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外三首）

春夜。那写了一半的诗句，又被抹掉

踩过足印的沙滩，又被海浪冲刷

不停地，将痕迹湮灭了

发生过的，曾相处的人，爱恨牵扯的

最终红花黄叶落地，没了

在十字路口，我们坐两张椅

另一张空空的，好像一个神龛

但我们不知它是哪位

隆妈休闲奶茶店主也未告知

她重复这个摆放，好像一种仪轨

刚在小区里见面，你在愣着往外走

你说，好像少了什么，但想不起

我猜到你忘带沃尔科特的《白鹭》

天气降温了，这春夜有点凉了

风摇了几次树枝，但还有些许热

路口四周聚拢村落、住宅小区

人民医院、妇幼保健院、教师新村

休闲茶店、快餐店、药店、彩票店

汽车疾驰，街灯如空中一团黄雾

在飞机里俯瞰，应是一幅立体抽象画

色彩和线条在互相勾勒，互相退让

没有散步的人，也没了喝茶的人

……我们谈起学生时的家庭起落

父母亲奔忙，就如这夜里的春草

我们见了它们的颜色变换，见到花果

蜂蝶轻盈，一会在天空，一会落花瓣

生活的浮沉，和这春夜的风差不多

我们还聊起了诗歌，茶杯添三次开水

周围的桌椅空了，地上留下一堆花生壳

马路更宽阔了，天穹还有几点光

黑山羊

一群黑山羊在僻静的路段觅食

它们脖子挂着铃铛

走在路边的灌木草丛

采食草叶与枝芽

牵动铃铛，叮铃铃地响

牧羊人在边上看着

手里夹一支香烟

清晨的阳光，照亮嫩叶、水珠

风清凉，轻拂大地

春天降临秧苗上

清凉溪水，流向远方

五百米外，马路喧噪

机车奔驰、错身

好像一支没日夜的工程营

装卸幸福的生活

旧零件损耗，新工艺加持

暮色

春天的傍晚，天色如潮湿的棉被

灰色，沉重，好像被施了魔法

将天地全兜底给捂住了

从每棵青草根部开始

渐渐漫了苹婆树，没过中学教学楼

吞没了十公里外高山上的

那座孤零零的峭拔的广播铁塔

行道树一片秋色

风来了，地上的黄叶被卷飞

从这堆卷成另一堆

行人一茬茬，犹如一年两造的水稻

水田只是换颜色

姹紫嫣红背后是腐草黑土

然而……现在毕竟还是春天

清明之后，夏天会越来越辽阔，越来越明亮

我们还得信，就像

暮色中奔跑的一伙男生

他们总会见到那片光

他们总会遇上他们的姑娘——

晚风

……犹如一声呼喊，在漆黑之夜

当他伸出两条胳膊

努力地向上——好像抓到了一根横管

他被提拉，在空中飞腾

这沉重之物，犹如烂泥，趴着睡

运命已经成了

大地上，万物蓊郁，好像在抹擦

未来与亘古。本象为戈壁，沙粒

呼吸的贪婪，犹如不服，在挣扎

在沉沦——在泥潭里，蔓草腐烂

抵不住沉重，地力的吸引

在此，不停地重现，就因为一口气

是的，就为了一口气，错误地奔跑

挥棒，触垒——奔跑，射门

没什么奇迹的结局

不过是在过程，见识了不可能的喜悦

也只能这样，如你在沟渠上被证实了

晚风拂过一片橡胶林，吹了

水田的涟漪，稻穗

红艳的野花在张扬着，接住余晖

陈亚冰，现居海南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