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大市场建设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
2024-07-07申晨荣高波
申晨荣 高波
摘 要:数字技术赋予企业创新全新内涵,在双循环发展格局下,大规模国内市场影响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路径呈现新特征。基于2012—2020年中国上市公司层面的微观数据,从理论和实证角度分析了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研究发现,统一大市场建设有利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发展。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政府干预越弱,越有利于统一大市场创新效应的发挥,且统一大市场对数字产品制造业的影响更强。机制检验结果表明,从需求侧来看,统一大市场建设通过扩大内需规模,优化内需结构促进企业数字技术创新;从供给侧来看,统一大市场通过促进劳动、知识等传统生产要素的流动推动企业开展数字创新活动,资本要素流动对统一大市场的创新效应产生了遮掩作用。在数据要素的加持下,传统要素流动的创新效应获得了乘数倍增效应。
关键词:商品市场一体化;要素市场一体化;企业数字技术创新;内需驱动;要素流动
中图分类号:F49;F123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148X(2024)03-0103-10
收稿日期:2023-10-30
作者简介:申晨荣(1996—),女,山西高平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数字经济与中国经济发展、创新与企业家精神;高波(1962—),男,江苏泰兴人,教授,研究方向:全球化与中国经济发展。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地重大项目“长三角区域提高现代化水平研究”,项目编号:CYD-2020004;江苏省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创新驱动视角下数字经济对中国城市绿色发展的影响研究”,项目编号:KYCX23_0014。
一、引 言
随着经济发展进入增速逐步回落的“新常态”时期,发展数字经济成为适应当前中国企业数字化转型、建设创新型国家、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目标的重要工具。《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研究报告(2023年)》指出,数字经济同比增长103%,规模高达502万亿元,成为经济发展的新动能。但核心科技的对外依赖程度较高、模仿式创新过多,导致数字技术自主创新乏力。据《全球数字经济发展指数报告(2023)》统计,中国的数字技术指数为7417,排名第15位,与排名第一的美国数字技术指数9183仍存在较大差距。受保护主义、单边主义等逆全球化思潮的影响,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实施技术封锁,各国间在数字领域的开放合作弱化,致使我国在数字技术领域面临“卡脖子”困境。随着国际技术封锁和国际市场的动荡不定,“两头在外”的传统发展方式受到冲击,由国际市场转向大规模国内市场成为数字技术发展的关键抓手。《“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强调统一大市场建设对数字技术的提升作用。在此背景下,本文以需求侧和供给侧为切入点研究数字技术创新,正确认识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因素和提升路径。
与本文研究相关的文献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关于创新的度量。对于传统创新而言,现有文献分别从研发投入[1]、专利[2]和新产品产值[3]等角度进行了度量,而对于数字创新的衡量仍停留在理论层面[4]。二是关于创新的影响因素。现有文献已从微观和宏观层面研究了企业创新的影响因素:在微观层面,主要集中于融资约束[5]、公司治理[6]等因素;在宏观层面,主要集中于政策扶持[7]、国际贸易[8]、外部环境等因素[9]。此外,还有部分文献关注市场与创新间的关系,郭进(2023)[10]、黄赜琳和龙文(2022)[11]分别从商品市场一体化、要素市场一体化视角研究市场一体化建设对创新的影响;卿陶和黄先海(2021)[12]、张杰和周晓艳(2011)[13]则从市场分割视角分析地区市场分割对创新的抑制效果。以上研究为分析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但综合现有研究发现,以往文献对创新的影响因素虽进行了深入探讨,但未从数字技术创新视角展开研究,且现有文献仅关注统一大市场的单一方面,未将商品市场、要素市场二者放在同一框架内进行综合考虑和对比分析。基于此,本文从需求侧和供给侧的双重视角出发,考察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
本文的边际贡献如下:第一,为数字技术创新提供创新型和针对性的方法。现有文献往往通过词频统计和综合指数法测算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却无法给出准确的定量表述,本文从IPC分类号层面识别企业数字专利,以衡量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水平。第二,丰富市场与创新理论研究。一方面现有文献揭示了绿色创新、区域创新等传统创新的特征,但在数字经济时代背景下,数字创新不同于传统创新,具备新特性并促使新业态的产生,考察其是否适应当下统一大市场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另一方面,现有文献分别从政策制度、国际贸易等视角揭示了创新的影响因素,但往往忽略了市场这一关键要素,本文将统一大市场建设细化为商品、劳动、资本市场一体化,从商品市场和要素市场两个层面研究“市场”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第三,基于需求侧和供给侧的双重视角考察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在统一大市场建设背景下,对内需规模、内需结构以及资本、劳动、知识要素流动的变动展开研究,从微观层面解释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作用路径。
二、理论机理与研究假说
(一)统一大市场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
统一大市场建设为数字技术创新既提供了广阔发展空间和应用场景,也提供了良好的政策支持和制度保障。从微观层面来看,统一大市场建设有利于打破地域限制和市场分割,消除资源跨区域流动障碍,促进数字产品和数字生产要素的跨区域流动和贸易往来,引导资金、人才、技术等要素向数字创新领域集聚,促进隐性知识和物化知识溢出,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从宏观层面来看,统一大市场建设能够加强企业间的交流与合作,促进知识共享,缩小“信息鸿沟”,培育创新生态。统一大市场建设能够提高市场信息的透明度和对称性,降低交易成本,加强知识产权保护,营造规范安全的市场环境,激发市场活力和企业数字创新动力。此外,统一大市场建设推动了地区间的政策协同,加快形成全国一盘棋的政策支持体系,为数字创新提供良好的政策环境和制度保障,提高企业数字创新的积极性和主动性。综合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1: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具有正向影响。
商品市场一体化是指随区域性贸易壁垒降低而实现商品在不同地区间的自由流动[14]。在引力模型框架中,限制性贸易壁垒的打破意味着区域间商品运输的冰山成本降低,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情形下,企业所面临的市场规模会随着冰山成本的降低而扩大[15]。商品市场一体化通过规模经济效应扩大市场销售规模,释放潜在市场需求,引致企业数字产品的多元化发展,促进数字行业的良性竞争。然而,随着创新水平的不断提高,数字技术创新易产生“赢者通吃”的局面,导致收入差距拉大[16],不利于消费群体的扩充,数字产品并不能够被市场吸收,导致产能过剩,反而不利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水平的提高。此外,随着数字行业成为高利润行业,潜在进入者加剧市场竞争,导致“租金消散”[17],也成为阻碍企业数字技术创新发展的原因之一。从要素市场的一体化建设来看,劳动要素市场一体化建设有助于劳动力跨区域流动,降低生产部门和研发部门的搜寻成本,提高搜寻匹配效率。同时,劳动市场一体化建设有助于解决“同工不同酬”、国有部门“代际传递”以及“体制内与体制外”等问题,降低企业研发的经营压力和生存风险[18],从而有助于企业开展数字技术研发活动。我国整体资本市场一体化程度不高[19],且数字创新受资本流动的制度壁垒和行政阻碍较小,对资本的依赖程度较小,所要求的资本投入远远低于传统创新[20],可能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不明显。综合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2:商品市场一体化建设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关系呈倒U型,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是正向的,资本市场一体化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不显著。
(二)统一大市场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机制分析
从需求侧来看,统一大市场建设可通过内需驱动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产生影响。从内需规模来看,依赖于无形的数字技术,数字创新要求的资本投入和门槛较低,传统行业或者新进入企业都可以加入到数字创新过程中来,具备较强的市场开拓性,统一大市场建设使数字创新面临的市场规模进一步扩大,将服务更多的消费者,占领更多市场份额。企业可以通过大规模的内需市场收益弥补创新投入的沉没成本[21],并激励企业进一步加大数字创新研发投入,推动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水平的提高。从内需结构来看,统一大市场建设有助于解决信息不对称导致供需结构不匹配的结构性问题,缩小产品供给与消费偏好间的鸿沟,刺激新型产品和服务需求的产生,促进内需结构的升级,催生个性化、多样化消费需求,进而推动企业开展数字技术研发。逆向来看,异质性企业模型发现,统一大市场建设导致冰山成本的下降使得企业零利润条件右移,意味着均衡下企业数量的增加,从而加大市场竞争[22],市场竞争促使企业不断创新、改进产品和服务,推动市场细分和专业化,提高产品附加值和技术含量,生产出更高质量、更多样化的产品,优化内需结构,内需结构的变化和升级为数字技术创新提供新的市场需求和应用场景,引导资源分配和政策支持,推动企业的数字技术创新。综合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3:从需求侧来看,统一大市场通过扩大内需规模,优化内需结构促进企业数字技术创新。
从供给侧来看,统一大市场建设通过促进要素流动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产生影响。创新依赖于技术资本、人力资本等生产要素的组合,传统生产要素包括劳动要素、研发要素和资本要素。一是劳动要素流动。劳动要素流动直接带来的是劳动供给的增加,降低劳动要素成本的同时满足企业数字产品产量扩张的需要。人力资本理论认为,作为人力资本的载体,流动人口中的高素质人才携带了创新资源,不仅为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提供人才支撑,还可通过新知识、新技术的溢出效应促进企业数字创新资源积累,通过协同创新提高企业的数字技术创新水平。二是研发要素流动。研发要素作为知识载体,在不同企业间的流动将产生“知识溢出效应”[23],降低数字技术信息的共享成本,提升数字创新主体的知识储备水平。同时,研发要素跨主体的流动可能引发“鲶鱼效应”,从而保持企业数字创新活力。三是资本要素流动。资本流动性的提高意味着金融体系的波动,使得数字创新的“不确定性”被进一步放大,加大了数字研发的风险,可能削弱企业的数字技术研发投资。在数字经济时代背景下,数据要素作为一种新型创新要素,使创新要素流动模式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革。一方面,数据要素以信息技术为支撑,依托于现代互联网建设,打破地区间空间壁垒,缩短了创新要素的流动时间与流动成本,强化数字技术间的空间关联性,优化创新要素空间配置;另一方面,数据要素与人才、资本、知识等传统生产要素互动、循环并相互作用,压缩传统要素流动的时空距离,打破地区间要素流动的空间壁垒,增强创新要素间的空间关联性,扩大传统要素流动的创新效应,从而对企业数字创新产生乘数倍增效应[24]。综合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4:从供给侧来看,统一大市场通过劳动、知识要素的流动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产生积极影响,但资本要素流动不利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水平的提高,数据要素与传统生产要素的融合将产生乘数倍增效应。
三、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定
首先,基于2012—2020年中国上市企业层面的微观数据,本文构建面板固定效应模型,以商品市场、要素市场为切入点,研究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验证假说H1和假说H2。模型如下:
digijt=α0+α1marketintijt+α2Controlijt+γi+j+λt+εijt(1)
其中,i表示企业所处省份,t表示年份,j表示企业所处行业。digijt为企业i第t年的数字专利研发数量,为本文的核心被解释变量,其数值越高表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水平越高。marketintijt为企业i所处地区第t年统一大市场建设综合指数,其数值越高表明统一大市场建设水平越高。此外,本文也关注了marketintijt的细分指标:商品市场一体化(g_marketintijt)、劳动力市场一体化(l_marketintijt)、资本市场一体化(k_marketintijt),均为本文关注的核心解释变量。借鉴黄赜琳和龙文(2022)[11]的做法,企业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上市年龄(age)、企业规模(size)、现金流(cash)、偿债能力(lev)、经营能力(turnover)、盈利能力(roa)、成长能力(growth)、企业估值(tq)、独董比例(iratio);行业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行业竞争度(hhi);地区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教育水平(edu)、地区经济发展水平(pgdp)、政府扶持水平(gov),以上变量均取对数处理。γi、j、λt分别表示地区固定效应、行业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εijt为不可观测的随机变量。
其次,本文基于逐步回归法构建中介模型,分别从需求侧和供给侧视角,研究统一大市场建设影响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内在机制,并加入了数据要素流动的调节变量,考察数据要素在传统要素流动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间的调节作用,验证假说H3和假说H4。模型如下:
mediatorsijt=ρ0+ρ1marketintijt+ρ2Controlijt+γi+j+λt+εijt(2)
digijt=ζ0+ζ1marketintijt+ζ2mediatorsijt+ζ3Controlijt+γi+j+λt+εijt(3)
digijt=σ0+σ1flowijt+σ2DEijt+σ3flowijt×DEijt+σ4Controlijt+γi+j+λt+εijt(4)
其中,中介回归的第一步的模型如公式(1)所示,第二步、第三步的模型设定如公式(2)、(3)所示。对于需求侧而言,mediatorsijt为企业i第t年所面临的内需规模(cosumijt)和内需结构(costruijt),对于供给侧而言,mediatorsijt为企业i第t年所处地区的劳动要素流动(l_flowijt)、资本要素流动(k_flowijt)、知识要素流动(a_flowijt)。其他变量含义同上文。DEijt表示企业i第t年所处地区的数据要素流动,σ3为该模型的核心系数,若σ3>0,表示数据要素对劳动、资本、知识要素流动的创新效应产生了乘数倍增效应。
(二)变量测算
1.核心解释变量
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为企业数字技术创新。借鉴申晨荣和高波(2023)[25]的做法,基于Python语言在中国知网、中国专利数据库中爬取上市公司的专利信息,结合《数字经济及其核心产业统计分类(2023)》中的数字专利IPC分类号,判别每条上市公司专利是否为数字专利,并从企业-年份维度进行求和,核算每个企业每一年的数字技术专利数量。
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为统一大市场建设(marketint)。借鉴陆铭和陈钊(2009)[26]的价格法,在任意两省份价格波动方差测算的基础上,考虑任意两个省份之间地理距离的内生性干扰,借鉴胡增玺和马述忠(2023)[27]的做法,通过各地区的经纬度数据测算任意两地区的球面距离的倒数作为权重,对i地区t年份所有商品(K)的价格波动方差进行加权,得到i地区在第t年的市场分割指数marketsegit,最后取marketintit=1/marketsegit的对数值作为i地区在第t年的统一大市场建设程度。测算商品市场一体化指数g_marketint时,K的取值集合为食品类、饮料烟酒类、服装鞋帽类、日用品类、体育娱乐用品类、交通通信用品类、中西药品及医疗保健用品类、燃料类商品零售价格指数。对于要素市场而言,劳动市场一体化指数l_marketint中,K的取值集合为国有单位、城镇集体单位、其他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资本市场一体化指数k_marketint中,K的取值集合为年末金融机构存款余额和各项贷款余额。基于g_marketint、l_marketint、k_marketint的结果,采用熵值法测算i地区在第t年的统一大市场建设综合指数marketint。
2.控制变量
本文从企业层面、行业层面和地区层面选取控制变量。企业层面的控制变量:企业年龄(age)采用企业当年与上市年份之差加以测算,企业规模(size)选择企业员工人数的对数衡量,现金流(cash)的代理指标为营运指数,采用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占总资产的比重衡量,偿债能力(lev)采用总负债与总资产之比测算,成长能力(growth)使用总资产增长率代理,经营能力(turnover)采用营业收入与资产总额期末余额之比测度,盈利能力(roa)采用净利润与总资产余额之比衡量,企业估值(tq)采用企业市值与总资产之比来衡量,独立董事比例(iratio)采用独立董事数量与董事规模之比衡量。行业层面的控制变量:行业竞争度(hhi)采用单个公司主营业务收入占其所在行业的市场份额测算。地区层面的控制变量:人均GDP衡量地区经济发展水平(pgdp),教育水平(edu)采用高等学校平均在校生数衡量,政府扶持水平(gov)采用科技支出占一般预算支出的比重测算。
3.中介变量
对于需求侧而言,采用内需结构和内需规模作为机制变量。其中,内需结构使用医疗保健、交通通信和文教娱乐消费占总消费比重衡量。内需规模借鉴Aghion等(2019)[21]的做法,采用企业所在城市及相邻城市需求规模的变动加以衡量:
Δcosumit=∑zcosumzt∑zcosumztcosumzt-cosumzt-1cosumzt+cosumzt-1/2(5)
其中,Δcosumit表示企业i第t年面对的内需规模变动量,z表示企业i所在城市及其相邻城市的集合,cosumzt表示城市z在t年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cosumzt-1表示城市z在t-1年(上一年)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等式中第一项为赋予周边城市的权重,第二项表示内需规模实际变动情况,该式本质上表示企业所在城市及相邻城市内需规模变动的加权平均数。
在供给侧,采用劳动要素、资本要素、知识要素地区双边流动数据作为机制变量。其中,劳动要素流动和资本要素流动采用考虑流入方向的引力模型加以测算:
l_flowij=labori×lnwagei-wagej×lnpgdpi-pgdpj×D-2ij(6)
k_flowij=profiti×profitratioi/profitratioj×D-2ij(7)
其中,labori表示企业所处省份i的劳动力数量,采用年末单位从业人数表示;wagei表示企业所处省份i的劳动力工资,采用职工平均工资表示;pgdpi表示企业所处省份i的经济发展水平,采用人均GDP表示;profiti表示企业所处省份i的利润水平,采用地区利润总额表示;profitratioi表示企业所处省份i的盈利能力,采用地区利润率表示;D-2ij表示企业所处省份i与其他省份j之间的球面距离的平方的倒数,采用基于百度API获取的经纬度数据测算而得。l_flowij、k_flowij分别表示企业所处省份i与其他省份j间的劳动力流动量和资本流动量。其他省份j是除企业所在省份外全国所有省份的集合。
知识要素流动借鉴Li和Phelps(2017)[28]的研究,基于Python语言,采用WOS Crawler Web of Science图形界面,爬取Web of Science官网中的“ESCI”“SSCI”“SCI”“IC”“AHCI”“ISSHP”“ISTP”“CCR”等期刊数据。从省份-年份维度对合作期刊数进行求和,得到每个省份i第t年的科研合作数据,用以表示地区间知识要素的流动量。数据要素流动环境从通信环境、互联网环境和数字政策环境等三个层面与通信环境相关的指标包括:电信业务总量、移动电话基站、移动电话交换机容量、移动电话普及率;与互联网环境相关的指标包括:互联网宽带接入端口数、网页数、移动互联网接入流量、移动互联网用户数;数字政策环境从政府工作报告中统计数字经济、数字化信息、数字产业、人工智能等与数字环境相关的词频数量。基于以上细分指标,最终通过熵值法测算数据要素流动环境综合指数。选取指标。表1报告了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
(三)数据来源
企业数字专利数据来自国家知识产权局、CNRDS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中国知网专利数据库,统一大市场及分类市场一体化数据来自《中国省级统计年鉴》,中介变量数据来自《中国区域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劳动经济统计年鉴》《中国财政税收数据库》等,控制变量中企业层面和行业层面的数据主要来自CSMAR数据库,地级市层面的数据来自EPS数据库。考虑到样本数据的有效性,剔除金融行业相关的样本,对连续型变量分别进行了线性插补和双端缩尾处理。最后,得到2012—2020年共8年的13286个观测值。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
表2报告了统一大市场建设(marketint)及其细分指标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dig)的回归结果。实证结果分为7列。列(1)—(7)的被解释变量为企业数字技术创新(dig),列(1)、列(2)、列(4)和列(6)的核心解释变量分别为统一大市场建设(marketint)、商品市场一体化(g_marketint)、劳动力市场一体化(l_marketint)与资本市场一体化(k_marketint),为考察商品市场、要素市场与企业数字创新间是否存在非线性关系,本文在列(3)、列(5)和列(7)中分别加入了核心解释变量的二次项,每列均控制了与企业、行业、地区特征相关的控制变量以及年份、行业、地区等固定效应。观察实证结果可以发现,在列(1)中,marketint的系数估计值显著为正。在列(3)中,g_marketint显著为正,g_marketint2显著为负,表明商品市场一体化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间存在先促进后抑制的倒U型关系。列(4)和列(5)结果表明,仅l_marketint的系数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劳动力市场的一体化有利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水平的提高,且二者间不存在非线性关系。在列(6)和列(7)中,k_marketint的系数均未通过至少10%显著性水平检验,表明资本市场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较弱。以上回归结果验证了本文的假说H1和假说H2。
(二)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以上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通过更换解释变量、更换模型回归方法进行了稳健性检验限于篇幅,相关检验结果未作报告,如有需要可向作者索取。。第一,更换了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测算方式,基于前文所得“数字专利清单”,结合CNRDS数据库获取的企业专利的主分类号,并通过Python文本分析程序对每条专利数据进行文本提取,将最终获取数字专利数量加1取对数作为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代理变量;第二,考虑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数据的缺漏问题,对于存在缺失值的样本在回归过程中自动忽略,这种非随机缺失可能产生样本自选择问题,本文更换模型回归方法为Heckman两步法,以解决潜在的样本自选择问题;第三,采用企业所处城市的平均坡度与核心解释变量的交乘项,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内生性检验。回归结果表明,核心变量的系数正负性和显著性仍与基准回归结果保持一致,验证了基准结论的稳健性。
(三)异质性分析
在统一大市场的建设中,政府可能受“晋升锦标赛”的影响,通过行政壁垒、地区分工博弈以及自身保护机制阻碍统一大市场的建设,也可能出于规范商品、要素市场的需要,通过奖惩机制进行约束,维持公平稳定的市场经济环境,进而促进统一大市场的建设。为了验证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效果是否会受到政府行为的影响,基于企业所处城市政府干预程度的中位数,将全样本划分为高政府干预力度与低政府干预力度两类限于篇幅,相关检验结果未作报告,如有需要可向作者索取。。其中,政府干预力度采用城市当年的政府财政支出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来测度。在政府干预程度高的样本中,商品市场一体化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产生了先促进后抑制的倒U型影响,劳动力市场、资本市场的一体化的影响不显著。在政府干预程度低的样本回归结果中,商品市场的一体化在政府干预程度较低时无法发挥其积极影响。针对以上情况,本文认为政府行政干预并非完全抑制统一大市场的建设进程,需要强调区分政府对市场的正常规范行为和过度干预行为。
基于《数字经济及其核心产业统计分类(2023)》和《国民经济行业分类参照关系表(2017)》筛选数字核心行业的两位数代码,并与企业所在行业代码匹配,全样本划分为数字产品制造业和数字产品生产服务业两类。基于数字行业划分的异质性实证结果表明限于篇幅,相关检验结果未作报告,如有需要可向作者索取。,在数字产品制造业中,商品市场一体化、劳动市场一体化推动了企业的数字技术创新水平,而资本市场一体化抑制了企业数字创新水平的提高。在数字产品生产服务业,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以上结果反映出当前阶段商品市场、要素市场的一体化在数字制造业中的边际影响效应较强,而对数字生产服务业发展的边际影响相对欠佳。
五、机制检验
(一)需求侧视角
表3列示了内需结构在统一大市场建设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间的中介效应回归结果。其中,costru表示基于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比测算的内需结构变动,由于数字技术的跨地域的强规模经济效应,不限于最邻近城市,本文分别选取了企业销售辐射范围最近的5个城市和10个城市进行机制检验,其中,cosum5表示企业销售辐射最近的5个城市的内需规模变动量,cosum10表示企业销售辐射最近的10个城市的内需规模变动量。除此之外,由于2019年、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内需规模变动呈现较大下滑,因此在回归过程中剔除了极端年份2019年、2020年的样本。列(1)为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总效应检验结果,列(2)和列(3)、列(4)和列(5)、列(6)和列(7)是分别基于costru、cosum5、cosum10中介检验的第二、三步的结果。列(1)检验表明,marketint对dig的总效应系数显著为正,表明统一大市场建设有利于企业开展数字创新活动,与前文结果一致。列(2)、列(4)和列(6)中,中介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均显著为正,表明统一大市场有利于优化内需结构、扩大内需规模。结合列(3)、列(5)和列(7)的回归结果,表明内需结构和内需规模确实是统一大市场作用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路径之一,验证了本文的假说H3。
(二)供给侧视角
表4列示了统一大市场建设、要素流动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基于逐步回归法的中介机制检验结果。其中,列(1)为第一步回归结果,列(2)、列(4)和列(6)分别为以劳动要素(l_flow)、资本要素(k_flow)、知识要素(a_flow)作为中介变量的第二步回归结果,列(3)、列(5)和列(7)为中介模型的第三步的回归结果。列(1)中,marketint系数在5%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总效应为正。在列(2)和列(3)中,marketint对l_flow、l_flow对dig的系数估计值均显著为正,表明l_flow的中介效应显著,但marketint的估计系数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统一大市场建设并不能直接作用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劳动要素流动发挥了完全的中介效应。列(4)和列(5)中marketint对k_flow、k_flow对dig的估计系数通过了至少5%显著性水平检验,表明k_flow的间接效应显著,但两系数乘积为负,与直接效应异号,表明资本要素流动对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创新效果产生了遮掩效应。在列(6)和列(7)中,marketint对a_flow的系数不显著,表明统一大市场建设并未对知识要素流动产生显著影响,为保证结果的稳健性本文进行了Sobel检验,P值为0003,表明知识要素流动仍存在显著的中介影响。此外,本文考察了数据要素流动的调节效应限于篇幅,相关检验结果未作报告,如有需要可向作者索取。,结果发现数据要素与传统要素的交互项均显著为正,表明数据要素对劳动、知识、资本要素流动产生了乘数倍增效应,验证了本文的假说H4。
六、结论与建议
本文以2012—2020年中国上市公司的微观数据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的影响,主要结论如下:(1)统一大市场建设有利于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水平的提高,商品市场一体化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产生先促进后抑制的倒U型影响,劳动市场一体化有利于企业开展数字创新活动,而资本市场一体化并未产生显著影响。(2)政府干预程度越高,越不利于统一大市场创新效应的发挥,尤其削弱了劳动市场一体化的积极影响,但商品市场需要政府适当干预加以规范。相对于数字产品生产服务业,数字产品制造业从统一大市场建设中受益较多。(3)统一大市场建设能够扩大市场规模,推动消费结构的升级,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产生促进作用。统一大市场建设有利于促进跨地域传统要素和数据要素的流动,劳动要素和知识要素的流动在推动企业开展数字技术创新活动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资本要素流动对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创新效应产生了遮掩作用。数据要素对传统要素流动的创新效应产生了乘数倍增效果。统一大市场建设是推动数字技术创新的重要举措,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从区域市场环境来看,推动商品市场一体化建设。实证结果表明,商品市场一体化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产生了先促进后抑制的倒U型影响。因此,一方面,应建立破除商品贸易的区域性壁垒,拓宽电子商务贸易渠道,推动物流网络建设,降低商品市场流通成本和交易成本,充分利用国内超大规模市场的优势;另一方面,应注意商品市场一体化对企业数字技术创新产生的抑制效果,行业的低价竞争和过度竞争使得企业利润率低下,产生租金消散效应,因此建立公平有序且合理的竞争政策与产业政策联动机制是必要的,合理引导企业利用数字技术细分市场进行差异化竞争。
第二,从社会生产环节来看,推动要素市场一体化建设。实证结果表明,统一大市场建设通过促进生产要素的流动推动了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水平的提高。为此,应建立全国性统一技术交易市场,加强各地区的创新交流与合作,鼓励数字技术成果交流合作与开放共享,减少企业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合理利用数字技术,促进劳动、知识等传统生产要素与数据要素的融合,打通生产、交换、分配、消费等环节的堵点,同时将资本要素流动控制在合理的阈值范围内,防范金融风险。
第三,从制度体系来看,推动竞争有序的统一大市场建设。研究发现,较高的政府干预可能会削弱统一大市场对数字技术创新的积极影响,应适当减少政府干预,推动政府职能转变,找准政府在市场中的定位,尽可能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同时,对于数字经济时代涌现的新业态制定标准化市场监管规则,促进社会信用体系与市场监管体系的结合,打通信息壁垒,减少无序竞争和资源浪费,并利用数字技术优化监管模式,实现部门间信息数据共享与联合监管,保障数据安全,规范市场秩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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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ified Market Construction and Enterprise Digital Technology Innovation
——Based on the Dual Perspectives of Demand Side and Supply Side
SHEN Chenronga, GAO Bob
(Nanjing University,a.School of Digital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b.Yangtze River Delta
Economics and Social Development Research Center,Nanjing 210093,China)
Abstract: Digital technology endows enterprises with new connotation of innovation. Under the dual-cycle development pattern, the path of large-scale domestic market affecting enterprises digital technology innovation presents new characteristics. Based on the microscopic data of listed companies in China from 2012 to 2020,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influence of unified market construction on digital technology innovation of enterprises from the theoretical and empirical perspectives. It is found that the construction of unified big market has promoted the improvement of digital technology level of enterprises. The results of heterogeneity analysis show that the weaker the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the better the innovation effect of unified big market, and the stronger the influence of unified big market on digital product manufacturing. The results of mechanism test show that, from the demand side, the construction of unified big market promotes the improvement of digital technology innovation level of enterprises by expanding the scale and optimizing the structure of domestic demand; from the supply side, unified big market promotes enterprises to carry out digital innovation activities by promoting the flow of traditional production factors such as labor and knowledge, and the flow of capital factors has concealed the innovation effect of unified big market. With the blessing of digital elements, the innovative effect of traditional element flow has obtained multiplier multiplication effect.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international market turmoil and international technology blockade, it is of grea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 stud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domestic unified market construction and digital technology innovation.
Key words:commodity market integration; factor market integration; enterprise digital technology innovation; driven by domestic demand; factor flow
(责任编辑:赵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