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仪式中的情感能量与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重塑
2024-06-17贾璐璐
摘要:作为推进乡村文化振兴、繁荣乡村文化发展的重要抓手,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建构现状以及作用发挥情况与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效果密切相关。文章以柯林斯的互动仪式链为指导,发掘互动仪式中的情感能量与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运作逻辑之间的耦合之处,归纳出当下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重塑路径,推动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价值与功能重塑,助力乡村全面振兴。
关键词:互动仪式;互动仪式链;乡村公共文化
文章编号:1674-7437(2024)02-0079-03 中国图书分类号:G03 文章标识码:A
作为推进乡村文化振兴、繁荣乡村文化发展的重要抓手,乡村公共文化空间在各种文件及讲话中被屡次提及,现已被纳入《“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规划》中,并与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进程相呼应,因此,实现乡村社会的全面振兴就必须重视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重塑。大部分乡村存在诸多废置的公共文化空间,村民由于现有的空间设置缺乏吸引力且与自身需求不符,参与乡村公共活动的热情不高。鉴于上述情况,应引导村民认识到自己作为乡村文化建设主体之一的权利与义务,挖掘维系长期互动的情感能量,激发其参与乡村文化建设的积极性。由此,文章以柯林斯的互动仪式链理论为基础,找出互动仪式结构与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之中情感能量逻辑的耦合之处,以“情感”这一内生动力推动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发展与重构,实现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功能与价值重塑。
1 互动仪式链理论概述
互动仪式链的基点和关键就是互动仪式,柯林斯一反前人的宏大叙事,转向关注个体之间的互动,其认为互动仪式是指发生于特定情境之下,一般表现为小范围内随时随地的人与人之间的日常交往[1],他认为在互动过程中只要产生了“加能”效果都可以称之为“仪式”,“加能”过程体现为互动双方参与积极性的持续提高,进而促生出一种共享情感,维持互动仪式的进行,他特别把情感能量看作社会互动和社会结构的基本动力,而所谓的“仪轨”只是非充分条件。柯林斯指出“互动仪式链”是由上述无数个互动仪式联结而成的链状结构,他说:“整个社会都可以被看作一个长的互动仪式链,由此人们从一种际遇流动到另一种际遇。”[2]这个链状结构的大小由参与互动的人数决定,当参与人员足够多时,互动仪式链便转化为中观乃至宏观级别的社会结构,这一过程揭示出微观个体互动对于宏观社会结构建构的基础性作用。基于上述论述可以看出,柯林斯互动仪式链的提出糅合了情感与理性、个体行动与社会结构这两对经常被置于对立位置的社会学概念,情感与理性、个体行动与社会结构充斥在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运作过程,有感而发的个体行动会受到理性思维与社会结构的限制,同时,个体的行动也在塑造着实践习惯与宏观结构。因此,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重塑与互动仪式的生成逻辑存在耦合之处,以互动仪式中的情感能量推动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重塑进程定会事半功倍,突破当下困境。
2 互动仪式与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功能重塑
“仪式”这一词汇历史悠久,其内涵随着社会的发展也发生了相应的扩展与外延。在人类社会中,各种类型的活动都被称为“仪式”,但传统社会的活动往往具有高度的仪式性,而现代社会中更多的是低度仪式性活动。相较于城市,我国传统乡村社会的仪式性特征更加突出,然而,随着乡土社会的现代化转变,这一特征逐渐减弱,导致乡村公共性精神弱化,各种仪式的功能发挥也不如往日。仪式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公共性,依托于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互动仪式也允许村民自由参与,这与仪式的公共性特征相符合。互动仪式的发生和形成与乡村公共文化空间功能的发挥相呼应,基于不同类型的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生成的互动仪式具有不同的功能,催生出各种类型的互动仪式有利于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功能重塑。
首先,互动仪式产生的基础性要素是情境。柯林斯提出:“微观社会学解释的核心不是个体,而是情境。”[3]同样,情境也是互动交往发生以及公共文化空间运作的基点。正如列斐伏尔在论述空间这一概念时所指出的,如果未曾有一个合适的空间,那么改变生活方式和改变社会等都是空话。此处的情境不仅包括各种实际存在的物理空间与场域,也涵盖了各种交往基础之上的社会关系,这些因素共同构成了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微观情境。只有当这些情境得以存在并维持时,村民之间的情感交流和相互影响才能成为现实,进而重塑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整合功能。
其次,结构化程序是仪式的重要形式特征。正如戈夫曼将互动仪式阐释为一种有表达意义的程序化活动。无论是在具有正规程序的仪式活动场所,如宗庙、祠堂等,还是在村民自发形成的生活性仪式活动场所,如门前、树下等,其中产生的互动都在传递情感。而基于结构化程序达成的互动能够激起参与群体的关注与情感共鸣,有序的活动能使这种共同情感得以长期维持,并指导着村民的个体行动,因此,乡村的各类仪式化活动成为村民文化实践与情感表达的出口,开展活动能够增强参与群体的集体归属感。总体而言,仪式性作为公共文化的一个重要形态特征,程序化的乡村公共文化活动使互动仪式得以长期维持,使参与者经由规律性的互动形成情感联结,从而深化村民对于乡村共同体的情感认同,重塑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凝聚功能。
最后,基于符号认同的互动是仪式得以顺利进行的重要条件。符号互动是一切交往的本质,人们在参与互动仪式时所产生的价值认同与情感能量最终都会被符号化,转化为进入仪式的符号资本,符号资本越高的群体在互动仪式中越能够获得成员的高度关注与积极的情感能量,进而提升社区群体的凝聚力,增进村民之间的情感联结。由此互动仪式的结果共同塑造着村民对于乡村共同体的集体认同,同时以柔性手段强化了乡村社会的公共秩序,重塑着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认同功能。另外,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作为国家层面意识形态“下沉”到基层社会的重要载体,发挥着国家主流价值与乡村文化精神的功能,使自上而下的文化活动不再流于形式,实现“共建共治共享”的目标。
3 情感能量与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价值重塑
中国乡土社会的联结主要依靠血缘与地缘关系,乡村社会中的各种行动多以情感为基础,各种人际都逃不过“人情”二字。传统乡村社会中的仪式活动虽然烦琐,但强化着村民对于乡村集体的认同,维系着乡村共同体的稳定,现代乡村社会在经历各方面的转型之后,传统道德价值对乡村社会的整合与规范功能不断弱化,村民之间的情感纽带也有所松动,公共文化精神的价值不再被重视,引发多种认同危机,如今重构以集体情感为核心的公共文化空间对于消解乡土认同危机,实现乡土文化的情感复归至关重要。
情感社会学认为情感是人际交往的黏合剂,可生成对广义的社会与文化结构的承诺[4]。柯林斯认同上述观点,他指出情感能量才是互动的真正驱动力,虽然个体能够在文化资本“施”与“受”的互动过程中获益,但发展积极情感才是人们觉得更有价值的事情。因此,情感能量并不是一时的,而是持久性的,即使个体已经抽离出了当下的互动情境,情感能量依旧可以协助个体重温当时的情感体验,而且会影响个体下一次的行为选择。个体在场才能获得有效的情感体验,当前,由于村民之间情感联结淡化,加之农活繁重,人们更倾向于选择私人空间,进而导致一些公共文化空间被废弃,公共文化的价值也逐渐被忽视。在现代乡村社会,人们参与各类互动仪式不仅仅是为了获得物质利益,更是在寻求情感归属,满足自身情感表达的需求。只有当人们积极参与时,公共文化空间的存在才有意义,互动也是如此。因此,激发民众参与文化活动的情感能量才是当下重构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重要环节,也是重塑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价值的关键步骤。
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新起点上,需关注农民的情感需求,重视农民的情感能量,唤醒民众共同的乡村情感记忆,催发乡村公共文化的情感价值,打造具有温度的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从而构建鲜活的、有人情味儿的乡村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助力乡村文化振兴。
4 互动仪式链视域下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重塑路径
4.1以合理设置完善表达渠道
互动仪式的进行与维持需要合理的空间配置,道德价值的塑造与维系需要一定的设施支撑。乡村振兴背景下,各地掀起了公共服务设施建设的热潮,国家也在向乡村输送文化产品。然而,投入并未达到预期效果,一些符合民众需求的空间没有得到重视,甚至一些公共文化空间被废置。因此,应该以民众的实际需求为导向,按照“以需定供”的原则,调整传统活动场所的设置,改造废置空间,构建新型对话空间,重视各类空间的配套设施建设,满足村民多样化的互动需要与表达需求,同时,参照空间可达、人群可达的规划标准合理选址,让村民想参与的时候“有路可去”、方便易达,突出公共文化空间的开放性与共享性。
4.2以记忆复归强化情感联结
链状结构的特点在于成员间能够共享情感体验,互动仪式链理论认为情感能量是仪式发生的持久驱动力。传统乡村社会之所以被称为共同体社会,是因为生活于其中的人们有高度同质化的行为准则与生活方式,拥有几乎一致的集体记忆,相互之间联系紧密,以及一系列节日和民俗相关仪式性活动所凝结的价值规范与情感认同具有强大的感召力,从而使他们的集体精神愈发凸显。如今,现代乡村社会的村民已逐渐个体化,科技进步使民众更加局限于自己的私人空间,集体意识逐渐淡化,传统乡土秩序的约束力日渐减弱。因此,需要唤回集体记忆,以记忆复归强化村民之间的情感联结,增强集体荣誉感与归属感。在构建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过程中,应将个体经验与传统文化相结合,挖掘村民共有的集体记忆,并以符合时代特色的形态表达出来,以柔性方式延续传统乡土文化的价值,助力乡村文化振兴。同时,要尊重农民的主体地位,充分吸收他们的意见,坚持“以人为本”,激发民众参与仪式互动与文化建设的热情,发挥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应有的价值。
4.3以形式创新激发参与兴致
柯林斯在论述互动仪式时认为存在一定的互动仪式市场,即人们会对互动时间、情感能量、文化资本以及其他能够应用到各种互动仪式中去的资源进行评估,继而选择能够最大限度地增进情感利益的方式。其观点可以被进一步理解为情感能量是理性选择的共同指标[5]。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存在价值在于村民的参与兴致,一个互动仪式成功与否在于其是否能够激起民众积极的情感能量,因此,重塑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要注重形式创新,结合民众需求创造新颖有趣的文化活动,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地设置空间功能。此外,不同特质的人群有着不同的文化需求,不可忽略特殊群体的需求。
所谓形式创新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改造仍在发挥作用的传统公共文化空间,如祠堂、宗庙等,将现代公共文化服务融入传统文化活动之中,如传统民俗、节日庆祝等。其二,加快建造文化广场、活动中心等满足民众娱乐需求的活动场所,结合乡村特色发掘多样化的场所需求,如农艺交流会、厨艺分享会等。
总之,要使公共文化空间的存在不仅是一个摆设,就要了解民众想要什么。只有民众对互动仪式有积极的情感能量,这样的空间才有存续发展的可能性。因此,重塑乡村公共文化空间就要打造民众喜闻乐见、接地气且体现村庄特色的文化形式,激发民众参与热情,充分发挥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功能。
4.4以政策牵引打造特色载体
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不仅是农民日常文化实践的场所,也是国家传播主流价值的载体。该空间展示了国家进行空间治理的过程,以及基层社会对国家治理的能动性解读。实践效果的好坏取决于国家层面的文化输送是否与乡村社会实际相符。
实现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重塑需要以政策牵引打造因地而异、因人而异、因时而异的特色载体,避免脱离乡村实际只做一些表面工程,要以国家主流价值观引领乡村公共精神培育进程并指导乡村社会道德秩序重建。
一方面,国家要在了解当地情况后进行顶层设计,打造一系列与现实接轨且民众乐于参与的活动或者场所,以民时、民风、民俗为参照,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乡村生活的方方面面;另一方面,要撤除一些流于形式的文化空间,合理利用国家资源与政策,创新载体与活动形式,以灵活生动的方式表达国家主流文化,激发民众的集体意识与情感认同,使其转化成为乡村文化治理的内生动力,助力乡村文化振兴与共同体建设。
5 结束语
我国乡村社会在现代化发展浪潮中经历了诸多转型与重构,传统乡村的公共精神与道德秩序逐渐被民众所淡忘,共同体社会似乎已不复存在。当前,乡村公共文化空间重塑已离不开作为主要参与及构建主体——“人”的情感能量的推动。一系列公共文化空间的运作逻辑与互动仪式的进行过程相呼应,在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主体缺失及村民之间情感联结淡化的情况下,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重塑需挖掘互动仪式中的情感能量,凝聚乡村社会的情感认同与集体归属感,推动共同体精神的复归,以情感生产为起点的当代乡村公共文化空间可以再造乡村公共精神,以诸多柔性手段赓续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避免乡村成为精神文明匮乏的虚无之地。
参考文献:
[1]Randall Collins.Interaction Ritual Chains[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4.
[2]Randall Collins.Four Sociological Traditions[M].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
[3]兰德尔·柯林斯.互动仪式链[M].林聚任,王鹏,宋丽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4]乔纳森·特纳,简·斯戴兹.情感社会学[M].孙俊才,文军,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5]Randall Collins.Emotional Energy as the Domination of Rational Action[M].Princeton:Rationality and Society,1993.
作者简介:贾璐璐(1999—),女,汉族,河南开封人,硕士,研究方向为应用社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