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蚊攻蚊

蚊子！全都是蚊子——中山大学在广东东莞建立的某栋实验楼，被称为“蚊子工厂”。“整个实验楼占地约1000平方米，每周最多可生产400万只绝育雄蚊，当前每周雄蚊产量为50万只。”中山大学中山医学院病原生物学与生物安全学系副教授张东京告诉记者，“蚊子工厂”的任务是让蚊子不育。

建立“蚊子工厂”的初衷

“蚊子工厂”是中国少有的大规模饲养蚊子的实验室，实验室外挂的招牌“国家原子能机构核技术（昆虫不育）研发中心”。“我们的研究目标，是通过控制传播登革热的蚊子数量，降低蚊虫叮咬率，进而减少疾病发生。”张东京介绍建立“蚊子工厂”的初衷。

在中国，传播登革热最主要的蚊种是白纹伊蚊，主要分布在广东、广西等省区。张东京研究蚊子14年了，将白纹伊蚊形容成强势、好斗、凶狠的入侵者。“蚊子工厂”生产和释放的蚊子就是白纹伊蚊的雄蚊。

张东京的研究不是为了赶尽杀绝，而是有效降低白纹伊蚊的种群数量，使其维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不影响居民生活，也不影响生态链。

“蚊子工厂”的实践之路

从“蚊子工厂”的第一间实验室走到最后一间，就像在穿越蚊子的一生：第一间是蚊卵室，约13万个蚊卵才称得了一克重，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放在试管里，在同一时间孵化成像“黄色小米”一样的幼虫。

幼虫在特定的培养皿里扎堆生长，慢慢长成“黑色的逗号”，再变成蚊蛹。接着就到了“蚊子工厂”最关键的步骤：雌雄分离。“只有雄蚊才要接受射线辐照、释放。”张东京说，经过反复验证，目前的雌雄分离准确率可达99.9%。

在出厂前，雄蚊子要接受比人的胸透检查高3000倍的射线辐照，经过射线辐照的雄蚊绝育率达到99.3%。之后，绝育的雄蚊与野外雌蚊交配，产生的蚊卵无法孵化成幼虫，“这个技术相当于杀卵剂，用来控制野外蚊子的种群数量。”

此后，通过质控的绝育雄蚊会在中山大学北校区释放。那是复杂的城市区域：校园内有草坪、操场、教学楼和来来往往的师生，附近毗邻繁华的东山口旅游点、数个医院、核心道路。

学生们会定期回收装置，观察有没有捕捉到“蚊子工厂”的蚊子，来观测它们是否飞得够远。博士生孙艳从2021年8月就开始释放蚊子，为了计算叮咬率，孙艳还会在草坪上毫不犹豫地露出小腿，观察15分钟内被叮咬的次数。

控蚊需要更多措施

只有在高雄雌比的释放区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管雌蚊准备干什么，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只雄蚊，准备争夺交配权。张东京解释，在释放区，雄雌比的比例远高于自然界的1∶1，当超过30∶1时，就有了雄蚊“性骚扰”雌蚊的现象。雄性骚扰会降低雌蚊的叮咬率和吸血成功率，甚至影响雌蚊觅食，使得野外雌蚊的寿命显著下降。

2024年3月，这个研究发现发表在《Nature Communications》（《自然-通讯》）上。张东京介绍，这是释放绝育雄蚊诱导卵不孵化之外，带来的额外好处。根据他的统计，在中大释放绝育雄蚊一年后，蚊子种群下降40%，叮咬率下降80%，如今是第三年，控蚊效果维持稳定。张东京希望把这个新技术推广到更多社区。

许多人误以为，一放蚊子就马上有效果，但实际上，释放蚊子是长期过程，可能要10年后才能看到更明显的效果。大多时候，最经济的方法是物理防制。“新技术只是一种补充，更有效的控蚊措施要依赖环境改造，如厕所革命、垃圾分类、下水道清理等。”张东京说。

（摘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