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之《太仆奏议》版本述略
2024-06-15袁昆仑巩书祎
袁昆仑 巩书祎
张辅之是明万历十四年(1586年)进士,历任行人司行人、礼科和工科给事中,兵科都给事中、南京工部尚书等职,《太仆奏议》是他任职期间的奏疏汇总。该书共四种刻本,最早的刻于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天启前期本刻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七月至泰昌元年(1620年)十月,天启后期刻五卷本乃是后期补刻而成,乾隆刻本由张辅之六世孙张瞻淇、张瞻洛刊刻而成。《太仆奏议》从明刻本到清刻本的变化,是中国古代书籍出版文化与政治互动的一个缩影。
张辅之(1552-1629),字尔赞,号容宇,江苏太仓人,《明史》无传。万历十四年(1586年)张辅之考取进士,授行人司行人,“职专捧节、奉使之事。凡颁行诏赦,册封宗室,抚论诸番,征聘贤才,与夫赏赐、慰问、赈济、军旅、祭祀,咸叙差焉。”官职仅正九品,但事务较多,“凡刑部、督察院问过充军犯人,送五军都督府编发者,每五日各开报本司,本司历事监生填写精微文薄,填满进缴内府。”其后又历任工科、礼科、兵科给事中之职。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因父亲去世,他归乡守丧三年,回来后升任兵科都给事中。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因迁葬父亲和其母亲去世,又在家四年。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升任南京太仆寺卿,期间明廷册封诸王,委派张辅之册封周王。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张辅之因病回家疗养十年,直到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被任命为南京太常寺卿,但因病推迟一年就任。后历任南京大理寺卿、南京工部右侍郎,天启三年(1623年)升任南京工部尚书,一年后因魏忠贤专权和身体不适等原因,请求致仕获批,崇祯二年(1629年)病逝,享年77岁。南明弘光政权时,追赠为太保。
纵观张辅之一生,从万历十四年(1586年)考取进士到天启四年(1624年)致仕,不到四十年的仕宦生涯,因病或其他事情在家休养的时间占去了近一半。十几年间,从行人司行人(正九品)至南京工部尚书(正二品),实属不易,期间他因病多次请求致仕,均未获批准,足见皇帝对他的信任。
他任职期间屡次上疏,直指当时弊病,前后共八十余疏,汇集而成《太仆奏议》,内容包括万历十九年(1591年)至天启四年(1624年)史事,尤其被称为“万历三大征”的宁夏之役、朝鲜之役和播州之役,《太仆奏议》中多数内容与之有关,如“兵科”的四十六条奏疏中,朝鲜之役的达二十三条之多,其他奏疏多针对明代政治、社会等问题提出对策,对研究晚明史及张辅之本人都有一定帮助。但此书在清修《四库全书》时被列为禁书,影响我们对《太仆奏议》价值的认识。文章拟对此书版本略作梳理,以期对研究有所裨益,不当之处,请方家指正。
《太仆奏议》共四个版本,万历刻本、天启前期刻本、天启后期补刻本和乾隆刻本。
万历刻本:《太仆奏议》,四卷
此本前有王在晋《奏疏序》一篇。正文卷首题“太仆寺少卿前兵科都给事中吴郡容宇张辅之著”,隔行有“男洪仁甫父、灏夷令父、深彻侯父校梓”,表明此刻本为张辅之三个儿子刊刻。此本半页九行,行十六字,四周单栏,单黑上鱼尾,鱼尾下刻卷次。版心上部刻书名,下部刻页数,其中开篇的《奏疏序》版心下方刻有“张元春镌”四字,表明刻工姓名。
此本收录张辅之从万历十九年(1591年)十一月到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十二月的奏疏,共66疏,比目录中少一疏。天启早期刻本比此刻本多二疏,二者相比,此本最后一疏作于万历三十八年十二月十六,天启早期刻本较早一疏作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十一月,因此万历刻本应是在此期间刊刻。而王在晋《序》后署“赐同进士出身、通奉大夫、江西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前奉敕提督湖广通省学校、眷侍生王在晋顿首拜撰”。通过考察王在晋仕宦经历可以看出,他所任职官中,最晚当属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于万历四十四年二月由浙江右布政升任,王在晋《序》应作于此后。因此,可进一步推测,万历刻本当刻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二月到万历四十六年之间。笔者发现,张辅之次子张灏的《承清馆印谱》中也有“张元春镌”四字,与《太仆奏议》相同。根据《序》来看,《承清馆印谱》刻于“万历丁巳秋日”,即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笔者推测,《太仆奏议》很可能与《承清馆印谱》一样,刻于万历四十五年秋。
《太仆奏议》万历刻本现藏于台北市“中央图书馆”,中国国家图书馆有此本微缩胶片。2014年,中国国家图书馆出版《原国立北平图书馆甲库善本丛书》,于第349册收录此本。
天启前期刻本:《太仆奏议》,四卷
此刻本比万历刻本多二疏,版式基本与万历刻本相同,有些地方稍许改动,如卷一开篇,内容完全相同,但万历刻本为单栏,天启早期刻本为双栏。笔者认为,此刻本应是在万历刻本基础上补刻而成,此时因万历刻本部分板片有损坏,遂重新补板,导致有些地方内容相同而边栏不同。此刻本仅比万历刻本多二疏,因最后一疏作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七月,而同为天启刻本的五卷本《续奏议》中最早一疏作于泰昌元年(1620年)十月,因此,此刻本应补于此间。
天启早期刻四卷本《太仆奏议》共八册,现藏于天津图书馆,1997年,北京出版社出版《四库禁毁书丛刊》于史部第22册收录此本。
天启后期刻本:《太仆奏议》,五卷
此刻本前四卷版式与天启刻四卷本相同,但一些版面边栏有严重断裂和字体遗漏较多现象,且有些字模糊不清。四卷之后又有《续奏议》一卷,为卷五,有单独目录,且开篇“续奏议卷之五”后题名改为“南京工部尚书吴郡容宇张辅之著”。加之与前四卷版框高度和字体均不一致,《续奏议》应是后来补刻。笔者推测,此本应是天启后期补刻而成,此时旧板仍存,但有损坏,因此前四卷仍用旧板,第五卷新刻后遂与前四卷合在一起而成五卷。卢址《抱经楼书目》和姚觐元《清代禁毁书目》中称“一部五本”,应指是此刻本。
此本现藏于国家图书馆,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出版的《中国文献珍本丛书》收录有此本。
乾隆刻本:《太仆奏议》,四卷
此刻本一函四册,又名《张大司空奏议》,于乾隆十一年(1746年)由张辅之六世孙张瞻淇、张瞻洛刊刻而成。每半页九行,行十八字,四周单栏,白口单黑上鱼尾,版心上部刻书名,下部刻页数,鱼尾下方刻有卷次。前有沈德潜《序》,正文每卷卷首题书名卷次,第二行题“南京工部尚书吴郡容宇张辅之著”,三至五行中间题“男洪、灏、深校刊”,下方题“六世孙瞻淇、瞻洛重梓”,表明版本传承关系。
此刻本仅收录48疏,比起收录最多的五卷本少近一半。除一些患病请假和升迁谢恩疏删除外,一些内容含有“夷”“虏”字眼和有关与后金战事的奏疏也被删除,如“再捐积久俸薪疏”中“臣窃惟奴酋不道”中“奴酋”即清太祖努尔哈赤,为清统治者所忌,因此被去除。再如“立法当疏其壅疏”,此篇奏疏中有“而臣所巡视节慎一库,不过供属夷赏赉,诸役兴作,见有余积,足支岁用”一句,含歧视性词语“属夷”,因而被删除。被删三十多篇未刻奏疏大多因此而不刻,间接反映了清代文字狱的情况。其他奏疏,笔者推测应是被认为无甚价值,因此不被刊刻,如“比例陈情乞假迁葬疏”“册封事竣中途患病疏”以及“起升太常引分乞休疏”等,均是陈述个人状况,遂被删除。从今天视角来看,这些奏疏对我们了解张辅之其人确有很大帮助。
此刻本现有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和上海市图书馆藏本三种。
综上所述,《太仆奏议》从明刻本到清刻本的变化,是中国古代书籍出版文化与政治互动的一个缩影。晚明专制政治的松动,文人士大夫纷纷发表自己的政治主张,明代文化出现了由“官方主导向后期非官方文化发展”的趋向,士大夫归田之后纷纷刻书出版,促进了图书出版业的繁荣,因此这一时期大量奏议被刊刻。到了清乾隆时期,由于清廷的文化高压政策,文人士大夫噤若寒蝉,生怕因言获罪,因此,此一时期奏议类书籍渐少,《太仆奏议》因此而删减刊刻。直到清末,随着专制皇权的松动,奏议书籍又逐渐增多。
基金项目:辽宁师范大学博士科研启动资金“中国传统史学在中韩影响之比较研究”(批准号:2023BSW015)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辽宁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