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燃烧南征路
2024-06-13杨慧文赵占豪
杨慧文 赵占豪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年青的人,火热的心,跟随着毛泽东前进……”每当听到这雄壮激昂的歌声,我仿佛又回到60多年前那火红的年代。1949年4月,我在北平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南下工作团(以下简称南工团),在这所革命的大学校中度过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现将我所亲历及了解的有关情况回顾如下。
南工团诞生
1948年,人民解放战争进入了战略决战阶段,夺取全国政权已提上中国革命的日程。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开的九月会议上强调:“夺取全国政权的任务,要求我党迅速地有计划地训练大批的能够管理军事、政治、经济、党务、文化、教育等项工作的干部。战争的第三年内,必须准备好三万至四万下级、中级和高级干部,以便第四年内军队前进的时候,这些干部能够随军前进,能够有秩序地管理大约五千万至一万万人口的新开辟的解放区”,“干部的准备,虽然大部分应当依靠老的解放区,但是必须同时注意从国民党统治的大城市中去吸收”。根据中央指示,东北野战军(后改为第四野战军)在辽沈战役结束后入关南进途中,向中共中央提出了在平津地区吸收知识分子作为准备接收和管理新解放区的干部的请示。中央从整体部署考虑,于12月19日拟定了《关于吸收平津地区知识分子的方案》,电复有关野战军和华北局、东北局。
1949年1月,随着淮海战役和平津战役的胜利结束,四野剑指中南,急需大批干部随军南下,开辟新解放区工作。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及时决定,批准四野直接领导建立“南下工作团”,在平津两地招收万名学生参军。南工团由四野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谭政任总团长,政治部副主任陶铸、东北财经委计委副主任邵式平任副总团长,林一山、张平凯分任正、副秘书长,陶铸负责主持实际工作。
2月24日起,南工团先后在《人民日报》《北平解放报》《天津日报》等报纸上刊登了招考启事和简章,同时平津各院校的党组织也开始在党员中进行动员,并号召党的外围组织“民主青年联盟”“民主青年同盟”的成员带头在学生中做工作,展开南下竞赛。平津两地的青年学生具有深厚的革命传统,招考信息刊出后,两地迅速掀起了报名热潮,一时间涌现了许多父母送子女、夫妻齐报名、师生同参军的动人场面。清华大学从2月24日到3月1日,短短一周时间内便有1000多名学生报名,约占在校生的三分之一,有的全班同学都报了名。北京大学、辅仁大学、燕京大学、朝阳大学、北平师范学院、北平铁道管理学院、北平艺术专科学校以及天津的北洋大学、南开大学、天津女师等院校,报名的学生也争先恐后。曾流亡在北平的东北各院校学生,许多毅然放弃了“北上还乡”、随校迂回东北的初衷,决定报名“南下革命”。由于报名南下的学生过多,有的院校已无学生上课,不得不中止动员。我的大哥杨维中(后改名杨永),原是天津南开大学学生,因参加进步学生运动被国民党追捕,被党组织秘密安排前往河北正定解放区的华北大学,经培训后分到南工团三分团,任一大队一中队分队长。我的二哥杨维和是北京大学学生,地下党支部书记,此时也响应北平市委号召,带头报名参加了南工团,在一分团一大队一中队任分队长。
我和妹妹杨智文当时还是小学五年级学生,三个月前亲眼目睹了解放军入城的盛大场景,内心早已萌生了参军入伍的念头。父母本来不同意我和妹妹参加,经大哥做工作才答应。4月底的一天,我和妹妹按照大哥写的地址,来到东四七条三分团招生处,怯生生地敲门进去,有3名穿绿军装的解放军接待了我们(后来知道他们分别是乐队分队长高振林、乐队指挥徐鹤、导演于风)。按照要求,我先唱了一首《解放区的天》,又识了几个简谱,还练了一阵嗓子。高振林听后鼓励道:“唱得不错”,又要求妹妹也唱一遍。妹妹唱了头两句就不会唱了,羞答答地藏到了我背后。高队长见状笑了笑说:“你俩太小了,还是回家吧。”一听这话,我们顿时伤心地大哭起来。我边哭边说:“我不小呀,都15啦!(虚岁,实际不满13岁)那你们先收下我一个好不好?”停了一会儿,我想起大哥告诉的主意,又说:“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俩就不走了!”说完噘着嘴在一旁生气。徐鹤说:“我们要行军,你们是女孩子,走不动的。”我坚定地说:“我走得动,不信你们看!”说着就学起解放军的样子,甩开双臂在屋内大踏步走了个来回。于风说:“人小志气挺大嘛!”三位考官既好笑又无奈,耳语了一阵后对我说:“好吧,只收下你一个,后天带着行李来。”见他们同意,我顿时开心地笑了,激动地向三位考官鞠了三个大躬,兴高采烈地拉着妹妹回家准备。
据我所知,三分团中像我这样12到17岁的“小鬼”还有很多。除了虚报年龄,有的还女扮男装,上演了一出出现代“花木兰”的活剧。15岁的王度录取后被分配到三分团通讯班,晚上熄灯号吹响后,她被难住了。班长问她:“你怎么不睡下?”王度难为情地说:“班长,我是女的,怕不收才说了谎话。”班长把她送到了女干事房间,后来被改分到了文工团。一大队一中队还有一个叫孔宪伦的学员,女扮男装11个月后才被同伴发现是女的。
经过分期分批考试,录取名单陆续公布。平津两地的万余名青年学生脱去了西装、长衫、旗袍和裙子,换上草绿色的军装,成为南工团的一名普通战士团员。当时参加南工团的学生中,有清华大学学生、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女儿梁再冰,燕京大学学生、国民党和谈代表团秘书长卢郁文的儿子卢存学,贝满女中学生、阎锡山的本家孙女阎晓芬等知名人士的子女亲属。除了学生,还有几十名学者教授带头报名参加,包括山西大学法学院院长杜任之、经济系主任季陶达,清华大学外文系教授盛澄华夫妇、朝阳大学教授关世雄、华北学院女教授李淑清、铁道学院教授葛成余等,这些学者教授中有不少曾留学国外,涉及的专业从英、法、俄、日等外文,到外交、贸易、财经、新闻、机械、铁路、海运、国际法等等。他们被统一编为研究班,按照部队团级干部待遇随总团一起行动。
青年学生踊跃报名参军的热情让傅作义大为不解,据说他曾问陶铸:“解放前我用美国援助的白面、奶粉供养北平的大学生,可他们还要反饥饿;我用中校军衔政治教官的优厚待遇招聘他们,也没有人肯来应征。可是共产党来了,给他们吃高粱小米,大学生们不但不反饥饿,反而大批脱掉西装,打起绑腿,跑到你们部队甘当普通战士。这究竟为什么?”“下江南,下江南。取京沪,夺武汉,打到两广和福建,解放那同胞两万万……”这首当时北平学生中传唱最多的一首歌曲,可以看作是青年学生最响亮的回答。
为便于南下行动,南工团基本采取部队建制,相当于兵团级单位,由总团机关和3个分团(师级)组成。总团机关驻北平东四头条5号华文学校,下设秘书处、教务部、总务部和一个研究班。分团下设大队(团级)、中队(营级)、分队(连级)、小队(排级)、小组(班级)。最先组建的一分团由热河整训第4师15团与东北野战军政治教导团合编而成,赵卓云任团长,钟平任政委,下设教务处、秘书处、总务处和4个大队,全团共计2600余人。二分团前身是原东北军政大学冀察热辽分校,赵复兴任团长,李孔亮任政委。二分团共有5个大队,其中一、二、三大队在天津,由华北大学拨给的1500名学员组成的四、五大队驻德州,全团共3500名学员。三分团组建相对较晚,团部驻北平旃坛寺,王明贵任团长,徐懋庸任政委,干部主要来自热河整训第4师与冀察热辽联合大学。三分团下设4个大队,每个大队均有一个女生中队,还成立有专业文工团,全团有近4000人。
革命的熔炉
南工团是中国革命需要和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相结合的产物,是一所革命的大学校和大熔炉。对刚刚加入南工团的青年学生来说,首先要过的是生活关。南工团实行供给制,学员享受战士待遇。当时住宿条件普遍较差,很多学员只能睡十多人一间的席地大通铺,没有条件洗澡,大家身上长满了虱子,都戏称其为“革命虫”。吃的是小米饭和高粱米饭,很少有新鲜蔬菜,都是四野供给部门从东北带来的干菜,一个小队十几个人围着一个菜盆蹲着吃。因为高粱米焖得硬,不易消化,多数人吃不惯,陶铸知道后就让后勤部专门供应了一批赤豆、芸豆,混着高粱米一起蒸,这份特殊的关怀让我们非常感动。除了衣食和少量生活必需品外,每月还发一点微薄的津贴。1949年6月,我第一次领到津贴费,旧币500元(相当于新币5分钱),当时只够买一把最便宜的牙刷和一袋牙粉,直到7月份我才买了牙膏和几块水果糖。尽管如此,当穿着肥大无比的军装行走在队列里,我心里感到十分满足和自豪。
在三分团,我们这批“小鬼”被集中编成“娃娃组”,分别安排在文工团和各中队。因年纪太小,有的人还尿炕,一些调皮的男孩子彼此之间经常发生小摩擦,不时上演武斗场面,让领导很是头疼。文工团的许多女同志像大姐姐一样关怀我,经常帮我洗衣服,手把手地教我打背包、打绑腿。在南工团这个革命大家庭的温暖怀抱中,“小鬼”们迅速地成长成熟。
因为是非战斗部队,南工团的军事训练比重很小,只进行一般的队列、内务、着装、礼节等训练,平时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生活管理,坚持出早操、晚点名、请销假、班务会等制度,注重军人作风养成和组织纪律观念的培养。各分团还集中时间进行了紧急集合、行军拉练、防空隐蔽等训练,学员们学会了打绑腿、打背包、防治脚打泡等军旅生活常识,为南下长途行军做好了准备。
教学培训是南工团的主要任务。虽然学员文化素质较好,绝大部分受过高等和中等教育,但总体来看,大家没有接受过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特别是唯物史观和中国革命基本理论的学习教育,再加上国民党的反动宣传及旧社会的各种错误思想影响,导致入伍动机并不单纯。为确保完成革命任务,走好未来革命道路,总团在教学内容上统一安排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形势教育,主要学习毛主席的《将革命进行到底》《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的讲话》《新民主主义论》等文章和讲话;第二阶段为革命传统教育,主要学习《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社会发展史》《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反对自由主义》等;第三阶段为路线方针政策教育,主要包括土地改革、城市接管、工运、农运、青运、妇运以及知识分子政策、文艺政策等内容。教学方法上,以集中上大课、听报告,以及自学文件、座谈讨论等方式进行,同时提倡学员自我学习、自我教育和互帮互助。总团创办有《改造报》,用以交流情况和辅导学习。
南工团成立之时,解放战争尚未结束,新解放区百业待兴,党中央、中央军委的领导日理万机,但他们对南工团学员的教育培训十分关心,许多人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讲课作报告。
陶铸是作报告次数最多的领导同志。因为工作关系,陶铸与学员们接触比较多,他对青年学生的思想、学习、生活非常了解。学员们心里想什么、喜欢什么,陶铸了如指掌,作报告时,总能针对大家的思想“疙瘩”作出深入浅出、具有说服力的解答,使人心悦诚服。在一次报告中,陶铸问大家:“高粱小米好不好吃?”大家回答:“好吃!”陶铸笑道:“不,不好吃,还是大米白面好吃。我们干革命就是为了将来生活得更好,让大家吃上大米白面,过更舒适的生活。但为了这个目标,我们还得艰苦奋斗,暂时还只能吃高粱小米。”“共产党就是要讲为人民服务,为人民办好事,解决人民的吃穿住行等问题。你讲革命却不讲人民吃饱肚子的问题,你讲马克思,讲‘牛克思也没人听。”这些生动的话语至今让人难忘。
周恩来是5月16日上午在中山公园音乐堂为一、三分团的全体学员作的报告,题目是《关于革命青年的修养及目前形势》。一上来,他就微笑着说:“不用自我介绍,大家可能都认识我,我是周恩来。”台下气氛顿时活跃起来。由于麦克风嗡嗡作响,许多人听不清楚,周恩来索性走到台前,不带讲稿,侃侃而谈,历时两个小时毫无倦意。正当谈到国内形势时,一位警卫人员递上了一份电报,周恩来看后告诉大家:“就在我开始讲话时,第四野战军解放了武汉三镇。”这一喜讯激起了全场一片掌声。周恩来接着说:“我们绝不能像某些人传说的那样,会以长江为界,造成一个‘南北朝来,我们一定要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他鼓励学员们要树立五个观点:新旧观点、阶级观点、劳动观点、群众观点和国际主义观点,坚决南下到新解放区去干革命,在革命大熔炉中锻炼成长。
7月15日一大早,朱德在北京大学红楼前的民主广场,为一、三分团作了《关于国际形势和学习与工作》的报告。这是我第一次见朱总司令,和想象中的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不同,总司令中等身材,看上去和蔼可亲。报告一开始,朱德就风趣地自报家门:“我是朱德,国民党曾经重金悬赏‘朱毛两颗人头,我就是‘朱毛中的那个‘朱。”大家一边微笑,一边敬仰地望着面前这位身经百战、勋劳卓著的开国元戎。朱德讲:“今天大家参加革命很好,再晚一点就赶不上解放战争了。数以万计的青年知识分子离京南下,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壮举。这座文化古城对知识分子来说有着特殊的凝聚力,历史上许多文人墨客宁愿在这里穷愁潦倒,也不肯出走他乡。而今天大家却自愿离开这座古城南下,这是一个了不起的革命壮举。历史上只有曹操号称百万大军下江南,实际不过80万,说百万是吹牛。今天我们也讲百万雄师下江南,这是实实在在的100万。大家就是100万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过江时大家要当心,如果掉下去一个就不够了,后人也会批评我们吹牛。”全场一片欢笑。由于天气炎热,朱德头戴草帽讲了3个多小时,他向大家介绍了全国解放战争的大好形势,鼓励学员们勇敢地投入革命洪流中去,对革命和建设作出积极贡献。最后,朱德寄语大家:“知识青年必须和工农兵紧密结合。要像杨柳一样插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开花,像松柏一样春夏秋冬四季长青!”
从开学到分配工作的整个学习过程中,专门为南工团讲话或作报告的党、政、军、学各界领导、知名人士和专家学者达50多人次,除了上述诸位,还有张闻天、董必武、李立三、张秋琴、林彪、罗荣桓、谭政、邵式平、王明、谢觉哉、薄一波、冯文彬、郭沫若、李达、沈雁冰、艾思奇、刘白羽等人,这在整个解放区教育史上都是罕见的。毛泽东主席虽然没有直接给南工团学员讲过话,但他先后两次让人带来赠言:“忠诚团结,革命到底,今日加紧学习,将来努力工作。”“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广大学员受到极大鼓励,坚定了战胜苦难、革命到底的决心。
南下分配
1949年7月下旬,南工团结束了在平津的学习阶段,奉命分批随军南下。南下前夕,北平市各界于7月18日在先农坛举行了欢送南工团南下大会,北平市委书记彭真、北平市市长叶剑英,以及知名教授张奚若、民盟代表吴晗先后讲话,南工团秘书长林一山致答谢词。会后,南工团开始进行学习总结和南下前的准备工作。
7月29日,一分团第三、四大队率先启程南下,翌日,第一、二大队也离开了北平。在此之前,总团从一分团抽调了一批党、团员组成青年工作队,一部分学员组成宣传队和新闻工作队,已先期随军南下,分配到四野直属机关和所属部队,配合进军江南,进行建团、宣传和新闻报道工作。8月5日,一分团各大队乘火车到达豫鄂交界的鸡公山地区,在这里进行了一个月的学习和劳动锻炼。一分团的分配去向主要包括中央机关、四野机关、各野战军、各特种兵、中南军政大学及湖南、广西分校,还有武汉、广东、江西、广西等省市的地方工作队。9月8日起,学员们按照分配方案陆续离开鸡公山,奔赴各自工作岗位。
二分团第一、二、三大队7月27日从天津出发。第四、五大队在德州待命,与天津出发的3个大队会合后,一起乘火车南下武汉。8月3日,二分团全部抵达武汉,进驻珞珈山脚下的武汉大学。8月5日,华中局、四野暨华中军区政治部在汉口中山公园举行欢迎大会,四野司令员林彪在会上作了3个小时的动员报告,向广大学员发出了“到农村去、到部队去”的号召。由于之前的招生宣传中一直是以解放城市从事接管工作为主,面对突如其来的到农村和部队去的号召,许多学员产生了思想波动。为此,陶铸、邓子恢、谭政、萧克等诸多领导又多次进行了深入的思想动员。8月15日,二分团在武汉举行了结业式并陆续公布了分配名单。二分团的分配去向主要包括湖南军区兼第12兵团,第46军,第15、21兵团,中南军大江西分校,华中军区(四野)和中原临时人民政府(后改为中南军政委员会)机关等。
三分团是在1949年8月1日踏上南下征途的。一大早,我们从前门火车站登车,经过天津、山东,从徐州转陇海线,于8月3日晚到达河南省开封市,受到了社会各界的热烈欢迎。根据总团安排,三分团留在开封休整待命,文工团驻扎在开封市西北中学。在开封的一个多月期间,我们除了进行学习和总结鉴定外,还抓紧时间赶排了秧歌、快板、活报剧等节目,到街头巷尾演出,进行宣传动员。随着毕业分配的临近,三分团团员中同样出现了不愿到农村和部队去的思想问题。为此,徐懋庸政委在动员教育时说:“革命不分东南西北,无论城市农村,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安家落户。有些同志愿意到大城市,不愿意到小城市和农村。大城市的工作很重要,但大城市就那么几座,大家都到大城市去了,农村谁去呢?我们不去,难道让蒋介石派人去吗?”幽默的话语使我们豁然开朗。9月15日,三分团在河南大学大礼堂举行毕业典礼,会后,大部分团员乘火车南下武汉集中,准备奔赴工作岗位。三分团近4000名团员的分配去向主要是四野各部队,华中军大参谋训练大队,第38、39等军,广西、江西等地方。
截至1949年10月下旬,3个分团全部结束了毕业分配工作。万余名团员沐浴着新中国的曙光,纷纷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南下工作团胜利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
一路红旗一路歌
我们三分团文工团128人在毕业分配时被整建制改编为第四野战军51军文工团。51军的主体即数月前刚刚起义的原国民党军张轸部,此时正驻扎鄂西一带听候整编。文工团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军部对这支起义部队做好整编改造工作。
张轸部原系国民党军杂牌部队,装备差,内部关系复杂,白崇禧撤退时留下一些反动骨干在该部潜伏下来,伺机进行破坏,曾有士兵因为同指导员说了几句话,竟被装进麻袋丢进了汉水。在我们刚刚到达汉川不久,就发生了一起叛逃事件:为首的是一名营长和一个团部炊事员,他们串通两名连长,杀害了两名指导员后,把两个连向大别山拉去。上级迅速组织平息了这次叛乱,公审枪决了4名首恶分子,并开始对部队进行深入教育改造。1949年底,四野又决定将51军移防湖北大冶。初到汉川时,文工团在部队巡演《白毛女》,经常遇到反动军官哄笑怪叫的情况。经过平叛特别是开展民主运动、诉苦教育,部队的面貌逐渐发生变化。文工团再度上演《白毛女》时,战士们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咬牙切齿大骂黄世仁,还有的往戏台上丢石头。文工团又将移防行军中的模范事迹编成战士喜闻乐见的节目,深入各师团营进行巡回演出,还排演了话剧《子弟兵与老百姓》以及《刘胡兰》《血泪仇》等节目,对于宣传群众、改造起义部队起到了重要作用。工作中,我们文工团的几个“小鬼”丝毫不甘落后。在老师手把手的指导下,我努力识简谱、练发声、走台步、背台词,学会了几十首中外名歌,还学会了拉二胡和小提琴。由于年纪小,在大小剧目中多是跑龙套扮演孙女辈,或是在后台拉幕布和搬道具。期间,我光荣地加入了新民主主义青年团。
历时一年完成对张轸部的改造工作后,1950年10月,文工团奉调汉口,改编为中南军区空军政治部文工团。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文工团积极参加武汉市组织的为志愿军做炒面、缝慰问袋等活动,并排演了《杨根思英雄排》《大家一条心》等优秀剧目,产生了热烈反响。
1952年6月,我被选送到中南军区空军干部学校学习,后来又调到空军司令部工作。1955年5月,中南军区空政文工团被改编为广州军区空政文工团。1958年5月,中央军委决定撤销各大军区空军文工团,广空文工团被撤销编制。由南工团三分团文工团始建的这支文艺队伍,虽然仅存在了不到十年,但在我军文艺工作史上留下了灿烂的一笔。
除了三分团文工团,大多数团员毕业分配后都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迅速成长起来,成为各条战线上的生力军。此外,在部队创建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的工作中,南工团团员们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四野当时先后派出了3批建团工作队分赴各部队指导建团,其中骨干主要是南工团团员。分配到地方工作的大批团员,和南下老干部、当地游击队、地下党同志一道,参加了城市接管、建立新政权、剿匪反霸、土地改革等一系列工作,广袤的中南地区到处可见他们的身影。张云逸领导组建的广西工作队,其中第二大队就是由南工团一分团数百名团员组成。叶剑英南进广东所带领的南华工作团中,有一批人员来自南工团二分团。随邵式平进入江西的南下干部中,三分团第四大队的团员占了很大部分。
70多年弹指一挥,当年参加南工团的那些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大多墓草久宿,而我也由一个世事懵懂的小姑娘变成了耄耋老人。“前进,前进,南下工作团,集中力量一条心去解放江南的城镇,去拯救受难的人民……”直到今天,《南下工作团进行曲》那熟悉的旋律依然时常在我梦里回旋。
(口述者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4师离休干部,时为四野南工团三分团文工团学员;整理者系中共江苏省委党史工作办公室一级主任科员)
责任编辑:时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