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之举

玲子骑车驮着孩子停在路口，红灯亮着。她真想闯过去，过了这个路口，就到学校了。

今天出门有点晚，都因为昨晚娃又熬夜了。每次写作业都要弄到最后，还逼得她也上阵。今天放了学，她一定得好好收拾娃一顿。

绿灯了，车流像随春汛游来的鱼群一样不可遏止。娃在后车座掂量着小声说：“妈妈，我忘了戴红领巾了。”玲子本能地想刹车，可是马上就迟到了。她加大了马力，电动车转得看不见车轮。“那我不管，一早起来就让你穿好校服，戴好红领巾，拿好口罩。你干啥去了，丢三落四的？”

到了学校门口，娃犹豫着下了车。玲子想提醒她：“这会儿进校门的学生多，你趁大家不注意，溜进去就行。”可这不是教孩子作弊吗？玲子忐忑不安，扶着电动车远远站着，想看看孩子能否顺利过关。

娃背着蜗牛壳一样的大书包，径直走向门卫。门卫正背对着她推大门，马上要静校了。看娃和门卫比画着，门卫为难地挠挠头，把她领到传达室去了。

玲子见状，气得掉头骑车回家。她一路上想着娃的事儿。上幼儿园时，老师让板板正正坐好，娃把小腰板挺一天，回家累得趴在床上。上课时想去厕所，她不敢告诉老师，直接尿了裤子。到了小学，写个字像绣花一样，一笔一画。玲子说，会的就快写。娃说，快了字就写不好了。玲子说，还是你不熟练，熟练了字照样写得又快又好。玲子不知道娃是做事认真还是拖拉，每次作业都要写好几个小时，这要是到了初中那还得了？

可是每次看娃放学回来，累得像快要虚脱了一样，玲子就不忍心再批评她。小学这就快毕业了，娃写字还是力求工整，改个错题也得打量半天。玲子直想在旁边拍桌子，有时候真把手掌咣一下拍在桌上，娃吓得跳起来，眼里立刻涌上泪雾：“我不是在做着题吗？”

这周六，娃出去爬了一天山，晚上回来说脚疼，但眼睛却不离手机。周天有网课，下午学特长。到晚上了，娃哭了：“我还一大堆作业没写！”玲子上了一天班，又累又气。孩子爸躺在卧室里，捧着手机也看得入迷。

玲子把作业一项项地核实，气急败坏地说：“你要是早写作业，至于这么狼狈吗？”娃最后困得睁不开眼，英语要背诵的单词和课文就草草收场了。

早上，玲子喊娃吃饭。她提醒娃：“能把控的事就提前忙完，最后留的时间都是处理应急或突发事件的。”孩子爸也趁机发话，玲子白他一眼：“要不是你带她去爬山，昨晚能写到那么晚？”孩子爸振振有词：“都是你给她报了这么多辅导班，她哪有时间写？”两人唇枪舌剑，娃急了：“你俩别吵了，快到点了，我要迟到了——”

母女俩慌慌张张地下楼，娃一忙乱，红领巾忘戴了。

玲子这么一寻思，觉得也不能全怪孩子，可能也是自己这做父母的不够重视，教育方法有问题。正想着，手机屏闪了一下。班级群里又开始发消息了。每周一都是比较紧张的时刻，总有些学生缺这少那的。玲子打开一看：今早5423号同学没戴红领巾，罚黄牌一张，扣量化5分。看吧，做事不提前准备好，就得接受惩罚。玲子反而有点幸灾乐祸，她想象着娃领到黄牌哭丧着脸的样子，就得让她长点记性！

挨到下午，玲子把娃接回来，趁机说：“你早上非得找枪口撞，不是白领一张黄牌吗？”娃鼓着眼怼她：“我故意的！我说了没戴红领巾，你一点都不安慰我，也不帮我想办法。要是别的妈妈，早到旁边小超市去买一条给戴上了。”眼泪又在娃眼里打转转。

玲子说：“你得了黄牌，想让我跟着你丢人不要紧，你们班主任可没得罪你吧？她还挺喜欢你的。这回行了，你们班这周评不上文明班级了——”

娃“哇”的一声哭了：“你就是故意的，我早晨难过得都没听进课去，好不容易高兴了，你这又让我难过。你就是故意的！”

玲子堵到心头的火被娃的哭声浇灭了。到底谁是故意的？谁还故意让孩子不学好吗？难道她自己真的潜意识里故意制造障碍为难了孩子？

玲子想到丈夫，都是孩子她爸的事。学校最近本来活动就多，考试也多，他还带着孩子去爬山，这不是故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