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中的家国意识

[摘" 要] 《桃花扇》中的家国意识历来备受人们关注。《桃花扇》成书背景中的家国因素、家国意识的表现、家国意识在读者阅读接受活动中的作用，以及当时的家国意识和现在的家国意识的不同等方面都能体现《桃花扇》中家国意识的重要意义。

[关键词] 《桃花扇》" 家国意识" 孔尚任

[中图分类号] I207.3" " " [文献标识码] A" " "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4）17-0117-04

一、引言

西周的分封制中受到封赏的多是贵族亲属，西周的礼乐文明奠定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家国意识。这种宗法制的社会结构具有家国同构的性质，从根本上决定了家和国是分不开的。在封建王朝漫长的发展中，这种家国意识逐渐发展成为士大夫文人对国家义务的自觉承担。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家国意识是非常明显的，尤其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家文化十分重要。从孔子积极维护的周礼，到司马迁编写《史记》的世家列传背后体现的大一统思想，再到唐朝众多文人的积极入世，此后在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中，儒家的家国意识牢牢占据着主流地位。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表达了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顾炎武《日知录》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传达了民族存亡是每一个人的责任这种担当精神。以上这些都表达了中国人的家国情怀。

二、《桃花扇》成书背景中的家国因素

《桃花扇》体现了家国意识，主要体现在主观上作者孔尚任本身的思想意识的参与，以及剧中事件本身所反映的历史。清初持续的反清运动、孔尚任本身的儒家思想和他拜访过许多明朝遗老的经历都对孔尚任创作《桃花扇》产生了影响。《桃花扇》是作者经历十余年三易其稿才完成的，孔尚任出身于儒学世家，接受过正统儒家思想的教育，“夷夏之大防”“君臣之大义”的思想始终存在于孔尚任心中。另一方面，儒家知识分子的反清运动持续了很久，这对作者也产生了很大影响。虽然孔尚任没有在明朝出仕，但其拥有的儒家思想和之后入仕清朝的经历是其创作《桃花扇》的思想内因。孔尚任对明朝遗事的了解最早来自其舅秦方仪，在《桃花扇本末》中有“避乱依之，栖息三载，得弘光遗事甚悉”。而剧中的张瑶星道士也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张道士原名张怡，字瑶星，在明朝灭亡之后就隐居在栖霞山的白云庵，孔尚任也曾经拜访过他，这对孔尚任创作《桃花扇》打下了现实基础。南京的衰败景象，更是激发了他的亡国之感。

孔尚任的仕途之路不是一帆风顺的，先是科举屡试不中，然后是治水期间卷入朝廷官员的内斗。1687年到1690年，他在江淮治水，丰富了自己的阅历。孔尚任很早就注意搜集南明的遗事，在治水期间，他游历了扬州、南京的一些古迹，并结识了一些耿介之士和明末遗民。《桃花扇》小引中，孔尚任曾说：“盖予未仕时，山居多暇，博采遗闻的。”这一系列的前期准备是孔尚任能够成功创作《桃花扇》的重要基础。1689年，《桃花扇》完成，上演之后引发了明朝故臣遗老的亡国之痛，康熙皇帝对此深为不满。半年之后，孔尚任就因一桩遗案罢职回家，他写道：“我是白头著书郎，被谗不辩如聋哑”，表达了自己解甲归田的难言之隐。“场上歌舞，局外指点，知三百年之基业，隳于何人，败于何事，消于何年，歇于何地？不独令观者感慨涕零，亦可惩创人心，为末世之一救矣”更是直接道出了《桃花扇》的创作目的，不仅是为了表现南明覆灭的原因，更是为了警戒世人。

《桃花扇》主要的创作动因是明末党争之祸和由其导致的家国覆灭。明朝末年，内忧外患，不仅有李自成起义，而且明朝内部东林党和魏党余孽的斗争也非常激烈。在剧中也出现了“私君，私臣，私恩，私仇，南明非一礼，焉得不亡”这样的句子，作者简洁全面地概括了南明的弊病。

具体来说，《桃花扇》中的家国意识就是指《桃花扇》中所体现的家国情怀。《桃花扇》是一出“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的戏剧，在整部戏剧作品中，作者着意表现的是朝代更替之后引起的兴亡之感和整个人生的虚空感。家国意识指在故事发生的南明王朝覆灭之际，个人在历史的长河中所坚守的对国家和自己的责任，在生死存亡之际保留着自己的操守，用自己的生命来挽救和守卫自己的国家。

三、家国意识的表现

作者主要在两条情节线上体现了家国意识，一是侯李的爱情线，侯方域和李香君的爱情是家国意识的突出表现，他们爱情经历贯穿了南明覆灭经过，最后他们的结局更是爱国之情的升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的结局也是这一主题意义的体现。二是直接体现国家兴亡的战事，这些演绎粗略地体现了明王朝最后黑暗的时光，解释了南明灭亡速度之快的原因。而在表现国家灭亡的过程中，作者更突出刻画了忠奸两派人物，对忠良死节之臣的由衷赞美和他们身上体现的忠君爱国是其家国意识的具体表现。

在侯李爱情这一主要情节上，家国意识也具体化为了忠奸观念，李香君等人对奸佞的反抗体现出的忠君爱国意识是整部戏曲的主旨。剧中先是出现了老赞礼这一人物形象，借由他的口来说明整个事件的始末，在“试一出 先声”中，老赞礼介绍说看了一部戏叫作《桃花扇》，“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惹的俺哭一回，笑一回，怒一回，骂一回”，甚至“那满座宾客，怎晓得我老夫就戏中之人”和“笙歌靡丽之中，或有掩袂独坐者，则故臣遗老者”达到了呼应，老赞礼不仅是作者的代言人，也是满座遗老的代表，这种典型人物说出的话表现了《桃花扇》的历史感和沧桑感，直接渲染了整部戏的悲剧意蕴，而这种国家倾覆的悲痛也给人以沉重之感。

《桃花扇》剧作的历史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柳敬亭对历史题材的讲唱。如“却奁”一出，听说侯方域置办的东西是阮大铖资助的，在侯方域都要动摇的时候，李香君“脱裙钗，穷不妨，布荆人，名自香”，并明言说明阮大铖之人是权奸，不可与之为伍，更不能收他的东西，体现了李香君清醒的政治意识，使她和普通名妓截然不同。这种巧妙的安排让李香君化身为深明大义的人，身为东林人士的侯方域相形见绌，体现了在特殊的时代人们的忠义精神，这种精神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反而会引起人们的共鸣，这就是《桃花扇》广为流传的原因之一。另一条主线有关战事，在南京繁华的表象之外，战事已经非常危急，明朝也岌岌可危，“贼凶少弃囊，民逃剩空房，官穷不开仓，千兵无一粮”更是当时社会的真实写照。“拒媒”一出也体现了李香君的独立人格，在动荡飘摇的局势下，身为青楼名妓的李香君处境非常艰难，但就是这看似做不了主的人生，李香君却有着自己的坚持，这种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品质更让人钦佩。“争位”一出中江北四镇的内讧更是让人心凉，“同室操戈，窝里相争闹”“山河半倾，人心瓦解忘恩旧”，这也是南明快速灭亡的原因之一。在随后的“骂筵”一出中，作者对李香君的深明大义也有精彩的演绎，其中的名唱段“堂堂列公半边南朝，望你峥嵘，出声希贵宠，创业选声容，后庭花又添几种”“东楼伯仲，俺青楼皆知敬重，干儿义子重新用，绝不了魏家种”令人印象深刻。此时的李香君不再是被动地反抗，而是主动出击，更体现了她的民族大义。而家国意识体现得最明显的要数“誓师”一出，史可法的“哭的俺，一腔血作飘零”。作为当时保卫南明的最后一道防线，史可法深知守卫扬州的重要性，尽管没有多少人马，他还是尽力部署，深知“降将无伸膝之日，逃兵无回颈之时”，最后仍没能守住扬州，而南京城内也陷入了危难之中，到处是一片混乱。至此戏曲也发展到了结尾，英雄的穷途末路、以身殉节最让人感慨，满腔愤恨无人可言，“长江一线，吴头楚尾路三千，尽归别姓，雨翻云变，寒涛东卷，万事付空烟”。

随着史可法的沉江，故事也到了最后。在张瑶星的断喝之下，“当此地覆天翻，还恋情根欲种，岂不可笑”。男女主人公的最终结局体现了作者的家国意识，入道修真在戏曲中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所以侯李两人的结局并不令人意外，在“题画”一出就显示出张瑶星和蓝瑛等人的归隐意识，活下来的主要人物避世归隐是他们最好的结局。这和作者本人的经历也有很大关系，孔尚任也曾出世隐于石门山。最后一出“余韵”中，苏昆生曾唱“建业城啼夜鬼哭，维扬井贮秋尸”，体现了清兵的残暴，虽然作者在剧中没有大肆渲染清兵的残忍，但全剧引起的怀念明朝的意识在当时的环境下还是引起了清廷的不满。虽然《桃花扇》表面讲的是侯李之间的爱情故事，但作品中不论是侯方域复社文人的身份，还是李香君深明大义的思想，都强烈地体现了家国情怀，全剧都在演绎明朝末年的史事，由此表现了一代王朝覆灭的悲凉。

四、家国意识在读者阅读接受中的作用

《桃花扇》在面世之后就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纵使元人多院本，家家争唱孔洪词”。除了剧作本身的词曲优美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桃花扇》所要表达的兴亡之感引起了人们的共鸣，清朝后期戏曲的发展情况对《桃花扇》的流传也产生了很大影响。

孔尚任的《桃花扇本末》中记载了“然笙歌靡丽之中，或有掩袂独坐者，则故臣遗老也，灯池酒阑，唏嘘而散”。从中可以看到，当时这种家国情怀在普通民众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这也是孔尚任创作《桃花扇》想要达到的效果，尽管当时孔尚任已被罢官。

《桃花扇》因为词曲优美，在当时的士大夫中比较受欢迎。《桃花扇本末》中记载了“《桃花扇》本成，王公荐绅，莫不借钞，时有纸贵之誉”的现象，当时桃花扇在上层士大夫中演出，每次演出完士大夫总是能被其中的兴亡之感所感染，“楚地之容美，在万山中”“共洞主田舜年”“每宴必命家姬奏《桃花扇》”。如吴陈琰撰《桃花扇·题词》云“使院每闻歌一阙，红颜白发暗伤神”，意思是不仅经历过那段历史的南朝遗老闻之泣下，连没有经历过的少女也为之伤情、伤神，足以看出《桃花扇》的悲情让人感慨。王廷灿的“此身不是开元老，何故闻歌亦怆魂”更是将《桃花扇》极强的感染力说得非常明白。从许多文人的诗作和题词中可以看出《桃花扇》这部作品让很多人产生了共情，从中也可以看出人们对于《桃花扇》的喜爱。《桃花扇》的演出遍布北京、河北真定、河南开封、湖北容美、江苏苏州等地，由此也能看出《桃花扇》在当时受欢迎的程度。

五、结语

总之，《桃花扇》中家国意识的明显体现以及家国意识在成书中的显著作用都是值得学者关注的。通过男女主人公悲欢离合的遭遇，道出了家国的兴亡之慨，也为后世的戏曲文学做出了很大贡献。研究《桃花扇》中的家国意识对深入了解史诗和戏剧文学本身也具有一定的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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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王亚楠.《桃花扇》接受史[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

（责任编辑 罗" 芳）

作者简介：朱鑫，山西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