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湿、早夭与宁疾:东周至西汉楚地脏腑病防治综探
2024-09-25贾海燕
摘要:在楚地,出土战国至西汉涉医简帛中频繁出现大范围脏腑疾病,主要以“心”“胸” “腹”“肠”等部位病症居多。《左传》等传世文献记载的楚人疾病也多以“心疾”“腹心疾”出现。巫祝宁疾、药物镇痛止泄驱虫、导引术、(贵族)避免劳作入水等,是当时主要的防治措施。胸腹脏器名不全及疾病表征模糊难辨,反映了人们对脏腑及其疾病认知水平极为有限。“雨淫腹疾”“江南卑湿,丈夫早夭”“暑气早夭”等传统医学地理学观点,与楚简墓主疾病寿夭实情以及《引书》平民下水劳作而“多病而易死”等观点较为吻合。恶劣的生活卫生环境是楚地胸腹疾病频发、民众早夭的重要原因。
关键词:东周至西汉;楚地;脏腑器疾病;生活环境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楚卜筮祭祷简所见疾病、医疗及风俗民情研究”(项目编号:19BZS054)
中图分类号:K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24)09-0116-07
脏腑疾病是人类生命健康最主要的危害之一,在医疗卫生水平较为落后的古代尤为严重。自上世纪中叶以来,故楚地出土了较多战国秦汉涉医简帛,记录了大量脏腑疾病信息,主要为“心疾”“膺背疾”“腹疾”“肠疾”等病症。在《左传》等传世文献中,楚人疾病也多以“心疾”“腹心疾”等形式出现。这些胸腹疾,不仅具有较强的疾病表征共性,其治疗方式也有时代性、继承性和针对性。站在医学发展史的角度,整体考察这些脏腑疾病,分析这些疾病的治疗、防范,对于深入考察西汉前楚地脏腑疾病属性及其时代病因认知,初步探讨楚地医疗卫生发展水平以及医学与社会关系,均具有重要意义。
一、楚人个体案例中的脏腑疾病
先秦楚地脏腑疾病主要以楚人个体病案为主。其中,出土楚简记录中的脏腑疾病信息主要见于河南新蔡葛陵1号、湖北江陵天星观1号、望山1号、枣林铺183号以及荆门包山2号等楚墓出土的卜筮祭祷简中,皆以墓主疾病表征呈现。楚卜筮祭祷简多是墓主晚年最后2—9年的占卜记录,其最主要内容就是墓主的疾病占卜(1),“侍王”贞问次之,其他贞问有少量的爵位贞问和自祷记录。“侍王”贞问主要出现在包山、望山、天星观等简中,葛陵简为“见王”,枣林铺简则全部是疾病占卜。
葛陵1号墓出土于河南省新蔡境内,下葬年代在楚悼王元年至悼王七年间,墓主“平夜君成”,男性,死亡年龄在35—40岁之间(2)。卜筮祭祷简记载墓主曾有“在郢”“居郢”“见王”“从郢来”和“在郢为三月”等较多在郢经历(3),说明郢都及其周边是墓主生前较为重要的活动区域。墓主主要病症为:背膺疾、肨胀(指腹胀)、心闷、胀疾(殆指肤胀)、胛疾(指肩胛骨痛)、胁疾、心疾、心疾合于背、百体疾(指全身痛)、背膺闷心之疾、肩背疾、胀腹、(为腹绞痛)、痀疾(疑指腹部拘急或拘瘛之症)等(4)。其中,背膺疾、肨胀、心闷、胀疾等病症出现均达10次以上,且多同时出现;胛疾、胁疾、心疾、百体疾等约为2次。从字面看,心疾、心闷等主要为心部疾患。肨胀、胀腹、胀疾、、痀疾、胁疾等症候则主要在腹部。背膺疾、肩背疾、胛疾等虽是胸背肩部位病症,但实则为胸腔和上腹部脏器疾病的外在表征(或放射性症状)。葛陵墓主病症多是胸腹疾病之症候。
天星观1号墓位于江陵县观音垱境内,纪南城遗址东约30公里处,墓主邸阳君番胜,楚异姓贵族、封君,位同上卿,墓葬下葬年代在公元前340年前后,即楚宣王或威王时期。(5)天星观墓主尸骨无存,无法进行年龄认定。墓主主要疾病表征为:寒热、不欲食、戚戚然、背膺疾、心闷、嗌干以饮等(6)。从字面看,背膺疾、心闷等症候主要表现在心胸部,不欲食为消化系统疾病症候,寒热为体表症候,戚戚然为精神状态描述。天星观墓主的病症主要在胸腹部范围内。
望山1号墓位于江陵县裁缝乡境内,东南距纪南城遗址约7公里,下葬年代在战国中期的楚威王时期或楚怀王前期;墓主悼固,男性,官职下大夫,死亡年龄近30岁。墓主主要病症为:首疾、闷心、心闷、心塞然、心闷以塞、不能食、不入食、善、、聚(刘信芳释为便,善便谓腹泻,聚〈骤〉便谓腹泻之重症(7))、胸胁疾、足骨疾、思迁身(即思倦身疲)等。从字面看,胸胁疾、心闷等症候主要表现在心胸部,不能食、不入食、善、聚等则为消化系统疾病症候。望山墓主疾病亦整体表现在胸腹范围内。
包山2号墓位于荆门市十里铺镇王杨村境内,南距江陵纪南城约16公里,下葬年代为公元前316年;墓主昭,男性,生前职务是楚国左尹,身份低于令尹、大司马等官职,死亡年龄在40岁左右。(8)墓主主要病症为:腹疾、下心而疾、心疾、腹心疾、少气、上气、不内食、不甘食、病(肿病,为身面皆肿之病症(9))。从字面看,心疾、上气等主要表现在心胸范围,下心而疾、不内食、腹心病、不甘食等则主要表现在心腹部范围。
枣林铺彭家湾183号墓位于荆州市荆州区(原江陵县)纪南镇,墓主女性,名“娥”,卜筮祭祷简所涉病症主要为心闷、腹疾、腹心之疾等,与包山2号简病症记录极为相似。
在传世文献中,记录东周楚贵族患疾有具体病名的,亦多与“心”“腹”有关,“心疾”多以死亡告终,“腹”多不吉,有占卜鬼祟和巫祝宁疾记录出现。《左传》庄公四年,楚武王伐随,其间因“心荡”而“卒于樠木之下”。杜预注:“荡,动散也。”(10)余云岫释为“心悸亢进”。(11)《左传》宣公十二年,楚、晋两国大夫就没有麦曲、山鞠穷如何治疗“河鱼腹疾”展开对话:“曰:目于眢井而拯之。若为茅绖,哭井则己。”杜预注:“麦麹,鞠穷,所以御湿。”又注“河鱼腹疾奈何”:“叔展言无御湿药,将病。”(12)药物治疗之外,“茅绖”“哭井”等似与巫祝宁疾有关。《左传》襄公三年:“楚人以是咎子重,子重病之,遂遇心疾而卒。”杜预注:“忧恚故成心疾。”(13)余云岫认为“盖别有致死之病,而适值忧恚烦劳为之诱因,遂以为‘心疾’”。(14)《左传》哀公六年记载楚昭王病重,周太史建议采用巫祝疗法“移”病于令尹、司马,昭王没有采纳,称“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何益?”(15)此处,昭王或许真患有腹心之疾,或许仅仅以腹心、股肱来比喻君臣关系。楚昭王死亡时年仅34岁,头脑清晰,排除头部疾病,胸腹类脏腑疾病最有可能。而从楚卜筮简记录来看,楚贵族无法医治并采取巫祝宁疾的多是胸腹类疾病。此外,《论衡》《新序》等文献还记载有楚惠王食寒菹吞蛭而产生了腹疾。《新序·杂事》:“楚惠王食寒菹而得蛭,因遂吞之,腹有疾而不能食。……是夕也,惠王之后蛭出,故其久病心腹之积皆愈。”(16)寒菹,即鱼腥草;蛭,俗称蚂蟥,可在人体吸血寄生。楚惠王吞蛭后产生急性肠胃病,而以前曾“久病心腹之积”。
总体而言,文献记载先秦楚人脏腑疾病病案大致相同:患者多是男性、贵族,死者年龄多在25—40岁之间,江陵及周边是他们生前重要的活动区域(17)。患者脏腑疾病多以大范围的胸腹胀痛表征出现,部分有“心疾(痛)”,部分有腹泻,此时五脏六腑名称只有“心”。这些久治不愈的脏腑疾病,应是当时最为忌惮的重大疾患,药石无医,多被认为是鬼邪作祟所致,只能靠卜筮祭祷来宁疾。
二、出土秦汉医学专书中的脏腑疾病
出土秦汉简帛、简牍出现了大量的医学专书,涉及有较多脏腑疾病,这些医书有江陵关沮周家台秦简《病方及其他》、江陵张家山汉简《引书》和《脉书》、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众多医书以及荆州胡家草场西汉简牍医方等。这一时期,交通不便,禁方不外传,地域间医学交流较少,因此楚地医书专辑可大体反映该地这一时期常发疾病状况。
周家台秦简出土于荆州市沙市区关沮乡清河村周家台墓地30号秦墓,距纪南城遗址不足10公里,下葬年代在秦代末年。周家台秦简涉医简有《病方及其他》,涉胸腹病症有:已肠辟(疗痢疾方)、下气(疗腹胀、通肠道气方)、瘕(指腹中积块)、痿病(指痿痹之症)、病心、心疾等。(18)字面上看,心疾、病心当为心胸部位病症,肠辟、瘕、下气等为腹部病症,脏腑名称仅有“肠”“心”。
湖南省湘西州龙山县里耶镇出土的《里耶秦简》出现的病名约有5个,即暴心痛、金伤、少气、心腹痛、烦心等。(19)内脏病名3个,即暴心痛、心腹痛、烦心等。字面上看,心、腹仍是最主要的脏腑疾患。脏腑名只有“心”。
张家山汉墓竹简出土于江陵张家山247号汉墓,位于江陵县城外西南1.5公里处,为西汉早期墓。张家山汉简有医学专辑《引书》《脉书》。《引书》记有人体内外各种可导引病症,涉及十余种脏器类疾病,其中胸腹痛复合病症有少量出现,即“厥(心腹及胸痛)”“蹶(气逆)”“背痛”“膺痛”等;心血管病症仅“心痛”1种;呼吸道疾病仅“呼及咳”1种;泌尿系统仅“癃”病1种,余下全部是消化系统类病症,达8种之多,如疸(指黄疸病)、病肠、肠辟(指慢性腹泻)、(引)阴(指脱肛)、肠颓、腹痛、苦腹胀、瘛及痛在胁(指胁下牵引痛)等(20)。脏腑病中,“腹”“肠”类病症最多,表征最为细致。“苦腹胀”或是当时最为苦恼的疾病之一。
《脉书》分为多个部分,其中第一部分涉病症最为系统,主要记载“病”在身体的位置及其相应症候,共计50余种,书写模式为:“(病)在+某部位,为+病症。”如“(病)在目际,靡,为赧。”(21)前20种主要是头部及其它体表上部,第21—40则主要是脏腑病症,除了“在戒(指前阴)”“在胃脘”“在肺,为上气咳”“在心胠下,坚痛”外,其他全部是肠疾病;第41种之后则主要是人体下肢及全身症候,涉及脏腑疾病有“内瘅”“腹盈”等。(22)第一部分脏腑病症中,“心”“肺”“胃”疾病出现较少,生殖系统疾患约有3处,余下均为消化系统疾患,多达17处,尤以肠道病多。高大伦统计了《脉书》全书所有病症(含经脉走向所主病症),共207种,以“心”“腹”病症最多,其中“心”字病症有:上走心、心烦死、心如县、心狄狄然恐人将捕之、心彭彭如痛、心痛、心痛与腹胀死、心与胠痛(胠,胸侧)、心与胁痛、独心烦死等;消化系统病症有:不欲食、内瘅、肠辟、肠痛、肠颓、肠外肿、肠胀、脾不可运、脾廉痛、唐泄死等。(23)总之,《脉书》脏腑疾患主要以“心”“肠”疾最多,表征描绘最为细致。
最近部分公布的荆州胡家草场12号西汉墓简牍,包含有病方、祝由、辟兵等内容,9个医方中有6个医方与“心”“腹”病有关,即有3个水肿腹胀方,2个心痛(痹)方,1个心腹病方,如“治水腹胀面盈胻肿腹大嗜卧方”“治心痛”“心痹”“病腹盈者”“治心腹病”“(治)病腹盈大”等。(24)“心疾”“腹疾”仍是当地人们最为关注的脏腑疾病,“心腹”疼痛、水胀是其最主要的表征。
湖北之外,楚地出土的西汉涉医简帛还有长沙马王堆汉墓帛书,其中内脏疾病主要来自于《足臂十一脉灸经》《阴阳十一脉灸经》《脉法》和《阴阳脉死候》等,这些篇目与张家山汉简《脉书》内容大体相同,本文不再作针对性梳理。此外,《五十二病方》较为原始古朴,抄写年代不晚于秦汉之际,虽涉及较多病种,但主要是外伤、虫病、痔疮等,涉脏腑疾病较少,有“诸食病”“肠颓”“癃病”等,分别为消化性疾病、男子㿗疝病和淋病。(25)其他医书《养生方》《杂疗方》主要以益气补益壮阳等为主,《胎产书》是有关优生胎产之书,《合阴阳》《天下至道谈》主要涉及到房中术、神仙方术,多与胸腹疾病无涉。
与先秦相比,楚地秦汉简的脏腑病症虽无个体病案面世,多以医经医方出现,但相关脏腑病症仍延续了战国楚墓墓主胸腹疾病特点,心、胸、肠类疾病最多,表征描绘更加细致、典型,人们对本地疾病关注点仍旧相同。从“苦腹胀”“心烦死”“心痛与腹胀死”“独心烦死”“腹大”“腹盈”等疾病表征来看,“心腹痛”合并腹胀、腹泻等病症是长期困扰人们的主要病症。
三、疾病综合防治及时代认知水平
东周至西汉,随着阴阳、五行、四时、六气等理性思想的出现,人们对疾病、健康与地理环境关系的认知日益深刻,但疾病源自鬼邪作祟的观念依旧存在。在这种思想文化背景下,面对绵延持久的大范围胸腹类疾病,药物、导引,以及祝由、针砭之术,均被纳入到楚地人们的防范治疗体系。
(一)巫祝宁疾与鬼邪致病观
巫祝治病,自文明诞生之时就已存在,是人类最古老的医疗行为之一。巫祝治病被称为祝由术,它包含占卜、问祟、攻解、祷告、娱神等内容。《素问》卷4《移精变气论篇》:“黄帝问曰: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26)楚卜筮祭祷简多数即是墓主临终前数年的疾咎占卜记录。楚卜筮简宁疾采取了贞祟、攻解和祭祷等方法。周家台秦简和马王堆汉墓帛书皆有巫方遗存,散见有诅咒、禹步等巫祝之法。战国时期扁鹊提出的信巫不信医者不治的观点,并不能表明巫医已完全分离,它仅仅标志着巫医分离的开始。
疾病久治不愈,首先会祈求神灵保佑,若仍久不得愈或病情加重,则会想到厉鬼作祟。殷人对疾病“唯一治疗之方法,亦只是希望天神之赐愈,及祷于其祖妣而已”,如“贞告疾于祖丁”(27)、“壬辰卜,其宁疾于四方(屯南1059)”等(28)。《左传》昭公七年载:“晋侯有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29)周代,若疾病得不到医治,需要祭祀天地神灵;若病情有增无减,则需要占卜是否厉鬼作祟。
鬼邪致病观念,建立在人死为鬼的思想基础之上。早夭、冤死、不能入土祭祀之鬼容易作祟人间,灾祸、疾病由此产生。《左传》昭公七年:“鬼有所归,乃不为厉。”(30)云梦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诘》:“鬼恒裸入人宫,是幼殇死不葬……”(31)楚简宁疾祭祷的神灵有百种左右,天神有太一、大(少)司命等,地神有后土、地主、危山等,人鬼有三楚先、昭王以及五代、三代直系亲属亡人等。(32)楚简中的祟鬼亦很多,如人禹、殇、绝无后者、兵死、强死、不辜、盟诅、水上溺人、太岁、武夷等,多是凶死或无辜而死的小鬼,少见天神地祗中的大神。殇、绝无后者、兵死、强死、不辜、水上溺人等短命鬼的频繁出现,正反映了先秦楚人多英年早逝的实情。
一般而言,家先亡灵是楚人祈福消灾的对象,极少对其采取攻解。(33)家先亡灵确又是作祟生人的重要力量,包山简222:“有祟见亲父、殇。”葛陵简甲三213:“有祟见于昭王、惠王、文君、文夫人、子西君。”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病篇》载有“父母为祟”“王母为祟”;《日书(乙种)·有疾篇》也记有“王父为祟”“王父欲杀生人为祟”。(34)其中,王父王母就是祖父祖母。外鬼非不足畏,而家先亡灵是生人最大的威胁。(35)家先和直系亲属亡灵作祟产生疾病的观点,已被先秦秦汉楚地社会广泛接受。
鬼神虽无处不在,但彼此之间仍有辖区领域。(36)面对地方性和家先亡灵鬼邪作祟致人无辜生病,一些楚人选择逃离来躲避疾病。《左传》僖公二十六年:“夔子不祀祝融与鬻熊,楚人让之。对曰:‘我先王熊挚有疾,鬼神弗赦,而自窜于夔。吾是以失楚,又何祀焉?’”(37)熊挚在江汉地区患有重疾,祭祀祖先等神灵仍不得改善,最后不堪病痛折磨,自窜于夔地避疾。夔子先祖熊挚意识到:自己不居住于楚地,楚地鬼神则不能管辖,当然也不会受楚地祟鬼影响,疾病就不会延续了。此则材料或说明,熊挚所患疾病或为江汉地区的地方病,山区夔地少见,这是楚地神灵不能而夔地神灵能保佑夔子的内在原因。
(二)镇痛止痢去湿驱虫的药物治疗
从春秋至西汉,楚人针对脏腑疾病已有一些针对性的药物使用,并有着一定的经验积累。一些药物及其治疗疾病的方法,在《本草纲目》中还可以寻到。
麦曲、山鞠穷治疗腹疾。《左传》宣公十二年治疗“河鱼腹疾”使用了“麦麹”和“山鞠穷”。胡家草场汉简医方也用“麦曲粥”治疗“心腹病”。《本草纲目》卷25《曲》:小麦曲主治“消谷止痢(别录)。……止河鱼之腹疾。”附方主治疾病有“米谷积食”“小腹坚大”“水痢百起”“赤白痢下”等。(38)《左传》中的“麦麹”即是《本草纲目》中的“小麦曲”。《本草纲目》卷14《芎䓖》称山鞠穷即川芎,其“主治”条引《别录》:“除脑中冷动,面上游风去来,……诸寒冷气,心腹坚痛,中恶卒急肿痛,胁风痛,温中内寒。”“发明”称:“《左传》言麦曲鞠穷御湿,治河鱼腹疾。予治湿泻每加二味,其应如响也。”(39)可见,湿泻之症的腹疾为楚地常发疾病。
牛胆、黑菽治肠辟。周家台秦简《病方及其他》“已肠辟(腹泻)”使用了牛胆、黑菽(即黑豆)。《本草纲目》卷50《牛》:牛胆“除心腹热渴,止下痢……”(40)卷24《大豆》:黑大豆“入药,治下痢脐痛。……煮食,下水鼓腹胀”,与猪胆配伍可治“赤白下痢。”(41)卷50《豕》:猪胆治“赤白下痢:十二月猪胆百枚,俱盛雄黑豆入内,……如红痢,甘草汤下;如白痢,生姜汤调服。”(42)
车前草实治“下气”。周家台秦简《病方及其他》治“下气”使用了车前草实。《本草纲目》卷16《车前》:车前子主治“气癃止痛,利水道小便,除湿痹。……导小肠热,止暑湿泻痢。”(43)
乌头治疗痿痹。周家台秦简《病方及其他》治疗“痿(痹)病”使用了乌头。痿,《说文》“痹也”,段注:“古多痿痹联言,因痹而痿也。”(44)《本草纲目》卷17《附子》:乌头“为百药长”,主治“寒湿踒躄,拘挛膝痛不能行走,……腰脊风寒,脚疼冷弱,心腹冷痛,霍乱转筋,下痢赤白。”(45)
喝生鸡蛋治疗蛔虫引起的“心痛”。胡家草场医方“治心痛”中,有饮生鸡卵以促“蚘(蛔虫)从口出。”《本草纲目》卷48“禽之二·鸡·鸡子(即鸡卵也)”引《肘后方》治疗“心气作痛”:“鸡子一枚打破,醋二两调匀,暖过炖服。”引《古今灵验》治疗“蛔虫攻心”:“口吐清水。以鸡子一枚去黄,纳好漆入鸡子壳中和合。仰头吞之,虫即出也。”(46)
上述药物,麦曲从春秋至西汉一直沿用。此外,麦曲与川芎合用治疗腹疾湿泻、腹坚大,牛胆与黑豆合用治疗赤白下痢,车前子治疗腹胀气,乌头治疗痿痹,鸡蛋清引出腹中蛔虫,这些药物使用方法均与《本草纲目》记载一致。可见秦汉之时,大范围胸腹类脏腑病盛行依旧,楚人对这些病的常用药物药效已有一定的认知,药物使用基本对症。然而,这些药物仅起到缓解症状的作用,但却又难以根治,譬如对胆道蛔虫的治疗,只能少量引出,不能完全驱除。
(三)砭石、导引治病
在医药、巫祝对胸腹疾病不能完全治愈的背景下,如何能更好地缓解这些脏腑疾病带来的身体不适,成为东周至西汉楚人需要直面的重大难题。
砭石、砭针仍旧沿用,其功效主要用于消肿镇痛和放血放脓。张家山汉简《脉书》:“痈肿有脓,称其小大而为之砭。”痈,高大伦释为“脓肿疮”。(47)然而,针砭对体表疾病有一定效果,但对脏腑疾病难以有较大效果。
导引术由此备受推崇。在楚地,导引术至迟在战国就已出现,至西汉时期则极为盛行。《庄子·刻意》:“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伸,为寿而已矣。”(48)《淮南子·精神训》:“熊经鸟伸,凫浴蝯躩。”(49)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有导引图,张家山汉简中有《引书》。导引术甚至被广泛应用到临床疾病治疗中,似乎一切疾病都可通过导引术来缓解,包括“心”“腹”疾病,如周家台秦简《病方及其他》简336云:“搕某瘕心疾,即两手搕病者腹。”张家山汉简《引书》简35以“意少腹而精吹”来治疗“病肠”的腹胀,简67、68以“跨足、折腰”来“引心痛”,等等。(50)
(四)对自然环境致病的认识
东周秦汉时期,人们已发现地理气候与疾病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相关观点被部分学者称之为医学地理学。(51)《左传》昭公元年记秦医和提出六气过则致病的理论,其中就有“明淫心疾”“雨淫腹疾”(52)的观点。天有六气,过则为淫而不利于身体健康,是为“六淫”。“六淫”被后世医学发展为“六邪”,即风、寒、暑、湿、燥、火。《淮南子·墬形训》亦对地理环境与人体健康关系作出了许多总结,一些理论还不断得到后世验证,如“暑气多夭”“岸下气多肿”“谷气多痹”等。(53)中国南方多河流湖泊,有许多潮湿低洼之地,符合“岸下气”“暑气”“谷气”的综合特征,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容易产生中暑、腹疾、痿痹、身足肿之类的疾患,其病症在楚简帛中多有表现。
楚地夏季,暑夹湿邪,易犯心营,易伤气耗津,感冒、中暑、胃肠不适常常发生。楚地许多地方湖泊众多、河网密布、雨水充沛,潮湿温暖的夏季促使各类病菌和寄生虫繁殖加速,若饮食不洁,极易导致肠胃道疾患的流行。“肠病毒只在夏季及初秋流行,每年六至九月为高峰期,气温过低的(北方)地区并不利于肠病毒生存。”(54)“雨淫腹疾”是古代楚地大部分区域的医学地理特征。
更好地适应自然环境以健康长寿的养生理论与方法,备受楚地人们的关注。《引书》开篇言明“春产、夏长、秋收、冬藏”是彭祖长寿之道,篇尾认为“人之所以得病,必与暑湿风寒雨露、腠理启合饮食不合,起居不能与寒暑相应,故得病焉”,最终重申其主旨“治身欲与天地求”的养生理念。(55)楚人积极探讨人体健康与自然气候等因素之间的关系,认为人是否得病,与人所处的自然环境密切相关,因此自身生理调节、饮食起居等因素都要与天地寒暑变化相合。
面对严重脏腑疾病的盛行,楚人不断总结,对内、外病因观有着更为深入的认识。《引书》云:“贵人之所以得病者,以其喜怒之不和也。……贱人之所以得病者,劳倦饥渴,白汗决绝,自入水中,及卧寒空之地,不知收衣,故得病焉;又弗知呴呼而除去之,是以多病而易死。”(56)楚人认为,人贵贱不同则患病机理、治疗方法与最终寿夭等多有不同,譬如贵族可通过导引来治疗疾病,效果明显,但平民不行。楚人总结认为,平民“多病而易死”有其客观原因,除饥饿、受风寒等因素外,还与职业因素有关,譬如田间、水中劳作。
平民劳倦、饥饿、入水劳作导致多病而易死的认知,与楚地这一时期卑湿、高温的气候导致腹疾、早衰、早夭等总结是一致的。疾病的产生不仅源自人体自身因素,还有源自于环境因素。恶劣的自然地理和社会环境,往往会导致群体性的疾病发生,这就是地方病和职业病。
《引书》提出的“自入水中”,或是楚地平民“多病而易死”的重要原因。疾病可源自劳作本身,也可源自于劳作所在的环境。因劳作、生计原因,一般平民比贵族接触农田、江湖池泽的时间要多得多,由此接触寄生虫、细菌、病毒等病原因素也大得多,譬如荆州地区在近现代曾是血吸虫病的重要疫区,接触疫水将会迅速感染疾病。楚地饭稻羹鱼,鱼虾河蚌随处可见,也为楚地人们喜爱,但若生吃或者食用时没有熟透,就会增加感染肝吸虫的机会。对楚地仅有的四具保存较完整的战国至西汉古尸科考发现,此时楚地已出现感染肝吸虫、血吸虫、绦虫、人鞭虫、蛔虫等寄生虫病的案例(57),两种以上的感染率为100%,这些寄生虫病感染会导致严重的脏腑疾病,如胆结石、肝硬化、肝腹水、脾肿大、上消化道出血、腹胀、腹泻、贫血、不思饮食等(58),产生的症候与楚简所载病症基本吻合。因此,平民长期的入水劳作而多病易死,是楚人对当地疾病长期观察并理性总结而得出的结论。
汉代以降,江南、南方常被视为卑湿、暑热之地,疾疠丛生,早夭的记载不绝于书。《史记·货殖列传》:“江南卑湿,丈夫早夭。”(59)《淮南子·墬形训》云:“南方阳气之所积,暑湿居之,其人……早壮而夭。”(60)《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载“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61)《汉书·严助传》载:“南方暑湿,近夏瘅热,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62)《南史·顾协传》:“北方高凉,四十强仕。南方卑湿,三十已衰。”(63)南方卑湿暑热气候以及人们早夭的传言既被史书记载,也让北方士大夫对南方充满恐惧。由此可见,楚地多发大范围的脏腑疾病,当是张家山汉简《引书》“(贱人)多病而易死”出现的直接原因,也与《史记》等传世典籍有关南方卑湿、民众早夭等记载是吻合的。
四、余论
文献中东周至西汉盛行于楚地的脏腑疾病,先秦时以个案表征出现为主,秦至西汉则主要在医经、医方中呈现。这些脏腑疾病多是大范围的胸腹疾病,有心胸痛、腹痛、腹胀、腹泻、厌食、下肢浮肿等病症表现。
先秦至西汉,楚地医疗卫生水平仍十分低下,脏腑生理解剖认知尤为落后。先秦时,巫医混杂,楚地医学仍处于经验积累阶段。出现的真正脏腑名只有“心”,其他五脏六腑名称尚未出现,复杂的脏腑病或以“腹心疾”“胸膺疾”“肩背疾”“下心而疾”“心疾以合于背”来笼统表述,或以数种病症一起来呈现。秦至西汉,脏腑名逐渐丰富起来,说明人们对内脏器官的分布已有了一定的认识,但人们对脏腑病的表征描述和诊断仍存在许多误区,“胸中痛”、上腹痛常被看作“心”疾病。前文引周家台秦简《病方及其他》中按摩腹部治疗“病心者”,张家山汉简《引书》以“跨足、折腰”来治疗“心痛”,胡家草场汉简医方饮鸡蛋清引出蛔虫来治疗“心痛”,皆是将上腹部疾病(如胃病、胆道蛔虫病等)当作“心”疾病。这种认知误区与早期医学经典的脏腑认知基本一致。《素问·藏气法时论篇》:“心病者,胸中痛,胁支满,胁下痛,膺背肩甲(胛)间痛,两臂内痛,虚则胸腹大,胁下与腰相引而痛。”(64)正是将整个胸内(中)痛和上腹部痛皆归为“心病”。《灵枢经·厥病》则将心痛分为厥心痛和真心痛,而厥心痛包含胃心痛、脾心痛、肝心痛、肺心痛和肾心痛。(65)张伯礼、吴勉华主编《中医内科学》认为:“唐宋以前的文献多称胃脘痛为心痛,与属于心经本身病变的心痛相混。”(66)总体而言,出土简帛中楚人的“心疾(痛)”,大体与“胸内痛”等同,而且边界较为模糊。(67)
当然,楚武王的“心荡”与楚昭王、楚简墓主的“心疾”有着本质区别。楚武王在位51年,其寿命应约在70岁左右,但武王的长寿并非楚贵族中的普遍现象,如昭王和楚简墓主均是在40岁以下英年早逝。楚国历史早期有个筚路蓝缕的阶段,这一阶段约在武王时结束。武王之后,文王“始都郢”,楚王族开始从汉江中上游进入中下游地区,生活自然环境为之一变,从山区到平原进行疆域开拓,与河流湖泊沼泽接触得更多,各种寄生虫和微生物环境却是未知,脏腑疾病开始呈现腹疾和“腹心疾”的特点,楚人健康寿夭或因此受到影响,巫祝宁疾由此更加盛行。
面对胸腹部脏腑疾病盛行,先秦时有极少数楚国贵族选择逃亡到周边山区。西汉时期,楚地贵族盛行以导引来舒缓胸腹病痛,同时避免田间和下水劳作。严重的胸腹部脏腑疾病,对当时楚人的健康造成了极大影响。楚卜筮祭祷简相关墓主多是男性贵族,人骨鉴定死亡年龄多在25—40岁之间。贵族患上这些脏腑疾病尚且无能为力,医疗条件更差的一般平民只会更加严重。《引书》中“(贱人)多病而易死”,较为客观地反映了当时楚地贫民生命健康状态。楚地出土简帛中有关疾病寿夭事实及其相关认知,古尸科考中肝吸虫、血吸虫、人鞭虫、绦虫、蛔虫等多种寄生虫卵的发现,既反映了古代楚地医疗水平的低下以及生活卫生环境的恶劣,又正好印证了“雨淫腹疾”“暑气早夭”“江南卑湿,丈夫早夭”等传统医学地理学认知。
注释:
(1) 晏昌贵:《巫鬼与淫祀——楚简所见方术宗教考》,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210页。
(2)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新蔡葛陵楚墓》,大象出版社2003年版,第184、38页;宋华强:《新蔡葛陵楚简初探》,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34页。
(3) 陈伟主编:《楚地出土战国简册[十四种]》,经济科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395—446页。按:本文所引葛陵、望山、包山等卜筮祭祷简释文均源自陈氏《楚地出土战国简册 [十四种]》, 分别见于第395—446、 271—286、91—118页。
(4)(9) 张光裕、陈伟武:《战国楚简所见病名辑证》,《中国文字学报》 第一辑, 商务印书馆2006年版, 第82—91页。
(5) 湖北省荆州地区博物馆:《江陵天星观1号楚墓》,《考古学报》1982年第1期。
(6) 晏昌贵:《巫鬼与淫祀——楚简所见方术宗教考》,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345—370页(附录)。本文所引天星观简释文均源自晏氏辑校。
(7) 舒之梅、刘信芳:《望山一号墓竹简校读记》,《饶宗颐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香港翰墨轩出版有限公司1997年版,第55页。
(8) 湖北省荆沙铁路考古队:《包山楚简》,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序1页;湖北省荆沙铁路考古队:《包山楚墓》,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335、415页。
(10)(12)(13) 杜预注:《春秋左传集解》,上海古籍出版社1977年版,第136、607、806页。
(11)(14) 张苇航、王育林校注:《古代疾病名候疏义》,学苑出版社2012年版,第356、362—363,374页。
(15)(29)(30)(37)(52)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修订本),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163、1289—1290、1192、440—441、1222页。
(16) 刘向:《新序·说苑》,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23页。
(17)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新蔡葛陵楚墓》,大象出版社2003年版,第38页。
(18) 陈伟主编:《秦简牍合集(三)·周家台秦墓简牍》,武汉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4—63页。本文所引周家台秦简《病方及其他》均源于陈氏《秦简牍合集》。
(19) 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里耶秦简》(一),文物出版社2012年版,第89页。
(20)(21)(55)(56) 张家山二四七号汉墓竹简整理小组:《张家山汉墓竹简[二四七号墓]·引书》,文物出版社2006年版, 169—186、 115—116、 171, 185,186、185页。
(22)(23)(47) 高大伦:《张家山汉简〈脉书〉校释》,成都出版社1992年版,第18—23、108—116“附录”、101页。
(24) 李志芳、李天虹主编:《荆州胡家草场西汉简牍选粹》,文物出版社2021年版,第201页。本文所引胡家草场医方均源于此。
(25) 马继兴:《马王堆古医书考释》,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版,第29—31、444、446、474页。
(26)(64) 郭霭春主编:《黄帝内经素问校注》,人民卫生出版社2013年版,第127、229—230页。
(27) 胡厚宣:《殷人疾病考》,参见《甲骨学商史论丛初集》(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322页。
(28) 姚孝遂、肖丁:《小屯南地甲骨考释》,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79、68页。
(31)(34) 陈伟主编:《秦简牍合集(一)·睡虎地秦墓简牍》,武汉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444、393,552页。
(32) 杨华等:《楚国礼仪制度研究》,湖北教育出版社2012年版,第245—294页。
(33)(35) 李建民:《从医疗看中国史》,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71、68页。
(36) 李零:《中国方术考》(修订本),东方出版社2000年版,第293页。
(38)(39)(40)(41)(42)(43)(45)(46) 李时珍:《本草纲目》,人民卫生出版社2018年版,第1544—1545、837—839、2757、1500,1504、2706、1070、1161、2606,2609页。
(44) 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305页下。
(48) 王孝鱼点校:《庄子集释》,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535页。
(49)(53)(60) 何宁:《淮南子集释》,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527、339—340、352页。
(50) 周祖亮、方懿林:《简帛医药文献校释》,学苑出版社2014年版,第375、383页。
(51) 龚胜生:《中国先秦两汉时期的医学地理学思想》,《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5年第3期。
(54) 吴波主编:《显微镜下的微生物世界》,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12年版,第106页。
(57) 湖南省博物馆,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上),文物出版社1973年版,第31—32、156—158页;武忠弼主编:《江陵凤凰山一六八号墓西汉古尸研究》,文物出版社1982年版,第4—21页;杨文远等:《江陵马砖一号战国楚墓古尸的寄生虫学研究》,《武汉医学院学报》1984第1期等。
(58) 殷国荣主编:《医学寄生虫学》,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30—35、76—77、90—91页。
(59)(61) 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3268、2492页。
(62) 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2781页。
(63) 李延寿:《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519页。
(65) 河北医学院:《灵枢经校释》,人民卫生出版社2009年版,第351—355页。
(66) 张伯礼、吴勉华主编:《中医内科学》,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7年版,第156页。
(67) 贾海燕:《楚卜筮祭祷简的“心疾”“腹疾”“腹心疾”》,《江汉考古》2021年第2期。
作者简介:贾海燕,湖北省社会科学院楚文化研究所副研究员,湖北武汉,430077。
(责任编辑 张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