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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

2024-08-04陈敬

少年文艺 2024年6期

哈珀死在了山脚下。

我把他埋在岩石与草坪交界的软泥里,安娜从溪流中捡来鹅卵石,垒起一座小小的坟。

“9号——哈珀。死于坐标124,524。死因为食用了陌生植物的果实。植物编号1920310,根茎可食用,果实不可食用。”

我在记忆载体中录入他的信息,想了想又加了句:“煮熟后也不行。”

记忆载体的小灯绿光一闪,信息成功录入。

溪水淙淙,绿草茵茵,我们将哈珀永远留在这片美景之中,然后踩着泥泞离开山脚。

连我在内,探险队还有98个人,到达知识的遗迹前,我们还有很多次失败机会。

我和大伙儿醒来是在不久前。

那是一个被培养皿塞得满满当当的洞窟,虽然与生俱来的编号不能改变,但我们还是互相取了喜欢的名字——100个孩子,100个编号,100个名字。

拜培养皿所赐,我们虽然年纪小,但不需要接受任何教育,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状况已经毫不陌生,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与将要面临的命运也了然于心。

我们是“知识追寻者”——觉醒于末世的知识探险队。

与我们一道被启动的“记忆载体”是优先级高于任何一个孩子生命的装置,我们这些家伙正是为了填满它的资料空间而存在。漫长的征途正在前方等待着我们——世界虽然已不知毁灭了多少年,但至少应该还有那么几座“知识遗迹”剩下来吧?找到那些遗迹,用里面的遗产尽可能地填满记忆载体,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没什么好思考,也没什么好拒绝,这世上除了我们再没有其他活人了。这事儿我们不去做,还能指望谁呢?

于是大伙儿吵吵嚷嚷地准备出发。

结果还没推开洞窟大门,71号夏利就死了。

这个笨蛋!

“裸露的金属会导致触电”这种最基础的知识,就算没有找到知识宝库,只靠旧世界的常识明明也该知道啊!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赶紧打开记忆载体,录入了他的名字。在培养皿中被灌输的指令让我非这样做不可。

在填“死因”这栏时我有些犯愁,最终写下:“元素编号1253,归类为金属,电的良导体。”

瞧!夏利的死也是有价值的了。

我们从洞窟走到山脚大概花了三天——“天”这个概念指的是一次日夜交替,这也不算需要在新世界追寻的知识——这个时间已经长到所有人都饥肠辘辘,非觅食果腹不可了。

但这些崭新的植物、动物乃至其他存在,不是培养皿内的常识能应付得了的了。

我们遍寻周围,也没找到梨子、苹果,或者任何能认出品种的玩意儿,看来沧海变桑田,屡经毁灭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到旧日的食物了。

大伙儿捂着肚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他,最终目光都落在了哈珀身上。

或许因为他是我们中最富态的家伙,看来食欲最强?

反正他也没什么理由好推脱,新时代的神农就以他命名了。

但他的牺牲没有白费,除了不可食用的1920310号植物,记忆载体中多录入了好几十条可食用的动植物条目,足够供我们的探险队离开这片山林,进入新环境了。

还得是哈珀,要是换了我,可没这么好胃口。

在山下休整的时候,16号安娜悄悄找到我,神色忸怩。

“托马,我想问你个事儿。”

“啥?”我问。

“知识遗迹的坐标……嗯,就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记忆载体里应该有标明吧?”她小心翼翼地低着脑袋,用眼角偷觑我。

“那当然。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把挂在脖子上的记忆载体捏紧了些,总觉得如果不这样的话,那家伙说不定会想突然夺走,“你也知道那是‘目的地’,没有目的地我们还探个什么险呢?”

“那就好啦……可还有多远啊?”安娜悻悻地将视线从记忆载体上挪开,掩饰似的另起了个话头,“还没离开山林,夏利和哈珀就死了,我、我有点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总算明白了她的来意,“别忘啦,我们都是培养皿里长出来的,死没什么了不起的啦!只要记忆载体还在,就算最后只有一个人找到遗迹,也没问题的。”

“真的吗?是真的没问题吧?”安娜还是不放心。我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能有什么问题?离开培养皿之前我们是一段数据,在记忆载体里激活过来也还是一段数据,能有什么区别?”

安娜大概被说服了,点点头回到了整装待发的队伍里。但不知怎的,她看来还是有些心事重重——果然还在怀疑我么?

……这可不行啊。

下次有面对新危险……哦,不对,是记录新知识的机会,就优先交给她吧!

机会来得很快,我们离开山林约莫五天后,树木渐渐稀疏,长草足有一人高,黄澄澄的,有点像麦苗,但干枯的茎秆上毫无结穗的意思。大伙儿合计了一下,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这大概就是新世界中的“草原”,我们诞生以来终于进入第一种全然陌生的环境。

第二件事,哈珀用生命确认过可食用的东西,这地方一种也找不到,我们的肚子又饿了。

这片草原比想象中还要广大,中间有一片广阔的湖,考虑到涉水的危险性,我们决定沿着湖畔绕过。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明智的。露营的第一天,55号马克就被一种栖居湖中的生物叼走了,那东西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和六条粗壮有力的足,如果从水里冒出来,我们全部人加起来也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这个教训告诉我们水边不安全,老实说,这作为“知识”也太过空泛,但我还是及时打开记忆载体录入了马克的情况——毕竟他也是我们的伙伴,虽然死得有点不值。

安娜死在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她病了,脸色蜡黄,颧骨凹陷,腹泻到脱水。临终前她哀伤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在渴求什么,打开了记忆载体。

“自然界中的水,未经煮沸不能喝……大概是有什么寄生虫吧。喝了的话……咳咳,会、会死的……”

我点点头,记下安娜最后的遗言,绿光一闪,记忆载体录入成功了。

安娜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此刻她恐怕不再有余力怀疑自己是否有理由不惧死亡了——她非得相信不可。

天可怜见,她的死确实与我无关——我的盘算压根儿还没来得及实施,因此我对她的怀念发自内心,真挚无比。

草原比想象中广大许多,草原之旅也比想象中漫长许久——若用“天”来计算,大约300个吧,或许更长一点,又或许更短一点。主要是到了一定程度,大伙儿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旅途中又没有合适的参照物,很多事只能算个大概了。

总之,当土地干涸龟裂到连枯黄的衰草也无法生长时,还剩下的伙伴只有不到80人。

许多人死在了各种各样的地方,死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有些在意料之中,有些在意料之外。但无论是什么情况,我都及时用记忆载体录入了他们用牺牲换取的知识——只有这样,大家的生命才不算白费。

这趟旅程带给我们的也并非只有坏消息,300多天后,每一个还活着的孩子都显而易见更加高大强壮,有些发育比较明显的家伙甚至开始对异性有些躁动,但总归还在可控范围内——毕竟哪怕算上培养皿中的速成生长,我们的年龄也远没到理论上的青春期。

找到知识遗迹是绝不可分心的终极目标,任何个体的欲望都必须为此让路——求生欲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

死亡固然令人沮丧,但死去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记忆载体中的坐标显示,我们离第一座知识遗迹又接近了不少。活下来的幸运儿们还有信心坚持下去。

虽然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再走下去的话,说不定会不得不进入环境更恶劣的沙漠,但谁又能知道具体会经历些什么呢?

毕竟,这个新世界的一切知识,都需要我们用最原始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方式,一点一滴去获取。

所以,没有丝毫犹豫,我们带上尽可能多的食物与饮用水,向着知识遗迹理应存在的方向,一头扎进了荒野里。

——当我们后悔时,已经太迟了。

如果说世上真有地狱,那这里就是了。

培养皿的胎教知识中不乏关于沙漠环境的警告,但没有人知道新世界的沙漠分布在哪里,更何况就算明知前方有沙漠,只要知识遗迹坐落其中,我们也非得拼了命去找到它不可。

95号莱利、4号小婉、37号萨姆、11号原田……记忆载体中录入的名字越来越多。自从进入这片连绵起伏的沙丘,我已经至少10天没见到天上飘过半朵云了。白天是毒辣的太阳,夜晚是彻骨的寒冷,死亡如影随形,甚至不需要某种值得一提的契机——也许只是单纯不够强壮,第二天就会再也无法醒来。

也正是在这里,穷尽了我搜肠刮肚能想出的每一条知识后,第一个无法录入知识载体的同伴终于出现了。

他的死亡毫无意义,没有给我们的探险队换来任何知识与收获,但在他苍白干瘪的嘴唇还拼命翕动时,我仍竭力试图将他的名字录入记忆载体,可每次那该死的吊坠亮起的都是红光——这意味着这条新录入信息未被承认为值得被储存的知识,连带着,这个名字也不被允许回到它的归宿。

大伙儿都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聚拢在我身边出谋划策,寻找归纳新知识的切入点,有人提议结合地理,有人提议着眼于天气。但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在我徒劳无功地不知第多少次试图输入信息时,他停止了呼吸。

沉默笼罩着所有人,在水分无比珍贵的骄阳下的沙漠中,我们都哭了。

他的意识回不到记忆载体中,我们也不愿意将同伴留在无垠沙漠里。力气最大的2号巴托决定负起责任背上他——我们知道不能永远陪着他,但至少要让他沉睡在一个以后能找得到的地方,就算记忆载体不记得他,我们也会记得。

99号缇米,你也是我们的伙伴。你喜欢在开阔的旷野中大笑着奔跑,让湿润的泥土和柔软的草茎亲吻脚趾。我们都记得。

我们会在你喜欢的地方,为你找一个家。

缇米最终被安葬在一座山崖下,高耸岩壁环抱着一片幽深静谧的山谷,谷中盛开着不知名的白花。

离开沙漠大约是10天前的事,由于环境极端干燥,缇米的身躯一直保持着死去时的样子,只是逐渐脱水干瘪。他越来越轻,而我们慢慢又长大了一点儿,能帮着巴托背他了。

队伍的规模仍在不断缩小,严苛残酷的沙漠之旅吞噬了太多生命,虽然他们的名字大多回到了记忆载体中安眠。我们对找到知识遗迹的信念悄然发生了一点儿动摇——坐标越来越近了,但我们也渐渐再经不起犯错。

——不算上我,只有9个人了。

今天的篝火就点燃在缇米的墓前,我们清理出一片圆形的空地,每个人都在睡前去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我排最后。

“缇米。”我将一束白花放在小小的坟茔上,没办法,墓前的空地已被之前的伙伴们用各种美丽的纪念物堆满,“对不起,但你别伤心……我们来自同一个源头,也终将去往同一个归宿。”

漆黑的天穹上,星星无言地闪烁。我扭头看,篝火已经熄灭,大家都睡着了。

“其实你不用惋惜,被记忆载体录入固然不错,可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死了就是死了,‘记忆’能让我们被后来者记住,可对已经死去的你而言,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一阵沉默,连风声都安静下来。没人回答我,这是当然的——我是在对一座坟墓倾吐心声。

“我们记得你,记忆载体记得我们,但当一切尘埃落定,我们注定都会被忘却。终究是一样的。”

天上的星星被乌云悄然掩盖,我决定今夜就在墓前安歇,和缇米一起沉睡。

按照旧时代的常识,30天左右被称为一个月,365天左右被称为一年。按这个标准,我们从苏醒踏上旅程,到这一夜小憩,差不多正好一年。

我在缇米墓前做了个梦,梦中,我们所有人围坐在一张圆形的大桌旁——我也不知世上哪里有能围坐100个孩子的大桌——反正我们就坐在那儿,欢呼大笑,齐声高唱,时不时有谁离开座位去和别人追逐打闹,桌上有吃不完的食物,要多少就有多少,房间里有拿不完的玩具,抓起一个又冒出一个。

我忽然发现,其实这个空间的大小和我们苏醒的洞窟差不多,如果撤除所有培养皿和其他那些装置,放下这张大桌子也是绰绰有余的吧。如果洞窟里真是这样,我们大概也就不需要去寻找什么知识遗迹了,永远当个孩子,永远不必长大,谁说这不是幸福的一生呢?

但渐渐地,追逐打闹的孩子越来越多,越跑越远,跑着跑着就看不见了。我连忙喊他们回来,不要离开这里,这世上可不是所有地方都有食物与玩具,跑远的话会死也说不定。但我的声音太小,跑远的孩子越来越多,渐渐只剩9个人了。

9个人突然一起抬头盯着我,我颈后一凉,醒了。

“1号托马,给我们解释一下。”巴托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其他人也一样。我下意识想攥紧记忆载体,却发现吊坠不在颈上。

“别找了,在我这儿。”巴托掂了掂吊坠,“这东西使用起来丝毫不难,你甚至没给它设置密码——我们谁都能打开它。”

事已至此,我明白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们都知道啦?”我叹了口气。

“都知道了。”巴托说。

“我能也和缇米一样,请你们帮忙选一个美好的地方死去吗?”我问。

“不能。”巴托说,“你还得和我们一起去找知识遗迹呢。”

“还要去?”我吃惊道,“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们知道你没把真话说全。”巴托也叹了口气——那表情和我叹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果然是同一批从培养皿中诞生的家伙,“但你没骗我们——这还是有点儿区别的。”

“但——”

“我们已经知道,死了就是死了,录不录入记忆载体都一样。”巴托说,“但我们还是要去找知识遗迹——在你把没说全的真话说全之后,1号托马。”

其实巴托说的没错,我真的没说谎。

令所有人相信死亡不可怕,只要录入记忆载体就仍可作为一段程序活下去—这是培养皿的教育,是我们出生前就设定好的东西——哪怕荒谬得令人难以置信。

唯一的区别大概只是,作为冷冻胚胎的我,在这种通识教育之外,还得为在这一批次实验体中掌管记忆载体而接受额外的知识洗礼。

世界毁灭,沧海桑田,这种大事做不得假,但我们并非自以为的末世幸存者——真正的幸存者们此刻还睡在洞窟里呢。

无论如何,当我们出生的洞窟观测站感知到新世界的环境稳定下来,在让那些幸存者苏醒之前,我们就得先派上用场。

作为在培养皿中批量制造出来的物件而诞生,成为幸存者们苏醒前的先遣队和牺牲品,在无尽的探索之旅中迈向死亡,是我们注定的命运。

新世界中的禁忌也好,危险也罢,环境分布,时令变化——所有崭新的知识都需要靠我们以人类之躯留下最直观和最原始的记录。当这些知识以我们的生命为代价一点点填满记忆载体,达到一定阈值之时,那些拥有真正生命的人们才会被唤醒,依托这份第一手资料复兴古老的文明。

至于“知识遗迹”——遗迹确实存在,但存在的意义不是为我们提供知识,而是为了等待我们用“知识”将其唤醒。它连通着比观测站更深邃遥远的安全地壳避难所,幸存者们正在那呼呼大睡,等着被我们充满知识的记忆载体唤醒呢——说不定他们中也会有倒霉蛋在漫长的睡梦中死去,但想必活下来的终归是大多数。

“现在你们也知道了,说实话,我们就这么自由散漫着等死,也是一种不错的活法。”我对巴托说,“现在放弃,也不是不行吧?”

我发誓这是我真心的建议,其实最初我也不是没想过抗拒这残酷的命运,但……

“那有什么意义啊?”身形健硕的巴托抚摸着自己的鬓角,清晨湿润的空气打湿了那一绺粗硬的发丝,金红的朝阳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银光。

“你们……连记忆载体的隐藏分区也……”我抱着最后的侥幸说。

“都看过了。”巴托苦笑,“既然是隐藏分区,好歹隐藏一下啊,在分区上标个‘隐藏’算哪门子操作?”

这下好了,再没有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了。自出生以来我从未如此释然:“大概从一开始,我其实就暗中祈祷会有这一天吧。”

隐藏分区对唤醒遗迹中的幸存者没有意义,但对我们却不同——它记载着我们这100个先行者的生物学资料:我们的基因来自谁,实际意义上的父母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于何时何地沉睡——和观测站冷冰冰的培养皿比起来,这些活生生存在的人才更像是我们的家人。

我们的生命被他们赐予,我们的命运就是去唤醒沉睡的他们——无论我们中谁活到最后,至少都值得一句亲切的褒奖吧?

爸爸妈妈在遗迹深处等待着我们,我们非去不可。

……更何况我们的时间早已不多。

普通人类是无法在一年内从孩童成长为强壮成年人的—巴托甚至已有点儿显老。

没人知道我们还能再活多久,再不赶到遗迹,或许就永远也来不及了。

到达终点时,已经又是300多个日夜后。

理论上来说我们都还不到三岁,但7号虎克和86号玲玲已经死在路上——和其他的死者们不同,他们未经痛苦,满头白发地在衰朽中陷入了永恒的安眠。

巴托是这支队伍中剩下的倒数第二人,他本来可以走到最后,可谁都没想到,知识遗迹竟然坐落于被一汪碧绿湖水环绕的小岛上,我们的热气球飞到中途时漏了气,再这么下去两个人都会摔死。

“托马,告诉我的爸爸妈妈,如果他们以后真有个孩子,希望能给他起名叫巴托。”

并不等我答应,他就跳下了热气球,我哭喊着朝下看,良久才依稀看见一蓬闷闷的水花。

巴托是我们中间最强壮的,他一定会活下来的,我坚信!

但热气球最终还是跌跌撞撞地摔下去,当我踉跄挣扎着来到知识遗迹的入口时,胸腔中的痛楚已经无法压抑,甜腥的血从喉咙里涌出来,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记忆载体插进读取口,这才长舒一口气,任由眼前青翠的美景渐渐被深不见底的黑暗笼罩。

爸爸妈妈,还有巴托的爸爸妈妈,大家的爸爸妈妈——

当你们醒来,看到记忆载体中我们所有人的经历——包括被我硬塞进隐藏分区的缇米的经历——的时候,会夸我们是好孩子吗?

“托马,你发什么呆呢!”

后脑的剧痛将我从灵境中强制登出,足球滚落在地,是巴托那混蛋一脚抽射,正中了我的脑袋。灵境卡带随之从沉浸头盔中弹出来,那是我从图书馆借来的《纪元40k开拓史:一部讴歌百年前文明复兴的文艺作品》。

那个名叫托马的孩子,真的只是和我同名同姓吗?

我不知道,但我决定不再借灵境体验逃体育课了——摸摸被耀眼阳光刺得酸涩的眼角,我从操场边站起身来,一边准备上球场向巴托还以颜色,一边默默记下在脑海中回荡的那整整100个名字——其中的许多我都毫不陌生,他们有些是我的同学,有些是我的朋友,甚至还有我那尚未出生但已申报了姓名的妹妹。

但头一个要去询问的,果然还是爸爸和妈妈。

不知今晚……他们会给我讲个有多漫长的睡前故事呢?

发稿/庄眉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