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从古希腊神话中的女性形象分析女性社会期待

2024-08-20史梦雪李星瑶邵雅楠

今古文创 2024年29期

【摘要】神话作为古代统治者稳固统治的手段,其中的价值观念具有一定的社会导向,希腊神话中所刻画的女性形象能够比较生动地展现古希腊社会对于女性的社会期待。本文将从女性主义角度出发,在能力、气质、性格三个方面探究古希腊神话中女性形象的建构及父权统治下的古希腊对于女性的社会期待。

【关键词】古希腊神话;女性形象;女性主义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29-0054-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9.016

一、引言

古希腊神话作为西方文明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为西方历史文化研究提供了丰富的历史信息。神话的产生伴随着人类文明发展,当社会上的仪式、风俗、制度和道德规范必须寻找一定的权威来证明存在的合理性时,神话就产生了。[1]社会期待则是某个群体根据个体的社会身份所表达的希望与需求。神话作为统治者稳固统治的手段,其中的价值观念具有一定的社会导向,因而希腊神话中所刻画的女性形象也能够比较形象地展现古希腊社会对于女性的社会期待,并通过神话的传播使女性在潜移默化中服从男性的统治,从而达到建立稳固的父权社会,重塑社会观念的目的。本文将从女性主义角度出发,探究古希腊神话中女性形象的建构及父权统治下的古希腊社会对于女性的社会期待。

二、古希腊神话中扭曲的女性形象

女性人格的整体特质在能力、气质与性格三方面具有共同性[1],因此下面将从这三个方面逐个分析在古希腊神话中父权统治者为了巩固父权统治对于女性形象的构建。

(一)能力方面

大自然赋予女性生育能力,因而女性在种族繁衍的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除此之外,相比于男性,女性往往温情感细腻、温和,生来具有伟大的母性、同情心,善于关心体贴他人,这也是在人类形成母系氏族社会重要原因之一。[9]

然而在古希腊的父权社会之中,父权统治者将女性的能力与价值单一的归于生育能力,通过长时间的思想灌输,无论社会地位的高低,女性都会认同自己的价值在于生育。在古希腊神话尼俄柏中,尼俄柏作为忒拜国的王后以自己有七个儿子和七个女儿为豪,并且骄傲自大。她认为民众应该敬奉自己而不是只孕育了双生子的勒托。她表示这个可怜的女人仅仅生了两个孩子,只是她做母亲可喜收获的七分之一。尼俄柏是古希腊社会中父权社会下塑造的经典的女性形象——对于生殖的热情崇拜,嫉妒心强烈以及只会生育的单一价值。

另外,作为更高社会地位女性代表的天后赫拉也难以幸免于难,她的价值也在父权社会中被单一化,赫拉长久地被视为“妒妇”,神话中很多地方都刻画了赫拉捉奸的场面以及赫拉对宙斯情妇惩罚的情节。随着母权社会向父权社会转变,作为一位拥有最高权力的女性,天后赫拉的形象被妖魔化,古希腊神话中刻画了许多赫拉惩罚情妇的残忍场景,以此冠以她“善妒”的名号,例如利比亚国的皇后拉弥尔因为出众的外貌成为宙斯的情妇,赫拉一气之下杀了拉弥尔所有的孩子并且把她变成了无法睡眠的半人半妖。因为与宙斯的情人同名赫拉便给一个国家施展了可怕的诅咒,给这个国家带去灾难。神话中往往将赫拉的这些行为归于嫉妒,其实不然,赫拉更多的应该是愤怒,她的愤怒不来源于嫉妒,而是来源于宙斯的不忠,结婚之时赫拉与宙斯定下一夫一妻的约定,然而宙斯却四处留情,作为一位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女神,丈夫四处留情则是对她尊严的蔑视。古希腊神话中对于像赫拉这种女性,其能力与价值的体现捆绑于在她的丈夫身上,赫拉只有通过各种手段不断地惩罚宙斯的情人才能体现她作为古希腊神界“第一夫人”的地位与价值,她的价值来源于她的丈夫。在父权统治下,赫拉的故事想要传达的思想是即便是一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女神,她的价值也要来源于男性,依附于男性,这个男性是丈夫,是儿子或者是情夫。

传递同样的社会期待的故事还有欧罗巴的故事,美丽单纯的腓尼基公主欧罗巴被宙斯以牧牛的形象欺骗到荒岛,爱神阿芙洛狄忒告诉她要知足,是宙斯把她抢来的,她将成为这位不可战胜的神明尘世的妻,最后欧罗巴默认了自己的命运。在这篇神话故事中有两个看起来似乎截然不同的女性形象,一个是不谙世事的欧罗巴,另一个是掌管世间爱情的爱神阿芙洛狄忒。前者是父权社会下臆想的单纯美好的女性的化身,在父权社会的刻画下这一类女性应该无条件地臣服于男性并且应该引以为豪,即使这个男性有了妻子还有了很多情人。她的价值被动地依附于她的情夫宙斯,即使欧罗巴并非自愿但是仍要服从男性的要求。同样在这篇神话中的另一个女性爱神阿芙洛狄忒,无论是在欧罗巴的故事中还是在其他的故事中,她则是作为一个父权社会帮凶的形象出现。她是美好理想爱情的守护者,但同时也被塑造为淫荡的化身,娼妓的保护者。[2]在《奥德修纪》这部作品中,美丽的阿芙洛狄忒背着她那相貌并不出众的丈夫锻造之神赫淮斯托斯,与风度翩翩的战神阿瑞斯秘密相会。赫淮斯托斯在背后设下了一个陷阱,当场捉拿了这对“奸夫淫妇”。尽管阿芙洛狄特最后成功地逃脱了这场危险的婚姻,众神仍然嘲笑这件充满风情的事情。阿波罗悄声问身边的赫耳墨斯他是否也愿意冒着被捉奸在床的风险而与阿芙洛狄忒同床共枕,赫耳墨斯说:“尊贵的远射神阿波罗我当然愿意呀;哪怕有三重弄不断的锁链把我绑住,哪怕有你们全体男神和女神都看着我,我也愿意同金光灿烂的阿芙洛狄忒同床睡觉哩。”[3]在欧罗巴这篇神话故事中,阿芙洛狄忒也是父权社会下的统治者臆想出来的“娼妓”一般的人物,以期通过这种方式将一个女神的弱化为自己的“玩物”。这是父权社会对于女性价值矮化的常用手段,这种手段在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对于女主人公命运的变化中也可以体现出来。

总的来说,虽然欧罗巴这一篇神话故事存在着两个不同的女性形象,但可以推测出她们的命运应该是相同的。整篇故事充满了父权社会中的男性凝视与臆想,男性可以因为女性的美丽而欺骗她,强制她服从并且女性要因为被挑选上而感恩戴德。同时父权统治者还臆想出来了一个女性形象来证明他们的合理性,他们看上的女人是自愿的,是以此为荣的。

由以上三个古希腊塑造的经典形象可以看出在父权统治之下,女性的能力被附属在男性身上,女性的能力被捆绑在家庭与生育上,不论是充满生殖崇拜的尼俄柏还是“善妒”的赫拉,抑或是被欺骗的欧罗巴和淫荡的爱神阿芙洛狄忒都是父权社会之下男性想要传递给女性的期待,并不是属于她们自己的独立思想。父权统治者利用神话潜移默化的教化功能,将其中的女性形象塑造成更有利于稳固性别统治的形象以此规训当时的女性将价值放在生育、家庭及与自己有关系的男性之上。长期的社会规训之下,古希腊城邦的女性认为政治、体育等能带来名望的项目只属于男性,而她们则应该为自己的家庭服务,同时男性从政治体育一类的活动中获得威望与特权进一步的压迫女性的生存空间,女性的能力与价值变得越来越扁平单一,最后只剩下无法替代的生育能力。

生育能力是一个族群繁衍生息的不可或缺的一环,大自然赋予了女性生育的能力,而在父权统治之下如此重要的能力肯定不被允许完全属于女性,父权统治者便通过古希腊神话传播生育儿女便会得到尊荣的思想,使女性将自己的价值聚焦于生育之上。生育的能力被赋予了女性,然而掌握生育的权利却被剥夺,生与不生,生几个都不是由女性决定,即使子宫长在女性的身上,掌控的权力却在男性的手里,生育便成为唯一的价值,而这个价值依旧要依附于男权,服务于男权。

(二)气质类型

在原始社会,人们崇拜大地,因为大地孕育了生命,在他们心目中,女人同样也孕育了生命,生养了后代,也是人类的母亲。正因这种女人生来就具有的与孕育了生命的大地相同的气质,女人就与自然产生了天然的密切联系,因而也取得了与自然同等的“神”的地位。[4]从古希腊神话之中可以窥见在古希腊社会父权社会建构过程中到父权社会建构完成后,女性神圣伟大的母性被逐渐削弱。地母盖娅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地女神,众神之母。她自裂缝中诞生,是第一位超原始神明。古希腊神话对她的描写充满了神圣的母性光辉,包括她最著名的宝物便是生命之瓶——装有万物之种和生命泉水。然而在古希腊父权社会建构完成之后,古希腊神话中的女性形象身上神圣伟大的母性被忽略或抹杀。天后赫拉三番五次地置宙斯私生子赫拉克勒斯于死地,将宙斯情妇拉弥尔的所有孩子杀死。同时,父权社会也逐渐抹杀女性生育带来的母性光环,宙斯能够从大腿上生出酒神狄俄尼索斯,从脑袋上生出雅典娜。

当母性气质被逐渐淡化甚至抹杀,在对古希腊神话的多重塑造中,女性更多地表现出的是负面形象,比如善妒的赫拉、带来灾祸的潘多拉、冷漠的阿尔忒弥斯。在这个父权社会兴起与发展的时代象征着男性统治的剑已经发出光芒,而象征女性生育的圣杯在剑的映照下成为一只普通的器物,其母性光辉只能在远古时代里闪耀,到此时已然逐渐黯淡下去。[5]神话故事由社会主流价值观塑造,同时也塑造着社会主流价值观。在长期的潜移默化之下,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会认为女性的气质天然不符合统治者的形象,不配与男性统治者平权,从而实现将女神转化为女奴的目的。

(三)性格方面

在古希腊神话之中,女性往往被塑造为反面形象与笑料,她们往往偏激,嫉妒心重,会带来灾难。在古希腊神话中,女性往往被看作是文明的敌人,是和灾难、罪恶联系在一起的,他们认为人间的灾难是女性带来的,女性是祸水,是无事生非的人。

古希腊神话中体现这种污名化行为最明显的一个故事便是潘多拉的魔盒。宙斯为了报复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要求火神赫维斯托为他造一个美丽少女的形象,这个少女便叫潘多拉,宙斯给予潘多拉一个装满祸害、灾难和瘟疫的盒子,告诉她,如果有男人娶她,就把这个盒子给他,然而潘多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魔盒,里面的灾祸都出来了,从此人类便一直生活在灾难、瘟疫的阴影之下。在这一节故事里,古希腊神话将人类尘世的所有祸害都怪罪于潘多拉的好奇心,潘多拉就像圣经里的夏娃一样成为了人类灾难的罪魁祸首。

同时,在古希腊神话中,女神的形象也往往与邪恶捆绑。他们认为女人或毒药这类产生毒液的动物之间具有某种联系,对蛇的污蔑和女性的罪恶联系在一起,不论是会幻化成巨蛇形象的地母盖亚,还是看到了她的眼睛就会石化的蛇发女妖美杜莎等等。不论是母性神或者是自出生就被定义为邪恶的妖,她们的形象往往与蛇相关。父权统治者通过这种方式将女性塑造成阴冷邪恶的形象,即使它如地母盖亚孕育了大地万物,她也依旧是恶魔的母亲。

古希腊神话将女性形象与性格妖魔化是为了让女性认为人类的一切灾难都是女人带来的,女人就该为此受到强烈的谴责和鄙视。通过贬低女性的社会地位,更好地实现政治上的性别垄断,让女性接受被统治,被奴役。

三、古希腊神话所传递的社会期待给女性带来的

污名化结果

欧里庇底斯在他的《希波吕托斯》中写道希波吕托斯咒骂全部妇女“啊!宙斯,如果你想让人类永存就不该让女人出现”[8]。柏拉图感谢上帝没有使他成为女人,并把此列为上帝赐给他的八种恩惠的第二位。同样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在他的动物史里描述道:“(女人)她的嫉妒心更重,更容易怨天尤人,更容易出口骂人,动手打人,她比男子更会泄气,失望,她更厚颜无耻,更会撒谎吹牛,她更善于欺骗,很会记忆。父权社会中的女性往往处于失语地位,她们被男性话语权力所压迫和束缚,无法维护自己的权利,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愿。”[7]古希腊男性掌握话语权后通过文学向女性传递自我否定,自我贬低的价值观,不断强调她们会带来灾难,身带罪恶,比男性嫉妒心更强,更偏激,从而构建起女性不适合参与政治,女性应该被男性领导,女性应该受到男性的谴责与鄙视的社会期待,希望将她们永远被捆绑在家庭之中,接受男性的统治,自愿成为男性的附属品,最后造成无人反抗,地位悬殊,极其不平等的性别统治的现象,男性在父权社会的话语权与统治权得到进一步巩固。

四、结语

恩格斯说:“母权制的被推翻乃是女性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失败。丈夫在家中也掌握了权柄,而妻子则被贬低、被奴役,成为丈夫淫欲的奴隶,变成了生孩子的简单工具了。妇女的这种被贬低了的地位,在英雄时代,尤其是在古典时代的希腊人中间表现得特别露骨。虽然他逐渐地被伪善的粉饰起来,有些地方还被披上较温和的外衣,但是丝毫也没有消除。”[10]在古希腊神话之中可以看到父权统治者通过神话的外衣向女性传递的社会期待,这些期待往往具有“利男特征”,他们将男性摆在更高的位置,他们理智,道德品德更高,而将女性塑造为偏激,更加情绪化以此来证明男性更适合领导地位,而女性由于先天缺陷无法成为领导者。这些都是父权社会为了维护性别统治给女性下的圈套。

神话是人类探索社会发展变化的一把钥匙。通过古希腊神话故事,可以看到社会演进的方向与趋势。本文从古希腊神话中女性形象的能力、气质和性格三个方面着手,逐步解析其中女性形象的畸变,从而进一步展示作为一种教化工具的神话对于古希腊时期女性认知发展的巨大影响。

随着女性在生产劳动中的投入比重越来越大,在生产与分配之中希望通过各种手段重新获得与男性同等的权利。那么关于古希腊神话女性形象所传递的社会期待的分析对于反思女性生存状况和精神世界的发展与关怀具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1]温珏,费小平,周曦.古希腊神话中的女性人格建构[J].黑龙江社会科学,2011,(03):94-96.

[2]林玮生.论希腊神话的伦理缺位[J].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02):11-14.

[3](古希腊)荷马.奥德修纪[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

[4]郭超英.从神话传说看古希腊人的女性观[J].内蒙古电大学刊,2014,(06):27-29.

[5]张严.古希腊神话中的女性[D].湖南师范大学,2013.

[6]丁思文.希腊神话中女性话语权力的丧失与反抗[D].辽宁师范大学,2022.

[7]党静萍.论希腊神话传说中女性形象的演化及社会认识价值[J].西安联合大学学报,2002,(03):46-50.

[8](法)皮埃尔·布吕莱.古希腊人和他们的世界[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6.

[9]李红英.母神崇拜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D].苏州大学,2011.

[10]康红.从希腊神话和传说中看上古社会妇女地位的变化[J].延安教育学院学报,1995,(02):34-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