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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世中教育的加速隐忧及其超越

2024-07-15曹辉陆芸

中国电化教育 2024年6期

摘要:人类世描绘着人与自然的“脱嵌”,其典型特征是人类以技术手段过度征用自然,造成自然的不断熵增。同时,人类世还表征着以人工智能为核心的现代技术对“自然人”的技术改造,构成现代性加速危机。人类世是技术世,亦是教育世。当前,教育被裹挟进技术世的“加速逻辑”中,教育时空在加速博弈中走向结构异化;在对技术加速的迷恋之中,学生的自由发展与精神世界被辖制,师生整体性地陷入了行动“倦怠综合征”,教育的本真意义在加速中迷失了方向。为超越技术世给教育带来的加速困境,教育仍需基于生命本真重塑教育的时空结构;在寻求凝思、敞开自我、回归现实的过程中寻求教育的积极行动;最终在人机共鸣之中重塑教育的意义,实现“技术—人—自然—社会—世界”的融合构筑。

关键词:人类世;技术世;技术逻辑;加速;共鸣

中图分类号:G434 文献标识码:A

*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思政课专项国家一般课题“大思政课视域下高校思政课课程群建设路径研究”(项目编号:23VSZ041)研究成果。

人类世的到来,既警醒着人类秉持人类中心主义与人类例外主义思想,人与自然主动“脱嵌”,造成了气候变暖、生物多样性消逝与有毒气体排放等多重自然危机;又描述着人类以技术的“算法逻辑”与“数字逻辑”为世界不断“祛魅”,通过数字化与逻辑化的确定性规则统治“人”的逻辑[1],最终造成现代性的加速熵化。人类世亦技术世,现代科技的加速迭代彰显着人类摆脱自然的束缚,以技术手段利用自然谋划自身利益,继而通过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成就“技术世”纪实[2]。与此同时,又直指对人类时空向量加速规训的结构性致暗。在技术世对人类时空的“裂变”与“冲击”之中,人类走向了以追求数字最大化与加速增值迎接未来美好生活的“期许陷阱”,从而在“加速逻辑”宰制的时空中进行自我剥削。教育在技术世中同样受到“加速逻辑”的裹挟,传统的身心二分与人类中心的教育观正在加速中不断解构,在探索教育的根本处境与思考未来教育时深陷“加速旋涡”之中从而迷失方向。技术世亦教育世,教育世所面临的加速隐忧需要人类结构性与批判性的思考。为了重塑教育的整全意义,我们需要思考人类面临着何种教育时空?人类应该如何采取行动?人类如何超越技术世的“加速陷阱”?教育亟需进行一场面向未来的哲学沉思。

一、技术世中教育的加速景观

2000年保罗·克鲁岑(Paul Crutzen)与尤金·斯托默(Eugene F.Stoermer)正式撰文推介“人类世”这一概念,表征人类以远超自然恢复的速度形塑着地球自然面貌,进入长久留存着不可逆转的人类活动痕迹的人类世。目前,多数学者以18世纪末作为人类世的起始时间,因为“这一阶段人与自然的相互作用加深,全球环境的变化在速度、规模和范围上都有显著的恶化趋势”[3]。并且,这一阶段也是自然人类文明转向技术人类文明的阶段[4],核武核能、环境激素、人工智能、生物技术对地球造成了全方位以致颠覆性的影响。人类借助技术作为自身智能和力量的延伸,利用自然、改造自然,以技术创新满足人类日益膨胀的体验期望与需求欲望,推动人类世的进一步加速。同时,教育亦依托着“人类世”的教育范式,培养人类世所需的“人力资本”,成为技术革新乃至人类世加速的关键推力。

(一)技术世:从自然人类到技术人类

人类世作为普世背景、问题空间与叙事话语等多重形式的出现,既是开端亦是终结、既是礼物亦是毒物。一方面,人类世警醒着人类,其正面临着自然论及现代性的双重危机[5]。人类生产生活持续增量排放的温室气体加剧了全球气候变暖的进程,人类的消费热潮附带加速了多物种的伤亡,塑料微粒、化学物品、核粉尘等“技术化石”的泛滥,致使生物多样性流逝,其速度堪比6500万年前恐龙灭绝的速度[6],地球表面千疮百孔,机体沉疴痼疾。与此同时,人类世通过技术的同质化效用将地球嵌入预设、可控、狭隘的“数字算法逻辑”中,以此来完善现代性进程。人类作为技术—自然混合体的主导者[7],上演着一场“现代性的赌博”,即相信技术的加速创新发展能够解决人类世面临的生态与精神多重危机。“智能算法”精准、全方位地侵占着人类的“生物算法”,人类实质性地陷入“智能拜物教”的陷阱,秉持着计算主义、测量主义与优绩主义的人类深陷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强脱嵌感之中。斯特劳斯在《忧郁的热点》中指出,“全球的现代性给人类研究带来了新的意义,即熵类学,斯蒂格勒亦将人类世称为‘熵世’,人类世即在技术推动下的现代性的无限增殖”[8]。另一方面,人类世概念具有内在的矛盾性和自反性[9],“人类世”的逻辑延伸、补充话语与替代表达彰显着极具张力的建设性批判。例如,摩尔的“资本世”、哈拉维提出的“种植园世”与“克苏鲁世”均体现了“人类世思维”的自反与自省,揭示了资本技术与自然文明以及社会文明中“人类中心/例外主义”的致暗性一面。美国奥克兰的能源环境研究机构以“伟大的人类世”宣称人类利用现代技术踏上了人类福祉与生态影响的脱钩进程[10],从而实现美好生活与恢复地球生态的双重目的。人类世话语在刻画人类塑造地球能量的同时,强调多元力量的交织,《生态现代主义宣言》中称,“人类世,即给我们机会,让我们创造星球”[11]。

人类世意味着人类生存状态与界限的突破,人工智能、基因技术、纳米技术等现代技术的指数级迭代成为了人类世的催化剂,将人与技术的交织与互构的程度推到最大。技术作为人的外在化器官[12],成为人类不断进化积累的“义肢性”存在。人类凭借技术与周围自然环境的广泛联系产生的巨大力量,检测、改善与维持地球生态的和谐与稳定。外在于人类的技术逐渐与人类共在,原先借由哲学、宗教、艺术的传统人类精神表达,逐渐转向技术的信息传递、图像呈现与算法输出,人类精神被“数字算法逻辑”技术化。为此,孙周兴指出人类世意味着自然人类文明的断裂,以及技术人类生活世界的形成[13],技术对人的身体与精神进行融合、重塑的同时在人不断增长的需求中自反性地改造、升级自身,人与技术呈现出强关联性。技术动态编码构建着人对自然的认知,以技术性修复改造自然,创造性、生成性地推动着“人—技术—自然”相互缠绕,互动共生。正因如此,阿尔夫·霍恩伯格建议用“技术世”这一概念取代“人类世”[14],亦即斯蒂格勒所言人类世是技术世[15],道破现代技术的“人类世”纪实。技术作为人类的本质,内嵌于人类的生命,自然构成技术不可缺少的资源、储备或随取随用的对象[16],三者逐步创造出作为技术世的历史[17]。

(二)加速逻辑:技术世中互构的福祉与风险

技术世中,技术的加速迭代发展与社会的加速提升共时共在。在维利里奥看来,“技术的演进所带来的实质上就是速度的提升”[18]。从传统手工业到以蒸汽机、煤炭和钢铁为基本要素的机器大工业,再到20世纪飞机、电脑、电视的出现,技术逐渐渗透人类社会,深刻改变着人类生活世界和文明状态,以目标为导向的人类生产生活受到技术加速的提升。时至今日,全球正推向以人工智能技术、基因技术为核心的“智能时代”。传统技术到现代技术的迭代,是对体力劳动以及脑力劳动的替代,是从自动化到数字化、从拟物到拟人、从有形到无形的无限延展。算法渗透到社会加速的各种进程中,“解放”了现代社会的知识制度、思维框架和行动模式[19]。更快更海量的信息冲击着传统知识框架的边界,知识在代际内的快速传递致使时效性缩短,以算法动态编码的数字知识改写自然与社会的真实面貌,扩大人类与现实世界的鸿沟;智能技术通过“提出问题—数据重组—编写答案—解决问题”的“全思维链”模式“垄断”思考,提速增效但却极简化思考,形成以技术辅助思考的惯习,在以算法逻辑治理社会、监测自然的同时,走向算法之下无差别的“人”;沟通与运输技术的提升消弭了现实世界的时空边界,异化人在知觉层面的“时空体制”,以距离与方位作为叙事话语的空间让位于时间,技术回应着“加速社会的幸福期许”,以技术的加速升级压缩现实空间,增加自由可支配时间。然而技术掩盖了“幸福期许”的量化陷阱,通过相同时间内事物量的不断增加,形成“体验多、经验短”的加速生活节奏,推动效率和效益最大化,致使时间“过载”,人类身心在不断加速中“超载”。

现代技术逐渐挣脱了现实世界的规制并向虚拟时空进行拓展[20],时空正经历着大数据、算法、语料等现代技术的向量规训而快速迭代。技术膨胀了“数字空间”,元宇宙借助人工智能、云计算、传感器等诸多技术重组与集合,开启了虚拟人生,以用户数据为基底生成人生绿洲,以共享、共创的数据价值观不断进行着数据的交换与重组。元宇宙中的“人”是现实世界中人的虚拟化身,在现实空间中其身心进行着休闲、娱乐,而虚拟化身仍进行着生产劳动,为数字虚拟空间的稳固与升级不断增添新的数据[21]。技术碎片化了“数字时间”,人们可以在休息时间收到工作消息并开始工作,无数碎片化的工作时间成为了绩效考核的依据;视频随点随停并及时保存进度,累计的碎片化播放时间成为了在线学习完成的依据……人们依托虚拟空间开展的消费、休闲、娱乐活动产生的碎片化时间实质性地被现代技术吸纳为加速发展自身的力量。一方面,虚拟世界的空间膨胀意味着其正加速着对现实世界能量的不均衡攫取,增加行星的熵值;另一方面,虚拟世界的时间碎片化构建了不稳定的数字时间样态,自由时间以碎片化的形式不断增量,却又被转化为虚拟世界的劳动时间。概言之,技术世既是人类福祉,在改善自然环境、重塑人类社会样态等多方面探寻着走向负熵之可能;又是对人类时间与空间的结构性致暗,人类在技术世“加速逻辑”宰制的时空中“劳动致死”[22],其加速的暗礁险滩不容忽视。

(三)驱动与迎合:技术世中教育的加速景观

人类世是技术世,亦是教育世[23]。人类世的加速不仅是现代技术迭代速度呈指数级爆发的后果,也是教育受现代技术外部驱动并主动迎合人类世加速发展的结果。现代技术以其普世性、自主性、自治性等特征,成为了加速教育变革与发展的重要驱动力,教育正经历着全方位的结构性重组与流程重塑。虚拟现实教育、在线教育、智能教育、自适应教育等现代技术的投入与使用,与教育联动打通了校内外教育空间,消弭了教育时间边界,将生产的空间和规训的空间相结合,将可测度时间与碎片化时间相结合[24],强化了教育活动的“速度”和“效率”。在提高教育空间知识生产效率的同时,帮助学生在全时空接收知识、丰富知识存储;依靠大数据的强劲算法个性化定制教育,将学生的多维能力转化为可量化的数据指标,从无头绪的学习忙碌转向针对性的学习提升;教师严格规划、精准计算的教学时间逐渐转为弹性化教学时间,结合学生的各项量化数据,增添教学活动的灵活性与生成性。然而知识资源的扩充要求学生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更多的学习任务,从而实现效率的最大化争夺有限的优质教育资源,超载的媒介信息占据学生精神时空,定向学生的精神注意力的同时[25],隔离学生与自然、现实世界的近距离切近,诱发学生的精神倦怠。数据与算法的不断生成,以标准化、确定化的教育目标,调配教育的内容、时间与空间,培养学生以适应未来超信息、超交际的智能社会,面向未来社会“生产”人类世所需的“劳动者”。依托网络空间、虚拟空间开展的教育活动,既使教师与学生受制于电子屏幕,又窄化其行动,在算法逻辑的规训之下,游戏、反思、提问、想象等行动被排斥在教育之外,致使教师与学生身心的“极惰性”。

另一方面,教育主动迎合人类世的发展趋势,设定教育服务于改造自然以满足人类自身利益需求的实用性导向。教育秉持着自中世纪以来的传统人文教育,以“人是万物的尺度”[26]“人是一切之中心、一切之目的、一切之动力”[27]的人类中心论、人类例外论的教育范式,将人培养成为自然的改造者、使用者以及谋利者[28]。教育以融合的姿态主动迎合技术发展趋势,形成开放性、适应性、柔韧性的教育—技术共生新生态。技术逐渐成为教师与学生智能与身体的延伸,教育以技术手段重构关于自然的知识,树立人类与其他非人类物种的明确界限,强化人与自然的对立状态;强调以技术创新修复技术带来的自然、生态、精神多重危机,以人才的调适培养带动技术的创新升级,深陷技术决定论的循环旋涡,膨胀人类以技术为介获得更多福祉、利益的欲望。教育逐渐成为了人类世的“传输工厂”,通过培养凌驾于自然之上的同质化的人,将受教育者转变为“人力资本”,从而更好地为人类利用自然的欲望服务,为产生更加可观的经济效益服务,为人类自身的欲望需求服务。

二、技术世中教育的加速隐忧

事实上,我们置身于技术革新、社会变迁、生活节奏全面加速的技术世。哈特穆特·罗萨(Hartmut Rosa)继承了其师阿克塞尔·霍耐特(Axel Honneth)的“社会病理学”理念,提出人类加速最典型与最基础的三重面向,即“技术—社会变迁—生活节奏”[29],三者构成了一个封闭、自我驱动的加速循环系统,教育作为复杂的社会子系统之一被裹挟其中。教育时空在加速博弈中难以避免地走向异化,表现在对技术的加速迷恋之中,学生的自由发展被限制,师生整体性地陷入了行动“倦怠综合征”,教育的本真意义在加速中迷失了方向,教育发展在加速中实质性地遭遇阻滞。

(一)教育时空在加速中的结构异化

教育时空在技术世加速驱动之下走向异化,二者以“教育竞速”的名义展开博弈,“脱嵌感”在博弈中不断强化[30]。首先,教育时空在加速中进行优先权的博弈。以技术提速实现的现实空间的压缩以及不同空间同步进行教育活动的实现,意味着空间的逐渐抽象与空洞,完成空间转换所需的时间成为教育关注的重点。对此,教育时间实现了对教育空间的挤占,完成了校内外教育时空与物理时空、社会时空、数字时空的交融,通过对师生丰富多彩生命体验的侵占,获得了支配时间的“优先权”,实现了教育时间的效益最大化。技术节省出来的空间位移意味着更多的教育可支配时间、更紧凑的教育时刻表,即更精细化、高速度的教育运转模式、更多的教育体验、更有优势的竞争地位。在现代技术的不断加速驱动之下,教育的时间观念与规范意识呈现出几近极权主义的性质[31]。

此外,教育空间在同质化的趋向中不断加速,致使师生的社会亲近性与物理空间邻近性不断脱节。现代技术以其自主性与实践重构力,通过对各教育要素的数字化创生,构建以0和1为基底的数字教育空间,实现了校内外空间的深度交叠、映射与联通。教育空间向数字空间的不断膨胀,致使师生日益沉浸于数字教育空间,时而短暂抽身回归现实教育空间。数字教育空间可视化、可量化、实时化的个性化反馈,驱动着个体对数字最大化的追求,以获得更有利的地位、更优质的资源。原先调动多感官体验的整全教育过程被数字教育空间的非连续性过程替代,师生面对面的交流与关怀成为短暂过场,教育空间的“数字凝视”成为长久状态,学生对知识多感官体悟与反思,被教育空间的二进制代码取代,鼠标的点击、手指的触屏体验成为了学生为数不多的实践样态。数字教育空间满足学生个性化需求与体验的背后是数字教育空间中个体自我驱动的不断加速与提升,他者逐渐被驱逐出教育空间,个体以相同的数字算法逻辑、相同的数字构建的结果导向,加速提升自我、展示自我数据、膨胀自我数据,教育空间在同质化趋向中依赖同质化个体生成的数据不断膨胀加速,逐渐演变为面向技术世培养受教育者的“全景监控空间”[32]。

其结果是,教育时间在碎片化的分解中不断加速。一切教育活动发展及延续的时间均为教育时间,现代技术的介入使教育时间突破了原先物理空间的局限,将个人时间、媒介时间等相互交错,呈现出更加灵活的“全时性”样态[33]。这也意味着,除了学校的固定教育时间,众多的数字学习平台为学生提供了海量的有待获取的信息资源,教育时间实现了校内外无缝衔接。学校要求下载并使用的学习软件、家长间互相推荐的学习软件、教育机构自主研发的学习软件……学生在每天的固定教育时间之余,通过快速切换软件实现智能设备与数字平台的无缝衔接,完成教育时间量上的无限累计。现代技术在原先嵌套表格式的线性教育时间安排基础上,进一步将教育时间分解为无数的碎片,从而分解了教育[34]。每一个教育时间碎片意味着一段有待完成的教育事件,时间碎片按照教育事件的先后顺序排列,以碎片完成量作为考核学生的标准,并以此作为下一阶段时间碎片划分的依据,教育成为了一种去感官化、去背景化的时间碎片式体验,相互孤立且难以关联。教育时间在加速中无限增多,却又被简单化为技术层面的操作和演算,机械刻板地将教育时间定义为静态的待完成状态或者已完成状态。学生作为“未竟的主体”在无数的教育时间碎片中高速运转,加速体验与争夺教育时间碎片,获得的教育时间越来越多,经历的生命体验却越来越少,最终被“限定”在设定好的教育时间中,被“塑造”为技术世所需的“劳动者”。

(二)教育行动在加速中的倦怠病症

置身于技术世之中的教育不仅面临着时空异化,其行动也受到“加速”的裹挟,在对效益的不断追逐之中,陷入了多方面的教育行动倦怠。一方面,教育时间规训引发注意力倦怠。教育时间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潜藏在其中的时间规训,它无声无息地分解并排列组合师生的教育活动,“成为最具支配性的规范”[35]。师生既无力摆脱,又被时间规训以一种强烈的数字逻辑和竞争淘汰机制“鞭笞”着向前,“它让我们不断害怕代表自己的数字下降,害怕我们所有的不断增长的来自外界和自我的期许得不到满足,害怕稍作休息就被排挤出教育资源的竞争赛道,然后它通过让我们如此害怕而对我们施加压力”[36]。吃饭、娱乐、休闲等自由时间在无限缩短,教育时间在无限延长,在这样的时间规训之下师生具备了多任务处理能力,即同一时间内同时开展多个教育活动,甚至吃饭时间都被背单词、听力训练、数据处理等教育活动介入。持续向前的压力,转化为了师生自愿接受教育时间规训的不竭动力,陷入完成教育活动—提高数字排名—开展新的教育活动的时间齿轮旋涡,师生的注意力被学生的数字排名、时间任务完成量等量化指标紧紧吸引,被永无止境的倦怠攫住。

另一方面,教育空间过度连接引发了认知倦怠。教育空间与数字空间的不断交融,知识的生产与传播方式发生了改变,知识在短时间内不断经历着生产、修正与传播。这意味着学生与知识的接触方式发生了改变,各类信息通过数字空间无孔不入地涌入学生的视野,学生通过甄别与筛选将其转变为对自身有用的知识,知识的体量和难度成为了学生竞争中的关键要素。然而信息总量和密度的增加,并没有相应地带来学生思考深度、批判思考能力的深入与增加,相反学生逐渐习惯了信息的“拿来便用”,以信息量数倍增加的获取替代知识的获取与思考,以快速完成教育活动并获得在竞争中的额外时间。过度的信息降低了学生的敏锐度与感知度,学生在倦怠之中丧失了获取信息、转化知识的动力。虚拟交往式、游戏式的教育体验,不断给予学生肯定,只有进步没有失败的数字教育空间使学生精神愉悦,免于现实世界各种负面情绪的干扰。加之,数字教育空间的省时、便捷、实时、直观的特征能够及时满足学生需求,学生日益沉溺于虚拟数字空间,鲜活的生命个体变成不断膨胀的数字代码,在与数字空间的过度连接之中造成对现实世界的认知倦怠。

最终,对教育效益的不断追捧引发倦怠综合征。无论是教育时间对师生的规训,还是教育空间的过度连接,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实现教育效益的最大化。通过现代技术实现的教育时空的无缝衔接,教师更多更快地收集、管理、分析、诠释与学生相关的数据流,面向未来及时调适学生的教育,抢占先机;学生高速度、高效率的完成每日学习任务,生产更多的数据流,被迫顺应与融入未来社会的发展趋势。教师在技术世中成为了“数据分析师”,学生则成为了“数据生产者”,二者每日的工作学习转变为对数据的监控、调配与生产,最大限度挖掘学生的潜力、敦促学生突破瓶颈,在即将到来而又充满变化的未来中获得优势与先机,实现教育效益的最大化。技术以数据的形式激化了教育竞争,加速了教育行动,以达到最终的目的——效益最大化,而这种效益压力引发了师生整体的倦怠综合征,即精疲力竭、拼命追赶而形成的精神性“梗阻”。

(三)教育意义在加速中的自我迷失

教育的自我迷失既是在技术世的加速中教育时空异化、教育行动倦怠的必然后果,也是加速前二者的内在动力。师生在不断的数字驯化之下,遮蔽了真实的自我,并在对数字、技术的迷恋之中走向自我剥削。其结果是,数字驯化隐藏真实教育意义。身处技术世,师生正不断接受着数字逻辑的熏陶与重塑。一方面,学生的发展被层出不穷的技术手段全方位测量、比较与甄别,从成绩、排名、学习时长等直观的外显数据,到学生想象力、创造力、社交能力等内在智能数据,均被纳入了教育评价体系之中,一切不确定性的、个人主观的、生成情境性的东西或被排除在教育评价体系之外或者简单粗暴的直接转化为确定性的量化指标。学生以数字化的方式填满自身,并通过一套标准化的数字体系来衡量自身的发展,逐渐被驯化为无生命状态的“数字人”,其身心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受到了数字的辖制,真实的自我被隐藏在各种量化的数字指标之下。另一方面,教育活动的基本出发点和价值追求是培养具有“健全见识、理性、公正、自制和稳定见解”的人[37],而现代技术直接以未来社会发展为导向衡量各教育要素之间的量化关系,并以此作为学生发展的依据,教育的整全性被数字侵蚀,教育世界被转换为充满概率性、碎片化、快速膨胀的数字世界,学生受奖惩举措的激励屈从于数字的发展,甚至为了成功避免失败加速提升自身数字,出现自我感动式的虚假学习。教师的工作也转变为遵从数字逻辑更好地为学生发展服务,对教育问题与现状进行反思与评估的能动性在数字中日益消逝。在加速追求教育效益最大化的进程之中,数字成为了影响与控制一切教育活动的媒介,在数字驯化之下有解释力、指导性、人文性的教育规律与真实教育意义被隐藏了[38]。

并且,自我剥削加速了教育的自我迷失。当数字成为了现代教育中唯一可比较、唯一可争夺、唯一可改变的事物,并与师生的进取心、荣辱感、欲望等相挂钩的时候,师生开始主动迎合教育评价的量化指标,以此争夺更多更好的数字,获得成功避免失败。加之,教育空间通过技术生成的鼓励和肯定式的话语不断营造着“你能够怎样”的“自由”氛围,相较于福柯笔下充满禁令性的规训社会,前者取消了一切设限,敞开了一条不断追求更高更强更快的数字争夺赛道[39]。“自我剥削比外来剥削效率更高,因为它伴随着一种自由之感”[40]。在加速同质化的教育空间之中,他者的强迫全都转化为对无尽数字的积极主动追求,师生走向了自我剥削,为了自我数字优化、自我数字完善,永无止境地追求着数字的积累和增长。师生不断追求者教育评价标准营造的理想中的自我,但这种向上争夺、永恒积累的“自由”亦是劳伦·波兰特口中“残酷乐观主义”的虚假许诺,将师生困在一个到达理想自我的鸿沟之中,在过度的自我肯定、自我鞭策与自我剥削中,逐渐失去了人之为人的主体性,丧失了“停留” “沉思”“观看”的能力,只能在现代技术的加速裹挟之下不断旋转、奋力奔跑,直至精疲力竭,迷失在空洞与虚无的“失序”生命状态之中[41]。“规训社会制造出疯人和罪犯,功绩社会则生产抑郁症患者和厌世者”[42],为了维持优势,获得效益最大化,高数据、高排名成为了最好的迷幻剂和麻醉剂,在加速碎片化、分裂化的教育中,师生过劳式抑郁与精疲力尽。而不断加速的教育,出现了最僵固的硬化、冻结形式——教育在加速中的自我迷失。

三、技术世中教育的超越路向

教育作为“未竟的事业”,始终是一个不断探索、不断调整的向善过程。而技术世中的教育深受加速的影响,具有不可忽视的潜在风险。为此,在享受现代技术带给教育的便利与快捷的同时,需警惕技术逻辑的加速陷阱,实现技术世中教育的超越发展。

(一)基于生命本真重塑教育的时空结构

教育时空需摆脱技术加速带来的博弈陷阱,在时空合一中审思时空的教育意义,重构教育时空,谱写妥协、共谋与持续的乐章。一方面,在教育空间中做好弹性教育时间的管理。坚持效益最大化,致使教育时间存在着机械化、简单化、功利化的倾向,而允许弹性教育时间的存在,是缓解教育时间碎片式加速的有效策略。空间距离的压缩与数字教育空间的膨胀,意味着教育时间的连贯性成为可能,教育时间管理应以学生的学习生活作为时间的衡量尺度而不是以时间作为划分学生学习生活的尺度。在此意义上,在一些教育活动中需模糊时间的精确性,使学生真正投入到活动去,自主管理教育时间,既不为等待下一个教育时间碎片的到来而有意拖延,也不为加速追寻教育目标、超越自我而戛然而止,而是学生个体的心灵在线性、静态的教育时间安排表中解蔽、敞亮与生成,其本真性存在得以回归[43]。此外,教师和学生不仅是教育时间的执行者,二者亦具有教育时间的规划权和使用权,因此师生可借助数字教育空间实现“发展时间表”的制定。在遵循生命发展的节奏规律上,以教育数字空间的连接与中断弹性地使用教育时间,基于学生的发展,以教育时间的相对完整性与空间适应性,为创造新的事物与深层次的精神文化交流提供契机。

另一方面,在教育时间中把握差异性教育空间的生成。坚持效益最大化,亦使教育空间陷入透明化、监控化、数字化的技术逻辑陷阱,而允许差异性教育空间的生成,是缓解教育空间同质化加速的有效策略。教育空间是以学生个体的成长与发展为中心的,它的目标是面向学生、朝向学生,更是基于学生,为了学生的身心成长与自由发展而存在的[44],而学生的个性化发展与多元化需求也亟需教育空间的差异性生成。数字教育空间面向未来生成数字化“订制”学生,而以未来的数字式确定牺牲当下教育空间的差异性,实现加速发展,师生实质性地走入了教育空间虚实融合的同质化技术陷阱。师生需摆脱教育空间的技术逻辑陷阱,通过合理的教育时间安排有效延长学生与现实教育空间的接触时间,以探索学习、协作学习等方式调动学生的多感官参与与体验[45],并以他者的介入打破教育空间的同质化“围墙”。“抽象空间会趋向一种均质性,致使一种新的空间不能生产,除非强调它的差异性”[46],师生需基于现实教育情境选择技术,在生生之间、师生之间、人机之间生成多元深度交互的差异性教育空间。

(二)回归生存节奏寻求教育的积极行动

在技术世的加速中,师生深陷技术的数字旋涡,在对教育效益的不断累计与追求中,患上了倦怠综合征。因此师生需在加速中寻求凝思、敞开自我、回归现实,获得教育的“神圣时间”。教育的功利化转向使师生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身处加速向前的旋涡,师生交往与交流停留在表面,学生对知识的思考越来越浮躁与肤浅,凝思被排除在了加速的教育之外。但真理只能在人完全平静中才能得到彰显[47]。因此,唯有凝思才能避免复制粘贴现成的知识信息,开展一层不变的教育活动,从而思考作为主体的“我”真正的想法与追求,获得教育时空的持续与敞阔。“一味的忙碌不会产生新事物,它只会重复或加速业已存在的事物”,师生需暂停多个任务、信息来源与学习流程之间来回切换的超注意力,通过深度无聊达到精神放松的终极状态[48],以凝思的“神圣时间”的回归,对教育本真意义展开确切性追问,创造性地了解真实的自然、社会、文化。

事实上,如今的教育为了提高效益,鲜有间隔和休息,效益的极端化以及对技术的依赖与迷恋,将思考转换为一种计算,通过超负荷的教育活动实现效益最大化,同时消除了教育活动中的否定性,因为后者阻碍了教育的加速。但是教育正需要这一份否定性以及与他者的“拥抱”,教育需以敞开之姿,在身体、情感多方面完成与他者的接触。通过身体的敞开,以触摸、感觉实现与世界的双向互动,在与他者的互动中学会观看,即以眼睛获得敞开的专注力以及持久、从容的目光,这是“获得智慧的第一项训练”[49]。还需要通过情感的敞开,在与他者的交流互动中,学会聆听、寻找认同,敞开被技术与数字封闭的真实自我,感受教育的良善,以获得精神的慰藉与宁静。教育需从教育时间碎片化的注意力倦怠与教育空间过度连接的认知倦怠中脱离,回归现实世界,在与现实世界的接触之中,协调现在的动机、行动与未来的关系,寻找未来数字确定性之外的不确定性因素,共同勾勒学习生活的蓝图,体悟与审思教育的意义与追求,获得生命体验,避免无意义的身心消耗。另一方面,教育需回归现实自我。师生被技术逻辑生成的数字捆绑着加速向前,既将真实的自我隐藏于数字标准化指标之后,又在加速的自我剥削之中筋疲力尽、倦怠痛苦,迷失了自我,变得空洞无序。教育须与真实自我重新联结,审视自我在教育中的位置,以及与教育、与世界的关系,通过对自我的调节与管理,在加速中寻找到自我教育的节奏。

(三)实现人技共鸣再建教育的生活意义

技术日益成为教育不可忽视的变革性因素,我们需时刻关注技术逻辑与教育意义的对峙与抵牾,在“技术—人—自然—社会—世界”的融合构筑之中,寻找人机共鸣的可能性,完成“技术排毒”,以期实现超越。而罗萨的共鸣理论,即人际共鸣、自然共鸣与物质共鸣为教育实现意义重塑提供了思路指引。师生需打开与周遭人际交往的多向通道,在人际共鸣之中,形成自身与技术的平衡关系。一方面,教师需凭借现代技术消弭与学生的代际差异,想学生之所想,通过形而上的教育理念指引,发挥主观能动性,助力学生领会教育的本真意义,即实现人的完善和幸福,是人的“身体的无痛苦和灵魂的无侵扰”。另一方面,受生长环境等环境因素的影响,教师与学生之间的技术认知与应用差异实然存在。借此,伴随技术成长的学生能够对后天习得技术的教师形成文化反哺[50],通过二者技术权威的自我确立与转换,实现师生双方相互性的“发声”与“回应”,以人机的深度交互,实现技术之维的教学相长。

教育是科学与艺术的完美整合[51],现代技术使师生逐渐舍离传统教育中的“无思”性活动,但这并非教育走向加速追求绩效,无止境追求数字累计与增量的结果,相反技术的不断进化催生了师生的自我解放,并在与技术的契合之中优化教育活动,体悟教育活动的自然之美与实践艺术。借助技术手段,教育获得了科学性的发展,但在教育活动中尚且存在着技术难以涉及与量化的情感、毅力等不确定性因素。因此,教育既需要以技术检测学生外显能力的量化提升,又要以技术的情景融合与重塑等辅助功能,引起学生快乐、痛苦、共情等多维体验,深入学生心灵深处,在教育时空与自然时空的交汇融合之中,指引学生完成自我生命意义的塑造与构建。与此同时,共鸣理论中的教育目的最终指向认识自我与世界的关系,而技术则是师生达成与世界共鸣关系的关键纽带。技术最终亦是教育的技术,在物质共鸣方面师生需以对技术的辩证性认知与批判性思考,实现技术“祛魅”,挣脱技术逻辑的数字沼泽,通过对技术进行教育意向性的附加实现技术与教育活动实践层面的融合,激发技术的人性化功能。同时,教育需借助技术广泛整合社会、自然、世界的物质力量,构筑数字教育时空和真实教育时空的“因缘整体”[52],实现个体与世界的良好共鸣之态,最终以实现超越。超越即意味着个体从加速教育的功绩追逐之中脱离,不再对数字所代表的排名、教育资源、未来社会地位患得患失。个体放弃了对数字营造与堆砌的理想自我的无止境追求,在每一个具体教育活动、每一个现在中,领悟个体、世界、自然、社会的意义,以通过教育实现更高层次的自我成长、自我创新与自我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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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曹辉:教授,博士生导师,副院长,研究方向为教育基本理论。

陆芸: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为教育基本理论。

The Accelerating Concerns of Education in the Technocene and Its Transcendence

Cao Hui, Lu Yun

Jiangsu University, School of Teacher Education, Zhenjiang 212013, Jiangsu

Abstract: The Anthropocene depicts the “disembedding” of man and nature, which is typically characterized by man’s over-appropriation of nature by technological means, resulting in the continuous entropy increase of nature. At the same time, the Anthropocene also symbolizes the accelerating crisis of modernity caused by the technological transformation of “natural man” by modern technology centered o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he Anthropocene is a technological world and an educational world. At present, education is wrapped into the “accelerating logic” of the technological world, and the time and space of education are moving towards structural alienation in the accelerating game; in the obsession with the accelerating technology, the free development and spiritual world of the students are being governed, and the teachers and students as a whole are falling into the “burnout syndrome”, and the true meaning of education has lost its direction in the acceleration. In order to transcend the accelerated predicament brought to education by the technological world, education still needs to reshape the spatial and temporal structure of education on the basis of the true nature of life; seek positive action in education in the process of seeking contemplation, opening up the self, and returning to reality; and ultimately reshape the significance of education in human-machine resonance, realizing the meaning of “technology-human-nature-society-world” and “technology-people-nature-society”.

Keywords: Anthropocene; Technocene; techno-logic; acceleration; resonance

责任编辑:赵云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