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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口流动的健康轨迹研究

2024-06-14张莉刘燕王钦池

人口学刊 2024年3期

【收稿日期】 2024-02-01

【作者简介】 张 莉(1988-),女,山东即墨人,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刘 燕(1996-),女,四川成都人,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博士研究生;王钦池(1975-),男,山东诸城人,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通讯作者)。

【摘 要】 人口的高流动性和流动人口快速老化已成为中国人口发展的显著特征。研究人口流动对我国城乡居民健康的影响及其变动趋势,对于理解和实现健康老龄化,改善人口健康水平具有重要意义。现有研究较多分析流动人口相比于城镇居民的健康状况,而对流动人口和农村居民的健康差异的研究相对缺乏;对于流动人口在老年阶段的健康状况与户籍人口的差异以及流动对人口健康的影响等关键问题尚没有确定结论。本文旨在探讨人口流动与个体健康的因果关系以及流动人口和城乡户籍人口之间随时间和年龄变化的健康差异。本文利用中国家庭动态追踪调查(CFPS)2010-2020年连续六次调查的面板数据,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和线性回归模型分析人口流动的健康效应和年龄效应。研究发现2012-2020年流动对人口健康的总体影响为负,验证了流动具有健康损耗效应,存在“流行病学悖论”。从时期维度看,流动对人口健康的影响呈现由健康优势转为健康劣势的趋势,人口流动的健康选择效应和流动经历的内在健康损耗效应并存。初期流动人口具有健康优势,健康自评状况优于城乡户籍人口。随着时间推进,健康优势逐渐收敛,健康损耗效应逐渐显现。从年龄维度看,流动人口和城乡户籍人口的自评健康水平随着年龄增加都呈下降趋势,但流动人口的下降速度显著慢于城乡户籍人口,其健康优势在老年阶段逐渐消失。上述发现的政策含义是:在人口老龄化不断加深和流动人口规模保持高位,流动人口老化愈加明显的背景下,流动人口的健康老龄化成为重要挑战,在政策实践层面应关注流动经历对个体生命周期的持续影响,尤其是要重视城镇中的高龄流动人口返乡回流将健康风险转移到农村,从而增加农村整体的健康脆弱性和健康照护成本,应将人口流动因素作为优化城乡卫生健康资源配置的重要考量。

【关键词】 人口流动;健康轨迹;固定效应模型;时期变化

【中图分类号】 C922 【文献标志码】 A doi:10.16405/j.cnki.1004-129X.2024.03.007

【文章编号】 1004-129X(2024)03-0101-12

一、引言

人口流动是我国人口与社会发展的重要特征。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流动人口总量达到3.76亿,较1982年的657万人增长了50多倍,实现了从乡土中国向迁徙中国的转变。[1]从流动人口年龄结构看,中年流动人口(45-59岁)占比从2000年的9.6%提高至2020年的20.7%,老年流动人口(60岁及以上)占比从2010年的4.8%提升到2020年的8.9%。流动人口年龄中位数和平均年龄从1982年的23岁和27.3岁分别逐步上升至2020年的33岁和34.7岁。人口的高流动性和流动人口快速老化已成为中国人口发展的显著特征。在户籍制度的背景下,流动人口的社会福祉备受关注。其中,流动人口的健康状况不仅关乎自身工作和生活质量,也关系着健康老龄化目标的实现。因此,在人口老龄化背景下,了解我国流动人口健康状况如何变化以及这种变化与户籍人口的区别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二、文献综述

关于人口流动与健康之间的关系,国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移民的健康问题上,形成了三个研究假说:健康移民假说、[2]流行病学悖论[3]和“三文鱼偏误”。[4]健康移民假说认为国际移民存在自选择效应,健康的人更倾向迁移,移民的健康状况优于当地居民。[5]随着迁移时间累积,国际移民的健康优势减弱,逐渐收敛到当地居民的健康水平,[6-7]这种现象也被称为“流行病学悖论”。移民经历消极的文化适应、歧视和有限的社会支持,适应了流入国的不健康规范,[8-9]导致不利的健康后果。[10-12]尽管很多研究支持健康移民假说,也证明了流行病学悖论,但也有一些研究却发现了不一样的结论,认为移民的健康状况更可能比当地居民差,包括身体机能、精神健康、自评健康和慢性疾病等方面。[13-15]其中,对这些复杂发现的一种可能的解释是移民来自多种不同文化背景的亚群体,由于移民的多样性,不能将他们粗略归入“老龄化的移民”这一概念而不加区分;另一种解释将原因归结为移民流入地的城市规模所产生的城市健康惩罚和城市健康优势。[16]“三文鱼偏误”假说是指无法观测到因为健康问题而返乡或者死亡的移民所带来的统计偏误。[4]

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进程加快,流动人口也在快速老化。对我国流动人口健康的研究,学界也认为存在“健康移民效应”,即流动人口比城镇居民更加健康。[17-18]同样,从流行病学悖论看,相关研究发现与城镇居民相比,随着流动时间的增加,流动人口面临更突出的健康风险。流动人口作为外来人口,经济收入、居住环境、工作强度、医疗资源可及性和家庭团聚等方面都对健康产生负面影响。[18-22]流动人口的健康状况随流动时间长短而变化:流动初期,乡城流动人口的健康状况优于城镇居民,随着时间增加,此优势逐渐消损,直至差于城镇居民,主要成因是流动过程的健康损耗效应。[22]

总体来看,对我国流动人口健康状况的研究已取得积极进展,但在以下方面还需进一步深化:一是现有研究仅分析了流动人口的健康状况,以及流动人口相比于城镇户籍人口的健康状况,对流动人口和农村户籍人口的健康差异的研究相对缺乏。流动人口主要来自农村,忽视和农村户籍人口健康状况的对比,将无法完全掌握流动与健康之间的关系,也不能掌握随年龄增长流动带来的健康结果。二是现有的研究对关键问题仍然存在争议。特别是利用追踪调查数据回答人口流动对老年阶段健康影响的研究尤其缺乏。

因此,本文将重点探索人口流动对健康状况的影响以及流动人口和户籍人口之间随时期和年龄变化是否存在健康轨迹差异。

三、数据、变量与研究方法

(一)数据

本文使用中国家庭动态追踪调查数据(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开展研究。CFPS是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开展的一项全国性、大规模、多学科的社会跟踪调查项目。该项目重点关注中国居民的经济与非经济福利以及包括人口迁移、健康等在内的诸多研究主题。该调查采用了内隐分层、多阶段、多层次、与人口规模呈比例的概率抽样方式(PPS),CFPS基线样本覆盖25个省/市/自治区,代表了中国95%的人口,样本整体代表性强,数据质量有保障。[23]与其他同类调查相比,CFPS在以下三个方面具有明显优势:首先,CFPS是最早关注中国家庭的追踪调查项目,使用该数据能很好地分析中国家庭包括家庭成员的变化。其次,该调查访问了家庭所有成员,可以进行流动和户籍人口的健康状况对比,这满足了本文的分析要求。最后,该项目是追踪调查项目,能够分析变量间因果关系,较截面数据有明显优势。

在具体分析时,我们使用CFPS于2010年、2012年、2014年、2016年、2018年、2020年先后进行的六轮追踪(含初访)调查数据,将受访者身份限定为16周岁以上的城乡居民,排除历年调查中变量缺失较多的样本,考虑固定效应模型需要使用至少两轮调查数据,我们只保留了接受过两次及以上访问的样本。经过筛选,进入最终分析的样本量为169 638人年。

(二)变量

1. 因变量

因变量为“健康状况”,我们将自评健康作为健康状况的代理变量。虽然自评健康测量的是个体主观健康状况,但是即使考虑客观健康状况,自我评估的健康状况仍然是老年人健康状况的更好代表。[22]在CFPS中,自评健康是基于对“您认为自己的健康状况如何?”的回答进行测度,并且每个年份均采用了五分法。其中,2010年的调查将选项分为“健康、一般、比较不健康、不健康和非常不健康”;2012-2020年的调查中,将选项分为“不健康、一般、比较健康、很健康、非常健康”。本文对自评健康的定量测度时,按被访者健康水平从低到高依次计1分、2分、3分、4分、5分。由于2010年问卷和其他年份的问卷对自评健康水平的划分方法不一致,因此2010年的自评健康得分不能与其他年份直接相比。本文侧重于考察不同流动状态人口的健康对比(相当于组内差异),因此问卷设计差异对本文的分析结论没有实质性影响。

2. 核心解释变量

核心解释变量为“流动状态”。根据被访者的户口所在地和户口状况进行测量。首先,根据样本所在村居的编码,将样本分为城镇人口和农村人口,然后在问卷中根据“您现在的户口所在地是?”的回答,户口所在地为“本村/居”“本乡/镇/街道的其他村/居”和“本县/市/区的其他乡/镇/街道”定义为户籍人口,将“本省的其他县/市/区”和“境内的其他省份”定义为流动人口。最后,根据样本的城乡属性,将户籍人口划分为农村户籍人口和城镇户籍人口。因此,我们得到三类流动状态的人口,即流动人口、农村户籍人口和城镇户籍人口。

3. 控制变量

参考李建民等学者的研究,[22]由于流动人口与城镇户籍人口的健康差距既可能内生于流动过程,又可能取决于流动经历之外的其他社会经济特征的差异。因此,在考察流动特征对个体健康状况的影响时需要控制外生因素的影响。本文选取年龄和调查年份两个时间相关变量。根据每年的数据收集情况将经济收入、身体锻炼、婚姻状况和医疗水平等变量作为健康维持因素;将生活方式(吸烟)、工作满意度和工作强度等变量作为健康损耗因素。由于每年测量问题的差异,并非全部控制变量都能每年跟踪,所以样本量在具体年份略有不同(见表1)。

(三)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固定效应模型(Fixed Effects Model)分析人口流动对健康的影响。固定效应模型的优点是可以消除所有时间不变的混杂变量的影响,不受个体选择性问题的影响。本研究中许多重要的社会人口特征变量属于时间不变变量,使用固定效应模型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固定效应模型控制了时间不变的个体异质性,能够有效避免个体层面的“忽略变量偏差”,[24]同时可以捕捉时间对因变量均值的影响。本文在固定效应模型中,个体固定效应被视为模型中的一个额外的参数,允许每个个体拥有独特的均值偏移,[25]模型设置如下:

[yit=β0+β1mit+β2Xit+αi+ϵit] (1)

[yit]表示个体[i]在时间[t]上的自评健康值,流动状态[mit]是核心自变量,[β1]是其回归系数。为了得到[β1]的一致估计,我们在模型中控制了受访者随时间变化的社会人口特征,它们对因变量的影响用[β2]表示。此外,模型中还包含了[i]个固定系数[αi],以代表不随时间变化的个体特征对因变量的影响,未包含在模型中的随时间变化的个体特征的影响则通过误差项[ϵit]表示。使用固定效应模型估计可先对个体计算变量的均值后进行均值差分。因为[αi]不随时间变化,均值差分后将从表达式中消除,可以有效排除所有不随时间变化的个体特征对估计值[β1]的干扰。如此,将原方程减去平均之后的方程便可得到离差模型:

[yit−yi=β1mit−mi+β2Xit−Xi+ϵit−ϵi] (2)

[yi]表示不同时间点自评健康的平均值,[mi]表示不同时间点核心解释变量的平均值,[Xi]表示不同时间点其他解释变量的平均值,[ϵi]表示不同时间点误差项的平均值。在这里,我们将[β1]估计值及其显著性([P]值)用于解释随时间变化的趋势。

为了尽可能反映不同时期人口流动和健康的关系,我们在各年份的数据中加入更多的控制变量进行分年份线性回归分析,以此考察人口流动的影响随时间的变动趋势。此外,我们基于2012-2020年完全连续追踪的样本(65 904人年),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考察人口流动对健康的影响随年龄的变动趋势。

四、结果分析

(一)流动人口健康状况

表2给出了变量的描述统计结果。结果显示流动人口的自评健康得分总体上优于城镇户籍人口和农村户籍人口。2010年流动人口自评健康得分均值为4.38分,城镇和农村户籍人口自评健康得分均值分别为4.23分和4.13分。2012-2020年流动人口自评健康得分均值为3.18分,城镇和农村户籍人口得分分别为2.95分和2.91分。此外,流动人口和户籍人口的样本在个体特征、健康维持特征和健康损耗特征上也存在较明显的差异,加上未观测到的因素,仅从描述性统计中尚不能得到流动对人口健康的因果影响,还需要作进一步分析。

为了更加清晰地显示不同流动状态人口的自评健康差异,我们将农村户籍人口自评健康得分标准化为1,其他类型人口自评健康得分转化为其原始调查得分与农村户籍人口原始得分之比,如果结果大于1,说明相对于农村户籍人口具有健康优势;反之,则具有健康劣势。结果显示流动人口的自评健康水平在各调查年份均高于城镇户籍人口和农村户籍人口,具有一定的健康优势。从时期变化上,流动人口的自评健康水平从2014-2020年呈缓慢下降趋势。

(二)人口流动对健康影响的固定效应回归结果

为了获得人口流动与健康之间的因果关系,本文使用了固定效应模型。在总模型的基础上,分别将流动人口和城镇户籍人口、农村户籍人口进行对比。考虑2010年与其他年份调查问卷设计差异导致的数据不可对比性,故对2012-2020年期间人口流动对健康的影响进行考察。在2012-2020年期间,包括城乡户籍人口和流动人口的总样本中,有7616人年发生了流动状态的转变,占总样本的比例为5.59%。城镇样本中,流动人口占11.32%;农村样本中,流动人口占9.94%。

注:连续变量的括号内为标准差;由于2010年与其他年份关于自评健康的分类不一致,因此表中分别给出了2010年、2012-2020年的描述性统计;参加身体锻炼、医疗水平、吸烟等变量未逐年调查,故未给出相应年份的均值。

表3给出了固定效应回归分析结果。在2012-2020年期间,总样本中未进行变量控制时,人口流动对健康表现出显著正向影响。在控制了样本的个体特征、健康维持因素和健康损耗因素后,该关系由正转负。基于这个结果,我们可以认为在2012-2020年的时间跨度内,人口流动对健康造成了显著负向影响。该研究结论同已有文献的研究结果相一致。[22]就总样本而言,在控制相关因素后,与户籍人口相比,流动人口的自评健康得分损失了0.051;与农村户籍人口相比,该损失为0.118;但是与城镇户籍人口相比,人口流动未对健康带来显著负向影响。

(三)人口流动对健康的影响随时间变动的趋势

通过上文分析我们认为在考察期内人口流动对人口健康产生显著的负向影响。那么这种影响如何随时间发生变化?为此,我们采用线性回归模型对不同年份人口流动与自评健康之间的关系进行考察(见表4)。结果显示2010-2016年人口流动与健康呈显著正相关,流动人口的自评健康水平高于户籍人口。回归系数逐渐缩小说明流动人口的健康优势在逐渐减弱。2018-2020年人口流动对自评健康的影响为负,虽然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但从时期变化趋势看,流动人口的健康劣势逐渐显现,上述结果支持了已有研究发现的健康损耗效应,即流动人口健康具有随时间推移而逐渐恶化的倾向。[25]

(四)人口流动对健康的影响随年龄的变动趋势

为了分析流动人口健康水平随年龄的变化趋势,我们选择2012-2020年完整追踪到的样本(65904人年)进行按年龄的描述统计和固定效应回归分析。在2012-2020年连续调查样本中,有2482人年发生了流动状态的转变,占总样本的3.77%。城镇样本中流动人口占比8.0%;农村样本中流动人口占比6.6%。图2显示:直观地看,随着年龄增长,流动人口和户籍人口的健康水平都呈现下降趋势,并且差距趋于扩大。同时,与户籍人口相比,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下降较缓。但是,除了有流动因素之外,健康维持因素、损耗因素等也会影响健康水平,因此人口流动对健康的影响随年龄的变动趋势还需通过固定效应模型作进一步分析。

固定效应回归分析结果见表5。在控制了个体特征、健康维持因素和健康损耗因素后,与户籍人口相比,36-55岁和56-75岁年龄组流动人口具有健康优势;但在76岁及以上年龄组,流动人口与户籍人口没有显著差异。与城镇户籍人口相比,36-55岁年龄组的流动人口具有健康优势;在56-75岁年龄组,虽然流动人口仍然保持健康优势,但优势幅度有所减小;在76岁及以上年龄组,流动人口处于健康劣势。综合看,与农村户籍人口相比,随年龄增长,流动人口的健康优势逐渐扩大,但至高龄阶段优势不明显;而与城镇户籍人口相比,这一优势则随年龄增长而减弱,至高龄阶段甚至呈现劣势倾向。这说明流动事件对个体健康的影响贯穿整个生命周期,在城乡之间存在差异。在城镇,流动伴随着显著的健康损耗效应,流动人口健康较差,这与国外研究结论一致,可能与社会经济状况、个体行为、社会心理和环境等多种因素相关。[15]国内研究也发现流动具有内生健康损耗效应,[25]存在“流行病学悖论”。[22]与农村户籍人口相比,流动人口的收入和社会环境等方面具有优势,这种优势随着年龄增加而增大,因此不支持“流行病学悖论”。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使用2010-2020年CFPS追踪调查数据研究了人口流动对我国居民健康的影响及其随时期、年龄的变动趋势。总体看,2012-2020年人口流动对人口健康呈负向影响,具有健康损耗效应。该研究结论和已有研究结论一致,验证了流动具有健康损耗效应,存在“流行病学悖论”。从时期看,人口流动对人口健康的影响呈现转折性变化特征,由健康优势向健康劣势的转变。该研究结论表明人口流动的健康选择效应和流动经历的内在健康损耗效应并存,初期流动人口具有一定的健康优势,随着时期推进,健康损耗效应逐渐显现。从年龄看,流动人口的健康状况随年龄增加呈下降趋势,与城镇户籍人口相比,流动人口的健康优势随年龄增长而减弱,与农村户籍人口相比,流动人口的健康优势随年龄增长而扩大,但在高龄阶段优势不明显。该研究结论进一步支持了人口流动对个体健康的持续性、累积性健康损耗效应。

综上所述,本文的研究结果从时期维度验证了人口流动对个体健康的负向影响,从年龄维度验证了流动人口相对于户籍人口具有健康优势。已往研究也发现流动人口返乡者的自评健康更差,因工作或劳动受伤的发生比更高。因此,我们应该关注流动经历对个体全生命周期的影响,关注流动人口的健康劣势,以及因健康原因返乡回流,从而将健康风险转移到农村,增加农村整体的健康脆弱性和健康照护成本的风险。[26]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不断加深和流动人口规模保持高位,流动人口的中老年化也愈加明显,流动人口的健康老龄化将成为我国面临的重要挑战。因此,在政策实践层面应关注流动对中老年人口健康的负面影响,充分考量流动人口因健康原因返乡带来的健康风险和照护成本,要加强医疗保障制度的城乡统筹层次,基于人口健康状况优化城乡卫生健康资源配置,让流动人口能够就近接受所需的社会医疗保障资源,满足其卫生健康需求,降低流动人口的健康风险,改善其健康水平。

当然,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第一,虽然固定效应模型控制了个体随时间不变的特征,但一些未观察到的因素仍然未受控制,可能影响流动和健康的关系。第二,由于CFPS面板数据的追踪设计可能存在选择性偏差。随着健康状况下降,一些调查者可能会退出调查,使留下来的调查者随时间推移而更加健康,这通常被称为面板流失偏差。本文中面板流失偏差可能对结果造成影响。为此,未来有待利用更加充分的调查数据以及更好的分析方法提高研究的可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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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李新伟]

A Study on the Health Trajectory of Population Mobility in China

ZHANG Li1,LIU Yan2,WANG Qinchi1

(1. China Population and Development Research Center,Beijing,100081,China;

2. School of Ethnology and Sociology,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100081,China)

Abstract:The high population mobility and the rapid aging of the migration become significant characteristics of China’s population development. Studying the impact and changing trends of mobility on the health of urban and rural residents in China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understanding and achieving healthy aging,and improving population health levels. Existing studies have analyzed the health status of migration compared to urban residents,while there is relatively little research on the health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migration and rural residents. Besides,the existing researches have not yet reached the agreements on the key issues,such as whether the health status of the migration in the older stage is better or worse than the local residents,and whether the impact of migration on population health is health damage or health gain. This paper aims to explore the causal relationship between population mobility and individual health,as well as the health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migration and the local residents over period and age. Using the 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 panel data from 2010 to 2020 of six consecutive surveys,we analyze the health and age effects of population mobility using fixed effects models and linear regression models. Our findings provide evidence of a significant negative impact of mobility on population health from 2012 to 2020. The conclusion verifies that the migration have the health depletion effect and there is an “epidemiological paradox”. From the period perspective,the impact of mobility on population health shows a transitional change from advantages to disadvantages,with both the health choice effect of population mobility and the inherent health loss effect of mobility experience coexisting. At the beginning,the migration has health advantages,and the health self-rated status are better than the urban and rural registered residents.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period,the health advantage is gradually converging,and health loss is emerg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ge,both the migrants and registered residents are showing a downward trend of self-rated health with the increase of age,but the decline rate of the migrants is significantly lower than that of the registered residents,and its health advantage gradually disappears in the elderly stage. The research results indicate that as the population aging continues to deepen and the size of the migration population remains high,the middle-aged and older aged migrants are becoming increasingly prominent,and the healthy aging of the migrants will become an important challenge. Therefore,from the above findings,the police implications at the policy practical level are as follows. First,the government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the sustained impact of mobility experiences on individual life cycles,especially the negative impact of mobility on the health of middle-aged and elderly populations. Second,the government should recognize the health disadvantages of the migration,and the unhealthy risk of migration who returning rural areas due to illness,which may transfer health risks to rural areas and increase overall health vulnerability and health care costs in rural areas. At last,the government should optimize the allocation of urban and rural health resources based on population health status.

Key Words:Population Mobility,Health Trajectory,Fixed Effects Model,Period Chan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