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威的诗

巴山夜

秋天来了，像蛇蜕下褶皱的冰凉

无声地成真。夏季遗落在一场细雨里

你在石桥上等一个人，枯黄的纸雨伞

接住雨水。而栏杆接住生锈的目光

雨水滑落屋檐，此起彼伏

声声击中我心脏的跳动

那么重。漆黑，每时每刻地向下

仿佛默默承担，忍受了一切

仿佛需要吐出一口气

仿佛我也不能唤醒它的轻与白

捕蝉

夏天的蝉鸣附着在星光上，不断抵达

不知在诉说什么。风推树冠反弹的韧性

让枝叶抖动，漏下流星的轨痕

树行间，流淌着一条银河，手握捕网的

男孩仰起脸，对着空荡荡的树干发呆

他听到了蝉鸣却找不到鸣叫的那一只

那个下午的风很凉，多年来蝉一直叫着

正在发呆的那个人暂时还不会醒来

梦境

蝉鸣在窗外转动喉咙的螺旋桨

它悬停在视力不可及的高度

系紧了安全带，树叶和光线

移动低空飞行区。树皮的枯色

覆盖诱人的本体，愈难以获得的事物

我坐在椅子上吹电扇，心头的

烈日赶走了时间。静止在阳光

留下的尿痕上。仿佛永远不会远去

接下来我会睡着，直到一个少年

提着一根捕网悄悄走进来唤醒我

河畔

午后的温暖牵引我们去河畔，瘫坐

或者躺下。树叶轻轻移动摩挲的阴影

肩与踵，碎花一般杂乱，令眼睛接力

河道的碧玉涌动，推动太阳的移速

整个下午，阳光缓慢填充

植物毛孔，影子越拉越长

西天逐渐红透，云霞乱飞

投射在水底。不知名的水鸟在远处

发出几声鸣叫。青草轻轻摇动着爱抚

任影子消失，头顶汇聚水滴

三千尺

微醺，微微摇晃，深蓝的星空注满凉水

勾动体内潮汐。商业的红绿逐渐沉没

额头高光扬帆，舌头动力十足

荆棘伸出古代的枝条，河风扯紧

衣袖与河面黑光。男人不应伤感

要效仿河道心胸吐出豁达，只管向前

我们扮演自然，踩住危险桥腰

拉开拉链，释放雨水让青春的瀑布

随河流奔向海洋，这一夜终将不再来

滁州西

雨水悬在空中，细白手指

如琴键跳动，敲打我的屋檐

青青瓦片大汗淋漓

一次次醒来，失重中破碎

窥探亮起的窗，灯光折叠的

心事，霉斑的裂纹爬满墙角

梦里怅然若失的其实早已失去

夜间滑落的，天明前将连遭滑落

猫的心事

一只猫，坐在秋日堤岸，背影

板正像哲学家。它想起童年

草坪上蝴蝶摇晃，飞走的那只

它听见鸟鸣真是越来越稀疏了

电网、毒麦、塑料颗粒都进化成

鸟类的天敌。它回忆好玩又好吃的麻雀

小巧灵活。除非爬到檐下鸟窝

寻常是抓不到的。北方的秋，给猫孤独

它迷恋上晒太阳，像置身于梦

有甜蜜的错觉。某一刻它的脑袋

缓缓滑动。如同亲吻自身，从一种

惊异中醒来。把它拉回生活的裸体中

【作者简介】张子威，一九九七年生，毕业于广西民族大学。作品散见于《北京文学》《作家》《诗歌月刊》《青春》《广西文学》等刊物。曾获第四十届樱花诗赛三等奖、第十届“青春文学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