缺乏造成的。在乡土社会,各家庭是自足的独立单位,他们与外人没有太多的生产经营往来,合作、交易也很稀少。也就是说,个人只与家庭内部的人有权利义务关系,而与家庭外部的人则没有太多的关系。这和现代人大不相同。如今,人们在雇主那工作,与老板形成权利义务关系;又在自家生活,与家人形成权利义务关系。现代人的生产和生活是分离的,就与家内家外的不同人形成各种权利义务关系。而乡土家庭的生活和生产是重叠的,因而乡人就只与家庭成员发生权利义务关系。且这种关系与血缘密切相关,亲子之间权利义务最多,祖孙、兄弟之间次之,姐妹之间再次之,外人几乎没有关系,由此就形成了有差等的顺序。

正因为差序格局这种以个人为中心、以亲疏关系为半径而形成的人际关系,再加上个人与外界没有密切的权利义务关系,也就是个人不加入权利义务关系团体,他唯一所处的团体是家庭,而家庭这个团体内部又是存在亲疏差别的,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平等团体,所以乡土社会中的人际关系是个人和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存在个人和团体之间的关系。

个人对个人的道德是诚信、忠诚、孝顺、慈爱等。个人与团体之间的道德包括两种:团体对个人要公正、平等,不能厚此薄彼;个人对团体不能私吞私占,对团体成员要一视同仁。乡土社会没有团体,所以没有形成类似公正、公平、平等、一视同仁、不损公肥私的团体道德,只形成了诚信、忠诚、孝顺之类的与私人相关的道德,这些道德不是对公家(团体)的道德,而是对个体(私人)的道德,这也就是“维系着私人的道德”的含义,“维系”是关联的意思。这也就是“中国乡下佬最大的毛病是‘私’”的原因,他们没有团体生活的经历,没有形成团体的道德,于是把处理私人关系的方式运用在处理公共事务上,因而分不清群己权界。

3.种植收益少、分工程度低和血缘继替,使得家庭成为事业组织

费先生强调乡土的“家庭”是一个事业组织。其事业包括生儿育女的防老事业和男耕女织以维持生计的事业。乡村老人在回答“为何要生儿子”时不会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会说“养儿防老”“养老送终”。在乡土社会,结婚是为了生育,生育是一项事业,孩子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事业的必需。何以如此?这是由于乡土社会生产力低下,种植收益少,大部分人难以通过积蓄财富的方式养老。再加上社会分工不发达,商品和服务稀少,乡土社会很难购买到宗教式的养老服务。因此,家庭是关乎生计的大事。没有丈夫,女性很难独立从事劳动强度大的耕种业;没有妻子,男人也难获得正常生活所必需的餐厨、纺织、浣洗等服务。

至于大事业,则更离不开家庭。这是由事业发起人、“本金”来源和事业性质决定的。乡土社会的事业往往是由小到大慢慢积累而来,不像现代企业有“风投”和大杠杆撬动。乡人种植收益少,财富积累不多,其本金来源往往是互相信任的兄弟叔伯一起凑集。此外,乡土的“大事业”往往按血缘来继替,这实际就是代际积累。种植的较低利润率和较小规模,光靠一辈人的力量难成大事,非得多代积累不可。另外,乡土事业往往专业性不强,家庭内部各司其职即可,不太需要外来的“职业经理人”参与合作。可见,家庭之所以成为事业组织,是由种植收益少、社会分工浅、专业程度低造成的。

4.体力强度大、社会更替慢、家庭事业化,造成“男女有别”

家庭是个事业组织,感情的激动会破坏事业的纪律,纠结于感情会影响事业的进度。如果按男女感情来组建家庭,以还没有找到爱的人为由拒绝结婚,那就会耽误传宗接代、奉养父母的事业;如果男人沉湎闺房感情,会影响考取科举功名的事业,会疏远与兄弟叔伯的感情,从而拖累家族事业。

幸好,乡土社会的感情是淡漠的。这里的“淡漠”不是冷漠,而是指没有新尝试受阻的情况,也没有旧反应受阻的情况,因而乡土社会没有激烈的情感。“没有新尝试受阻”是说根本不会有新尝试;“没有旧反应受阻”是说旧反应根本不会受阻。因为乡土社会里一切人和事都是熟悉的,知识、规矩甚至世界运行的规律也是熟悉的,一切按习惯走,所以不会有新尝试。习惯如此,便是对的,因而旧反应也不会受阻。归根结底,“感情淡漠”是源于人和事都是熟悉的,知识和技术都是旧的,社会都是不变的。

在乡土社会,唯有一样是不熟悉、捉摸不透的,那就是男女之间的事。这是因为男女之间为数不多能产生激烈感情。所以,“男女有别”的第一层含义是“男女特征有许多差别”,女人是男人不熟悉的领域,是一块会产生激烈感情的领域。而激烈的感情有破坏作用,会耽误事业,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别开男女,即把男女隔离开来。因而“男女有别”的第二层含义是“别开男女”。

“男女有别”还有第三层含义,即“男女地位有差别”。种地打粮是乡土社会生存的第一要务,但其体力劳动强度太大,女人难以承受,使得女人在家庭中处于依附地位,这和男人的主体地位形成差别。但在读书科举上,女性不逊色于男性,那为何乡土社会排斥女性参与科举,使得女人失去翻身的机会呢?这恐怕还要从种植中寻找答案。科举事业是为辅助皇权而设,皇权又植根于种植并维护种植。试想一个科举为官的女性去管理男性方可胜任的种植社会,何以服众?

5.家庭事业化、生产收益少、知识更新慢、社会变化慢,造成了长老统治

fkHWeOsdbPpYpo1ht50W0fY6cqzivJ+XwmXKn+nWE8Q=在知识总量少、更新缓慢的种植社会,掌握最多的有用知识的是积累时间更长的老人。同样,在技术落后、收益不多,尤其是盈余不多的时代,掌握财富较多的也是积累时间更长的老人。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可以通过知识迭代、财富爆发而逆袭前辈。同时,老人还拥有家庭财富的最高支配权。首先,这些财富中的一部分(甚至大部分)是他自己积累的,或者说这些财富的“本金”是老人的。另外,老人是家庭这个事业单位(财富创造组织)的主持人。另外,儿女是老人所出,是老人的养老资产,儿女生产的财富同样也该归老人支配。综合以上因素,老人作为知识权威、经济主宰和给予生命的人,成为家庭的核心和主导。

这种主导地位的表现之一是“长老统治”,即长辈对晚辈有教化的权利和义务。教化权力得以盛行,是上述三者(经济主宰、知识权威、养育者)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前两者又依赖于生产力因素不变、技术不迭代、知识不更新,也就是社会的稳定不变、文化的稳固不变。一旦晚辈获得经济独立和全新知识,教化权力就难以为继,长老统治也会逐渐淡化。

这种情况虽不常见,但也可能以极其缓慢或者点状散发的形式呈现。因为乡土社会并非完全静止不变的。一方面,少数天赋异禀的晚辈虽然年轻但很快就拥有了超过父辈祖辈的财富、知识或社会地位,这时他不大可能再俯首听从祖辈父辈的教化,但会保留祖辈父辈教化自己的“荣誉地位”。另一方面,因为社会在缓慢改变,难免会发生旧经验解决不了新问题的情况,这使得长辈在某些具体事务上的教化权力大打折扣。在这种情况下,晚辈不可能公然反对长辈,他依然会尊重长辈的教化权力,但具体的教令则会打折、变样或者不执行。如此一来,名义上还是长辈在教化,实质上的执行情况却已“荒腔走板”,这就是名实的分离。

6.长老统治促成礼治秩序和无讼理想

名实的过度分离会侵害长老的统治地位,因此乡土社会需构建礼治秩序来维护长老的知识权威、经济主宰和血缘宗主地位。礼治秩序以维护尊长的主导地位为目的,以日常仪式为形式,以行动与教化互为表里。

礼治秩序以“孝”为重点。虽说差序格局中“我”才是中心,但“我”的中心却是父母,而长老统治的中心点也是长辈。因而,差序格局和长老统治实现了中心的重叠,构成了礼治秩序的中心,也就是孝的对象——长老。

在乡土社会,生儿育女是事业(如养老事业)的一部分,儿子是事业的资产。为确保资产不变质,为让后辈在奉老时有章可循,就需要一系列行为规范来强化父子、长幼、主从之间的差等、等级关系,这些规范就是以“孝”为核心的“礼”。皇权采纳孝道礼治,把皇帝称为“君父”,把维护长辈的至尊地位转化为维护“君父”的至尊地位。

礼的形式是日常操练的仪式,这些仪式既是维护尊长的具体行动,又是通过“习”来进行孝道教化的手段,还可成为辐射、教化他人的行为规范。

如果长老权力行使失败,或者说教化失败,以致引发不孝、不悌、不从等行为,就会导致“讼”。家族内部的“讼”,对原告和被告而言都是不光彩的,因为“讼”的发生是教化失败的表现。当“多讼”不止于家庭,而成为某地的社会风气后,地方官的脸面也挂不住,因为作为“父母官”,他们也有教化的义务,一地多讼而至于“浇俗”,那就是对其治理政绩的否定。因而,从家庭到社区,各方面都不愿看到“讼”的发生,“无讼”的理想就是这样形成的。乡土社会中,人们宁愿通过调解而不是诉讼来解决问题。调解可以避免家丑(教化失败)外扬,还可以进行教化补课。

7.长老统治催生无为政治

无为政治的含义之一是作为横暴权力的朝廷或官府并不横暴,不会向乡土社会横征暴敛。这是因为在低下的生产力条件下,乡土社会种地的盈余不多。横暴权力不敢杀鸡取卵而取其细水长流。

无为政治的含义之二是朝廷与官府主动收缩政府职能,将乡间事务交由乡间自治。在没有多少外部联系的乡土社会,本就没有太多社会冲突和公共事务需要官府出面。外加官府收取并不横暴的赋税,也没有成本来行使太多的职能。更重要的是,乡土社会中的教化职责交给了家庭和乡土中的长老,把监督同意权力交给了民间(乡土社会中同意权力也不多见,毕竟分工合作是极其有限的),朝廷也就抽身事外,垂拱而治了。

当然,公权力尤其司法权力的无为和疏缺,导致民间武力或势力的作用大增,这进一步强化了女人的依附地位(女人往往难以在武力和势力中取胜)和家庭事业化的必要性(大家族没人敢欺负)。

8.社会变动小,使得按欲望生活成为可能;熟人熟事,导致理论匮乏,不懂“需要”

欲望未经理性的审视,是出于本能而自然发生的。乡土社会根据欲望决定行为之所以没有出大风险,是因为社会变动小,欲望没有翻新,满足欲望的条件也没有改变,几千年的生活实践验证了它的无害,那些会招致灾祸的欲望与行为都积累成了教训而被社会规范和习俗所阻隔。如果是在巨变的社会,欲望和环境都在不断变换,旧的经验不够用时,由欲望来决定行为就会惹祸。例如,同为吃的欲望,种地农民饿了就吃,有多少吃多少,却少有肥胖症。如果现代人也如此按欲望行事,定会身材失控,糖脂超标。因为环境变了——现代食物极为丰富,糖脂含量相比古代食物大幅提高。

而对“需要”的认识,是建立在专业精深的知识和规律的总结基础之上的。乡土社会“从熟悉里得来的认识是个别的,并不是抽象的普遍原理”(《乡土本色》),所以乡土社会是难以在分析欲望背后需要的基础上开展有计划的行动的,这是理性与科学时代的产物。

从以上列举的乡土特征与农耕种植的内在联系可见,把握农耕种植这一生产方式的特征,是理解《乡土中国》众多概念的基础。“乡土本色”所提及的“种地”与后文之间存在未曾言明的因果链,顺着这个链条摸索出看似零散的各个章节之间的逻辑关系,也可以体现整本书阅读的“整”之特征。

参考文献

[1]阎万英,尹英华.中国农业发展史[M].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9.

[2]李锦顺,陈慧著.多维视野中的农村社会研究[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7:71.

[作者通联:上海市闵行区教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