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文字接通36℃体温
2024-07-02陋岩
陋岩
山西人形容煤矿工人的工作环境有点“东北风”的气质,非常形象和直接——四疙瘩石头夹着一块肉。这块“肉”就是矿工。再准确点讲就是“四疙瘩石头夹着一块‘带骨肉”,因为矿工兄弟都是“带骨”的。他们的钙质,他们的骨气,叩之有金属的清越,望之有山岳的伟岸,常常让我肃然起敬乃至泪流满面。
我写诗几十年,笔尖好像镶嵌着掘进机的锋利,眼睛好像佩戴着钻探黑暗的矿灯,一不小心就会进入八百米深处,用煤的黑测量矿工的明,用煤的冷测量阳光的暖,在煤的硬中寻找生活的软。我力求让那些横竖撇捺弯折钩……组成的文字,接通36℃体温,组合成一架架诗歌的梯子抑或一段段长城,来表达我对矿物、矿工、矿嫂和矿山的热爱、尊敬。
我出生的地方叫石卜咀村,坐落在一块巨大的煤田之上,是拿一把铁锹向下随便挖一下子,就能看见“钱”的风水宝地。所以,煤矿随时都会让我有触电的感觉,随时都会打开我情感的闸门和诗歌的开关。
井口的桃花、电线上的麻雀、头灯房的女工、掌子面的割煤机等等物象,都曾携带着36℃体温进入我的诗歌,与我称兄道弟、勾肩搭背、推杯换盏、同频共振。
诗歌的高度来自诗歌的深度。在我的眼睛里,每一位矿工都是天才诗人,他们深入八百米深处,挖出了能发光、发热、发电的诗句。诗歌也是一种煤炭。我固执地认为:不管你是什么“派”的诗人,黑色字体里的能量,能否温暖、点亮读者的眼睛乃至心灵,是一首诗成功与否的度量衡之一。
每次与诗友们站在太行山巅,我的眼前都会幻化出这样一个遥远的镜头:冰雪覆盖大地的冬天,一列列火车载着煤炭,载着披着黑色战袍的远征将军,从太行山的腹地出发,迈着钢铁般铿锵的步履,正向与寒流短兵相接的战场开拔。这黑与白的对比呀!能把空气化作烈酒,点燃在胸膛里窖藏了万年的春天。
他们是复活的阳光,去修补忽冷忽热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