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真实还是虚构,追根溯源话西施

2024-07-20

读报参考 2024年21期

最近看到一个说法,由于司马迁的《史记》中并未提到西施,而《管子》一书提到西施,管仲出生又早于西施,所以认为西施是虚构的人物,只是美女的泛称。追根溯源时,便有了这篇文章——探寻西施的文献记载,以证其历史真实性。

先秦两汉典籍中的西施

春秋末期,吴越两国互相攻伐,因吴强越弱,越被吴击败。公元前492年,越王勾践作为人质,遭吴国囚禁三年;公元前490年,勾践被释放,返回越国。勾践从此卧薪尝胆,想尽一切办法复兴越国。大夫文种进献“灭吴九术”,其中的第四术是物色美女进献吴王夫差,“以为劳其志”。经多方寻找,终于在苎萝山下觅得西施和郑旦,作为“贡品”进献夫差。唐朝诗人杜牧有诗曰:“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也就是说当时西施、郑旦有十三四岁。如果以此推算,西施、郑旦是公元前502年左右生人。

先秦两汉时期,有哪些典籍提到西施呢?列举几部——

《墨子·亲士》记载:“是故比干之殪,其抗也;孟贲之杀,其勇也;西施之沉,其美也;吴起之裂,其事也。”《墨子》一书多为墨子所作,但也有一部分内容由其门徒补充。《孟子·离娄章句下》记载:“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庄子·天运》记载:“故西施病心而颦其里,其里之丑人见而美之,归亦捧心而颦其里。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屈原的《楚辞·九章》记载:“虽有西施之美容兮,谗妒入以自代。”《淮南子·修务训》记载:“美人者,非必西施之种;通士者,不必孔墨之类。”

以上所引均为名人名作,作者及其作品拥有同样的声望,可见提到西施的典籍横跨多个时间段,出自多位作者之手,这是能串连起来的文化链条,是客观存在的历史记录。

越国在公元前473年灭吴国,墨子与西施应有“时空交集”。因为墨子所在的鲁国与吴越两国是近邻,墨子出生、成长的时期,正逢吴越争战进入尾声,他极有可能是那段历史的见证者,所以,他记录的历史更接近真相。《墨子》中提到的比干、吴起,都是真实人物,比干因为人正直被挖心,吴起因触怒君王被车裂,西施因美艳绝伦被沉江。

至于《墨子》所记“西施沉江”之事,明朝状元杨慎说他见过《吴越春秋》的佚文:越王夫人认为西施实在是太美了,因而导致夫差昏庸灭国;如今越国得胜,她担心西施会殃及越国,暗中命人将其盛于“革囊”,随江浮沉而亡。“西施沉江”这个说法,多为史册地志所承继。

倘若西施为虚构的人物或是美女的泛称,那么《墨子》将其与真实人物比干、吴起并称,这是难以想象的。同理,西汉的刘安在《淮南子》中说,美貌的女子,不一定要是西施那样的美人;通达事理的读书人,不一定要是孔子、墨子那样的智者。倘若西施为虚构的人物,刘安会任其与孔子、墨子二位智者同列吗?

不宜简单揣测《管子》《史记》

《管子》一书传为管仲所作。管仲出生早于西施,而《管子》中提到西施,盖因《管子》一书并不都是管仲直接秉笔,一部分为后人托名所作,许多语言是后人补植的;也有人认为是“稷下学派”集结管仲的言行而成书,书中出现的不少事迟于管仲生活的年代。这与《论语》的情况颇为类似。《管子》的成书时间前后交织、跨度很大,书中出现西施,不足为奇,不能据此否定西施其人的存在。

司马迁的《史记》中没有提到西施,也是事实,但“没有提到”并不代表“没有其人”。《史记》中没提到的历史人物还有不少,例如,在《史记·夏本纪》中,做了四十年君主的寒浞就未曾出现;周幽王死后,有一段周平王、周携王平起平坐的时代,可《史记》中并无对周携王的记载。后人能凭借《史记》中无此二位君主共同执政的记载,就说历史上不存在周携王吗?《史记》也没有单独为刘邦与吕后的嫡长子刘盈立传,即司马迁没有为在位七年的同朝汉惠帝设立本纪。对这些显赫的帝王尚且如此,何况是地位卑微的西施?司马迁曾对《史记》的成书过程作说明,其中也有谦语,称这部书是“粗略考订”的“一家之言”。“一家之言”是真心话,说明是根据本人的识见,有取有舍的。后人仅凭《史记》是否记载来定夺历史人物是否真实存在过,诚不足取。

自先秦典籍记载西施后,有众多史册地志以呼应。在《史记》之前的,前文已述及不少;在《史记》之后的,有东汉《越绝书》《吴越春秋》,南北朝《会稽记》《舆地志》等,共同构成了历史的集体记忆。更重要的是,西施、郑旦与勾践、范蠡、文种、夫差、伍子胥的政事活动黏合在一起,他们的作为和经历已然重叠,载诸史册。在西施主要的活动区域绍兴、苏州的历代地方志书中,对此均有较为翔实的记录;还有西施、郑旦留下的踪迹,也是方位明确、地点清晰,如诸暨的苎萝山、苎萝村、浣江(浣纱溪),绍兴的西施山,苏州的灵岩山等。既有文献可稽,也有古迹可观,且传承有序,是判定历史人物真实存在的重要依据。

(摘自《北京晚报》陈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