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 年
2024-07-11倪湛舸
星星·诗歌理论 2024年6期
从没想过巷子里的灯会这么亮,亮得
让人低着头也无法忧伤,然后我们同时看见
那只死鸽子,左侧的翅膀几乎完全张开,
洁白的绒毛还没来得及沾染上草屑。
唉,吹起草屑的风叩响我们空空的额头
——就这么结束了,甚至还没来得及记住彼此的名字。
总也忘不了的,是巷子里的灯,那么亮!
简直就是场审判,裁决匆忙,谁都无力辩驳。
海洋动荡不安,星斗和船只一同沉没,
遥远的国度此起彼伏,电车上,有人攥着唯一的
那只手套。他用额头死死抵着肮脏的玻璃
——穿过它就能回去了吧!夏天啊,那年夏天……
——原载于《安息吧动物:倪湛舸诗选》,上海三联书店2022年版
推荐人:王 晨
推荐语:“巷子里的灯,那么亮!”在劈头盖脸的灯光下,只能藏起忧伤,流年中不容辩驳的遗憾类似于死鸽子,倒在舒展翅膀的上一秒。吹起的草屑让回顾者眼前蒙上一层纷乱,而洁白的记忆空留在那里,无事发生。倘若一切只是黑暗中的暧昧,没有灯泡的凝视,言说会更加浓稠地充斥整个空间,而非被光线稀释了密度,制造出视觉的严密证词。这时与灯光灼目的对视只能成为必然,这残忍的记忆啊!而仅剩的一只手套标记着缺失的持续在场,握着它,想象玻璃那边是那年完满的夏天,但圆钝的额头穿不过幻想的玻璃,只好无奈呼唤夏天:在灯光以外发生过的事,躁动的事,踌躇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