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退选,乌克兰咋办?
2024-08-02谢奕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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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拜登宣布退出大选的6天前,当时几乎稳赢11月大选的特朗普,姗姗来迟地宣布39岁的J.D.万斯是他的竞选搭档。
随后,超出预期的事情发生了—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突然表示,他同意与特朗普进行当面会晤。
如果这场会晤发生在基辅,而且发生在美国大选前,那就是轰动性新闻,意味着泽连斯基将“换车”,即跳下拜登的“战车”,选择上特朗普的“和平大巴”。
但更轰动的新闻7月21日已经出现:拜登宣布自己将退出总统竞选,并表态支持卡玛拉·哈里斯接替自己竞选,而没有要求举行一次“开放”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
拜登一直以推动乌克兰战争闻名,他这一退,乌克兰何去何从?
万斯怎么想
梳理时间顺序会发现,在泽连斯基和特朗普之间居中牵线的人,很可能就是同时与两人交好的英国前首相鲍里斯·约翰逊。
约翰逊7月16日刚在美国见了特朗普,而泽连斯基随后又应英国新首相斯塔默之邀访英,不排除其中有人递话,而“恰巧”泽连斯基就在访英期间,与已正式成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特朗普通上了电话。
“点醒”乌克兰人的,除了当时看似一边倒的美国选情,还有特朗普对于副手的选择—万斯对于支持乌克兰非常挑剔,曾表示乌克兰向俄割让领土符合“美国的最大利益”。
“80后”万斯在乌克兰问题上,奉行带有“重视亚洲”色彩的孤立主义。上大学前先参军4年的他,是今年4月在美国参议院试图阻拦对乌610亿美元援助的急先锋。
特朗普最终选择了在政界初出茅庐的万斯,而不是成名更早的马可·卢比奥,或是已经缴械的本届初选对手妮基·黑利(她已呼吁把初选中支持自己的代表票转给特朗普),固然有多种原因,但万斯一个最明显的政治标签,就是他在外交上的孤立主义立场—这与特朗普的“美国优先”论不谋而合。
用句时髦的话说,不是特朗普找了个小跟班,而是前总统“有幸”与自传体回忆录《乡下人的悲歌》(Hillbilly Elegy)的正主“强强联手”,预备将曾在小布什任内泛起的新保守主义(偏好武力干预别国)彻底埋葬。
万斯的支持者,包括世界首富马斯克、媒体红人塔克·卡尔森、特朗普长子小唐纳德、硅谷投资大亨彼得·蒂尔等等。这些人都对乌克兰总统没什么好脸色;塔克·卡尔森作为俄乌开战后第一位采访普京的西方记者,更是被左媒说成是对方的肉喇叭。
左媒也抓住了万斯的涉乌克兰言论,添油加醋地揭批。这些发言好比,在2022年俄罗斯出兵乌克兰之际,当时的美国参议员候选人万斯说:“我得跟你说实话,我真的不在乎乌克兰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会发生什么。”
又如,万斯去年在接受白宫前红人史蒂夫·班农采访时说:“我们很容易为乌克兰冲突的无底洞花掉5000亿美元……为什么?这样泽连斯基的一位部长就可以买一艘更大的游艇了?”
再如,万斯今年早些时候在伦敦《金融时报》上写道:“坦白说,(乌克兰)没有理由需要美国的援助,欧洲由许多经济发达的大国组成。”
对此,美国国防专家拉詹·梅农教授纠正道:“与欧洲相比,美国一直是乌克兰的主要武器供应国。如果美国退出,乌克兰不仅将缺乏保护城市的关键防空能力,还将缺乏火炮。”
“万斯将尽职尽责地支持(特朗普)。因为他认为这是(自己未来)成为总统的机会,”梅农说,“他已经证明自己是一个变色龙般的人物。”
作为畅销书作家,万斯曾将特朗普描述为“美国的希特勒”,但在2021年需要竞选参议员时,他为早前受大媒体的误导道了歉,后来更成为特朗普的铁粉,获得后者背书而成功当选为俄亥俄州联邦参议员。
作为新科参议员,万斯不惧人微言轻,在本党上届中期选举结果不理想后,仍积极支持特朗普竞选总统,并为后来被刑事定罪的特朗普在媒体上辩护。
年富力强的副手万斯,昭示着“特朗普路线”多延续4年甚至8年的可能性。看到特朗普身边有这么决绝的人,泽连斯基不得不与特朗普接触,谋求一桩可能会让乌克兰失去很多、但也可能带来“超预期补偿”(比如加入欧盟和北约)的交易。
掀开“黑匣子”
外国观察家常将特朗普的实际政策称为“黑匣子”,表示不可能确切知道这位难以预测的领导人掌权后会做什么。而特朗普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召开的第一天,就明确万斯是竞选搭档,为这个“黑匣子”掀开了外罩的一角。
相较于特朗普的前国安顾问奥布莱恩等人有意维持外交政策现状,有过伊拉克服役经历的万斯的上位,会加剧特朗普班底对于乌克兰和欧洲的怀疑论调。
万斯在公开场合屡次批评美国的援乌计划,并敦促乌方与俄谈判。他说:“我并不认为弗拉基米尔·普京对欧洲构成生存威胁;如果他真的构成威胁,那也表明欧洲必须在自身安全方面发挥更积极的作用。”
“万斯非常代表共和党内日益壮大的新右翼。他们更加民族主义,有点保护主义,反对移民……特朗普是2016年发起这一运动的主要人物,而万斯已成为该运动的国会领袖之一。”华盛顿史汀生中心的高级研究员艾玛·阿什福德表示。
有鉴于这一潮流,泽连斯基感慨与特朗普打交道“艰难,但我们不怕”,并补充说乌克兰愿意与美国任何执政者合作。英国前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也提醒道:“永远不要忘记,是特朗普,而不是奥巴马或拜登,给了乌克兰人‘标枪’反坦克武器,这些武器在2022年的基辅之战中至关重要。”
除了鲍里斯·约翰逊的牵线搭桥,特朗普还试图借助匈牙利总理维克托·欧尔班的走动,在莫斯科和海湖庄园间推进“和平使命”。匈牙利目前是欧盟轮值主席国,而欧尔班同时与普京和特朗普投缘,是斡旋俄乌冲突的志愿者,但不被泽连斯基认可。
尽管万斯希望美国将战略重心从欧洲转向印太地区(以对抗中国),但他对美国在亚洲的联盟谈论得相对少。他曾称自己是“AUKUS的粉丝”,对英国和澳大利亚介入亚洲事务表示了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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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前首相约翰逊则试图淡化万斯言论对乌克兰的负面影响,而声称特朗普在支持乌克兰和“捍卫民主”方面,将“具有强势和果断性”。鲍里斯·约翰逊此前曾表示,他支持特朗普的总统竞选,条件是后者支持基辅。
更早前特朗普多次声称,如果再次上台,他可以在“24小时内”停止俄乌间的战斗—这引发了人们对他可能会向基辅施压,迫使其将克里米亚和顿巴斯永久让给俄罗斯的担忧。
但约翰逊坚持认为,特朗普不妨“以乌克兰和西方的正确条件”来结束俄乌战争。这位英国政客强调,乌克兰拥有100多万兵员,已经习惯于使用北约设备,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反俄力量,战争结束后,没有理由“乌军不应该回补仍在欧洲的7万美军”。
换句话说,约翰逊希望:俄罗斯退出(或被赶出)2022年新攻占的地盘,在继续占据克里米亚的情况下,允许乌克兰其余部分加入欧盟和北约。这样乌军将守卫欧盟东部边境,而特朗普也能将美军带回家。
约翰逊版本的“乌克兰和平计划”还建议,普京可以声称“特别军事行动”是成功的,俄已经实现了乌克兰的去纳粹化;此外,可能会对讲俄语的人实施特别保护措施。“最关键的是,特朗普入主白宫,可展示与俄罗斯和普京进行一些全球和解的真正前景,以回到俄罗斯是八国集团成员甚至是北约受人尊敬的合作伙伴的时代。”
对特朗普的乌克兰政策而言,如果说万斯是在对乌克兰“唱白脸”,那么约翰逊就像在“唱红脸”;至于欧尔班,因为得不到欧盟内部认可,加上国小力单,其角色分量可能还不如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
一方遇刺,一方退选
就像埃尔多安平息2016年未遂政变后掌牢了权柄一样,政客遇刺后若无大碍,一般会刺激选情看涨。比如,巴西右翼总统候选人博索纳罗2018年9月遇刺,10月即当选。而今,不管20岁的刺客克鲁克斯是否 “名义共和党人”,特朗普临危不惧的应变能力已经让世人刮目相看。
一度人们认为,就像里根1981年遇刺后俘获了很多民主党人的心(总体支持率上升22个百分点),今后特朗普的基本盘进一步扩大也是大势所趋。在这种预期下,他从基本盘中挑选副手万斯,“功过相抵”后,选情还能小幅看涨。
相反,当拜登再次被曝感染新冠,民调平均值再次被特朗普甩出误差区间,他的退选也就避无可避了。
至于枪手的作案动机,现在还不明朗。联邦调查局发现,克鲁克斯三年半前在拜登的总统就职日,曾向左翼的政治行动委员会ActBlue捐赠15美元;同年9月他满18岁,以共和党人身份登记投票。更重要的是,枪手生前搜索了特朗普、拜登、司法部长梅里克·加兰乃至联邦调查局局长克里斯托弗·雷的照片,还输入了“重度抑郁症”,并查询了拜登和特朗普露面的日期和地点。
如果最终证明他的作案没有特别的党派偏好,也不足为奇。因为前不久就有这么一例:今年4月从佛罗里达赶到纽约自焚的37岁男子马克斯·阿扎雷洛,在法院审理特朗普“封口费”案时,举着写有“特朗普跟拜登是同类,他们很快将发动法西斯政变”口号的标语,显示他对朝野两党都极不信任。
不过,共和党籍的众议院前议长纽特·金里奇,指责是拜登此前的言论鼓励了对特朗普的刺杀:“如果你读过拜登过去几个月所说的话,你会发现这是一种邀请。”而威斯康星州共和党资深参议员罗恩·约翰逊说,任何枪击事件的直接责任人都是枪手,但民主党和他们对特朗普长达8年的讨伐,却煽动了极端主义的火焰。“拜登几天前刚刚对捐助者说,民主党需要把特朗普‘打进靶心’。”
“我反复听到华盛顿特区的民主党人说,特朗普对我们的民主构成了威胁,”国会众议员汤姆·蒂法尼表示,“这种说法一直被重复。我每天都听说特朗普是一个威胁。这种说法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有些人会认真对待它。”
这正是2017年一名支持伯尼·桑德斯、讨厌特朗普的左翼枪手所做的事情。当时他对着弗吉尼亚州的一场国会棒球赛开枪,导致众议院共和党党鞭史蒂夫·斯卡利斯和其他四人受重伤。
而随着“左翼最大的敌人”准备第三次被正式提名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左翼激进势力对特朗普的仇恨在媒体同谋的放大下呈指数级增长。他们称他为希特勒。事实上,《新共和》杂志7月的头版就将特朗普描绘成留着小胡子的人。他们真的认为如果特朗普获胜,可能出现独裁统治。
左翼大法官索尼娅·索托马约尔,日前对最高法关于总统豁免权的裁决表示异议。她夸张地表示,多数派意见将赋予总司令全面豁免权,使之可以对政治对手采取暴力行动。“命令海豹突击队暗杀政治对手?”她写道,“免于刑责。”这种带有教唆暗杀意味的词句,在事后追责时恐怕脱不了干系。
这也难怪,特朗普遇刺当晚,拜登赶回白宫,暂停接下来所有外出,要求尽快撤下所有电视竞选广告,之后更发表了旨在重建政治底线的温情演说,下令对该安全失误事件展开独立评估。这一切似乎转移了焦点,暂时“挽救”了拜登的竞选。然而,仅仅挣扎了一周时间,拜登便在佩洛西、克鲁尼等人所营造声势的压力下,黯然宣布退选。
格外让人揪心
在拜登7月21日宣布退选、转而背书副总统哈里斯之后不久,特朗普告诉CNN,他认为哈里斯比拜登更容易输掉大选。事态发展很快出乎共和党人的意料,卡玛拉·哈里斯迅速整合民主党,在个别民调中甚至反超特朗普。
另一方面,年纪太轻,缺少地方行政经验,也是万斯明显的软肋。好在,特朗普一旦重新上台,万斯作为“随时备胎”的角色,会提前进入2028年大选争夺的有利位置—由于届时按宪法特朗普无法再竞选总统,相比如今的卡玛拉·哈里斯,万斯会更具备“天然优势”来承接本党籍总统的政治遗产。这样,他才具备4年后打败副总统哈里斯、加州州长纽森、密歇根州州长惠特默或宾州州长夏皮罗的能力。
但若先前特朗普在未指定副手的情况下就遇刺身亡,共和党将陷入群龙无首的乱局。这可能也是刺杀发生在7月13日(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召开两天前)傍晚,格外让人揪心的原因之一。
一开始,随着凶嫌身份背景和所持AR -15式半自动突击步枪的曝光,大媒体更愿意将刺杀形容为一个孤立事件,或吐槽枪支的泛滥成灾。而民间则存在一些疯狂的阴谋论,比如说克鲁克斯可能受海外势力的指点,甚至与联邦调查局和资管巨头贝莱德有牵连,等等。
对于刺杀特朗普如此轻易发生(克鲁克斯事先两次踩点,并用了无人机测量集会现场),最广为接受的解释是,特勤局及其执法伙伴(当地警察、联邦调查局等)犯了一系列关键的安全失误,导致克鲁克斯行刺时所趴着的屋顶沦为了安保盲区。
在有证据表明克鲁克斯具有保守思想后,共和党人暂时无法将枪手本身政治化,因此急于将枪击事件归咎于特勤局数月来多次拒绝在特朗普周围部署更多安保人员的请求,及其人事任用上的所谓“多元共融”,包括在现场和领导岗位上特勤局有大量女员工,还有其他闲散部门的人员代替高素质的特工执勤。
而在国会听证会上“一问三不知”后,特勤局局长金伯利·奇特尔最终辞职。但右翼媒体还在围绕特勤局做文章,说枪击事件发生几个月前,众议院民主党人就试图剥夺特朗普所拥有的特勤局保护,借口是前总统可能被定罪,需要“确保特勤局的保护不会干扰刑事司法程序和司法管理”。
实际上,国土安全部也曾多次拒绝为独立总统候选人小罗伯特·肯尼迪提供特勤局保护,尽管后者的父亲和伯父(前总统肯尼迪)都死于刺杀。
对于拜登这次退选,共和党要角妮基·黑利早有提醒;特朗普也需要明白,他的劲敌并非只有民主党那一两个头面人物,还包括更有能量的“深层政府”势力。尽管趴在地上面颊流血的一刻,会让特朗普上台后的清洗不法官僚的行为更趋激烈,但若再次进入体制内也会让他明白,需要对付的不仅有民主党政客和深层政府势力,还有大量无政府主义者和极端分子;乌克兰更是一个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