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条小河说起
2024-08-15陈洪波
近年来流行一首歌曲《我是一条小河》,歌中唱道:
没有大海的波澜壮阔,
没有大江的气势磅礴。
只有岁月激起的浪花朵朵,
我是草原上的一条小河。
……
没有湖泊的平静清澈,
没有山泉的亮丽景色。
只有春风荡起的浪花朵朵,
我是草原上的一条小河。
……
每当听到这首动人的歌曲,都会引起我强烈的情感共鸣。如果考虑地形地貌之异,改动一字,即把草原的“草”换成平原的“平”,那么这首歌就好像是为我心中的一条小河——西河量身定做的。西河,是长江中下游平原——我的家乡——黄梅县分路镇的一条小河。
小和大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小河和大河也是相对的,西河,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一条大河。看到西河,说起西河,想起西河,如前年看到友人张华茂给我发来一组现场拍摄的西河风景图片、今年端午节看到朱萸镇长给我发来西河龙船竞渡的视频……我的耳畔就仿佛响起一首家喻户晓的歌: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这是美丽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中国人崇尚家国情怀。如果改动两字,即把“祖国”换成“家乡”,我又感觉这首歌好像也是为西河量身定做的。
开篇数百字,我就冒昧改了两首歌的三个字,或许是当过编辑的职业习惯使然。
众所周知,《我的祖国》纵情歌唱的一条大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长江、黄河,而西河则是一条微缩版的母亲河——分路镇乃至黄梅下乡的母亲河。据黄梅籍知名学者梅学书考证,远古时期,西河本是古九江的一条支流,春秋战国时一度成为吴楚的界河。在科氏力作用下,长江主泓不断南移,西河也曾成为长江的主泓道。当长江主泓移至现在的主泓道时,西河就成了长江的故道、江西和湖北的界河。20世纪30年代中期,西河和东港两岸均纳入湖北黄梅版图。历史上,西河曾是元末朱元璋和陈友谅两支农民起义军争夺天下的水上战场,当时的战船上,划船人员全部是站立式,以便随时投入战斗,演变到后来,战船成了龙舟,“大舟立姿”等元素也逐渐演变成黄梅当下端午龙舟竞赛的独特文化遗产。毫无疑义,西河为当地文人墨客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文艺创作素材。静静流淌的西河,默默地见证着两岸沧海桑田的变迁,对于黄梅下乡而言,它不啻为一部史志书,一条母亲河。这个观点业已形成共识,如农民诗人张贵水曾在《〈西河月诗画〉序》中由衷赞美:“西河,是我们分路镇的母亲河。她的乳汁,孕育着分路这片鱼米之乡。试看:绿色禾海翻滚碧浪,绚丽金菊争吐芳香。万顷良田丰收在望……”综上所述,西河对其两岸的孕育滋养不仅仅局限于物质文明,而且包括精神文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西河流域这块热土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涌现了许多诗人、书法家和画家。他们的作品很接地气,富有烟火味,充满泥土的芬芳和河水的甘甜。“西河诗书画”能否自成一格,跻身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流派,我不敢妄言。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会尽力而为,“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就我亲眼所见,至少有三位执牛耳者各领风骚。
张贵水,其姓名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民国第一写手”——现代文学史上的章回小说大家张恨水。事实上,他俩八竿子打不着。张贵水半个世纪前就是我妹妹就读的摘芦庵村办小学的语文老师,出身书香门第,国学功底深厚,擅长诗词歌赋。年轻时发型考究,穿着一身笔挺的银灰色中山装,意气风发,文质彬彬。现任西河月诗社社长,堪称实至名归,当之无愧!
张六师,张贵水之父,著名书法家。20世纪70年代初,我在孔垅镇的黄梅二中读书,每天上学、放学都能看到镇政府大礼堂屋山头石灰粉刷的白墙上用红油漆写就的一米见方的榜书“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家父告诉我:“这是我们老家摘芦庵村张坳上的书法家张六师写的,欧体,特点是用笔从古隶中出,方圆互参,凝重沉着,结体紧结,方正浑穆,险正相生,停匀合度。”从此,我知道中国书法史上的楷书四大家是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赵孟頫,张六师先生专攻的楷书是欧体。
陈怀德,我的堂兄,少年时常见他一只眼睛眯着,另一只眼睛夹着放大镜为村里老人画肖像,为乡亲画中堂画孔雀、牡丹等。后来才明白他画的是工笔肖像和花鸟。他曾为我的祖母画过一幅肖像,那也是我祖母留在世上的唯一影像,我把这幅珍贵的画像收入了拙著《烟雨平生》作为永久的纪念。走出分路镇后,我有缘结识了一些名画家,包括学院派的专家教授。说实话,我觉得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的堂兄的绘画水平与名家不相上下。正所谓“高手在民间,草根出神仙,绝活出草莽,潜龙在深渊”。
点名道姓写了上述三位诗人、书法家、画家,意在举例论证分路诗书画三界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诗、书、画同源兼容,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君不见,在我国数千年艺术史长河中,以诗书画三者集于一身而著称的大家群星荟萃,但公认能称得上诗书画“三绝”奇才的,莫过于唐代的王维、宋代的苏轼、明代的文征明和清代的郑燮。
早在唐代,大诗人王维就提出了将诗书画三者融为一体的艺术概念,他主张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到了宋代,大文豪苏轼比较系统地提出了文人画的概念,他将诗书画三者的关系概括为“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通俗的理解就是当诗歌不能尽兴表达时,我们就通过酣畅淋漓的书法和绘画来宣泄。
在我国传统的审美体系中,诗为道,书为器,画为技。古人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工于事者谓之技。无独有偶,在西方美学体系中,诗为精神层面,书为物质层面,画为表现层面。可见,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对诗书画的审美判断英雄所见略同。
一个人做到诗书画“三绝”很难,一群人——一群志同道合的文化人共襄诗书画“三绝”的盛举则是可行的。西河月诗社秉持诗书画三者融为一体的理念,按照画-诗-书的顺序,擘划、践行并实现结集《笔艺·西河月诗书画》的蓝图。借社长张贵水先生的话说就是:“充分发挥分路西河月诗社拥有诗、书、画潜力的独有特色。”如此用心良苦、匠心独运,确实难能可贵。终于告成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雅事,可喜可贺!
诗社名曰“西河月”,乍一看以为是词牌名“西江月”(又名“白苹香”“步虚词”“江月令”等),诗意洋溢,妙不可言。结集名曰“笔艺”,用的是张六师老先生的遗墨,弥足珍贵。笔者,文房四宝之首也,诗书画皆不可或缺。笔艺,一语道破诗书画的精髓和追求之所在。
毋庸讳言,西河月诗社是一个知名度不算太高的基层群众文化社团。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而植根于黎民百姓的西河月诗社正是一座有仙的不高的名山,一潭有龙的不深的灵水。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上层建筑包括思想上层建筑,思想上层建筑包括艺术(诗书画等等)。上层建筑的反作用既可能是促进的正能量,也可能是阻碍的负能量。我诚望并坚信西968f0f913b3a2236e79e1f0987e6955e河月诗社不断迸发正能量,竭力促进家乡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
少小离家老未回,身在异乡为异客。遥想西河,心潮澎湃,我也曾扪心自问:“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河流爱得深沉。”
月是故乡明,明月寄相思。西河月,相思月。敬请编者、作者和读者朋友允许我节选歌曲《相思月》的歌词为本序画上句号:
我向今夜邀一轮明月,
月光映照昨日的离别。
夜风穿过你青草的狂野,
解开我相思,相思的情结。
……
这明月在你心上停歇,
任回忆在那千山成雪。
这相思在我心上浓烈,
告诉你谁是我的一切,一切。
(作者系本刊特约撰稿人、第十届冰心散文奖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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