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可夫斯基钢琴作品《六月——船歌》中的艺术原理

张雯涵

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是俄罗斯浪漫乐派的代表人物，一生创作了许多高质量的作品。他将俄罗斯的当地音乐和西欧的古典音乐相结合，创作出了独具特色的音乐，其钢琴套曲《四季》充分体现出了俄罗斯民族风情。《六月——船歌》是柴可夫斯基发布的《四季》中的一首，其采用船歌的形式，生动形象地展现了六月俄罗斯的美景。本文以《四季》中的《六月——船歌》为例，从艺术创作、艺术作品及艺术鉴赏三个方面对该作品的艺术原理进行简要分析。

一、艺术创作

（一）《六月——船歌》创作的主体：艺术家柴可夫斯基

柴可夫斯基（1840—1893）出生于俄罗斯圣彼得堡，是19世纪最重要杰出的作曲家之一，同时也是俄罗斯浪漫乐派的重要人物。他以独特的手法将民族元素与浪漫主义和谐交融，并成功地将俄罗斯音乐推向世界乐坛，被誉为伟大的“俄罗斯音乐大师”和“旋律大师”。

柴氏家族属于富有的知识阶层，柴可夫斯基的父亲是冶金厂主，他对柴可夫斯基的职业期望并非是音乐家，只是希望有一份稳定且体面的工作。因此，柴可夫斯基就读于一所法律学校，毕业之后便在司法部担任部长秘书。但柴可夫斯基从小便师从母亲学习钢琴，对音乐一直有浓厚的兴趣。1861年，柴可夫斯基毅然转入俄罗斯音乐协会的音乐班深造，毕业后他辞掉了司法部的工作，之后任教于莫斯科音乐学院。德国作家克劳斯·曼曾评价他道：“柴可夫斯基没有出生在音乐世家，更称不上是音乐神童，然而他的音乐作品却达到了俄罗斯文化在艺术领域的最高境界”。

柴可夫斯基的创作涵盖了歌剧、舞剧、交响曲、交响诗、器乐曲等多种体裁，其作品的广度和深度在浪漫主义作曲家中独树一帜。

（二）《六月——船歌》艺术的创作过程

《六月——船歌》出自《四季》组曲中的《六月》，因为其采用船歌体裁，故命名为《六月——船歌》。钢琴套曲《四季》是柴可夫斯基最广为人知的作品之一，它作为一部钢琴套曲能够获得如此成就，实际上与它自身含有的文化底蕴和独特的民族文化息息相关。

在1876年，柴可夫斯基受到了音乐杂志《小说家》的编辑贝纳德的邀请，期望他每个月为《小说家》的音乐附刊写一首钢琴曲，内容与主题皆是关于月份季节的特征及俄罗斯当地人的生活习俗。柴可夫斯基对此非常感兴趣，于是欣然答应，之后迅速向杂志社投递了一月的作品《在炉边》，之后的作品在每个月的固定时日投递给杂志社。1885年，这十二首作品以钢琴套曲的形式正式出版，并题名为《四季》，其中以《六月——船歌》为代表，表达了柴可夫斯基积极向上、充满热情的生活态度，优美舒缓的旋律就像俄罗斯民歌。

二、艺术作品

（一）《六月——船歌》的曲式结构

曲子以g小调为主调，4/4拍，为标准的复三部曲式，共有五个部分。整首作品的结构设置为引子部分，1—2小节；A部分，3—31小节，是一个单三部曲式；B部分，31—53小节，是一个开放的单二部结构；A＇部分，53—83小节，是带有装饰的变化再现部分；尾声部分，84—99小节。引子部分以g和声小调的主和弦为动机，使人们感受到了船歌的律动感。A部分是本首曲子的主题，速度缓慢，节奏型也没有那么密集，很好地表现出了夏至时分小船拉着乘客在慢慢地飘荡的情景。B部分是中段，也是对比段，进行到这段时，速度开始加快，音型也变得密集起来，加深了A部分和B部分的冲突与对比，且发生了调式的转变。之后就到了A＇部分，A＇部分基本和A部分相同，采用A部分的主题，加以装饰和复调的处理，使音型更加丰富。尾声部分结束在主持续音上，力度逐渐变弱，表示船渐渐走远。

A部分以g小调为主调，为完全再现三段体，三个乐段分别为a+b+a。第一乐段像是在慢慢诉说，讲述整篇故事，乐段中有与关系大调（bB大调）的转换，最后结束在g小调的主音上；第二乐段是第一乐段的变形，开始的两句基本音型未变，后面通过结构的扩充与和声的丰富，达到第一部分的一个小高潮，最后和声走向形成了一个完全终止。

B部分是对比中段，调式转入G大调，为二段体。第一乐段是方整的平行乐段，转变节奏型与A部分直接进行对比，由两个乐句组成，速度越来越快，情绪逐渐高涨。第二乐段是非方整的平行乐段，调性也发生了变化，之后转为升C旋律大调，而且加入了新的主题，也就是琶音的减七和弦，不断进行向上的模进，整体情绪变得紧张起来，达到了第二部分的高潮，最后是开放式终止，结束于属音。A＇部分是由A部分引申过来的，使用和A部分相同的主题，通过丰富音型和和声再现了A部分，前后呼应，给人一种满足感，也强调了主题。

尾声部分的规模比较大，因为它总结并综合了整首曲子的主题，可以分为两个乐段。第一个乐段是由前面派生的对比乐段，第二个乐段是一种属功能的解决，主音和属音构成的和弦相互交替，也是琶音形式，最后力度慢慢减弱，给人意味深长的感觉，突显了船逐渐飘远的意味，全曲结束。

（二）《六月——船歌》的音乐风格

《六月——船歌》是一首充满抒情与忧郁气质的作品，其歌词源于阿列克谢·普列谢耶夫的诗歌《船歌》。诗歌描绘了前往浪花轻抚的岸边，繁星以神秘而忧郁的光辉洒落身上的场景。《六月——船歌》精妙地将诗意融入旋律之中，乐曲标题与诗文内涵相互映衬，赋予音乐丰富的画面感与诗意联想。如此，原本单一的文字与音符得以交织共生，给听众带来富有色彩与深度的艺术体验。

船歌是浪漫主义作曲家创作中较为常见的体裁，而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却在一众船歌中独树一帜，采用4/4拍来创作，但是没有减弱这种三拍子带来的韵律感。最明显的就是引子部分，在第三拍和第四拍通过运用二分音符来达到一种三拍子的延伸感，既可以保留传统船歌的韵律感，又为整首曲子平添了一分忧郁的氛围，比传统的船歌更加独特。《六月——船歌》描绘了一幅在六月夏天的晚上，人们坐在船上欣赏夜景和月亮的画面。作品通过g小调，表现出一种忧郁的气质，全曲都笼罩在一种悲伤的情绪中，这些都基于作曲家内心深处的悲情色彩。《六月——船歌》通过悲剧性的旋律、调性及和声，使人感到无奈与哀愁，唤起人的情感共鸣。

三、艺术鉴赏

（一）《六月——船歌》的民族性

柴可夫斯基所生活、创作的特殊时期造就了他音乐中独有的俄罗斯民族性情怀。柴可夫斯基作品的内容与主题大多是来自民间，《四季》便是最典型的作品，它每个月的主题都选自俄罗斯生活中相关的自然和社会素材。俄罗斯的一切景物、一切风情，都在柴可夫斯基心里绘成了一幅民俗风景图，所以我们在听《四季》时，像是陪着他在俄罗斯度过了一年的时光，极为写实。

柴可夫斯基小时候居住在乌拉尔的沃特金斯克，此地虽然偏僻，但是俄罗斯民俗氛围非常浓郁。童年时期，柴可夫斯基与家人共乘游艇，两岸的旖旎风光成为镌刻在他记忆深处的美好画面，这样的童年体验为日后《六月——船歌》的诞生埋下了灵感的种子。在创作这首作品时，柴可夫斯基深谙并巧妙运用俄罗斯音乐特有的语汇与表达体系，使之成为乐曲的灵魂。手法上，他以悠扬的抒情旋律为核心，赋予音乐线条以柔韧而富有韵律感的变化，同时，凭借其个性化的和声语言，将独特的民族音乐色彩深深烙印在音乐之中，从而成功创作出一首饱含俄罗斯民族精神内核的船歌。

（二）《六月——船歌》的审美性

《六月——船歌》无论是在作品内涵、作品旋律，还是在作品结构上，都有独特的音乐审美特征。首先是其独有的标题性与诗意性。柴可夫斯基的船歌独具特色，他认为作曲家的灵感有主观与客观之分，主观情感“像抒情诗人表露内在心灵的时候”，是不需要标题的，而客观灵感是“当音乐家读一首诗作或是受大自然景色所感染，打算在音乐形式中表现出那种激起他内心灵感的题材”，这时标题就必不可少。《四季》这一套曲便是来源于柴可夫斯基的客观灵感，所以其独特的标题也给予该乐曲一种奇特的美和内涵。

其次是《六月——船歌》作品旋律上的审美性，由引子引出的歌唱性主题，像一艘小船缓缓出现，音乐达到高点之后又降到慢处，三段音乐起伏有致，对比呼应，如同微波荡漾，细腻到了极致。中段与主题对比鲜明，旋律出现大跳，和声也变得复杂，出现了俄罗斯民歌的粗犷旋律，之后音乐又逐渐减弱，进入音乐最开始的伤感与沉寂，让人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这些戏剧化的处理和旋律的发展都彰显了独特的审美特征，体现了柴可夫斯基的独具匠心。

最后便是《六月——船歌》作品结构上的审美性，本曲选择了带再现的复三部曲式结构，该结构恰当地呼应了西方音乐美学中对平衡与统一的追求。A部分中，模进技巧与旋律线条上的平行八度、减七和弦及琶音交织运用，形成一种在动荡中稳步前行的音乐动力。至B部分的高潮节点，连续的减七和弦琶音犹如波澜般骤然翻涌，与先前的宁静悠远氛围形成强烈戏剧反差，犹如平静湖面瞬间激起狂澜。到A＇部分时，调性由原先的g小调巧妙过渡至同主音的G大调，实现了远关系的调性转移，使得音乐情绪从最初的黯淡基调变为明亮开阔。尤其值得关注的是，B部分的第二乐段情感表达发生显著转折，呈现出激昂的对抗情绪，为作品注入新的冲突张力。A＇部分采用完整的重复呈现方式，且在尾声部分强化了多声部复调织体，使得主题得到充分展现，整体音乐内容更加丰富立体。最后，同主音大小调的巧妙转换及A＇部分与A部分在调性上实现了和谐回归，这一手法生动展现了浪漫主义音乐特有的抒情魅力与审美特质。

四、结语

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创作深深植根于俄罗斯的文化底蕴与民族精神之中，其旋律之美犹如一幅幅生动的音画，尽管它们诞生于一个民众生活不尽如人意的时代，却无不洋溢着对光明未来的憧憬与对美好生活矢志不渝的追求。这些作品彰显了艺术家作为人类集体心灵寄语者的深刻影响力。《六月——船歌》这一杰作，无论是创作手法的独特性、演奏技艺的精妙要求，抑或艺术原理层面的多元视角审视，皆蕴含丰富而深刻的探讨价值，需要众多学者们从多元维度去解析其艺术构造并诠释其深远意义。

（广西师范大学）

责任编辑   李知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