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质生产力下的传统产权交易 必须向智能产权交易升级
2024-07-12李利君
李利君
自习近平总书记2023年9月首次提出“新质生产力”以来,有关新质生产力的报道、研究和探讨言之者众矣。各行各业都在从理论和实践的层面思考:如何把握新质生产力的内在逻辑,如何把握新质生产力的多重维度,如何在行业领域内形成新质生产力等。面对这一课题,作为拥有中国独创交易方式的产权市场,也应该作出自己的回答。
有人把产权交易起点定在全国人大七届一次会议明确“实行企业产权有条件的有偿转让”以及武汉市企业兼并市场事务所成立于1988年。实际上,这个源头可以一直延伸到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会议指出,“应该有领导地大胆下放权力,把各级经济行政机构的大部分职权转交给企业性的专业公司或联合公司。”从那时起,随着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纵深推进,特别是从党的十八大以来,十九大、二十大和历次重要经济工作会议都强调“经济体制改革必须以完善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为重点”,“实现产权有效激励”,“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服务实体经济”,产权交易实践和产权交易理论都取得了长足发展。
曹和平在其早期著作《源头活水话产权》里说过,“中国产权市场的出现不是一个长里程的演化过程,而是一个诱发于国有企业产权改革的快变甚至剧变式生成过程”。在“生成过程”中,国内的产权交易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地成长起来。各地也相继出台相关政策规定规范产权交易。因此,产权市场日趋活跃,各地不断通过同城整合、区域联合等方式进一步梳理着机制上的各种不利,产权市场日益活跃。邓志雄在《中国产权市场的回顾与思考》中对产权市场情况做了一个判断:“企业国有产权进场交易制度破解了企业国有产权该不该卖、该由谁卖、该卖给谁、该以何种方式卖和该卖个什么价等一系列难题,解除了长期以来国有企业改革和国资体制改革中极易引发争议和混乱的产权困扰,使企业国有产权得以顺利流转,国企改革得以在产权层面上规范有序地开展和深化,由市场配置国有产权资源的目标基本实现。”从实践进一步看,作为中国独有的一种交易模式,产权市场成为国企保值增值、源头防范的重要保障性平台,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规范经济秩序和经济生态的效果。
时间进入2024年,产权市场毫无例外地和整个世界的经济社会共同迎来了一个数字化的新纪元:这一年,人工智能进入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发达阶段,文生视频Sora工具的出现,在国内外都带来新一轮的科技竞赛热潮,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脑机接口、芯片、马斯克火箭、星火一体机……科技创新可谓一浪更比一浪高。哲学家余明峰在其2022年出版的《还原与无限》中以“人工智能和基因工程涉及的都是用一种可操作的语言(二进制或基因排序)来化约看似不可被操控的行为方式或生命特征,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作前提,得出一个结论:我们这个时代的技术问题“被归纳为算法问题”。他认为,算法思维是现代技术思维的集中体现。对照这一结论,产权交易其实从一开始就算得上是资源配置的“算法”革新这一“算法”可以用何亚斌对产权市场特色的概括来描述为“进入产权交易,阳光下交易”。原则是“应进必进,能进皆进,规范进入,操作透明”,再加上“事前、事中、事后和行业自律的一整套严密科学的制度设计规范”,形成了中国市场经济中一种遵循着全新规则的“算法”。实践证明,这套“算法”达到了预期,即,国企保值增值、源头防范的目的。在透明国际组织腐败指数总负责人约翰·兰斯朵夫眼里,(中国)针对政府采购和国有资产转让采用“复杂而成熟的技术、透明的程序和明确的指导”,把腐败治理这项工作“组织得很好”。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产权市场一直是属于比较小众范畴的,至少在早期它是被称为“晦涩”的东西(曹和平语)。尽管如此,它却一直被一些经济学专家当作“先进”算法的代表。产权交易的范式,在解决了机制问题的前提下,大约可以简化为:交易规则+互联网技术。这两个要素成为产权交易的“核”。没有了这两个要素,就不会有当下产权市场——这,大概不会有歧义,更进一步说,这两个要素缺一不可。“交易规则”是集合了流程、法律法规与交易期待的一个“盒子”,链接起了交易逻辑,各方形成了交易共识,使得交易行为顺利实现。“互联网”则是交易规则得以实现的技术路径。如果没有互联网,还不算现代意义的产权市场——至少在产权市场成长的过程中,它因为依托互联网这种高科技平台而始终背着“现代”的光环。如果说产权市场起步时还是先进的“算法”,那么今天,这种“先进”也许并不能再一枝独秀。市场越来越成熟了,人们的市场观念也越来越立体丰富了。市场的成熟有一个直接的社会效果,那就是,它表现出了“科普”功能。产权交易的逻辑就在这种氛围中被普及和推广。越来越多的人理解了产权交易链条各环节的交易逻辑,甚至开始尝试用产权交易逻辑来进行资源配置。由于参与者众多,因此,产权市场也难免出现了鱼龙混杂的情况。所幸的是,经过2016年以来的清理整顿,国有产权交易机构起到了“稳大盘”的作用,产权市场保持了稳健发展的态势。而今天,越来越多的市场主体已经深刻洞悉了产权交易规则特别是交易逻辑,聪明的市场主体利用掌握的产权交易逻辑,制定符合自己利益的交易规则,在与监管政策同频共振的前提下,大有通过其他渠道和途径完成产权交易的态势。所以,实际上,作为产权市场密钥之一、体现“产权人”智慧的“交易规则”优势有可能正在受到挑战。
产权市场看中互联网的是其快捷、刚性和遏制人为干预的技术优势。在实操中,相当多数产权交易机构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信息系统开发公司或部门。这个部门也成为交易机构在市场博弈中重要的一个砝码:纯粹的信息系统开发公司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明白交易逻辑,即便搞明白了,没有场景的训练,也无法让自己开发的系统迅速具备实战技能。因此,交易机构自己的信息系统开发部门就近水楼台先得月,“码农”都在自己家里,知根知底,就像一把开山斧握在手上,随时可以劈削。因此,产权交易开发系统也常常会变成独门生意。但是,自从GPT、Sora出现以来,通用人工智能的时代正在确定无疑地到来,开放式的AI编码也许并不遥远了。再枕着“高科技”互联网做梦,很快就会被甩到时代的后面。
至此,我们将会把已经被人熟知的“产权交易”称为“传统产权交易”,“产权市场”也因此成为“传统产权市场”。现在,交易逻辑尽人皆知,已经被开发的交易品类而形成的各类交易规则也铺满了市场,信息技术正在快速迭代。那么,留在传统产权交易机构手里的,除了“牌照”和累积起来的公信力,还有哪些优势?
区位性优势?据《产权导刊》引用贾彥的论述显示,“目前,我国产权交易所(中心)主要按各省行政区设立,全国约有300家,纳入中国企业国有产权交易机构协会统计范围的70家交易机构合计交易总额为22万亿元。除上海、北京、重庆、山东、广东、深圳等规模较大的产权交易机构外,各省市、甚至个别县级城市也都有产权交易机构,其结果是机构规模偏小,辐射能力有限,交易规则、信息发布、统计口径、监管措施等缺乏统一性、规范性和开放性,极大影响了要素资源的配置效率。”自身的区域,正是别人的区外;别人的区域,又是自己的区外。这一重大不足已经引起国家层面的高度重视。《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提出,“优先开展区域市场一体化建设工作,建立健全区域合作机制”。在全国统一大市场的背景下,随着良性国内大循环环境和氛围的形成,各产权交易机构渐渐向着长三角一体化、京津冀一体化、川渝共同发展、粤港澳大湾区方向推进,准备着打破“老死不相往来”的固有格局。目前,坚守区域和扩大区外,都需要实操者在政策许可的基础上进行攻坚克难,其需要更高的智慧从理论和实践上找到顺畅的解决办法。
“三公性”优势?在日益完善的现代法人治理结构的语境中,“三公性”的制度性保障越来越多、越来越完善。因此,仅仅靠强调“三公”突出其特点,理由已经不那么十足了。虽然32号令之下,“进场交易”依然是一道铁律。但仅看增量,交易利润曲线并不乐观。传统产权交易业务量是否已经达到了饱和?增量还有多大的空间?
价格价值发现优势?价格价值的发现优势本身实际上是信息不对称留下来的空间。但这样的空间显然越来越小。以房屋产权交易为例,市场已经非常成熟,各类大中小型房屋中介机构都在用多种方式拼命做趋势和价值分析,他们早已把大势、路段、小区等事无巨细的优劣都展示得“体无完肤”了。产权市场要想实现“发现价格发现价值”的目标,并非易事。
队伍年龄优势?以某交易集团为例,全员540余人,2024年平均年龄35.49岁,已经越过了传说中的互联网从业人员平均35岁退休年龄。而这个关键时刻,正是AI、AGI交融期,需要知识结构更新的队伍。产权市场白手起家时,队伍从零开始。而目前,从业队伍能容纳更年轻人员的空间是否足够大?当然,诚如俞敏洪在2023年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年会上表示的那样,“年龄不是问题,思想僵化、不接受新鲜事物才是问题”。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对于最新科技的理解和技能应用,年轻人无论在数量上还是速度上,都比年纪大的人会更多一些、更快一些。
AI潮涌,势不可挡。产权交易,绝不再是单纯的经济行为,而是同时复合了社会学、人类学、未来学、金融学、管理学等各种学科的现代经济综合现象。所以,如果不深刻分析、研判现状并采取灵活管用的应对措施,也许说“传统产权交易优势正在消失或者有可能正走向式微状态”,并不是杞人忧天。
对此,笔者认为,传统产权市场必须升级变成智能产权市场。传统的交易工具(平台、系统)要嫁接更先进的技术,要素配置要在充分评估整个社会转型的基础上来一场方式革新,交易内容更要在传统交易品类的基础上进一步充实和完善。至于方向,自然离不开“万物皆可数字化”的时代大势。对于产权交易全行业来说,数字化包括不仅仅包括交易方式、方法、手段的数字化,更应该包括内容的数字化。因此,数据交易应该被提上最重要的日程。
据中国信通院《数据要素白皮书(2023)》信息,大数据于2014年写入政府工作报告。2015年,全国首个大数据交易所——贵阳大数据交易所正式挂牌。政府和企业的双向奔赴,拉开了数据交易的实践序篇。2019年十九届四中全会首提“数据要素”,数据技术、数据产业、数据应用、数据安全取得长足发展。数据资源整合共享、开发利用、安全治理、市场化配置等方面的数据要素体系化顶层设计正式启动。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即“数据二十条”),明确数据制度体系基本框架,提出建立保障权益、合规使用的数据产权制度;建立合规高效、场内外结合的数据要素流通和交易制度;建立体现效率、促进公平的数据要素收益分配制度;建立安全可控、弹性包容的数据要素治理制度等方面政策举措。2023年10月,国家数据局成立,其主要职责为:协调推进数据基础制度建设,统筹数据资源整合共享和开发利用,统筹推进数字中国、数字经济、数字社会规划和建设等。数据管理成体系地进入国家治理范畴。2024年1月1日,财政部会计司发布的《企业数据资源相关会计处理暂行规定》正式施行,被称为“里程碑式”事件。资料显示,温州大数据运营有限公司的数据产品“信贷数据宝”成为目前国内公开报道的、财政指导企业数据资产入表第一单。这一市场到底有多大?据《广东省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白皮书(2022)》统计,到2021年底,广东省数据存储量为1.32ZB,数字经济增加值规模达5.9亿元(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为47.5%,其中数字产业化规模1.9万亿元,产业数字化规模4万亿元)。有资料显示,截至2023年8月,全国各地至少已成立51家数据交易所、拟建6所、供应商782家、公开的数据产品数量8315个。因此,我们可以说,数据交易不再“藏在深闺人未识”,而是呼之欲出。这非常像GPU从CPU中独立出来那样。作为更新“算法”的数据交易进入产权市场,其重大意义不会比四十年前产权交易发蒙时小。
我们知道,新质生产力是由技术革命性突破、要素创新性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催生。对于产权市场来说,技术革命性突破如何体现?要素配置本来就是产权交易天然的使命,现在,如何创新?产业深度转型升级,是在技术革命性突破、要素创新性配置都有了答案之后,对产权交易的量和质进行的横向向宽、纵向向高的拓展。在新质生产力里,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跃升为基本内涵。那么,在产权交易领域,经过传统产权市场洗礼的劳动者是否还能够匹配新质生产力的要求?我们的劳动资料是否已经对齐了这个时代?我们与劳动对象是否已经心心相印?Chat-GPT可以根据提示写作多种文体,Sora可以根据关键词文生视频,马斯克开源了Grok,英伟达推出推理服务器预训练模型NIM……令人不无担忧:AI已经强大到随时可以发起对人类全部已有知识的进攻。甚至有人预言:它会在几年内把人类做过的一切都重新来一遍,让固有的知识清零。虽有些危言耸听,但的确值得警醒。“新质生产力的特点是创新,关键在质优,本质是先进生产力。”是的,不创新,沿用过去——哪怕是积数十年之功不断完善丰富起来、“先进算法”的交易方式,无异于让驴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当前,如果要建设智能产权市场,必须要回答的问题是:这个市场应该干什么?还能干什么?新的增长点在哪里?……答案当然需要全体产权交易从业者以及相关的理论家在实践中不断总结、提炼。智能产权交易,既需要大模型的技术支持和突破,更需要数据资产的进入。从起步的数据交易情况来看,数据交易不仅可以丰富生产要素交易的内容、促进数据要素的流转、配置,更可以极大地降低整个社会的开发成本,提高全社会的创造效率。据相关消息显示,数据产品“信贷数据宝”上线后不久,共推出贷款产品42项,累计授信673亿元,用信182亿元,惠及用户达15.2万。而全国首单工业互联网数据资源入表案例之一的“化纤制造质量分析数据资产”交易投入使用后,吨质量(见《全国25个数据资产入表案例》http://guizhou.gov.cn,)成本年下降约为6.81%,客诉率年下降约35.72%。对于新质生产力下产权市场的整体布局,贾彦建议,应建立健全区域合作机制,加快人工智能、区块链技术在区域一体化中的应用,通过互联网平台构建覆盖各地区交易机构和生产要素的传导和交易机制,打造跨区域要素交易的专业化服务平台。很明显,数字化、智能化已经成为产权市场领域里重要的关键词,绕不开、避不过。因此,产权市场必须以谦卑的姿态,向时代致敬!重新学习,从基础概念开始,从后AI时代起步,把传统交易模式当成我们在数字化时代一种特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拓展传统交易品种时以数据交易为突破口,把整个业务体系按逻辑关系重新划分,把整个队伍分成市场、培训和研发三大块,从新质生产力里找我们会的、懂的、能用的,把这场效率革命变成价值革命,加速推动传统产权市场向智能产权市场转型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