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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中的艺术生命境界

2024-06-18蔺熙民

三角洲 2024年13期
关键词:军旅境界文学

徐怀中一生经历丰富,具有不同的生命范型,需要多棱镜观照,更重要的是通过自身的生命呈现与军旅文学实践,达到了人生境界与艺术境界、审美境界的合而为一。深挖徐怀中的艺术生命境界,才能了解《牵风记》如何被创造出及所展示出的丰厚意蕴,从而更好把握《牵风记》之所以成为当代军旅文学百花园中的杰作之缘由。

著名军旅作家徐怀中的《牵风记》荣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为中国当前军旅文学的杰作之一。《牵风记》能被创作出来,源于作者具备了丰富真切的战场经历、对于战地生活的深刻清晰感知及扎实深厚的创作功底,更为关键的就是作者具有充盈深沉的艺术生命境界。其人生历程丰富而厚实,生命范型多样,这成为创制出不拘一格的《牵风记》的坚实后盾。深挖徐怀中的艺术生命境界,才能充分把握《牵风记》如何被创造及徐怀中背后独特的精神境界。

生命范型:璀璨的多维度生命风姿

徐怀中一生独特甚至富有传奇色彩,正是在丰富而厚实的人生历程基础上,才呈现出璀璨的多维度生命风姿。

一、军旅文学作家:当代军旅文学重要的领头雁与中坚者

徐怀中作为从枪林弹雨、金戈铁马中穿梭的老战士、老作家,一直钟情并游弋于军旅文学创作领域,从二十几岁起就在部队军营从事文学创作,始终没有停歇,扎实抒写战地生活,大力讴歌军营中可歌可泣的英雄与感人肺腑的小人物,取得令人刮目的成绩,可谓是中国当代军旅文学的领头雁与中坚者之一。其丰腴的实绩表现在:数量丰富,文类众多,共创作长篇小说3部、短篇小说10余部、剧本1部、诗歌20多篇、非虚拟小说1部、《大决战》编剧1部,且成就令人扼腕。其创作题材跨度大,就战事而言,从解放战争到西藏解放,从越南战争到对越自卫反击战;就与部队相关的建设而言,有西藏建设、西南边疆建设,有火热的当代军营生活,分别截取了一个个鲜活与独具特色的生活横断面,并成功加以点铁成金式的勾勒与渲染,留下脍炙人口的诸多佳作名篇。从人物形象塑造上讲,人物丰富,共有300余个;人物类型多,有部队统帅、高级军官、中低级军官、普通战士,有知识分子,有底层军士,有汉族人物,还有不少藏族、傣族等人士,有男女老少,特别是女性形象多。总括起来讲,可谓是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形象饱满、个性鲜明的人物群体画像,将军旅中人们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绘声绘色地展示出来,令人印象深刻。

从创作实绩上讲,成就非凡,获得全国短篇小说一等奖2次、获得鲁迅文学奖1次,特别是以90岁高龄斩获茅盾文学奖,成为该奖项迄今为止年龄最大的获奖者。徐怀中从《地上的长虹》《我们播种爱情》《无情的情人》到《西线轶事》《阮氏丁香》,再至于《底色》《牵风记》等,毕生耕耘于战争题材小说撰写,是西藏军事文学最典型的奠基者与启蒙者之一,是中国当代军事文学“非虚构”文学创作的最重要代表者之一,可谓是中国当代军事文学的重镇之一,也是中国当代文学的不可多得的著名亮点作家之一。

二、军旅文学教育家:当代军旅文学教育的推动者与筑巢者

徐怀中站在新时期军旅文学发展的重要关口,积极从事军事文学教育,成为当代军旅文学教育的重要推动者。

在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原解放军艺术学院)担负首任文学系主任,兢兢业业,大胆求进,将众多新理念融入其中,取得了辉煌的军事文学教育业绩,使得“军艺文学系”成为军队作家的真正摇篮,引领并促成赫赫有名的“军艺”作家群体。以文学系首期学员35人为代表,后来形成一个较大群体,出现了以莫言、李存葆、徐贵祥、柳建伟、麦家、石钟山、钱钢、王久辛、殷实等为代表的大批实力派军旅文学作家及以朱向前为代表的军旅文学批评家,至今依然活跃于军旅文学领域,徐怀中则可以称为中国当代军旅文学的极大推动者,并颇受尊崇。特别珍贵的是秉持包容、开放、创新、求实的教育理念,锐意革新,勇夺一流,使得军艺文学系盛极一时,以至于被称作军旅文学教育的“徐怀中时代”。现继任者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文学系主任、解放军军事文学研究中心主任徐贵祥,力图重返“徐怀中时代”,再取得辉煌。鉴于此,徐怀中先生不仅是军旅作家的标杆与旗手,更是改革开放以来军事文学的“筑巢者”。

三、军旅文学管理者:当代军事文化战线与军旅文学的优秀领导者与掌舵者

从刘白羽到冯牧,再到徐怀中,一线贯穿,均是著名的中国当代军事文化战线与军旅文学的优秀领导者与掌舵者,对于军旅文学与军事文化的发展,出谋划策,兢兢业业,默默奉献,推波助澜,极大地推动与引领着军旅文学的良性进展与茁壮成长,使得军旅文学在中国当代文学的大家园中地位得以显现,其成绩有目共睹,得到广泛共识。此时,徐怀中备受尊崇,“直至20世纪80年代初,出任文学系主任,随后又升任总政治部文化部部长,成为军队文坛一时风头无两的历史弄潮儿”。另外,徐怀中作为军队系统的中国作协副主席,能够积极为军旅文学发声,鼓而呼,奖掖与提撕军旅文学后劲力量,加强军旅文学与中国文学界的沟通与交流,深化彼此联系,从而将军旅文学的审美诉求彰显出来,也极大丰富了中国当代文学的异彩纷呈。

徐怀中人生境界:与创作境界、艺术境界的合一

细加体会,穿透徐先生人生的雾幕至于深层,令人惊叹的则是:经过一生的积淀与体悟,特别是到了高年的彻透世事与洞明宇宙大化至理,其自身达到了人生境界与艺术境界、审美境界的合而为一,尤其是人生后期愈来愈明显,从而使得军旅文学愈发显现出哲思高度与澄明之境。

一、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自强不息精神

毕生孜孜不倦奋斗不歇,《我们播种爱情》《无情的情人》《西线轶事》《阮氏丁香》等,均是在潮流涌动、奋发扬蹄之际,力挽狂澜之发奋之作,才成为中国当代不同时期军旅文学转型的代表作,也是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口碑不错的难得之作。谈及自己在创作上的理想和遗憾,他说,翻查自己的文学流水账,其中写满了遗憾和沮丧。由于种种原因,荒废了很多时间,对此,发出感慨:“我读过这样一段箴言:‘一个被揉皱的纸团儿,浸泡在清水中,渐渐平展开来,直到恢复为一张洁白的纸。人的一生一世,也应作如是观。现在对我而言,时间很有限了,但我还是会在文学写作这一汩清澈的泉水中浸泡下去,直至重新平复为一张白纸。”可见,其具备明显的只争朝夕、时不我待、逝者如斯夫的情怀。特别是,直至80岁乃至90岁,依然愤然伏案疾书。徐先生多次说:《牵风记》13余万字,年老多病,并坚持先在脑海里把准备写的情节清楚过一遍、背诵下来而后才落笔的写作习惯,加上不断修改,断断续续爬行式写了四年,其冲破艰难险阻的勇气实在可嘉。当代著名作家王蒙就慨叹“老友徐怀中90岁了还写出新长篇《牵风记》,……我那骄傲自满的情绪被压得结结实实,我会以徐怀中为榜样,继续收起尾巴,只要还活着,希望也写到90岁”。

二、生命常新、鲜活求变的创造精神

从整个创作上看,一直不循规蹈矩,坚持个性与创新,特别是年长之时,在多个场合均宣说自己就是一个突破固套化、概念化、公式化窠臼的“爬行者”,始终在巧妙蝉蜕,不断追求不同以往的瑰丽画卷。因此,徐先生的一生,从处女作《地上的长虹》、成名作《我们播种爱情》开始,到新时期之初的拓荒之作《西线轶事》,至于沉潜含玩的突破之作《底色》以及集大成之作《牵风记》,就是不断突破时代创作风潮与自身创作拘囿的历程,使人惊叹:“每代作家都要直面各自时代的局限与挑战,有胆识、智慧和想象力的人,才有机会成为牵风弄潮者。徐怀中的可贵,在于他从未停止这种追求,直到今天,还在作新的探索。”创作《牵风记》时,徐先生说:“我觉得我的创作思想还需要解放,自己以前总觉得已经够解放了,但实际上受概念化、公式化影响很深,不自觉就会疏忽,要90岁了才彻底醒悟,我像蹚一条大河,我已经蹚过来了!我不管了!我就放开手脚做最后一击!”其中的叙事策略、人物塑造、话语选取以及语言运用、意境营造等均是全新的创造。就拿全息、裸女、计算机的高级格式化、数据、二氧化碳、维C片、玩偶猫和古琴等意象选用与话语运用,就足以令人眼花缭乱,耳目一新。朱向前曾表示,“从21世纪初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或许你见过日初》,一直到今天的《牵风记》,徐怀中始终有一种艺术雄心,总在不断地探索创新,在90岁的年纪决心和自己的以往告别,这是中国文学史的奇迹。”再如创办军艺文学系时实行“四面来风不拘一格”求变求新,令人惊叹。

三、知难而进、不怕艰辛的忍苦精神

《底色》创作的背后艰辛,就可见一斑。1965年,在越南经历了饥渴、酷热与围追堵截,特别是多次生命危难,才写出满怀激情、直抵生命深层的战地名作。而《西线轶事》,就更是炮火纷飞、前线鏖战下的产物,1979年被委任带领一个专门去对越自卫反击战前线的战地采访小组,克服身体亏空大病初愈甚至出现“休克”的困难,带上一大包中药就坐飞机前往,且艰难地冒着炮弹飞窜、飞机高悬的生命之危,才随作战部队到四川乐山采访某师通信连女子电话班,创作出独具一格的划时代佳作,为自身所经历的不怕枪林弹雨、生死存亡难料的境遇画上惊人的一笔。创作《大决战》剧本时,虽任原总政文化部部长,但处处亲躬投入其中,排除万难,“于是他离开京城,到了密云水库僻静的一隅待了下去,白天黑夜呕心沥血加工、审定剧本。持续干了几个月,剧本终于令他满意了才回到京城,但他确实已憔悴,脸也浮肿,无法再硬撑下去了。”这种战火取栗、克难而进、苦难求索的精神,就是作为著名军旅作家身上所洋溢的本色情怀。

四、豁达宽忍、与人为善的至仁精神

谦虚谨慎、虚怀若谷、善待他人、洒脱处世、容忍纳川,在徐怀中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成为其人生境界的极致状态。这是历久以来人生境界与艺术境界合一者最为鲜明的标识之一。徐先生一生在欢欣、成功、喜悦之时,在磨难、困境与排挤之时,在迷茫、无奈与苦闷时,均能保持谦卑审慎,宽以待人,仁爱为上的精神情怀。即使已任原总政文化部部长,但是他给我强烈、鲜明的印象是,没有俗世间的那种让人敬而远之的“名作家派头和官架子,待人真诚且和蔼可亲,使我感到无束无拘,谈笑自如”,并且能够拜访当年修康藏公路时代职的营教导员,“我连连点头赞叹,徐怀中这人真是重情重义呵! 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却硬着头皮跑到劳改农场去看望老红军、老作家苏策……当年西藏军区政治部第一任文化部长。……古道热肠的徐怀中的举动却颇为惊世骇俗。”再如,当时莫言201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采访徐怀中之时,他十分谦虚,推辞说自己谈不上是莫言的恩师,而“改革开放的时代才是莫言的恩师”,谦恭引退与居功不纳之心,令人感动不已。

生命境界是创作境界的风骨,唯有高超的生命境界则是创作境界的根柢。徐先生富有独特的生命气象,高大、辉光、充实而清豁,具备岩岩气骨。特别是在年长时,更将此演绎到尽致之态。《牵风记》正是徐怀中先生此境界汇聚并臻于成熟之际,将战场予以诗化与情境化,把创作当作内在精神创造的诗性形式,将战场深处的浪漫超幻乃至鸿蒙之光酣畅淋漓地显现出来,达到战地场景的诗性呈现与艺术表达的最佳境地。

作者简介:

蔺熙民,1973年生,男,陕西省西安市人,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文学、美学。作者单位:武警工程大学基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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