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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籍热”背景下古籍大众化出版的机遇与方向探析

2024-07-04李春艳

新楚文化 2024年14期

【摘要】“典籍热”一词衍生于央视文化综艺节目《典籍里的中国》,掀起了一股学习古籍的热潮,这反映了大众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热爱和认同,并由此激发出强烈的文化自信,引发了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同频共振。“典籍热”现象使得大众开始认识典籍并对典籍产生兴趣,这对古籍普及和大众化出版无疑是重大的机遇。然而,作为古籍出版从业者在看到机遇的同时,更应该理性思考如何延续典籍热度,如何帮助大众将对典籍的兴趣真正转化、落实到古籍阅读上,如何将古籍的时代价值传递给大众、推动古籍的古为今用等。本文试从“典籍热”文化现象背景下,探析当前古籍大众化出版行业的机遇与方向。

【关键词】典籍热;古籍大众化出版;机遇与方向

【中图分类号】G2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4)14-0073-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14.021

一、“典籍热”现象简述

惟殷先人,有册有典。典籍,即古籍,从先秦至“中华民国”成立前的数千年间,在中华大地上书写、刊刻或印刷的书籍可统称为古籍。纸寿千年,代代传承。中华传世古籍浩如烟海,承载着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是中华文脉绵延数千载的历史见证,也是新时代文化自信的坚实基础。

“典籍热”一词衍生于中央电视台推出的一档文化综艺节目——《典籍里的中国》,节目选取《尚书》《天工开物》《史记》等传世古籍为主线,以典籍里的历史人物为故事线索,通过舞台话剧和古今对话形式,讲述了典籍成书、流传中的故事。节目的成功关键在于将典籍进行了人格化、形象化、经典化的展现,引发了受众对于自身文化身份的反思与认同,营造出从情感共鸣到文化共识,再到民族共同体的想象空间和情感氛围,体现出较高的社会价值。

《典籍里的中国》第一季开播初便在同类型题材节目中脱颖而出,创下了收视新高,仅前两期播放量就超过2.5亿次;第二季全网视频播放量更是超过了13亿次。而根据目前最新数据,全平台播放量已经超过了16亿次,微博话题阅读量超80亿次,成为渗透多圈层人群的文化爆款。这是一次古籍大众化传播的成功尝试,打破了古籍圈层的固有壁垒,极大地激发了大众了解古籍、阅读古籍的热情,在海内外带动起了一波“典籍热”。

一档节目为何能引发如此强烈的文化热潮?首先节目本身的巧妙策划、精准切入、精确演绎等自然是不可缺少的必要条件,然而更重要的,则在于典籍的本质。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古诗文经典已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成了我们的基因。这些经典的无形内核便是中国精神,有形载体就是中华典籍。

典籍本身代表的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典籍热”就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热”,是大众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热爱和认同激发了强烈的文化自信,引发了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同频共振。中华文明绵延数千年,有其独特的价值体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基因,植根在中国人内心,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中国人的思想方式和行为方式。在长期的历史演变中,人类有着相同或相似的需求和渴望,被一些共同的难题所困扰,前辈先贤积累了许多应对这些难题的经验和智慧。这些代代相传的经验、智慧与启示,积淀、保留和贮存在古籍经典之中,打破了时空的隔阂,为今人解决当下的问题提供了“答案之书”。“典籍热”之所以热,也正是在于大众看到了古籍不古,认识到古籍所蕴含的精神价值正是当代人日学而不察、日用而不觉的价值观念,与古籍真正产生了精神链接。

“典籍热”现象并非昙花一现,在《典籍里的中国》第一季播后,央视陆续策划了《典籍里的中国》第二季、《简牍探中华》《大唐诗人传》《唐宋八大家》等一大批文化类创新节目,连通古今,引发情感共鸣,均获得了社会的广泛认同,典籍的时代价值日益鲜活。“典籍热”热度不绝,崇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社会风气益浓,使得更多人开始认识典籍并对典籍产生兴趣,这对古籍普及和大众化出版无疑是重大的机遇。

二、古籍大众化出版迎来发展机遇

当前,我国的古籍出版呈现多元化的态势,依据读者群体的不同需求,主要可分为两大类:一是专注于学术研究领域的专业出版,其以深入研究与学术探讨为目标,服务于广大专家学者;二是面向社会大众的大众化出版,旨在普及古籍知识,满足广大读者对传统文化的热爱与追求。这两种出版形式相辅相成,共同推动着我国古籍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古籍大众化出版物即为普及读物,主要分为注译类、鉴赏类、改编类三种,都是将读者难以理解的古文转化为更加通俗易懂的文字,让更多人能理解古籍蕴含的文化内涵。通过古籍大众化出版,带动大众了解民族历史与文化,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方式,也是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建设文化自信的基础工作。

(一)古籍出版被纳入国家文化战略,政策、资金扶持力度加大

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起,党和国家高度重视古籍出版工作,并在资金等方面给予大力支持。

1958年,国务院特别设立了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明确了古籍整理出版的总体方针,并制定了为期十年的详尽规划。此后,古籍小组每年均主持开展众多古籍出版项目,成功推出了众多具有重要影响的古籍图书系列,我国古籍出版事业进入有规划、有支撑的蓬勃发展阶段。1981年中共中央发布的《关于整理我国古籍的指示》强调,整理古籍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得懂,仅作标点、注释、校勘、训诂还不够,要有今译,争取做到读报纸的人多数都能看懂。2022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推进新时代古籍工作的意见》对新时代古籍普及传播作出了更全面、细致的部署,指出要加大古籍宣传推广力度,多渠道、多媒介、立体化做好古籍大众化传播。

在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下,古籍整理出版工作已开展六十余年,大部分重要的古籍都已经有了点校本,其中有的还不止一种。据统计,近年来古籍图书出版品类呈现逐年递增的态势,每年古籍整理图书的出版量接近1800种。其中,学术类古籍图书约占据800种,而普及类古籍图书则达到约一千种。在新时代背景下,古籍出版事业不仅有着明确的规划,更凸显了重点支持的方向,其发展势头可谓迅猛,展现出勃勃生机。

(二)读者群体呈现年轻化趋势,原典阅读需求旺盛

正如《典籍里的中国》策划人、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台长慎海雄所强调的,典籍不仅“活”在藏书馆,“活”在学者的论述中,更要“活”在年轻人心中。

从“典籍热”现象的受众群体来看,年轻受众占有一席之地,他们积极与节目联动,在新媒体平台热情参与宣传推广,同时还将对节目内容的喜爱和兴趣延伸到了古籍阅读的实际行动中。

21世纪之初,文化节目《百家讲坛》曾带起了一股“国学热”,衍生出版的一批“品读”“心得”类图书也受到了读者的热烈追捧。与当时不同的是,“典籍热”所表现出的阅读需求更倾向于原典阅读,读者对于整理者、版本、出版社的挑选更加谨慎,权威版本因此需求上涨。仅以中华书局为例,其出版的“中华经典藏书”和“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两大丛书系列,年发货码洋均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合计高达1.5亿元。《论语译注》更是由年销量一万册左右增长到年销量超三十万册,至今仍在逐年递增。

此外,中小学教育日渐强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经典作品的学习,新版中小学教材中古文占比近半,体裁多样,在很大程度上带动了面向学生的古籍原著及解读原著热销,形成了独特的少儿古籍大众化市场。据开卷公司统计,在近年的古籍普及读物的读者中,青少年群体正逐渐崭露头角,《红楼梦》《史记》《三国演义》等经典名著的畅销版本中有六至七成都是面向学生读者的版本,年销量少则数万册,多则30万册。

(三)数字化新技术为古籍大众化出版创造更多可能性

科学技术的进步是推动文化发展的重要因素,在文化传播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新技术赋予文化传播更多的可能性。《典籍里的中国》节目综合运用环幕投屏、人工智能、实时跟踪等新科技手段,设计出“历史空间”“现实空间”,用科技手段打造出了穿越历史时空的感觉,带领观众沉浸式走入典籍故事之中,更好地引发共鸣。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虚拟现实技术等数字化新技术的迅猛发展,为当前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供了一种有效手段。

在古籍大众化出版方面,运用数字技术使得古籍数字化,将传统文化与现代信息技术结合,在内容和形式上积极创新,在保护古籍的同时更赋予其新生。同时,依托数字技术,打破了古籍阅览的时空限制,发挥传递、沟通、共享的优势,能够很好地满足大众对古籍阅览、检索和学术研究的需要,为文物保护与利用提供了新的路径。

对于古籍大众化出版的一般受众而言,数字化技术可以提供更便捷、高效、全面的古籍阅读体验,如实现古籍的快速检索和查阅,实现古籍的多媒体展示和交互式体验,借助数字化展览、在线阅读、移动应用程序等方式随时随地享受古籍学习资源。

以“识典古籍”线上平台推出的数字版《永乐大典》为例,在数字技术的赋能下,精准再现了古籍影印版原貌,还加注了标点句读,对书中人名、地名等特殊信息加以注解,并引入了3D动画、VR、点击互动等交互模式,为读者提供身临其境的阅读体验。正是由于数字技术的加持,拉近了古籍与一般读者的距离,使大众获得了接触和阅读古籍的有效途径,享受到叙事化、场景化、交互式的阅读体验,让读者在寓教于乐中阅读古籍、认识古籍。

三、“典籍热”热度如何延续

古籍本属小众领域,蕴含古文奥义,常被形容为“佶屈聱牙、晦涩难懂”,如未经校勘、标点、注释,不仅一般读者难以阅读,就是专家学者也难于使用。即使读者有意愿研读古籍,翻开几页,往往也望而生畏。优秀的典籍被束之高阁,未能真正走入寻常百姓家。

在古籍图书大众化出版繁荣的同时,也暴露出诸多问题,如内容同质化现象严重,一些常见的、读者喜闻乐见的古籍作品出现了重复出版的问题,各版本注解差异较小,造成了读者选择困难和出版资源的浪费;缺乏在一定高度上提炼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的优秀整理类作品,优秀古籍虽为民族文化之精华,但受历史局限性和阶级局限性影响,仍有与新时代价值观相悖之处,新时代古籍普及更应该引导读者建立古为今用、去粗取精的阅读意识;仅有注释、译文的古籍普及类作品难以满足读者的古籍阅读需求,即使有注释和译文,能字字对应读懂原文,也未必能够明白作者真正所指,或体悟到作品的内涵和深意,没能真正取得古籍普及的成效。

在《典籍里的中国》衍生出的“典籍热”背景之下,优秀古籍的魅力和价值在全新的视角得以更好呈现,让读者重新认识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大众在一定程度上体验到了原典的精神内涵,建立起了情感共鸣,产生了阅读经典古籍的兴趣和动力,让古籍有了话题热度和社会关注度。如何趁此热潮再向前一步,推动更多人加入古籍学习的行列,沉淀为真正的古籍读者,是古籍出版者在热潮现象背后更应深入思考的问题。

(一)赋予古籍时代内涵,激发古籍新活力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深刻论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本质特征、基本精神等问题,并提出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以时代精神激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生命力的重要命题。

众所周知,习近平总书记人文底蕴十分深厚,他在讲话和文章中引经据典,从诸子百家到唐诗宋词,对名句信手拈来、运用自如,形成了独特的“习式风格”。人民日报出版社于2015年、2018年先后出版《习近平用典》第一辑、第二辑,进一步解读总书记用典的现实意义,受到国内外读者的广泛欢迎,第一辑出版半年即重印二十多次,累计销量突破100万册,成为近年来引人注目的畅销图书。习近平总书记用典成功之处便在于对典籍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古为今用方显其独特魅力,为古籍大众化出版提供了学习范例。

(二)高质量阐释经典古籍,品种集聚形成规模优势

朱自清在《经典常谈》中说:“大众读经典有些该是全书,有些只该是选本节本,应该尽可能地采取他们的结论。一面将本文分段,仔细地标点,并用白话文作简要的注释。每种读本还得有一篇切实而浅明的白话文导言。这需要见解、学力和经验,不是一个人一个时期所能成就的。”

在这方面中华书局的“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具有绝对优势,此系列图书约请文史哲领域的专家学者,以权威版本为底本校勘原文,编校质量上乘,畅销十余年。在2021年12月,中华书局“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销量再创佳绩,年度码洋破亿,成为中华书局首条亿元级产品线,可谓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双丰收的典范之作。古籍大众化是一条需要持之以恒、精耕细作的出版道路,质量是一切的基础和前提,中华书局“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的成功难以复刻,其出版团队的坚持和对品质的把控值得学习。

(三)拓宽古籍选题思路,注重挖掘小众古籍资源

我国传世古籍涉及领域广泛,除文史哲外,还有文物、医学、天文、家风、节俗、建筑等诸多方面,在选题上不应该局限于文学历史经典,可以多挖掘其他小众的优秀古籍价值。

例如线装书局2019年出版的大型古籍整理项目《道医全书》,对历代道医相关文献资料进行汇集,共收入道医相关文献1275多种,原样影印,编为120卷,是迄今为止收录道医典籍最全的一部丛书。

再比如线装书局2023年出版的影印古籍《明心宝鉴》,这是由西班牙传教士高母羡翻译并献给王储的珍贵手稿,《明心宝鉴》缘起在中国,其魅力影响来华者自发翻译并引入本国,拉开了中西文化互鉴的大幕,是中华文化对外传播的生动例子。2023年是中国与西班牙建交五十周年,该书作为献礼书,致敬中西人民的友谊和文化交流作出贡献的先哲,是中西两国友谊的礼赞。《明心宝鉴》在当下图书市场的认知度与《三字经》《千字文》《菜根谭》相比较低,不算是大众热门,但深挖后其文化价值和时代意义绝不弱于热门题材。

(四)探索数字化出版新趋势,优化读者古籍阅读体验

目前,古籍大众化出版物仍以纸质图书为主,读者带着兴趣出发,即便是有注解释读,也不能完全理解,甚至感到枯燥,止步于半途。

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古籍书的阅读方式日渐多元。数字化出版在传承文化的本质上与传统出版并无二致,但却提供了更为丰富的内容和信息,以更为多样的表现形式和互动交流模式,满足了现代读者多元化的需求。这一转型路径,不仅拓宽了出版的边界,也为传统出版业注入了新的活力,无疑将成为传统出版转型与发展的重要方向之一。

以岳麓书社出版的“四大名著”(名家演播版)为例,为了读者能读得更轻松,书中每个章节都以扫描二维码的形式添加了名家权威讲解、精华片段演播,并借助VR实景技术,通过三维动态画面,带领读者进入书中场景进行沉浸式参观。喜马拉雅FM、蜻蜓FM等有声读物平台还同步上线了“四大名著”听书音频合辑,为读者提供了更多的读书方式。古籍可看、可读、可听、可玩,将经典作品用更贴近读者需求的方式呈现出来,让更多人了解经典文学的魅力,体验文字中的深邃内涵,是出版人的使命和义务。

(五)整合拓展融媒体资源,尝试图书推广新模式

传统图书宣传通常以内容简介、书摘、书评、编辑手札等文字形式为主,宣传渠道通常为出版社官网、出版行业媒体等基础宣发,配合线下发布会、宣讲会为主,总体形式单一,很难打破圈层壁垒,与潜在读者产生有效连接。在新媒体平台崛起的媒体环境下,古籍社首先应建立多元化的自媒体矩阵,如官网、官方微信公众号、视频号、微博账号、抖音、哔哩哔哩等账号,从官方视角发布图书信息。

同时可鼓励编辑建立自有账号,常态化更新运营,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古籍出版工作的日常、古代文化知识科普、古籍赏析分享、沉浸式读书等,给外界读者提供更多获取信息的途径和视角。在出版社外部,还可有效利用粉丝画像与古籍读者契合度更高的网络知识型学者,挖掘更多元的叙事角度和更有深度的知识型内容,也是古籍大众化出版物可尝试的破圈方式。

四、结语

央视文化综艺节目《典籍里的中国》的成功播出在社会上掀起一股“典籍热”,推动大众主动了解、阅读和利用古籍,为古籍的大众化出版带来了机遇。古籍阅读本身带有小众属性,阅读门槛较高,古籍从业者更应该把握机遇赋予古籍时代内涵,激发古籍新活力;高质量阐释经典古籍,品种集聚形成规模优势;拓宽古籍选题思路,注重挖掘小众古籍资源;探索数字化出版新趋势,优化读者古籍阅读体验;整合拓展融媒体资源,尝试图书推广新模式。古籍大众化出版在国家和政府的高度关注和支持下,在崇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风气下,在旺盛的读者需求和多元的技术形式下,更有信心、有底气、有能力让典籍继续“热”下去,真正“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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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春艳(1994.4-),女,汉族,山东济宁人,线装书局有限公司编辑,研究生,研究方向:古籍整理与出版、大众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