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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西番地区应急性防御与洮州卫堡寨的兴废

2024-06-29吴娜

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4年3期

[摘 要] 洪武年间,因西番十八族叛乱,明廷在邻西番地区设洮州卫;嘉靖年间,西海蒙古侵扰加剧,万历时设临洮总兵。因明初西番的袭扰具有偶然性,明廷在洮河北岸修筑堡寨和关隘以驻兵,属事发派兵的应急性防御。西海蒙古东侵后,洮州卫构筑起由洮河和边墙等设施组成的独立的闭环防御区。但此后洮州卫的堡寨废弃多于延续。明廷在洮州从卫到军镇的防御等级提升,并未改变其应急性防御特质。修建的堡寨数量虽多,但缺乏辐射力,这成为其延续性差的关键。

[关键词] 西番;西海蒙古;应急性防御;堡寨兴废;洮州卫

[中图分类号] K248;D69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1763(2024)03-0109-08

Emergency Defense in the Xifan Area of the Ming Dynasty and the Ruins of the Fortress in Taozhou Wei

WU Na

(School of Marxism, North China University of Water Resources and Electric Power, Zhengzhou 450045,China)

Abstract:During the Hongwu period, due to the rebellion of the eighteen ethnic groups of the Xifan, the Ming court set up Taozhou Wei in the area adjacent to Xifan. During the Jiajing period, the intrusion of the Xihai Mongols intensified;hence ,the goverment established Lintao General Army defence system in the Wanli period. In Taozhou, during the early Ming Dynasty, the attack on Xifan was adventitious; therefore, forts were built on the various tributaries on the north bank of the Tao River and garrisons were stationed on different passes, which worked as an emergency defense for the dispatch of troops in any incident. After the eastward disturbance of the Xihai Mongols, Taozhou Wei built border walls,fortress piers and other facilities from the southwest of the Tao River, extending to the bank of the Tao River northeast of Taozhou Wei, forming an independent closed-loop defense area composed of the Tao River and the border wall. However, after that, the Taozhou Wei Fortress formed a situation of more abandonment than continuation . The improvement of the defense level of Taozhou from the guard post to the military town has not chang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regional emergency defense in the Ming Dynasty,though the number of forts built is large, it lacks radiation capacity, which has become the key to the poor continuity of the fortress.

Key words: Xifan; Xihai Mongols;emergency defense;fortress ruin;Taozhou Wei

西番地区,是指《明史》编纂后期排除了乌斯藏、朵甘以及国师辖区等地的西宁、河州、洮州、岷州四地,与传统藏区划分中的安多藏区范围大体一致[1]。王鸿绪等人略去西番与“吐蕃”的族源关系,限定西番“即西羌”[2],这使得“西番”的地域属性更为清晰。明朝初年,因担心北方蒙古人和西南番人连成一体,朝廷内形成了“拒虏抚番”“隔绝虏番”的防御理念,“虏番”分治成为西北地区的核心防御策略。明洪武年间,平定洮州西番叛乱后,将洮州军民千户所升为洮州卫。有明一代,“西番”袭扰卫所时有发生,但次数和规模都不可与北边的蒙古人相提并论,故在明代前中期的固原镇防御体系中,洮州与岷州、阶州等地被视为“次冲地方”,以安抚为主。嘉靖年间,西海蒙古加剧袭扰洮州卫及相邻地区,其活动范围和“西番”的生活区域连接了起来,“番虏隔绝”的策略已然失效。万历时设临洮镇,洮州成为新的“隔绝番虏”的战略要地,这改变了西北地区既有的防御格局,也影响着洮州卫的防御模式。

与明朝九边沿线的卫所相比,洮州卫的防御设施修建并非平时修筑、战时使用的模式,而是呈现出典型的应急性特点,即侵扰将要发生或发生时匆忙修建。这使得洮州的堡寨等防御设施呈现对山河之险的单一依赖,忽略了制约驻军的其他因素。在此后四百余年的发展变迁中,洮州卫境内的堡寨仅有极少部分成为乡镇或村落,对地域社会造成的延续性影响微弱。洮州卫境内堡寨的发展路径,不同于陕北边墙沿线营堡荒弃的流沙堆积的环境因素[3],也有别于松山新边沿线城堡约三分之二成为乡镇的转型之路[4]。洮州卫地处黄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交界地带,属农牧交错地区,藏、回、汉等民族在此汇流杂居,其境内明代堡寨的修筑和兴废的地域性特征,目前学界尚缺乏关注。笔者试对此进行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一 “抚番”到“拒虏”:明廷西北防御策略的洮州模式

洪武四年(1371),明廷于洮州设军民千户所,属陕西都司河州卫军民指挥使司统领。洪武六年(1373)七月,“洮州三副使阿都儿等以出猎聚众,约故元岐王朵儿只班寇边。朵儿只班等遂率众驻大通山黑子城,入寇河、兰二州。”[5](卷八三)1492洪武十一年(1378)十一月,西番部落屡次寇边,朱元璋以“惟西戎有密迩边陲者,洮州戎寇肆侮,年年未曾出师问罪。今特命西平侯沐英、佥都督蓝玉、王弼等率兵进讨”[6]。次年(1379)正月,“洮州十八族番酋三副使等叛,据纳麟七站之地。”[7](卷三三〇)8540十八族是宋、金、元时期分布于甘、青、川地区的吐蕃大族,按活动地域分“洮州十八族”和“岷州十八族”。二月,明太祖命沐英移兵讨伐,“征西将军沐英兵至洮州故城,番寇三副使阿卜商、河汪顺朵罗只等率众遁去,我军追击之,获积石州叛逃土官阿昌,七站土官失纳等,斩之”。[5](卷一二二)1979跟随沐英出战的部将李实,“曾遇虏骑于土门峡”。[5](卷一二八)2031叛乱的主要首领逃匿,对洮州安全构成重大威胁。为长远计,防御番人北上成为要务,洮岷“悬绝域,环诸番,迫强氐,防备稍疏,岷先震恐,临巩不得安枕卧矣”。[8](卷二)111三月,洮州军民千户所升为洮州卫军民指挥使司,辖千户所六。

朱元璋“令将士慎守,所获牛羊,分给将士,亦足为二年军食”。洮州地区番族的不断叛乱,是明王朝在此设卫驻军的主要原因,而为了管控藏区,防止其与北边蒙古势力的扩展,必须阻止西番和蒙古人联合,这样才能保障西北边疆地区的长治久安。明廷命沐英、金朝兴等人于“东笼山南川,度地势筑城戍守”,[5](卷一二二)1979“以指挥聂纬、陈晖等六人守之”。[7](卷三三〇)8540洮州卫的守御由此开始。

朱元璋隔绝番虏的想法从明朝建立之初就已产生:“法汉武创河西四郡隔绝羌、胡之意,建重镇于甘肃,以北拒蒙古,南捍诸番,俾不得相合。”[7](卷三三〇)8549洮州所在为番人故地,为防止其势力大涨为患,洪武时期采取措施分解其势力。首先,以授官方式笼络其头人,“初,太祖以西番地广,人犷悍,欲分其势而杀其力,使不为边患,故来者辄授官。”这一时期受封的番酋众多,如何锁南普和刘温等。其次,开通茶马贸易,“以其地皆肉食,倚中国茶为命,故设茶课司于天全六番,令以市马,而入贡者又优以茶布。”通过茶马贸易,番人既获取茶叶又获取了钱财,“诸番爱恋贡市之利,且欲保世官,不敢为变。”最后,明成祖朱棣用藏传佛教的封赠来制衡番人,“益封法王及大国师、西天佛子等,俾转相化导,以共尊中国,以故西陲宴然,终明世无番寇之患”。[7](卷三三一)8589明初通过这些政策,成功羁縻了西番上层贵族,“由是诸僧及诸卫士官辐辏京师”,达到了分化西番的目的,“西番之势益分,其力益弱,西陲之患亦益寡”。[7](卷三三〇)8542明王朝的种种努力,使得正德以前的洮州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中,基本实现了“隔绝番虏”的战略。

正德七年(1512),蒙古部落开始移驻青海湖周边,时称“海虏”,即西海蒙古。南下青海是蒙古各部继南下河套之后的第二次战略大转移,给明朝的西北边防带来重大影响[9]。而南下侵扰河洮岷一带成为西海蒙古重要的军事目标。亦不剌等入青海后,“春夏逐水草驻牧,秋冬踏河冰掠洮岷”,[10](卷五四)1327“窃伏西海,逼胁曲先、阿端各种番夷,乌合为巢,岁复一岁,丑类渐繁,乃敢寇我洮河,深入松潘地界”,[11]1110 “甘肃海虏、瓦剌他不囊等拥众自南川入,杀副将李魁及中军阿承印等”。[12](卷二〇五)3826-3827正德年间,蒙古人的频繁侵扰,使河洮岷地区危机频起。嘉靖九年(1530)六月,“陕西洮、岷等处番夷若笼、板尔等族屡拥众入犯”。[10](卷一一四)2712嘉靖十一年(1532),明廷在洮州设分守参将,“分守洮、岷、河参将一员,驻扎洮州……专一提调岷河二卫守备等官,操练人马,修理边堑。如遇番贼出没,以时扑灭,一遇虏寇侵犯,会调岷、巩客兵,督令各该守备互相应援,并力防剿,以靖地方”。[13](卷十)408参将的职责是在番贼出没时扑灭,在虏寇侵犯时调度相邻防区兵力应援,使洮州卫在防御西番和西海蒙古两方面发挥作用。万历五年(1577),俺答汗率数万部众正式皈依藏传佛教,实现了蒙藏政教之间的联合,“自俺答迎佛西海,致诸酋恋牧河西,近复蚁聚莽剌,渐逼洮河,将为内患”。[12](卷一五〇)2788次年(1578),改设分守洮岷副总兵。万历九年(1581),俺答汗去世,其子黄台吉、孙扯力克等均不能控制诸部族,卜失兔、火落赤等占据莽剌、捏工两川,数犯甘、凉、洮、岷、西宁等地,而一旦越过洮州,蒙古人将侵扰岷州和松潘,或联合番人共同侵扰内地,危害更甚,洮州卫成为防止虏番联合的关键区域。万历十四年(1586),旧洮堡原设的操守改为守备;万历十八年(1590),火落赤部“入旧洮州,副总兵李联芳率三千人御之,尽覆”。[7](卷三三〇)8548此次蒙古入侵旧洮州古儿占堡至临洮一线,掠杀官兵,对河洮岷地区的防御形成了强烈冲击。日渐频繁的侵扰,使得洮州卫在防御西番之时,更要应对强势的蒙古人,明初制定的“拒虏抚番”的政策至此失败。

万历十五年(1587),巡按陕西御史杨有仁建言:“万一丙兔、克臭连接海上诸虏托言抢番,犯我内陆,一旦洮、河失守,以东则临、巩无素练之兵,势难捍御,以西则五郡当孤悬之势,复断咽喉,全关之地可为寒心。”番虏势力连接起来是明廷最不愿意看到的,而洮州已有的兵力不足以阻隔羌虏,“臣查得洮、河地方旧无虏患,止是防番,故当时原额兵额亦不加多”。[12](卷一八五)3457洮州边防形势日益严峻,万历二十三年(1595),三边总督李汶设镇守临洮总兵,以刘綎为第一任总兵官,洮州终于独立成镇,成为明朝陕西地区的第五个军镇,“凡河、洮、岷、阶皆属统辖”。[12](卷二八七)5326镇下分兰州、河州、洮岷、阶文四路,或置参将,或置副总兵。[14]147随着临洮镇机构设置的完善,临洮镇承担了所属防区的守备任务。

临洮镇设立后不久,“永邵卜诸部犯南川,参将达云大破之。已,连火、真二酋犯西川,云又击破之”。次年(1596),“诸酋复掠番族,将窥内地。綎部将周国柱御之莽剌川,又大破之”。万历二十七年(1599),“纠叛苗犯洮、岷,总兵官萧如薰等败之”。[7](卷三三〇)8548临洮镇的功能在这一系列的军事行动中得以体现。而同年,兵部尚书兼三边总督李汶在收复松山后,修筑了四百里的松山边墙及十余座城堡,构筑起完整的松山新边防御体系,将明朝防御重心北移,有效抵御了河套一带蒙古部落对松山及青海的袭扰[4]。松山新边防御体系的构筑也截断了西海蒙古和河套蒙古的联系,减缓了西海蒙古对洮州地区的侵扰。

嘉靖至万历年间,洮州一带设置的洮、岷、河参将以及洮、岷副总兵和临洮总兵,是明廷对西海蒙古在洮州地区袭扰加剧的因应。洮州地区用二百余年的时间完成了从千户所、卫到军镇的转变,是适应其从“止在防番”到“番虏俱防”战略转变而作出的动态调整。明朝防御战略调整的走向,与蒙古人的活动地域密切相关,西海蒙古的出现及大规模地侵扰周边地区,意味着明朝以北边军镇为屏障,将蒙古人活动范围固定在蒙古高原的策略的溃败。蒙古人突破宁夏与甘肃之间的松山地区进入青海后,番虏联合就成为一种必然。这使得洮州卫原有的与河州、岷州共筑的西番防线和抚番策略成为泡影,新的阻止番虏联合的防御形势,要求河洮岷地区,尤其是更向南突出的洮州承担切断二者联系的重任。在此背景下,明廷就将洮州定为“拒虏抚番”的前哨,其战略地位更加凸显。正是基于此,明廷随着蒙古人活动范围的东扩,不断增修洮州境内的防御设施,构建新的防御空间,并最终形成了多维的防御体系。在此动态发展中,洮州地区从相对独立地执行防御职责的卫所,以居中且更靠近西番的区位成为区域的中心地带,承担着联合河、岷等卫共同承担抚番、拒虏和防止番虏结合的防御任务。洮州防御任务的因时而变,是对西北地区民族发展形势的因应,具有独特的地域属性,是明代西北地区防御中的洮州模式。

二 洮河到边墙:闭环防御空间的形成

洮州因洮河而得名,洮河是境内最重要的河流,也是洮州防御的天堑。洮河源于碌曲县西南部西倾山东麓的勒尔当,蜿蜒东流,穿过洮州南境,到岷县折向北流,在永靖县刘家峡注入黄河。洮河在东流过程中折向北经过洮州的南部和东部边境(东北转弯处经过岷州)。洮州境内有洮河支流数十条,洮河及其支流是明朝防御番人的天然屏障。

洮州卫设立后,遵循“今日御虏之策莫先于守,其所以为守之计,莫急于修边”[15]2581的理念,在洮州一带修建防御设施。

首先,明军在此修建了洮州卫城,并将原来的洮州城改称旧洮堡,使二城成为区域性防御中心。洮州卫城位于临潭县新城镇东笼山之南川,西临南河,全城依山就势修筑而成,平面呈不规则形状。此后,洮州卫城经历多次重修和增修。成化五年(1469),“指挥李隆重修。弘治间,副使张公泰增修”;[8](卷三)228万历十二年(1584),“总兵李日旬因山水冲北城,截筑西北,顺山循山而东;副总兵李芳筑新墙一道”。[8](卷三)229这段城墙自西侧城墙靠近城门处起至海眼池,南与水西门瓮城相连,与洮州卫城形成一个整体。旧洮堡是明以前的洮州治城,“自改建新城,以其地为塞,寻更为堡。万历元年,操守杨继芳重加修筑”。[8](卷三)231旧洮堡位于洮州卫城西北,自唐宋以来就是汉藏交流之地。洮州卫城建成后,明朝与西番在此进行茶马贸易,成为区域经济中心。西海蒙古入寇后,其正当孔道,“自海酋逼两川,遂为重地,原设操守,万历十四年改守备。”固原镇边墙的终端玉古崖就在旧洮堡西南的洮河岸边,旧洮堡“其城西控生番,北枕番族,南扼叠部,正东毗连新城,洵洮之门户,华夷之枢纽也”。[8](卷三)231洮州卫城承担着政治、军事功能,旧洮堡则是经济和贸易的中心,构成了双子城[16]108的布局。在洮州卫城和旧洮堡周边,沿着洮河及支流,修筑众多堡寨、关隘拱卫,形成了以双子城为中心的辐射状堡寨防御体系,成为洮州防御的第一圈层。

其次,修建堡寨和关隘等防御设施。成化五年(1469),巡抚马文升上疏:“洮、岷二州番簇寇路,塞隘空阔,白昼邀劫,官旗坐是左降殆尽。请筑修寨堡五十余所。从之。”[17](卷四)139这些堡寨的修建,为洮州卫防御西番奠定了基础。据嘉靖二十六年(1547)成书的《边政考》记载,洮州卫“寨堡八十有二,关隘十,墩三十有八,墙壕三道”。[18](卷三)368这些堡寨被分成东西南北四路。在洮西路,有古儿占堡、恶藏堡和官洛堡等。这三堡为旧洮州的门户,位置重要。在洮州东路通岷州处设两堡。在洮州北路距城120里通番地设石关堡。[19]东路的济洮堡、南路的纳浪堡等,都有卓著的防御功能。这些堡城的修建,持续到万历年间,如万历十四年(1586),在“固原靖虏临巩洮岷各道创修过边垣隘口水洞堤岸一百四十六处,提(堤)摆石砌码头城垣共二千四百八十七丈,城堡楼台一百六十七座”。[12](卷一七六)3250同时,修筑的寨城也比比可见,同样延续至万历末期,如万历四十六年(1618),军士仍在掏挖着逊、太平寨和水磨川等堡寨。

洮州卫所修堡寨与番虏入寇路线密切相关。“洮州卫寇路,古儿占、旧洮州、石岭儿、八角、上冶、温旗、杨花、黑松岭、大岭;一路海虏自西宁渡黄河,透西海入犯本卫旧洮州等寨堡,本卫兵于青土坡伏截,大举,岷州兵策应;一路西番入犯黑松岭、大岭、古尔占、旧洮州、石岭儿、八角堡、上冶、温旗、杨花等堡,本卫兵伏截。”[18](卷三)370蒙古人如自旧洮堡一带入侵,则在洮州卫城西边三十里处的青土坡一带,利用地形拦截伏击最有效,洮州卫西路堡寨主要沿此线分布。西番入犯的路线在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上,南路和北路堡寨的分布与此相契合。堡寨与卫城相结合,发挥着连点成线的防御功能。

同时,根据地形地势,洮州卫守军在卫城周围设立关隘,在卫城西南三十里设洮州关,关内有士兵守瞭,遇到侵扰,他们能够及时把信息传回卫城。城东五十里的高楼关,“防守官军一十六员,马一匹。”而古尔占堡的防守兵员则有二十六名,着逊堡亦有二十一员守兵,均有马一匹,信息可快速传递。在城周围各出入路段设有隘口,由各土司派人把守,成为守护卫所的前沿阵地。洮州卫的关隘和堡寨,主要设于守卫的要害之地,在西番侵犯洮州时,黑松岭、大岭、古儿占、旧洮堡等地成为其必经之地,在这些地方设立堡寨就成为必然之举。在防守中,这些堡寨都安排有士兵,起到护卫洮州的作用。高小强认为,这种防御模式的目的是在番虏入寇时,让堡寨、关隘与卫所的守兵互相声援,成为防御外敌的第二圈层[19]。

最后,在西海蒙古屡次趁冬季黄河结冰之际侵犯洮州后,固原镇在洮州加筑边墙和墩台。嘉靖九年(1530),洮州边墙得以修筑,“边墙自旧城堡峪古石崖起,至达加暗门三十里,达加至甘卜他暗门三十里,甘卜他至官洛暗门十五里,官洛至恶臧暗门十五里,恶臧至土桥暗门六十里,土桥至边古壕七十里,边古壕至上八角山顶石墩河州交界三十里”。[8](卷二)200-201峪古石崖南临洮河,西侧有峪古墩,是固原镇长城的终点,边墙由此向北沿西倾山中支山脉的山脊延伸。洮州边墙的长度,有多种说法:厅志记载长250里;艾冲认为其长度约220里[14] 146;李振翼认为其长度为140公里[16]108;范学勇通过实地踏查认为边墙长300华里,这其中包含从后边壕到安龙关的十余公里[20],这与今《临洮县志》记载洮州边墙不包含康乐境内者为130多公里的说法是一致的。[21]725经过学者和当地文物工作者的实地考察,洮州边墙从峪古石崖至安龙关全长近150公里。边墙沿线设有10处隘口、5道暗门、15段边墙(含石榨墙)、6座边堡、4道栅子和15座烽火台。边墙及其沿线的附属设施构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防御系统,山脊和河川有效结合,加大外线战略防御的纵深,使其防御性能更为突出。

通过实地考察发现,洮州边墙和堡寨关隘的修筑都有效利用了洮州的地形特点,在山岭之间修筑墙体,谷地及峰间的隘口则开设通道,山头和峰顶修筑烽火台,闇门内修筑城堡,堡内的烽墩便于及时报警。由此可见,洮州边墙主要修筑在西控番戎、东蔽河湟的前线,有力保障了洮岷河湟地区的安全。而在洮州卫东侧,有一段东边墙,系宋代修筑。此段边墙“遇沟筑墙,遇山挖壕”,人称“边墙河”。旁有土墙巍然耸立,向南北两山脊蜿蜒而去,为宋代洮州重镇铁城(在今岷县境内)的屏障与门户。到了明代,这段边墙成为洮州卫东线防御的屏障,堡寨亦沿此段边墙修筑。洮州卫的东边墙将洮河流入岷县境内的部分完美地截弯取直,实现了洮河南段与东段的连接,并使洮州卫辖地成为一个封闭的空间。洮州边墙及其附属设施构建了效率较高的防戍体系,成为洮州卫的外围屏障,是洮州卫防御的第三圈层。

从洮州卫防御体系的构建过程看,明朝前期基于抚番策略的需要,在洮州重点修筑了卫城和旧洮堡,在邻近番人区域构建了军事和经济中心,对居于洮河以南和西倾山以西的熟番和西番产生了震慑和联络的作用。此后修成的百余座关隘、堡寨,拱卫着洮州卫城和旧洮堡,形成具有辐射作用的防御体系。嘉靖八年(1529),洮岷诸番开始侵犯临洮、巩昌,同时西海蒙古也大规模侵扰洮州,多次进入西番地区,两者联合的可能性出现,这对固原镇造成极大的冲击,也意味着明朝对西番以抚为主的政策至此失效。次年,固原总兵至洮岷开示祸福,进入且剿且抚阶段,并修筑边墙和堡寨。洮州边墙的修建,与向东流淌的洮河和宋代留存的边墙结合,形成了一个几近闭环的防御空间。在两百余年的防御中,洮州卫虽未经过统一规划,却在长期的实践中形成多圈层防御设施,防御性能提升。而临洮镇的设立,即是对其防御空间有效性的认同(图1)。

底图来源于《临潭县文物图》,《中国文物地图集·甘肃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出版,2011年,第306页。

三 牧场到堡寨:军用设施的环境需求

洮州的卫城、堡寨、关隘和边墙,连接境内的洮河天堑,构筑了一个封闭的圈状防御空间。在两百年的不断修建中,守卫官兵对洮州的地理环境了解愈发全面,比较充分地利用其地理上的优势。从国家战略角度看,洮州防御对自然环境的利用,契合明朝在西番地区的军事需要,实现了人与环境的有效互动。

气候高寒的洮州是游牧民族的宜居之地,从吐谷浑到吐蕃,绵延不绝。洮州的环境条件为发展畜牧业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临潭卓尼之洮河以及白水江两岸,水草丰美,允称畜牧奥区”。[22]367洮州地处青藏高原东北边缘的沟谷地带,平均海拔2825米。这里没有夏季,春秋相连,冬季长达9个月,春秋季3个月,严寒期90天。气温呈现出秋湿冬干的高原特色。[21]109-114洮州具有畜牧业发展的高寒气候和优越的草场条件,故宋代就有“洮州马、天下闻”之说。及至明代,政府在此继续进行茶马贸易,为军队提供了大量的马匹,为驻守官兵提供战马方面的支持。

明人王任重认为,“洮州……既无大河深涧,又无峻岭高山,一望平广,四野宽漫,墩台窖堑,无繇绣凿。且接连皆生熟番夷,杳茫尽莽掜漫川,平时哨探难通,临急备御无及,今日洮州,岂特固镇冲边,实三镇之最冲最要者也”。[23]4478-4479由此看,洮州无高山深涧类的天堑,但事实上其山脉众多,地貌形态方面具有防守的优势。洮州区内地势东低西高,倾斜明显,山岭无定向连续,走向纵横交错,其间被盆地、河谷及夷平滩地错割分离,呈侵蚀构造的高原丘陵或中、高山地貌。[24]47因地形复杂,番人不熟悉洮州具体情况,无法深入其间,这是明军防守中的地形优势。洮州卫驻守官兵基于防御从西、南两个方向来犯的番人的需要,以洮州卫城和旧洮堡一带为中心,所筑各类工事多集中于西南,而东北边境多崇山峻岭,依托工事多于实修工事。这种防御设施的修筑方式,省时省力,为明军的应急性防御提供可能。

洮州卫境内遍布洮河的干、支流,水网密集,呈树枝状伸展。洮河干流区多形成中高山峡谷地貌,南岸阴坡有大面积森林分布,北岸及河谷冲积滩地和阶地多为农田和草场。[24]47洮州卫官兵在洮河北岸的各山间盆地和河流川地修堡寨、关隘等驻扎,守御和屯田同时进行;而内附的番人在洮河南岸各隘口设堡驻扎放牧,形成洮州卫的外围屏障。依赖地形地貌条件修建的军事设施,成为洮州发展的标识。洮州边墙不仅是一条军事防卫线,还具有重要的人文地理分界意义,是明代河洮岷地区汉番民族及牧区分界线。[25]洮州卫的耕牧空间分布在河谷地带,卫城、堡寨等的选址和修建,是对这种地貌条件的有效借用,使其发挥了军事防御和军需供给的双重作用。洮州边墙及关隘的修建,有效护卫河洮岷地区安全与社会稳定。而防御设施的空间分布则是对境内河流和山地环境的最佳利用。

洮州卫边墙修筑中对地理条件的利用,时至今日依然清晰可见。李璘实地考察了达加至俄藏约30公里区段内的城垣及相关遗址,廓清了洮州边墙的形制特点。在这30公里的边墙线上,其构筑为墙体结合壕沟的形式。沿线制高点大都筑有烽墩,前后呼应、布局合理。整个边墙依坡沿山,蜿蜒起伏,蔚为壮观。[26]洮州卫的堡寨、关隘、边墙因防御形势驱使,修建之初都利用了其地理形势的险要、难以翻越或者难以通过的特质,比如石岭关在城北15里石岭山上,山势峭拔,草木不生。选择“山岭峭拔”之地必然是军事防御的需要,而“草木不生”的环境制约就被暂时忽略。

明代前中期,洮州的卫城、堡寨、关隘、边墙等,这些境内的山河险峻的形势和地形地貌上有利于防御的因素,符合防御西番的需要,在当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晚明时期,西海蒙古侵扰远及松潘的严峻形势和洮州卫重要的防御地位,促使洮州卫升级为临洮镇。而万历二十七年(1599)松山新边的修建,将“套虏”和“海虏”的活动范围固定在松山以北和青海湖周边。洮州边墙和堡寨等设施的作用虽已大为弱化,但仍可视为是明朝重要的防线。及至清代,农业逐渐占据了核心地位,洮州卫堡寨对洮州山河形势的利用严重弱化。清宣统元年(1909),洮州厅的170个村落中,有龙神庙83处。龙神庙的分布,有明显的方向性,即主要分布在从西南到东北方向,而西和北方向的村落的人口稀少,几乎没有龙神庙的留存张彦笃编.《洮州厅地理调查表》(1909年手抄本),甘肃省图书馆藏。。州卫农业发展对地理环境的需求,较之卫所时代,已有了明显差异。总体上看,处于明延与西番交流前沿的洮州卫,其境内的山河等资源条件契合当时军事需要,其境内星罗棋布的堡寨,与自然环境有机融合,发挥了重要的防御作用。

四 契合到背离:堡寨转型的环境诉求

明初番人叛乱具有偶发性,且规模较小,洮州卫附属设施修建相对较少。此期相继修建的旧洮堡和洮州卫城,位置选择具有特定的属性。而堡寨的修建均出于应急性防御的目的,因险而设。明代洮州堡寨平均驻军17人,这样的人口规模对周边自然资源的需求有限,险峻是其核心环境需求。在此后数百年发展中,洮州堡寨经历了诸多变动,时至今日,部分同名堡寨保存下来。

1990年,临潭县下辖19个乡(镇),141个行政村。据表1,临潭县乡镇与明代堡寨近似者共12个,转为行政村者19个;明代堡寨可考者约85个,转型为乡镇者占14%,转型为村落者占22%;明代堡寨转型成功者约36%。万历二十七年(1599)修筑的松山新边,沿线堡寨的转型成功率约为69%。[4]延绥长城沿线城堡乡镇和村落地名继续使用者62%。[3]洮州卫堡寨转型为聚落并得以沿用的比例,在明长城沿线较低。

检诸史册,洮州境内城堡被废弃并不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才有的现象。据《临洮厅地理调查表》,晚清洮州境内存留12座堡寨,败圮者2座,即石旗和端阳沟,存留者10座,即资夫、红堡子、水磨川、白土、羊永、李岗、羊昇、千家寨、古尔占、新城,其中除红堡子在西南、新城堡位于北方外,余8座均分布在从卫城到旧洮堡西北的洮河北岸河谷地带。①洮州境内转型为乡镇或村落的堡寨,多处于河川谷地。而洮州边墙沿线的堡寨,大多已自然倾圮。洮州卫堡寨的废弃主要有如下原因。

首先,军事防御堡寨的分布与聚落聚集需求的背离。洮州卫洮河南北河谷与熟番相邻,这些番人由土司管辖,在土司和宗教的双重制约下,永乐之后较少有叛乱发生,因此洮河两岸支流河谷的开阔地带设有堡寨关隘,但数量相对较少。嘉靖至万历时期,沿边墙一带修筑大量堡寨。《边政考》记载的19个堡寨,堡驻官军,共12处228人,马12匹;寨驻旗军,7处101人,无马;19堡共驻官军和旗军329人。据《皇明九边考》,嘉靖二十年(1541),洮州卫千总所管戍兵1976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洮州卫官军实有2921人。与北边长城沿线的城堡数量相比,洮州卫的驻军数量相当少。如位于洮州卫北边的兰州卫,辖境内有8堡,守堡军余共1112名,最少者30名,最多者340名;洮州相邻的岷州卫,守堡寨军余最少7名,最多61名。从数据看,洮州卫的守军无论是官军还是旗军,数量均偏少。

洮州卫堡寨修建主要在嘉靖九年(1530)以后,距明朝灭亡仅百年,这百余年间各个堡寨仅驻军十余人,没有形成集聚效应。清宣统元年(1909),洮州厅(含今卓尼县部分地区)共有村落170个,其中聚落内有堡或者败圮堡者共13处,这与晚明时期的近百个堡寨相比,大量的堡寨废弃在当时已经成为事实。及至民国年间,顾颉刚到临潭考察,其所经行区域甚少见到关于边墙和堡寨的记述,此时洮州的堡寨已损毁殆尽。换言之,在失去军事功能之后,洮州卫的堡寨处于自然的衰败进程中,其聚集人群的能力也随之丧失。

其次,居住人群的产业模式与环境的背离。明代卫所建立后,洮州居民汉族和回族占比较大。明代洮州卫在籍人口大致有9万,其中军籍约2万,汉族约4万,回藏等少数民族约3万。[27]军籍、汉族及部分回族人口以农耕为业,需要相应数量的耕地资源。而洮州境内的条件与此不完全适应。一是耕地少。洮州高原低谷丘陵地形,山多沟多平川少,“全县概况,山地多而平地少,比例后者不及十分之一。高度平均约在二千二百公尺以上,故终年温度甚低,夏衣竟可不备”。[28]171可耕地资源的缺乏,使生活于此的农耕者与资源条件之间不相适应。二是高寒气候使洮州种植的多为耐寒作物,物产不富,“洮地高寒,稻粱不生,布帛丝麻之类皆来自他邦”[8](卷二)181,“自然环境之特殊,若气候之寒暑不匀,河流之局于一隅,山岭之重叠阻隔,影响于人民之生活与习惯,至深且钜”。[22] 405三是高寒气候带来频繁的自然灾害。洮州春季多干旱,洮州俗谚曰:“三年两头旱,十年一大旱。”而夏季多雹灾,顾颉刚考察时亲历了冰雹,“下午一时半,雹子猛落,大且圆如樟脑丸,击屋瓦拍拍作响……甘肃田亩年只一熟,将熟而雹降,则一年遂无望,故实不适于农耕”。数天之后至羊升山,“雹忽至,错落跳腾青草上,又开一境”。[29]222,226洮州下冰雹频率之高可见一斑,农业耕种中的环境制约处处可见。

再次,堡寨的不均衡分布与区域社会均衡发展需求之间的背离。清代至民国,洮州发挥着“进藏门户”的作用,军阀、土司多以重兵把守。此时,区域社会中心地选择仍以军事为主,即以洮州卫城和旧洮堡为区域中心的双子结构。近代以来,洮州卫城即新城镇作为政府驻地,发挥着政治中心的功能。而旧洮堡则因其便利的交通和多民族杂居的社会环境,成为区域经济重镇。1953年,临潭县城迁往旧洮堡,此地遂成为行政中心。旧洮堡是汉藏回等民族经济交往的枢纽,“本区商业市场,以岷县及临潭旧城为首……卓尼附近,虽为木材麝香等物品产地,但因交通不便,商业资金流通滞阻。仍以岷县临潭旧城为集散市场,岷县商业以木材及药材为主,临潭旧城及夏河,则以皮毛为主”。[22] 382顾颉刚至此地时,“旧城商务,东至陕西,更沿江海而达津、沪,西赴青海,南抵川、康,北及内外蒙。当民国十七年未破坏前,其繁盛可想也”。[29]228旧洮堡的商业优势无疑是其发展的重要基础,在与洮州卫城的竞争中,最终脱颖而出成为临潭县城。这种行政中心的变迁,打破了整个洮州以卫城为核心,以旧洮堡为辅的结构,使得区域中心转移至县域的西南部,偏离了区域地理中心。

最后,明代洮州卫堡寨是沿着洮河两岸的河谷和从西南到东北的三百里边墙分布。洮河北岸的河谷地带是洮州的宜农耕区域,但占区域总面积比重小,所修筑的堡寨也不够密集,故而能够开垦的土地和容纳的人口都较为有限。而大量沿着边墙修筑的堡寨,则位于北边的高山峻岭地带,这里不适于农耕,人口稀疏,缺乏继续发展的环境基础,在数百年间日趋荒凉。总体看,洮州卫形成的闭环防御结构与民众生活所需的星罗棋布格局之间是趋势上的背离,这也成为限制洮州卫堡寨转型的桎梏。

洮州地区在清至民国时期的发展,见证了宜牧区域在涌入大量农耕人口之后的困境和局限。明代修建堡寨的环境基础,与此后主要以农耕民族居住和发展农耕产业之间,产生了环境需求和环境现实不对应的问题。大量的洮州卫堡寨没有因士兵及家眷的定居生活而转型为农耕村落,是产业需求与自然环境背离的结果。在相对稳定的自然环境中,单纯因应急防御需要而骤然改变当地生活的族群或在本不易于大量定居的区域去定居,自然环境与生活人群间不能产生良性互动,致使定居者生存境艰难或逐渐离开。这意味着人与所需求的环境之间,有一个从力求适应、不断调适到最终选择定居或离去的过程。而洮州的宜牧环境遇到以农耕为业的汉族士兵家属为主的居住者,其发展趋势是可以预测的。洮州卫应急性防御所建的堡寨的变迁,揭示了环境与产业不对应而造成的长城沿线堡寨发展的另一种面相。

五 结 语

有明一代,洮州经历了从卫所到军镇的演变,反映了洮州防御形势的日趋严峻和区域军事地位的大幅提升。明代前中期,洮州卫发挥着防御西番反叛而袭扰内地和通过茶马贸易为边兵提供马匹的作用,以洮州卫城和旧洮堡为中心修建堡寨和关隘,其分布从旧洮堡西南洮河北岸的扎古录沿洮河延伸至洮岷交界处,并向北沿宋代边墙北向拓展。明代晚期,西海蒙古的东向袭扰威胁到松潘一带,洮州卫修建了从峪古崖至安龙关的边墙,与洮州宋代边墙、洮河连接。从洮州卫堡寨及边墙的修建看,均是为特定需求而修建的应急性设施。从其空间分布看,是以卫城和旧洮堡为中心,由边墙和堡寨关隘构成的圈形闭环防御体系。

明代的洮州卫堡寨转化为当前乡镇聚落的成功率低,这由其应急性属性造成。洮州虽地位重要,但西番侵扰的频率低,据史料可知的数次侵扰所造成的影响都有限,因而总体防御力量薄弱,守军数量有限,缺乏形成新聚落的基础。嘉靖年间沿边墙修建的堡寨,更是位于从西南到东北的高山深谷中,多属于为应急而设。在洮州卫升级为临洮镇后,未能增加大量的兵力,也未能从根本上改变区内防御设施的应急属性。应急性防御设施的修建,是特定背景下对环境条件的优化选择,仅适用于单一目的,其持续性和辐射力均受到制约。洮州卫堡寨的应急性属性,为之后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明长城沿线堡寨的延续使用,是长城地带民族交流交融发展的见证。而在不同的区域,受特定防御形势和具体环境因素的影响,堡寨等防御设施的发展路径迥异,因此不能基于军事防御的共性来论证堡寨发展的均质性特征,而应回到特定的区域梳理其发展历程,探讨区域发展的特质。明代洮州卫堡寨的发展历程,提供了一种认识长城沿线堡寨发展的新面相,即人地关系协调才是发展的最佳路径,因地制宜是区域发展的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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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元明清时期丝绸之路中国段城市景观变迁研究(19XZS032)

[作者简介] 吴娜(1977—),女,河南驻马店人,华北水利水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历史文献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