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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鲁达与他的“黑岛”故居

2024-07-09刘东平王凡

名人传记 2024年7期
关键词:寓所聂鲁达智利

刘东平 王凡

在“黑岛”寓所,聂鲁达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路,与这个世界作别。

在这里,他开始并完成了《漫歌集》的创作,加入了智利共产党,听闻了好友、智利前总统阿连德蒙难的消息……

这里有许多能感知他性情的、有意思的物与景,从房间到院子,他用自己独特的家园设计构思,装饰物的选择布置及种种收藏,把他感知的大海魂魄糅进了“黑岛”每一个角落。

与阿连德非同一般的友情

1971年,智利著名诗人聂鲁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聂鲁达诗作的非凡影响力遍及全世界,在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中,他的诗被盛赞为“具有自然力般的作用,复苏了一个大陆的命运与梦想”。

聂鲁达的生命中有一个重要人物——萨尔瓦多·阿连德。阿连德是左翼的智利社会党创建者之一,他曾以议员身份率领智利文化代表团访问中国,受到毛泽东主席的接见。1970年智利总统大选,三度竞选失利的他组建了与共产党等中左派政党的联盟,赢得了选举。他执政后推行了一系列重大改革:由国家控制金融企业和对外贸易;将煤、铜、钢铁等大工商企业收归国有;征用大庄园土地、创办合作社和国营农场;支持工人参加企业管理,大幅度增加职工工资;扩大社会保险,为工农子女上学提供便利。外国资本和既得利益集团对他的这些举措感到不满,便在暗中策动右翼势力颠覆阿连德政权。1973年9月11日,智利右翼军人将领皮诺切特发动政变,阿连德拿起武器抵抗,最终战死在总统府前。

聂鲁达与阿连德有着非同一般的友情,这种友情恰恰源自他们都属于左翼人士,他俩又都曾来过中国。如果看过一定数量的聂鲁达诗作,就会发现身为智利共产党党员的他,思想是十分激进的。

战争与革命是20世纪的历史潮流,普遍左倾也好像是那个年代拉美文化精英的基调。聂鲁达早年在马德里做领事之际,赶上了西班牙内战爆发。目睹自己好友、西班牙著名诗人加西亚·洛尔卡被法西斯分子枪杀,无数儿童在大轰炸中倒于血泊中,他义愤填膺,尽己所能地融入西班牙人民的反法西斯斗争。他的诗《西班牙在心中》一问世,就立即在反法西斯作战的前沿阵地传诵开来。

聂鲁达加入智利共产党后不久,该党被智利当局宣布为非法组织,大批共产党人被投入监狱,聂鲁达因受通缉,不得不流亡异国。而传奇人物就是传奇人物,连流亡都不失传奇色彩。一心帮助他逃亡的米格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是危地马拉著名的小说家。他跟聂鲁达长得极为相像,就把自己当时的外交官护照塞给了没有身份证件的聂鲁达。就凭这本护照,聂鲁达从南美洲辗转到了法国,突然在巴黎的世界和平大会上现身。这个过程极富故事性,因此后来被改编为电影。

也正因为这番不寻常的经历,聂鲁达与阿连德成为好友也就容易理解了。最能反映两人友情的是,1970年总统竞选期间,聂鲁达本已接受智利共产党的总统候选人推举,但当他得知阿连德将第四次竞选总统时,旋即宣布退出,以表示对盟友的全力支持。

更让人感慨和唏嘘的是,阿连德政权被颠覆不到两周,聂鲁达竟也溘然离世,因此有聂鲁达之死乃由于过度悲愤导致病重的说法。但后来又有内政部文件披露,聂鲁达在医院救治时被注射了可疑的药剂,故而不能排除他是被政变当局谋杀。

聂鲁达确是与其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文人不尽相同。他丰富跌宕的履历,与阿连德的投契友情,从另一个侧面,让人们感知到他的性情、信念与为人。而他生命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黑岛”,则可以让人们更加立体地了解这位才华横溢、享誉世界的诗人。因为在黑岛寓所,聂鲁达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路,与这个世界作别。在这里,他开始并完成了《漫歌集》的创作,加入了智利共产党,听闻了好友、智利前总统阿连德蒙难的消息……这里有许多能感知他性情的、有意思的物与景,从房间到院子,他用自己独特的家园设计构思,装饰物的选择布置及种种收藏,把他感知的大海魂魄糅进了黑岛每一个角落。

大海与诗情

聂鲁达的这所故居黑岛,其实并不是悬在海中的岛屿,但确实是个面对大海的院落。在院落外,就能听到波涛拍打岸礁和海滩时发出的咆哮。

站在黑岛院内,碧波万顷的太平洋一览无余:湛蓝的海水和蔚蓝的天空融为一体,辽阔海天,给人恣意遐想的无限空间;一波一波翻滚的海涛,撞击在黑色的礁石上,不断腾起白色的飞沫和浪花,又让人思潮跌宕起伏。

据说聂鲁达当年购买黑岛,对外声称的理由就是要找个地方来创作他的《漫歌集》。安家黑岛后,聂鲁达便开始了《漫歌集》的创作。国外的大诗人,好像都对大海情有所钟:海涅有组诗《波罗的海》;拜伦写过《赞大海》;“任我的诗歌顺着你的波涛奔向远方”,则出自普希金的《致大海》。

关于黑岛原来的主人,有好几种说法,有说是位伯爵,有说是位退休的船长,也有说是位水手,不过把这三者集于一人,也并非有悖逻辑。黑岛所在地原叫“卡维塔”,聂鲁达看上这里,是因为早年在斯里兰卡时,曾对那里一座叫黑岛的岛屿留下非常美好的印象。他来到卡维塔,这里夜晚寂静的星空和浪涛浑厚的沉吟立即让他感到仿佛又置身那个印象美好的东方小岛,于是他买下这里并更名为黑岛。

聂鲁达在这里创作的《漫歌集》共十五章,其中第十四章的标题就是《大洋》,也有人将之译作《汪洋大海》。他用大量笔墨,再现了自己眼中、心底与众不同的太平洋感观。在这一章开篇的第一节,他这样写道:“你的身躯铺展,比浪花更辽阔。它充溢着活力,整齐得一如生灵的胸膛……”从庭院走下海滩,聂鲁达每天都面对着如是景象:波浪发自海底,扎根于倒映在水中的苍穹。《大洋》的每一节都多达六七十行,多的甚至一两百行,他对大海的观察之细腻,体味之独特,联想之丰富,描写之绝妙,词语之新奇,真让人大开眼界,不能不令人由衷敬佩。

走进黑岛寓所的房间,有一种进入船舱的感觉。过道和楼梯,都让人感觉有些逼仄。据说这是聂鲁达亲自设计的。他曾拥有的每一处寓所,都留有他本人对房屋装饰构思的深深印迹。

进入聂鲁达和他第三任妻子玛蒂尔德的卧室,需要通过如水手舱过道一般窄窄的阶梯。卧室内除了一张大床,没剩下多少空间。面向大洋的屋角两面,由四扇从房檐到地板的硕大落地窗构成,倚在床上就可以俯瞰和感受太平洋在不同季节、不同时辰的千姿百态。可以想象:入夜,窗外太平洋的潮汐“倒映着被风吹碎的皓月”,卧室内,睡着的爱人“梦境和波涛一起,在你起伏不平的胸襟上涌动”。诗人思绪万千,“你就这样赤身睡着爱我吧,在岸边,你就像这海岛本身:你掩藏在睡梦深处的模糊的爱、隐蔽的爱,就像环绕在我们身边的大海的汹涌。等到我也赤裸着身体,在你的爱中沉沉入睡……”。

中国古人写诗,讲究反复推敲琢磨,故有炼句之说。然而聂鲁达在《漫歌集》第十四章中这些让人印象深刻的诗句,应该是在这间独特的卧室凭窗而立,抑或倚在床上养神之间,油然跳出的即兴灵感。

糅进黑岛的海之魂灵

在聂鲁达黑岛寓所里盘桓的时间越长,便越发感到海的气息的浓郁。这绝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寓所的位置面朝大海,紧连着海滩。在黑岛的后院,在寓所内的几乎所有房间,从门厅到书房、到卧室,都能看到与大海密切相连的物件。

墙上挂着帆船在海上乘风破浪的绘画,贴着他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古老海图;桌上放着地球仪、星象仪、航海的罗盘和帆船模型;展示收藏品的橱架上摆放着水手帽、绘有海鱼的瓷盘;水泥地上嵌着大大小小的贝壳……

收藏贝壳和海螺,是聂鲁达的一大嗜好。自从收到一位古巴友人赠送的漂亮海螺后,他就对色彩、形态斑驳陆离的贝壳、海螺生出了痴迷,而外交官的职业,外事交往的热络,又为他提供了足迹遍及天涯海角的便利。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波罗的海、日本海、菲律宾海、地中海、加勒比海、墨西哥湾……每到一地,他都会有意识地寻觅稀见的海贝、海螺,以至他的收藏数量惊人,竟有一万五千枚之多。

黑岛客厅里的茶几,是用船舵盖上的玻璃自制而成。而书房中的桌子,其来历更为奇特:据说是有一天,聂鲁达在庭院下的海滩,见海面上远远地漂来一块木板,那实际就是破船上折断的半截门板,但他认定这是大海的馈赠,虔诚地将木板打捞起,加工成了书桌。

聂鲁达收藏了许多不同材质和形态各异的船艏女神雕像。这些出自无名工匠之手的雕像,不失淳厚朴拙之美,在饱经风吹雨打之后,又沁入沧桑意蕴。聂鲁达把这独特的收藏或镶嵌或悬挂在黑岛房间的廊柱或物架立木之上,让雕像都保持着前倾的角度,一如它们当初在船艏迎风破浪的姿态。

在这些船艏雕像中,有一尊女神雕像“丰满的胸脯几乎要从紧身上衣跳脱出来,伸到宾客们的眼前”。这一尊也许是聂鲁达特别钟爱的:“我们在麦哲伦海峡的沙滩上捡到了你/疲倦的航海者啊/你一动不动地承受着/你那甜美胸脯的双峰曾傲然迎击过的风暴”。

也许正是由于这些独特的收藏,聂鲁达的《漫歌集》第十四章《大洋》中才会有第十五节 《致船艏雕像》:“……海的怒涛、天的突变/使你高傲的头上布满碎纹和裂痕/你海螺般的容颜平和而宁静/宽阔的额头上刻着深深浅浅的伤疤/在我的心目中/你优美的姿容装下了所有的芬芳/所有的漂泊辛酸/所有的深沉黑夜/然而/生命却蕴藏在你如同明灯或女神的高耸胸脯——鼓胀的宝塔、凝滞的深情——里面/我捡起你/你就伴我航行吧/直到某天我的一切全都化作泡沫”。

在庭院里,聂鲁达自己设计的挂钟的木架高大而明显。钟架拉开的架势不小,可上面悬挂的钟却都不大,很像人们在游船上也会看到的那种用来传递信息或发出指令的小钟。在这个钟架一侧的沙滩上,“搁浅”着一条竖着桅杆的木船。这木船或许还真没有劈波斩浪的履历,它的多数用场是接待被聂鲁达邀请到黑岛做客的友人。聂鲁达会把友人带到这条“搁浅”的木船上,依傍大海,伴着涛声,畅饮聊天。据说,聂鲁达在黑岛居住期间,每年9月18日智利独立日时,都会邀集朋友到家中聚会,进行庆祝。他们或许就曾经聚集在这“搁浅”木船的甲板上,一起举杯共欢同醺。

从房间到院子,可以说,聂鲁达在用他独特的家园设计构思,用装饰物的选择布置,以及家中摆设的种种收藏,把自己感知的大海魂魄糅进了黑岛每一立方米空间。有关资料记载,聂鲁达写作一直喜欢用绿色和蓝色的墨水,碧绿和湛蓝,恰恰是大海在不同的深度和光线下呈现的色彩。

与大海密不可分,是智利这个国家的特色。南美洲西面太平洋的整条海岸线,被智利一国占去了大半,它南北长四千多公里,而东西最宽不过四百公里,最窄处只有八十余公里。

生长在这样一个国度,怎么会不与大海生死纠缠呢?聂鲁达是智利真正的儿子。

黑岛的人间烟火

在黑岛寓所,还可以看到许多能感知聂鲁达性情的、有意思的物与景,但并没有轻易发现能明显反映聂鲁达革命性的痕迹。也许革命是要走到外面去做的事情,回到家里还是亲情、爱情、诗歌和起居生活,是人间烟火、温柔之乡。

不过,硬要牵强的话,倒也还是可以拉上一点关系。当年购买这座寓所的刚性需求,是刚回到智利的聂鲁达要和身为革命者的妻子黛莉娅·德尔卡里尔安个家。聂鲁达思想转向左倾,实在受到这位比他年长二十岁的阿根廷女画家很大影响。1943年两人结婚时,黛莉娅是法国共产党党员,西班牙左翼知识分子圈子里的“大姐大”,外号“小蚂蚁”。

有研究者评论说,聂鲁达的《漫歌集》是一部拉丁美洲的史诗。诗中颂扬了拉丁美洲历史上不同时期的英雄人物及水手、鞋匠、渔民、矿工、农民等劳苦人民,对剥削者、掠夺者、压迫者和独裁者进行了鞭挞,深情地赞美了自己的祖国。阅读聂鲁达这部成熟期的代表作,革命色彩在字里行间时隐时现。

聂鲁达加入智利共产党,也是居住黑岛期间的事。不料入党没几个月,智利共产党即为当局所不容,聂鲁达为逃避通缉东躲西藏,颠沛流离,黑岛亦遭捣毁焚烧。但是聂鲁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智利政府出资扩建黑岛,让这些凸显与革命因果相连的印迹彻底隐形了。

当聂鲁达结束流亡,重新回到黑岛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已经是他的第三任妻子玛蒂尔德。聂鲁达自己说,这位智利女歌唱家才是他一生的挚爱。他为玛蒂尔德写下了《一百首爱情十四行诗》赞美她,“你在我的身旁纯净一如熟睡的琥珀”。

为玛蒂尔德的到来,黑岛寓所内新辟了一间可以在榻上俯瞰太平洋的卧室。黑岛成为他俩的安乐窝,“两个快乐的恋人构成一块面包/草丛中的一滴月光/行走时,留下两道一起流动的阴影/醒来时,让一个太阳在床上空着……空气和酒与恋人们相伴/夜以欢乐的花瓣愉悦他们/他们有权拥有全部的康乃馨”。

也许,人们在黑岛感觉到的温馨氤氲,是在玛蒂尔德到来之后才弥漫开的,而被捣毁焚烧的寓所也确实需要重建。譬如人们现在看到的卫生间,应该是后来重新装修的,墙上的瓷砖是彩绘的,陶瓷厕具也是彩绘的。墙上还贴了密密麻麻的画片和照片,图像多为裸体女性。这些大概不会是“小蚂蚁”的情趣使然。

不少研究聂鲁达的学者认为:“聂鲁达的一生有两个主题,一个是政治,另一个是爱情。”还有人说聂鲁达“将爱情、诗歌和革命三个主题推向了堪与马丘比丘高峰试比高的高度”。可聂鲁达自己却说,他一生就喜欢两样东西:一个是红酒,一个是女人。但从他为自传取名《我承认我历经沧桑》看,他倾尽一生心力追索的,显然绝不仅仅是红酒和女人。

就黑岛寓所内的所见而言,聂鲁达的自我表述是真切的。除了前面提到的船艏女神雕像与卫生间的贴画,他还收藏了数百个酒瓶,超过了他书房里的书籍。这些玻璃酒瓶造型各异,有人物造型、动物造型、乐器造型……为他的自白做了很好的注脚。

即使如此,在世人心目中,聂鲁达依旧是卓越的外交活动家,才华盖世的诗人。

聂鲁达不是他的真名

在黑岛的前院里,摆放着一个有些突兀的红色蒸汽机车头。据说,如此摆设源自聂鲁达对父亲的思念情怀。实际上,青少年时期的聂鲁达与父亲的关系并不十分和谐,从怨恨到理解,有一段说来伤感的经历。

聂鲁达本名叫内夫塔利·里卡多·雷耶斯·巴索阿尔托。早年丧母的他,一直由父亲养育。少年时他喜欢上了诗文的创作,但遭到父亲的坚决反对,父亲似乎对舞文弄墨很不以为然,以至于聂鲁达要发表自己的作品,不得不一直使用笔名。后来,聂鲁达看到捷克新闻记者、诗人扬·聂鲁达的一篇小说,被深深打动,为表示对作者的敬意并避免与父亲冲突,他此后发表作品便一直使用巴勃罗·聂鲁达这个笔名。

二十岁那一年,聂鲁达因《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一举成名,社会的美誉和对文学的热衷追求,促使他放弃大学学业,全身心投入诗文创作。这种青春冲动导致的反叛做派令父亲异常生气,他中断了给聂鲁达的供养费用。

突然失去生活来源的聂鲁达,早早体味到了谋生的艰辛。他没有固定的工作和收入,只能靠搞些翻译、给出版社打杂和卖画度日,经济非常拮据,以至有时会一整天饿肚子。“愤怒出诗人”,偶尔饥饿也能出诗人。

迫于生计和对海外游历的向往,聂鲁达通过朋友推介,谋得了一个到东方的缅甸做低层外交官的职业。他从此进入外交界,先后在锡兰(今斯里兰卡)、印度尼西亚、新加坡等东方国家任职。在那五年里,他饱尝精神上的迷茫与孤独,因而那一时期的诗作情调低沉、词句晦涩,难怪有人说写诗是聂鲁达在东南亚对抗孤独的一种方式。

饱经世间风雨磨洗二十多年后,聂鲁达已是智利最负盛名的诗人,再次回到黑岛,他也已有了自己的子女,对身为人父的甘苦、牵挂和寄望深有感悟。因此他更怀念曾苦心养育自己的父亲,在院子里摆上一个颜色如此鲜艳的火车头,能让他想起当火车司机的父亲的容颜。

黑岛是诗意的,可以浪漫得无以复加;黑岛也是世俗的,可以天然得赤裸朴素。黑岛,永远寓居着聂鲁达诗性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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