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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溪故事

2024-09-11俞兆祥

星火·中短篇小说 2024年3期

船形的村庄

通常,进入一座村庄的道路不止一条。我的家乡婺源县思口镇思溪村就是如此。

进入思溪村的道路有五条。它们分别从东北方向的思口、延村,从东南方向的读屋前、黄良坑,从西偏北方向的黄余源、大田段,以及从西北方向距离思溪村更远的龙腾、满堂进村。在离思溪村一里多地的东南方向,也就是从读屋前、黄良坑去往思溪的路途中建有一座石头砌成的亭子,名叫“思里亭”。在思里亭前,另外辟出一条石板路,绕过思溪村的后龙山,也可以抵达思溪村。如此,进入思溪村的道路就有了五条。

在进村的五条道路中,绕过后龙山的那条路因林木繁茂,显得阴森、偏僻,走的人少,后来就逐渐荒废了。

与其他几条进村道路不同,从西北的龙腾、满堂,以及更远的婺北集镇清华方向进村的道路是唯一能够俯瞰思溪村全貌的。

尽管儿时的我曾经无数次站在那条石板路上俯瞰思溪村,可是,我始终都没有看出这座古老的村庄藏有什么奥秘。

有一年夏天,母亲对还未满十五岁的我说:“你爸不在了,该你去井里打水了。”那年正月,我父亲去世。父亲的丧事结束后,我便从婺源中学辍学回家,去父亲曾经工作过的思口茶站做临时工。8月初,我被茶站辞退,赋闲在家。听母亲这么一说,我点点头,接过我父亲用过的担钩、水桶和提桶,默默地向村头那口水井走去。

跨出我家大门,一来到后龙山山脚下的意诚堂—俞氏宗祠门口,就听见水井坊那边人声喧哗,热闹极了。一脚拐进巷口,便发现巷子里排了一长溜的队伍,全都是肩上挑着水桶,手上拎着提桶去打水的村人。

我有些懊恼地叹息道:“咱们思溪村真是古怪,全村就只有村头一口水井,弄得大家跟抢水似的,干吗不多打几口井呢?”

“嗨嗨,这你就不懂了!”堂叔偏着头,笑着对我说,“你傻不傻?咱们思溪村是一座船形的村庄,全村只有村头一口水井,就像船头的插篙孔。要是多打几口水井,船不就漏水沉了底?”说完,哈哈哈一阵大笑。

若干年后,当我搭班车从婺源县大鄣山乡下村小学回家,从思溪村坦脑客车招呼站下车,再次从高处俯瞰思溪村时,我惊喜地发现,思溪村真的与一条行进中的小船一模一样!

船形的村庄,意味着什么呢?

一条船,如同一条鱼,它们都离不开水。所不同的是,鱼潜游在水里,船航行在水面。既然村庄酷似小船,那么,村庄周围必定有水。

是的,思溪村依山傍水。山是对峙的前龙山与后龙山,水是交汇的龙河与玉带河。龙河与玉带河像两只臂膀,将思溪村这条小船温情环抱着,唯恐它磕了、碰了或撞了。

直到2012年暑假期间,我受邀为婺源县旅游委员会编写《婺源文化与生态旅游区导游读本》中的思溪、延村导游读本条目时,才得以打开窗户的一道缝隙,窥探到思溪村厚重历史的某一页,进而揣测船形村落的隐喻。

据记载,思溪村始建于南宋庆元五年(1199年),先祖是俞氏十五世祖若圣公,由张文坑迁居而来。若圣公带领大家辟土拓荒、结庐定居,繁衍至今。绕村而过的思溪水,也就是玉带河,初名“泗水”,也叫“泗溪”,溪流名即村庄名。后因俞姓忌讳,以鱼(俞)水相依之兆改名为思溪。从村名的几经更改来看,自始至终都离不开一个字—水。

由此,我似乎恍然大悟:思溪村的俞姓(至元代,有江姓迁入思溪村与俞姓合居,而江姓则干脆把“水”嵌入到自己的姓氏里去了)村人,因姓氏中的俞与鱼同音,而鱼(俞)是离不开水的,所以,就别出心裁把思溪村的村形设计成船形。既然是一条船,就必须有行有止,于是,又在村头凿一口水井,作为固定船舶的插篙孔……事实上,思溪作为古徽州、尤其是婺源重要的商贾之地,明清时期,外出经商的村人几乎占到了成年男子的十之八九,他们大多在江浙一带经营木材、茶叶等贸易。他们在异地创办的木行、茶铺和盐号等商号,不就是一艘艘在商海里航行的船?经营木行、茶铺等商号的思溪商人,不就是在船上摇橹、划桨和撑船的船夫?思溪村现存的八十余幢恢宏、气派的徽派建筑,足以证明当年思溪商人在变幻莫测的商海里取得的辉煌与荣耀。

通济桥

思溪村位于玉带河南岸、龙河西岸,因河流阻隔,须借助桥梁以利交通。自古以来,思溪村先后修建了大大小小桥梁五座。其中廊桥一座,石桥两座,木桥两座。至2013年,又建造水泥公路桥一座。

在思溪村所有桥梁中,通济桥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据光绪年间《婺源县志·津梁》记载:通济桥由村人俞宗亨始建于明景泰年间(1450—1456年),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桥梁被洪水冲毁。桥梁毁坏后,村人俞德任捐田三亩倡议修造,至嘉庆九年(1804年)竣工。此后,通济桥屹立在玉带河上220年之久。通济桥全长约22米,宽3.8米,桥廊亭为八开间,建筑风格简朴、实用。河中央的桥墩,古朴,厚实,西侧砌成半截船形(又是一个船形),俗称“燕嘴”,其目的在于减轻洪水对桥墩的冲击,而在燕嘴的中心位置,竖立一根“如来佛柱”,桥墩东侧的桥墩尾部建有“河神祠”,供奉大禹牌位。廊桥东西两侧置有桥栏和坐凳,供人休憩、聊天。

上世纪上半叶,通济桥北岸有少数建筑,且多为店铺。有豆腐店、糕点店,还有医馆等等。改革开放以后,通济桥的南桥头堡除了一间经营多年的理发店以外,先后开起了数家杂货店,就连桥墩尾部的河神祠,也开起了一间早点铺,卖包子、馒头、油条、清明粿等。一时间,通济桥上村人云集,有谈天说地的,有坐而论道的,有购物的,有卖小吃的,有理发的,还有啥事都没有、纯粹就是来桥上闲逛、听新闻的……久而久之,通济桥俨然成为思溪村最红火的社交与聚会场所。

一座普普通通的桥,往往可以折射出一个村庄的人性与人情。

思溪村地处婺源县中部,在汽车还没有问世的年代,思溪村是沟通婺源县东北乡与西南乡的重要枢纽之一。从东北乡的清华、浙源、沱川、鄣山、古坦去往西南乡的中云、高沙、龙山等地,思溪是必经之地。即便是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也有不少商贩依然选择经过思溪。

记得有一年夏天,几个牛贩子从东北乡的鄣山公社买了几头水牛前往中云公社。他们赶牛到思溪的时候,刚好是正午。头顶上是炎炎烈日,肚子里是辘辘饥肠,他们渴望找一处荫凉场所歇气进食。老远,他们就看见了通济桥,也看见了在桥上乘凉的村人。领头的男子不假思索,急急把牛赶上了通济桥。通济桥的桥板是杉木的,上千斤重的几头牛一上桥就把桥板踩得嘎吱响,甚至,连桥栏都在微微颤动。本来,桥上的村民可以阻止他们的牛上桥,可是,那天桥上理发店里的剃头师傅正在说书。俞师傅说的是《薛仁贵征东》,大家都听得入迷了,全然没有注意到几头庞然大物上了桥。等到人和牛准备下桥了,在桥上听故事的几个小伙子才反应过来,赶忙过去找牛贩子交涉。就在这时,一头水牛竟然在南岸的石阶上拉了一大摊牛粪。大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村人揪住领头的牛贩子,厉声喝道:“你的眼睛藏进了裤裆?!你没瞧见桥柱子上的告示?!”牛贩子一哆嗦,说:“没,没瞧见。”于是,小伙子把他扯到桥北岸一根桥柱子面前,指着一张已经褪了色的红布,说:“你好好看看吧!”牛贩子使劲眨巴眨巴眼睛,说:“字都看不清了。”“谁说看不清?我读给你们听听。耕牛过河须经过上宅石桥。若是牵一头牛过通济桥,每头牛罚款一百元。”顿了顿,小伙子又说,“你们牵了四头牛,该罚四百块!”牛贩子一听,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号啕大哭,“罚我们四百块钱,还不如要了我们的命。”事实上,牛贩子贩一头水牛,满打满算,也就赚个三四十块的辛苦费,一头牛罚一百块,还真是要了他的命呢。牛贩子向小伙子苦苦哀求。另外几个牛贩子也一齐跪下,哭声连天。最后,村里一个老者过来打圆场。老人说:“告示褪了色,是事实,可你们违反了通济桥的通行规定,也是事实,要是一分钱不罚,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念你们几个贩牛辛苦,挣钱不容易,我就来做一个和事佬。罚四百块钱就不说了,你们几个一共掏六十块钱给我们村包一场电影放放,行不行?”几个牛贩子听了,赶紧向老者磕头致谢,感谢思溪人对他们的宽容和理解,爽爽快快掏了钱,并保证下不为例。就这样,我们这些小孩子晚上便捡到了一场电影看。

一座通济桥,不仅沟通南北、通达四方,还拥有了“有容乃大”的标签。

昔日,通济桥不单在夏季坐满了休憩和休闲的村民,即使是冬季,也有村人习惯性要去坐一坐、歇一歇,全然不顾桥上的风寒与霜露。桥上人一多,新闻就多。大到国际形势、国内要闻,小到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有时,常常为一则新闻的真伪,传播者与听者争得面红耳赤,像斗红了眼的公鸡那样。不过,争执一结束,争执双方的火气也就冰消雪融,没有人去记仇,仿佛啥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以至于,常常有外村人借通济桥揶揄思溪人,他们说思溪人一上通济桥,连癞蛤蟆都成了英雄好汉,本事大到“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意思是说思溪人欢喜在通济桥胡侃乱吹,牛皮吹得老大,却又眼高手低,只会说,不会做。思溪人听了,不屑地撇撇嘴,说:“吹牛皮不犯法!何况,你们连牛皮都不会吹,有啥资格说我们?”

如今,随着婺源旅游业的红火,每年一到三、四月油菜花开的旅游旺季,从早到晚,思溪村的通济桥上都坐满了人,也站满了人,摩肩接踵,甚至把廊桥挤得水泄不通,就连村民过桥都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当然,旅游旺季待在桥上的人绝大部分是游客。游客在桥上拍风景,拍山,拍水,拍老房子,也拍桥下的游客。桥下的游客呢,却把镜头对准了桥上的拍摄者—拍风景的人,已然成了别人镜头里的风景。

徽派民居

婺源长期隶属于安徽,属于徽州一府六县之一,建筑风格是典型的徽派样式。思溪村现存八十余幢明清时期建造的民居,比较著名的徽派民居有敬序堂、百寿花厅、七叶衍祥和继志堂等。

这些老房子能够比较完整地保留下来,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冥冥中有一种命运的安排?

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从就职的鄣山乡中学回家,一踏出客车车厢,映入眼帘的就是思溪村西北方向二三华里以内的大田段与黄余源两个村庄。这两座村庄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富裕起来的农民,正在比赛似的建新房。每一次回家,我仿佛都能看到两个村庄的变化,可谓是“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而看看自己的村子,我每一次俯瞰,看到的总是老样子,村子一年到头都立不起一幢新房子。我因此常常暗自神伤,更被两个谜团纠缠不休:一是我们思溪人为什么不建新房子,只愿意待在一两百年前建造的老房子里;二是我们思溪人不建新房子,是我们的村人比别村的村民更穷吗。

尽管我们可以用老掉牙的“粉墙黛瓦,飞檐翘角”来描述和赞美徽派民居,可是,住老房子与参观老房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幽暗、潮湿、局促、狭窄,几乎是所有徽派民居的通病。当年建造这些高墙大屋的商人,是从一个大家族的视角和功能来考虑的,大多采用多进院落式布局,以满足家族成员集居的需要。一般而言,徽派民居除了建有满足实用功能的正堂、厨房以外,通常还建有客馆、花厅,以及专供女眷或下人出入、使用的偏房、门圈、暗道等建筑。比如,我堂哥家住在我家老宅的客馆,客馆的右边辟有一条长长的暗道,可经暗道由大门口避开前厅和后厅直接进入厨房。

思溪村的传统徽派民居集中体现了儒家长幼有序、男女有别的伦理道德观念。1949年后,思溪村的家族式集居方式被打破,家庭式集居方式形成。于是,一幢深宅大院,往往会住进几个家庭,甚至,几个家庭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有可能你家分到了一间厨房,我家分到了一间偏房,他家则分到了一间女眷的盥洗间……就这样,种种生活上的不方便纷至沓来,甩都甩不掉。甚至,居住在大宅子里的这个家庭与那个家庭因一丁点芝麻绿豆似的琐事,也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大打出手。我曾经在我家的老宅子里住过几十年,如今回想起那些往事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万幸的是,枯木可以逢春,铁树也可以开花。

1987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份,可对思溪村和思溪村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

这一年的夏天,一个叫牛犇的人来到了思溪村。他被思溪村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和古朴典雅的人文氛围感染,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他决定不再去其他村子,就在思溪村走走看看。在村里溜达一圈后,牛犇信步踏进一间宅院。宅子主人足意婆热情接待了这位远道而来的陌生人,带着他楼上楼下参观了前堂、后堂、客馆、花厅花园、走马回廊、闺楼、美人靠,甚至,还带他看了已成废墟的花园。看完后,牛犇向老人躬身道谢,嘴里喃喃说出了两个字:“有了!”老人看着激动不已的牛犇,弄不明白陌生人嘴里说出来的“有了”的涵义。

其实,正是牛犇的“有了”这两个再简单不过的音节,改变了一幢老宅子,也改变了思溪村的命运。

当年,牛犇作为《聊斋》电视系列片之一《陆判》的导演兼演员,受命在婺源寻找拍摄地,而牛犇踏进的那幢老宅,又是思溪村保存得最完美,也是现存规模最大的徽派民居—敬序堂。

1987年8月,《陆判》在思溪村的敬序堂开机。自此,敬序堂有了“《聊斋》影视屋”,思溪村有了“《聊斋》影视村”的称号。当然,上述称号的形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2002年暑假,我在族兄协祥家翻看族谱,偶然发现两篇署名俞文杰的《〈聊斋志异〉跋》和《又跋》。《〈聊斋志异〉跋》内文259字,《又跋》内文183字,竖排印刻,均为文言文,无标点。当即,我写了一则消息发在《婺源报》上。后来,县内相关人士又制作成新闻在省级报纸发表。经考证,俞文杰系思溪村三十八世祖,是一个茶商,也是一个由举人入贡的书生,还有一个官衔“修撰左侍郎”(很有可能是捐来的官衔)。而他,恰恰又是敬序堂的主人。尽管思溪景区的导游词有“俞文杰与蒲松龄交往甚笃,且为《聊斋志异》第一读者”的说法,但在实证上还是缺少一些关键证据。上述说法流传,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发展旅游业的考虑。不过,撇开上述因素,单是从跋文来看,俞文杰对蒲松龄的仰慕和对《聊斋志异》的喜爱,是确定无疑的。

由此可见,《聊斋志异》系列片的拍摄和俞文杰的《〈聊斋志异〉跋》《又跋》的发现,在某种程度上终于使得“《聊斋》影视屋”和“《聊斋》影视村”的名号,不至于虚无缥缈了。

在撰写思溪村导游词时,我特意去敬序堂考察了一番。

敬序堂建于清雍正年间(1724—1735年),由庭院、正厅、后堂、花厅、厨房及花园组成,占地一亩多。房屋前院整齐、宽敞,大门朝北。大门朝北,不朝南,似乎不符合常识。其实,按照风水学“商属金,南方属火,而火克金”的说法,商家大门朝南,不吉利还要破财。因此,思溪商家建房不朝南,反朝北。前院西侧出门即花园,现花园已经荡然无存,成了菜园。走进正厅,我们看到正堂的额坊、侧坊和回廊上都雕刻着戏剧故事、人物传说,人物和场景都栩栩如生,令人惊叹。在它的客馆里,我们更欣赏到了客厅上方的藻井。藻井为长方形立面,室顶周圈如意斗拱密布。斗拱下平綦枋侧面的木刻浮雕,美轮美奂。平綦枋上一边是石榴喜鹊图,另一边是佛手锦鸡图,平綦枋下转角处设置雕花撑拱。撑拱上雕刻着几串葡萄。葡萄意为多子多福。客厅前檐设廊轩,梁架为撑拱托檩条结构,其木雕也是巧夺天工,令人拍案叫绝。廊轩的撑拱是活灵活现的荷叶木雕,寓意和和美美。檩条的两端搭在垂花柱上,垂花柱固定在墙壁上,以边板护衬。柱子底部雕刻有篾丝花篮和几束葵花加以饰衬,尤以篾丝花篮最为逼真,仿佛在边板上悬挂着的是一只真正细竹丝篾编织的花篮,令人叹为观止。在敬序堂,几乎集中了婺源“三雕”之一的木雕的精华。上楼,是一间闺楼。楼上有“美人靠”。抚摸着上了包浆的靠背,遥想当年在家里独守空房的徽商女人,日日坐在这里思念夫君、盼望夫君归来的场景,心里不由涌出一缕酸楚。

自拍摄《聊斋·陆判》电视系列片起,先后有历史剧《况公案》、电影《暖》、电视连续剧《怎能失去你》、电视连续剧《青花》、电视剧《梦回青河》等影视剧来思溪村取景拍摄。而引起轰动效应的当属2004年7月由赵雅芝和斯琴高娃联袂主演的电视剧《青花》在思溪村拍摄。摄制组以敬序堂为拍摄地,驻扎思溪一个多月,让广大村民得以零距离感受和领略了影视明星的风采,无疑给有影视村之称的思溪村锦上添花。

思溪村旅游业的兴起,也让沉寂多年的百寿花厅名声大噪。

其实,百寿花厅是思溪“兴泰里”家族三座连幢古屋之一的承志堂的偏房,也就是客馆。承志堂建于清嘉庆年间。据传,百寿花厅系一位孝子为庆祝母亲百岁大寿而建。在客馆的十扇隔扇门的锁腰板上雕刻着九十六个不同形态的“寿”字。采用楷书、行书、隶书、篆书等字体雕刻而成,而且,找不到两个字体完全相同的“寿”字,既然叫“百寿花厅”,当然应该有一百个寿字吧,否则,建造者很难摆脱“言过其实”的嫌疑。另外四个寿字在哪里呢?一个是雕刻在玄关正上方门楣上的一个圆形的“寿”字,还有两个分别雕刻在窗户上,是两个经过抽象化的字体拉得很长的“寿”字。这样,百寿花厅就有了九十九个寿字。至于第一百个寿字,后人始终没有找到,似乎,建造者故意要给后人留下了一个未解之谜。

2001年,香港凤凰卫视《寻找远去的家园》摄制组来婺源拍摄。有人从直升机航拍的视频中发现,百寿花厅的房屋布局、结构酷似一个“寿”字。一人呼,百人应,结果,以讹传讹,大家信以为真。

后来,又有人抛出新论,说第一百个“寿”字,就是孝子的百岁母亲。换言之,一百岁的老母亲就是第一百个“寿”字。当然,对这一说法,村人也好,游客也好,都是姑且听之,姑且信之。

或许,留一个未解之谜,实属百寿花厅建造者的初心吧。

至于七叶衍祥,据《婺源县志》记载:“俞文炳妻程氏,思溪人。年九十,家中七代同堂。道光廿八年(1847年)题请赐匾‘七叶衍祥’。”现如今,该匾完好无损悬挂在堂上。正是由于“七叶衍祥”,一位在广东东莞一所职业学校当老师的范姓男子来思溪村旅游后,索性从任职的学校辞职,租赁下七叶衍祥古宅,办起了思溪村第一家民宿。因民宿生意兴隆,范老师的妻子也来了。后来,范老师的父母亲也来了,两位老人常常在傍晚时分外出散步,每每看到我们村民,他们都要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问好。

在思溪村,除了七叶衍祥民宿,还有花田溪民宿,以及积微山庄民宿等等。

花田溪民宿的堂主马志刚,是一位硕士毕业的建筑设计师,来思溪旅游后,也把自己深度融入到了思溪村。现如今,他的花田溪民宿是婺源县有名的轻奢民宿,2023年还被评为“上饶市十佳精品民宿”。

除了外地人在思溪开办民宿,本村人也纷纷开民宿、办旅馆,做起农家乐。村里不少闲置的古宅被修旧如旧,改造成民宿。这样,起到了既保护古建筑,又创造财富的双赢。对于其他尚未被租赁的闲置老宅,只要它具有一定的保存价值,市县两级政府都会下拨专项资金予以修缮。

作为婺源4A级旅游景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近年来,思溪村基础设施日臻完善。去年,思溪村继亮化工程后,又完成了玉带河畔的一河两岸游步道工程,并对玉带河和龙河两岸进行了整修和加固;2023年底,投资两百多万的乡村自来水改造工程动工,此项工程在2024年4月全部竣工,思溪人也可以像城里人一样拧开水龙头用自来水了。

俞兆祥,江西婺源人,乡村中学教师。业余写作,有散文、随笔和小小说作品在《南方周末》《羊城晚报》《西安日报》《西安晚报》《微型小说选刊》等报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