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运城的人间四月天

胡家密

人间四月天是一番怎样的光景？或许是“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又或许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这是诗人林徽因笔下的四月春景，那建筑师林徽因眼中的四月天，又是怎样的绮丽梦境呢？

近年来，大众钟爱的旅行方式从“特种兵打卡”到“Citywalk（城市漫步）”，不断推陈出新，在古建筑爱好者的圈子里，“重走梁林路”也悄然火了起来。沿着梁思成、林徽因曾经的考察路线，巡礼古建筑，俨然成了另一种小众旅行的新风尚。“地下文物看陕西，地上文物看山西”已是老生常谈了，为一睹华夏古建遗风，笔者遂整装出发，重走先贤梁林路。

山西运城是此行的第一站。林徽因曾在散文《山西通信》里写道：“到了山西，天空是透明的蓝，白云流动得使人忘记很多事情……”运城的四月便是如此，春意萌动，气序清和。于飞檐斗拱之上窥时光流过的痕迹，看白云缱绻，时而又回眸，留恋着中条山上徐来的清风。

运城古称“河东”。河东盐文化可谓源远流长，据说黄帝大战蚩尤便是为夺盐池，运城先民对盐池的开发利用，更是达到4000 年之久。若说七彩盐池是散落此间的“仙子”，那么中条山和吕梁山，定是盐池“仙子”虔诚的守卫者。盐池的存在，也使得这河东秦晋故地文化昌盛至今。

四月的盐池刚刚苏醒，尚带着一丝慵懒，来不及向人展示它的霓裳，若想一睹七彩盐池之景，须得在盛夏时节。但此时的盐池仍不失绰约风姿，它轻轻弹奏着春的暖律，引来万花竞艳，芳草如茵，从中条山上飘来的一朵云，偶尔也会投影在湖心。盐池旁有座池神庙，它矗立在此已有千百年的岁月，朱红色的院墙将过去与现在隔开，时光在里面流转不前，唯有春来的莺燕可以徜徉其间，啼声清奇婉转。

过盐池往西十多公里，便是关公故里——解州。解州的关帝祖庙是游人信众来运城的必经之所，除了历史文化之渊源，庙里的古建遗存同样值得一观。关帝庙面积规模庞大，北为正庙，南为结义园，院内古木参天，与二层青绿色重檐歇山顶大殿相伴相生。庙中有块古碑，碑文云：殿阶石柱，雕龙飞腾，庙貌宏丽，甲于天下。登春秋楼而望古今之事，远眺湖光山色，回首古殿庄严，游者可得无上妙观。

出关帝庙往西南方向约一个多小时车程，便到了芮城县。芮城一地有多处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可谓地小物博，这里是战国时期魏国故都所在，古城遗址尚存于永乐宫之中。

永乐宫是游人前往芮城访古探幽的宝地，现为道教三大祖庭之一，始建于元定宗二年（1247 年），是我国目前现存面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道教宫观。整个宫观的中轴线上依次分布着山门、龙虎殿、无极殿、纯阳殿、重阳殿五座古建。无极殿是永乐宫的主殿，又名三清殿，整座大殿面阔七间，进深四间，为单檐庑殿顶，上书“无极之殿”，匾额油漆已斑驳脱落，呈现原木苍老之态，露出数百年历史尘烟的痕迹。踏进殿内，除正中供奉的三清神像之外，四周墙面还有彩色人物壁画依稀可见，壁画名为《朝元图》，为永乐观的传世瑰宝，也是元代绘画艺术的典范，整幅壁画的群像构图精美，规模宏大，世所罕见。于光影迷离之中静观壁画，画中众神鸾姿凤态，着鸿衣羽裳，衣袂飘飘，似要腾云驾雾而去。细细观摩之时，日光不觉抵暮，此行还有最后一站，只能抱憾回头。

出永乐宫往北步行约一刻钟，穿过一个人烟寥寥的村庄，便是笔者此行最向往的一处古建遗存——广仁王庙。广仁王庙位于一个小村庄的北端高阜之上，乍看貌不惊人，却是全国仅存的三座完整唐代木结构建筑之一。它，就是这片土地千年历史的见证者，从唐大和五年（831 年）始建至今，已近1200 年的高龄。正殿墙身似用黄泥涂制，比起清灰或者朱红，暖黄似乎更能代表岁月的容颜。细看之下，正殿为单檐歇山顶，檐下施有形制简洁的斗拱，中间板门旁另开两扇直棂窗，尚有唐代遗风。整体并无过多装饰，素朴而不失典雅，于宁静之处另有一番淡泊性情。院内还有两棵野杏树，树冠极大，树龄想来也不低了，风吹过，落了一地的杏花，像是为来人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