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首次派驻联合国代表团从组成到解散始末

吴跃农

1949年底，苏联驻联合国代表雅科夫·马立克提出《中国代表权应由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新指派的代表任之》草案。听闻此事，国民党驻联合国代表蒋廷黻串联西方国家代表极力阻挠这一草案在联合国大会上付诸讨论。

1950年1月8日，政务院总理兼外长周恩来致电联合国大会主席罗慕洛、秘书长赖伊并转安理会各成员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认为中国国民党反动残余集团的代表留在联合国安全理事会是非法的，并主张将其从安全理事会开除出去，特此电达，希予采纳照办为荷。

周恩来给联合国的电报发出之后，雅科夫·马立克在安理会第459次会议上发言指出，苏联政府完全支持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的声明，并坚持将国民党集团的代表从安全理事会驱逐出去。为支持新中国政府在联合国获得合法席位，苏联暂时退出了安理会。

之后，白俄罗斯、乌克兰、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代表先后从安理会及其4个附属机构、经社理事会及其22个附属机构和托管理事会等联合国机构中退出，以此支持苏联的提案。

毛泽东点将张闻天为驻联合国代表团首席代表

驱逐蒋介石集团驻联合国代表在即，派出新中国驻联合国代表团和首席代表一事迫在眉睫。

1950年1月10日，周恩来率领中国政府代表团乘火车前往莫斯科与先前访苏的毛泽东会合，并以政务院总理的身份代表新中国与苏联政府谈判签订《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

1月18日下午，火车行至苏联斯维尔德洛夫斯克时，周恩来与身在列宁格勒参观考察的毛泽东通话，互通情况，并商议出席联合国大会中国代表团首席代表人选。周恩来告诉毛泽东，中央人民政府代主席刘少奇提议由外交部副部长章汉夫担任。章汉夫早年任共产国际东方部研究员，精通英俄两语，1945年4月曾作为中共元老董必武的随员，出席在美国旧金山召开的联合国成立大会。

电话这头的毛泽东思忖后认为，章汉夫的党内资历和国际声望还不足以胜任首席代表，可做副手。那么，谁来担任首席代表呢？没等周恩来发问，毛泽东便说，他认为由洛甫担任为适宜。

洛甫即张闻天，江苏南汇县（今上海浦东新区）人，曾在美国勤工俭学，1924年回国，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红色教授学院学习并任教，并兼任英文、俄文翻译和助教，是党内少有的精通多门外语的干部。他随中央红军参加长征，在遵义会议上对确立毛泽东的领导地位起了重要作用。1945年在中共七届一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新中国成立后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东北局常委、辽东省委书记。

周恩来表示完全赞同。但由于时间紧迫，来不及征求张闻天本人意见。

当天，毛泽东起草了一封致联合国的电报，发给在国内的刘少奇，让他征得中央其他同志同意后，于第二天发出，并要求在电文发出后抄送在京的苏联、捷克斯诺伐克、波兰、英国、法国、荷兰等国外交人员。毛泽东还特别关照，新华社在发布新闻时，要突出张闻天的革命资历，必须介绍张闻天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曾参加长征及各项革命工作。与此同时，另以周恩来的名义发一个电文给张闻天，说明因时间关系来不及征求他的意见，请他谅解，至于他动身去联合国的时间，另电通知。

毛泽东想得很周全，任命张闻天为新中国驻联合国首席代表，必须程序合法，因此要刘少奇通过政府委员会完善张闻天的任命手续，毛泽东还交代说，手续可待将来中央政府第六次会议补办，并建议刘少奇于19日邀集政府各副主席及各民主党派主要负责人通报协商张闻天任职一事。

1月19日，周恩来照会联合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业已任命张闻天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席联合国会议和参加联合国工作，包括安理会的会议及其工作的代表团的首席代表，我并请求你们，主席先生和秘书长先生回答我的下列两项问题，即：（一）何时开除中国国民党反动残余集团的非法代表出联合国及其安全理事会。我认为这样的反动残余集团的非法代表到现在还留在联合国及安全理事会，是完全不合理的，应当立即开除出去。（二）以张闻天为首席代表的合法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代表团何时可以出席联合国及其安理会的会议并参加工作。我认为应当迅速出席会议并参加工作。”

张闻天打消顾虑赴京受命

1月19日晚，正在东北工作的张闻天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广播中得知，自己被任命为驻联合国及其安全理事会代表团的首席代表，他感到十分愕然。次日看到《人民日报》刊登的新闻和他本人的简历，同时接到党中央调令，他才知道这是党中央在紧急情况下没有来得及征求他本人意见而作出的决定。

张闻天本人对此任命颇有顾虑。1月23日，张闻天致电刘少奇：“接读19日中央电示，完全同意中央关于联合国代表权所采取的策略步骤，但对于任命我为出席联合国大会中国代表团首席代表一事深感不安，此事责任重大，偶一不慎会影响祖国声誉。我再三考虑，我无论在学术、经验、才能及慎重虑事方面对这一工作实难胜任。不知中央还有重新考虑、在适当时机采取适当形式改变此一任命之可能否？请指示。”

2月1日，刘少奇复电东北局并转张闻天，指出：“你的来电，中央各同志已阅并已转告毛泽东主席，中央及毛泽东主席的意见，认为你担任联合国中国代表团首席代表是适宜的，希望你不要辞谢。并请你于二月上旬到北京，研究出席联合国各项有关事宜，准备随时出国。”

2月2日，张闻天电告中央，表示服从中央决定，待工作交接后即来京报到。2月5日，刘少奇代表中央回电，告诉张闻天，大概3周内中国代表团即可出席联合国会议，希望他尽快交接工作，来北京准备出席。

2月14日，张闻天和妻子刘英及随行人员来到北京向党中央报到。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安排他们在中南海颐年堂暂住，之后迁居景山后街甲1号。

一天，毛泽东来到张闻天住处看望。他和张闻天谈到怎么搞外交时说，我也不懂，不过最要紧的是少说话，不说话是金子，少说话是银子，凡事想一想，想妥了再反应，吃不准的向党中央报告，不要急于表态下结论。他还说，与同事之间相处要一般化，君子之交淡如水，善于求同存异。

周恩来确定驻联合国代表团班子

到北京后，张闻天立即着手抓联合国代表团的筹组工作，积极与外交部、中组部等就调动相关人员进行接洽、谈话。当时，党中央在调张闻天进京的同时，为配备一个强有力的去联合国的代表团班子，从各地抽调干部，其中有来自部队的将领如耿飚，也有比较熟悉外事的人员如柯柏年、黄华等。他们来京后，就都到张闻天处报到。

4月9日，周恩来召集会议，讨论出席联合国代表团人员组成问题，会议确定除首席代表张闻天外，派往经社理事会的代表为冀朝鼎，派往托管理事会的代表为孟用潜，并确定代表团由50人组成。会议还拟定了“派往联合国代表团办事机构编制任务及干部配备草案”等具体规定。

这次会议后，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联合国代表团正式组成，团长张闻天，副团长李一氓。主要成员有冀朝鼎、孟用潜等，秘书长是刘贯一，专员有刘彬、陈忠经、王铁崖、陈叔亮、郑森禹等。筹备处办公地点设在北京东城南小街赵堂子胡同2号。

从4月到6月，为抓紧做好驻联合国代表团出国的准备工作，张闻天每周至少去赵堂子胡同一次布置和检查工作，着重组织代表团成员学习外交业务和研究国际问题，一般干部和工作人员学习外文、外交知识和礼宾常识等。张闻天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安排学习和研究任务，使每个人都有一个计划。他亲自出题目，组织大家写文章。这些文章大多经他修改后推荐给了有关报刊刊载。他花大力气研究国际问题和外交业务，跑书店、上图书馆，搜集相关书籍资料，为了长远的图书资料建设，甚至不惜重金购得整套清朝外史文件汇编《筹办夷务始末》。5月，张闻天还到上海的一些高校挑选了一批学生到驻联合国代表团工作。

驻联合国代表团未能成行

1950年4月1日，印度承认台湾和西藏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同中国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在对朝鲜进行武装干涉的同时，派遣其第七舰队进入台湾海峡，公开干涉中国内政。印度驻华大使向中国政府提出愿意调解朝鲜事件。7月21日，周恩来主持政务院第42次政务会议并作关于外交问题的报告。他表示，对印度愿意出面调处朝鲜事件，我们是赞成的，但要在中国代表出席联合国并参加安理会以及苏联代表回到安理会之后，在安理会讨论这个问题才适当。

1950年8月，苏联代表马立克重返联合国担任轮值主席。8月24日，周恩来致电马立克及联合国秘书长赖伊，控诉美国武装侵略台湾，要求安理会制裁美国政府，并立即采取措施，让美国政府从台湾及其他属于中国的领土上完全撤出它的武装侵略部队。

8月26日，在第五届联合国大会开会前夕，周恩来再次致电赖伊，坚持反对联合国容留国民党非法代表，电文说：“时至今日，联合国仍容留中国国民党反动集团残余力量的非法代表在联合国的各个机构之内，这不但违背了联合国宪章，而且漠视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四万万七千五百万人民的正义要求。现在，中国政府已任命张闻天为出席第五届联大的首席代表，李一氓、周士第、冀朝鼎、孟用潜为代表，请即转达有关各方。”电报强烈要求第五届联大立即把国民党集团的代表开除出去，使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得以出席第五届联合国会议。但是赖伊对此未作答复。

1950年9月19日，第五届联合国大会开会时，印度驻联合国代表向大会提议，接受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出席联合国大会。随后，苏联代表团也向大会提出两项决议草案及大会决议，即“大会决议国民党集团残余力量代表并非中国代表，不得参加大会各机关之工作”和“大会决议邀请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的代表参加大会及其各机构之工作”。但是，印度和苏联的提案都遭到由美国操纵的联合国大会的否决。

在这次联合国大会上，古巴政府代表提出所谓联合国对会员国代表权的承认问题，把中国在联合国的代表权的问题，作为一个法律问题来对待。之后的12月14日，联合国大会通过关于联合国对会员国代表权的承认问题的决议案，规定“如逢一个以上当局自称为有权在联合国中代表一会员国的政府，而此问题成为联合国中争论的题目时，该问题应该按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即每一案件所处置情况予以考虑”，“当任何此类问题发生时应由联合国大会考虑；如值大会休会应由临时委员会考虑。对于这些问题，大会或临时委员会所采取的态度，联合国各机构及专门机构均应予计及”。此次大会还通过了加拿大代表提出的关于建立“中国代表权问题”特别委员会的决议。由加拿大、厄瓜多尔、印度、伊拉克、墨西哥、菲律宾、波兰等7国组成委员会，以审议中国代表权问题。决议还非法规定，在大会对七国特别委员会的报告作出决定之前，国民党集团残余力量的代表仍出席大会，同其他代表有同样的权利。

之后，由于美国等帝国主义国家不仅设置障碍阻挠中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地位，还操纵多数国家通过反华决议，使得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一时无法恢复，我国驻联合国代表团筹备处在组成一年多后于1951年4月宣布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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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不断提高，经过许多亚非拉国家和其他主持正义的国家的共同努力，1971年10月25日，第二十六届联合国大会以76票赞成、35票反对、17票弃权的压倒性票数通过2758号决议，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一切合法权利，并立即把国民党台湾当局的代表从联合国的一切机构中驱逐出去。1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五星红旗第一次在联合国升起。15日，新中国代表团肩负全国人民的重托，出现在联合国大会上。从此，中国作为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常任理事国，在联合国组织内为实现联合国宪章的宗旨、维护世界和平、加强各国友好合作、促进人类进步事业作出自己不懈的努力。

（责任编辑：章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