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西大街旧事
2024-06-27吴何铭
吴何铭
跟随爸妈的足迹,我去过不少地方,高山海洋、戈壁沙滩、高原草地、新旧城市,逐渐成为时光的过客。我近几年“足不出沪”,闲暇之余在附近走乡串户。生命没有长生不老之方,而身边的建筑却见证了多少岁月,留有多少记忆。地处嘉定的西大街就是其一,它始建于南北朝时期,沿着练祁河通向嘉定城西水关,西起高义桥、东至西门吊桥,全长约1.5公里,不仅是历史上一条重要的水陆交通要道,也是明清时期最繁华的商业街。这里的街道桥梁、弄堂名宅、古树河流,尤其那原生态的弹街路,无处不在诉说着它们曾经历过的故事。
在我孩童时期,西大街是一幅最接地气的画卷。那时,西大街因其地理位置优越,外来人口聚集,小卖部、一元店、理发店、修理店、麻将馆、古玩店等各类商铺一应俱全;还有早点摊和小吃馆,鸡鸭鱼蟹、豆浆油条各类美食琳琅满目;菜市场里的果蔬生鲜更是应有尽有。每当赶集,整条街道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而早晚却是另一番景象:早晨,睡眼惺忪的年轻人趿着拖鞋,甚至来不及和身边的人打招呼,啪嗒啪嗒踩着石子路急匆匆地挤向公厕。黄昏,老人们一字排开坐在路面石阶上,或是弓腰侧耳或是抱膝仰头,夕阳拉长了影子,即便不言语也自成风景。下班的人群骑着自行车颠簸在西大街的“弹硌路”上,车筐里的水瓶哐哐当当,像是藏不住的快乐就要蹦跶出来。
沿着西大街走到尽头,经过西门吊桥,跨过护城河,就来到了西水关,可以触摸一段完整的城墙。路边有一棵银杏树,金灿灿的树叶下时常看到烟火缭绕的蜡烛和草纸灰,我想它们寄托着附近民众的美好愿望和思念吧。再往前是一段长长的小巷,马头墙配着木制橱窗,木制橱窗配着木制电线杆,古老而又典雅。在这条极具民国风情的小巷里,斑驳的月光下,爸爸妈妈每天不厌其烦地跟我做游戏,老鹰抓小鸡、你跑我追、踩影子。跑累了的我也会耍赖,爬到爸爸背上,钻进妈妈怀里。欢声笑语随着微风飘走,飘到了屋檐瓦缝,钻进了石砖墙隙,回荡在了我的梦里。
除了接触街道的市井烟火,这里还能感受名人故居荟萃精华。据说至明清年间,此地逐渐形成一个庞大的官僚住宅群,被称为“嘉定之根”。北项泾桥附近老房子的屋檐下有一块写着“恒孚路”的老路牌—这是嘉定镇上最早的一条公路。桥南的常林书场,桥东的护国寺,桥北的北圣庙遗址,黄氏世家的西溪草堂,“民国第一外交家”顾维钧的故居—厚德堂,清末大官僚唐绍澜故居—唐家弄,侯黄桥处的陶继渊洋房,上海天厨味精厂创始人吴蕴初的旧居,吴宗濂的故居—崇德堂,等等,不一而足。其中,康熙五十二年(1713)恩科状元王敬铭旧居我去过不少次,可惜从原有的“七进”到现在仅剩的“三进”,且有多户居民分隔而住,杂乱不堪,全无想象中的美好。所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每观于此,感慨早先破坏、现在保护的历史纠缠,都有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感觉。
2013年搬家后,去西大街的次数越来越少,感觉自己去得少了,西大街的繁华也少了些。再后来,那些早已被分割得七零八散的房间更加破败不堪,木质门窗更加腐朽,偶尔经过感觉阴森森的,背脊发凉,甚至宁愿绕路也不愿意经过这里。2017年,完成了内圈居民动迁后,西大街一片死寂,了无生气。一条老街就像一面镜子,照出旧日繁华和如今衰败的对比,历史积淀与现代文明的冲突,以及各人不同的故事和期许。2021年,西大街的改造保护和创意重建又提上日程。2022年,“印象西大街”深度设计方案得以完成。2023年,护国寺主体建筑建设完成,同时西大街周边居民的安置工作全部完成。希望尽快启动建设,重现昔日荣光,重拾逝去的童年,实现传统保护与现代功能融合,形成文化休闲、创新创意、商业旅游等多功能复合的活力街区。
“岁月失语,惟石能言。”让我们保护古建筑,传承历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