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自我革命思想的经典思源、历史传承与新时代发展

○张三南 张 恺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开篇强调了党肩负着“责任无比重大，使命无上光荣”的伟大使命，即“立志于中华民族千秋伟业，致力于人类和平与发展崇高事业”，并为在“严峻复杂的国际形势和接踵而至的巨大风险挑战”面前如何完成使命指引了方向，其中包括全面推进党的自我革命以及完善党的自我革命制度规范体系等重要内容。(1)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1—2页。党的二十大报告充分肯定了党的自我革命思想对于党的建设的重要意义，阐述了全面推进党的自我革命、完善党的自我革命制度规范体系建设等重要内容。深刻学习领会党的自我革命思想及党的二十大报告相关精神，有必要从经典作家关于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思想遗产、中国共产党勇于自我革命的历史传承、习近平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与新时代的实践举措等方面进行全面的回溯性研究，并充分认识习近平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建党学说新发展，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重要成果。(2)关于党的自我革命，目前我国学界主要有“党的自我革命思想”和“习近平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两种提法。二者意涵是相通的，其中后者作为一个概念是在2022年1月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上正式提出。参见刘宏伟：《论习近平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思想》，《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2018年第1期；奚广庆：《党的自我革命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建党学说的重大发展》，《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2019年第5期；本刊记者：《党的自我革命思想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建党学说——访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社长赵剑英教授》，《马克思主义研究》2019年第10期；佘湘：《习近平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的内在逻辑》，《马克思主义研究》2022年第8期；周家彬：《习近平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及其理论价值》，《马克思主义研究》2022年第9期；秦书生：《习近平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研究》，《马克思主义研究》2023年第6期；等等。本文在通述党的自我革命思想时采用前者提法，而在具体论述新时代发展时采用后者提法。

一 经典作家关于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思想遗产

“革命”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文献中的高频词汇，是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和国际共运的核心要义之一。从类型学视角看，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通过“革命”与不同限定词的组合，论述了各种层面和意义上的“革命”类型，如国别层面上的德国革命、法国大革命，阶级层面上的资产阶级革命、无产阶级革命，以及不同范畴意义上的政治革命、社会革命等等。具体到政党建设领域，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同样有着关于通过革命推动思想改造和制度建设的丰富论述。

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笔下，并未明确提及“自我革命”这一概念，但类似无产阶级政党通过内部斗争自我完善的观点却早已有之。1882年恩格斯在致奥·倍倍尔的信中就曾指出，“无产阶级的发展，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在内部斗争中实现的，而现在第一次建立工人政党的法国也不例外。”(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86页。恩格斯这里所指的“内部斗争”，是包括法国工人政党在内的无产阶级政党在自我发展过程中常常要面对的情形，是无产阶级政党自我整合自我完善的基本方式。列宁进一步提出了通过“思想斗争”来推动党的建设和党的发展的观点，他在领导对党内反布尔什维克派的斗争时指出，“内部的思想斗争是必要的，我们这个派别就不应当害怕这种斗争。它会在斗争中更加巩固。”(4)《列宁全集》第1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343页。归纳而言，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除了强调“内部斗争”“思想斗争”等革命年代的常用话语之外，还通过以下几个方面的论述为后来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思想的形成留下了丰富的思想遗产，彰显了“自我革命”这一概念内含的“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5)《习近平关于“不忘初心、 牢记使命”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9年，第175页。的基本意涵。

第一，维护共产党人的纯洁性。从“自我净化”这一自我革命的基本意涵来看，维护纯洁性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内在需要，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区别于非马克思主义政党的重要标志，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建设的基本要求。1871年，马克思在起草的《国际工人协会共同章程》中强调，“每一支部应对接受的会员的品行负责。”(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 174 页。恩格斯指出，“工人的政党不应当成为某一个资产阶级政党的尾巴，而应当成为一个独立的政党，它有自己的目的和自己的政治。”(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170页。这些观点体现了共产党人纯洁思想品质在革命运动中的重要性。在推动苏维埃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过程中，列宁认为，只有具备纯洁性的政党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洪流。他指出，“我们的任务是要维护我们党的坚定性、彻底性和纯洁性。我们应当努力把党员的称号和作用提高，提高，再提高”(8)《列宁全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272页。。列宁还告诫全党，“徒有其名的党员，就是白给，我们也不要。”(9)《列宁全集》第3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217页。无论是在共产党领导的思想和政治斗争，还是推进苏维埃自身的国家与社会建设，政党的纯洁性都是取得新的革命胜利的关键。为此，列宁先后领导了两次“清党”运动，强调要清理那些“一心想从执政党党员的地位‘捞到’好处而不愿肩负为共产主义忘我工作的重担的人”。(10)《列宁全集》第37卷，第217页。中国共产党人的自我革命就是一个“不断清除侵蚀党的健康肌体的病毒，不断提高自身免疫力，防止人亡政息”(11)习近平：《全面从严治党探索出依靠党的自我革命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成功路径》，《求是》2023年第3期，第5页。的过程，其目的就在于维护共产党人的纯洁性，正是契合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这一思想精髓的体现。

第二，保持共产党人的先进性。从“自我完善”这一自我革命的基本意涵来看，保持先进性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完善的内源动力，是共产党人顺应时代发展的思想观念与具体行动的集中体现。在马克思恩格斯眼中，共产党人的先进性首先是共产党人阶级属性与理论自信的彰显。在共产主义者同盟创立时期，他们以“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政治宣言，取代“人人皆兄弟”的大众化口号，建立了代表先进阶级和时代发展的无产阶级政党，明确了无产阶级政党的无产阶级属性。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进一步揭示了无产阶级政党先进性的内涵，认为“共产党人是各国工人政党中最坚决的、始终起推动作用的部分”(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13页。，共产党在无产阶级运动过程中居于领导地位。列宁继承与发展了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共产党人先进性的思想论述，系统考察了工人阶级运动的实际情况，认为“在历史上，任何一个阶级，如果不推举出自己的善于组织运动和领导运动的政治领袖和先进代表，就不可能取得统治地位”(13)《列宁全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386页。，强调了马克思主义政党是“阶级的先进觉悟阶层，是阶级的先锋队”(14)《列宁全集》第2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38页。。在列宁看来，共产党是无产阶级运动的主要推动力量，在组织政治运动和维护最广大人民的利益中，共产党人必须始终发挥先锋模范作用。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使命是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为人类和平发展而奋斗。这一初心使命是推动党的自我革命的动力所在，同样是保持马克思主义政党先进性的体现。

第三，坚持共产党人的革命性。从“自我革新”这一自我革命的基本意涵来看，坚持革命性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重要途径，彰显了马克思主义政党加强自身建设的自我革命与推进社会建设的社会革命的辩证统一。早在1844年，马克思在《前进报》发表的第一篇文章《评一个普鲁士人的〈普鲁士国王和社会改革〉》中就曾指出，“社会主义不通过革命是不可能实现的。社会主义需要这种政治行动，因为它需要破坏和废除旧的东西。”(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95页。无产阶级实现社会主义的途径在于政治革命，即通过打碎旧的资产阶级的腐朽统治，建立无产阶级专政这一全新形态的社会主义国家机器。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进一步指出，无产阶级“只有在革命中才能抛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陈旧的肮脏东西，才能胜任重建社会的工作。”(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171页。面对苏维埃政权内部可能存在的思想懈怠，列宁进一步强调了坚持革命性的重要性，指出“历史上从来没有过一种革命，在取得胜利以后就可万事大吉，安享清福。谁认为可能有这样的革命，谁就不仅不是革命者，而且是工人阶级的死敌。”(17)《列宁全集》第3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45页。在一定意义上，“革命”是一种否定之否定式的社会进步，因此，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必须在这种辩证否定的进程中永葆活力，避免僵化的思想和行动。在革命胜利之后的社会主义建设中，中国共产党人坚持革命性同样尤为重要，不可懈怠。

第四，发扬共产党人的批判性。从“自我提高”这一自我革命的基本意涵来看，发扬批判性体现共产党人自我革命的基本要求。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十分重视批评与自我批评对于无产阶级政党不断进步和巩固党的战斗力的重要性。马克思在评价巴黎公社时指出，“公社可不像一切旧政府那样自诩决不会犯错误。它把自己的所言所行一律公布出来，把自己的一切缺点都让公众知道。”(1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109页。恩格斯在《路易·勃朗在第戎宴会上的演说》中强调，“团结并不排斥相互间的批评。没有这种批评就不可能达到团结，没有批评就不能互相了解，因而也就谈不到团结。”(19)《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论工人阶级政党的先进性》，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47页。斯大林指出，“布尔什维克党人知道，如果党掩饰自己的缺点，自己感到满足和欣然自得的话，那末，党就要衰亡。相反地，党如果不掩饰自己的缺点，不害怕批评与自我批评，他就会成为不可战胜的政党。”(20)《苏联共产党是怎样建设的》，北京：人民出版社，1951年，第29页。这充分说明了批评与自我批评对于共产党自身团结和发展的建设性作用。斯大林还提出了依靠人民群众改进党的工作的思想与方法，即“让我国一切诚实的工人和劳动者来揭发我们工作中的缺点和我们建设中的缺点；让他们指出消灭我们这些缺点的途径，使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建设不会有保守、停滞和腐败的现象，使我们的全部工作、我们的整个建设事业日益改进，从胜利走向胜利。”(21)《斯大林选集》下，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9页。批判精神是马克思主义政党不断进步的动力，也是中国共产党人自我革命进程中抵御各种不良思想侵蚀的重要手段。

以上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党的纯洁性、先进性、革命性和批判性的论述，不仅从多个角度体现了共产党人的本质属性，还整体彰显了共产党人自我革命的应有之义，蕴含了为人民谋利益的初心使命，至今仍具有值得挖掘和承继的重要价值。经典作家关于马克思主义政党纯洁性的理论和实践，为新时代共产党人“全面从严治党”的伟大实践奠定了坚实基础。经典作家关于政党先进性的基本论述，明确了共产党人革命、建设和改革中自我完善的有效途径，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特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提供了经典佐证。革命性和批判性一直是共产党人的鲜明标识，这些优良品质同样是中国共产党提出自我革命、推进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思想之源。实践证明，中国共产党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政党，从革命年代追求国家独立、民族解放到新时代践行“为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为人类和平发展而奋斗”初心使命的百年历史，就是一部不断发展进步，不断勇于自我革命的传承史。

二 中国共产党人勇于自我革命的历史传承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勇于自我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22)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 年，第19页。自我革命精神是党永葆青春活力的强大支撑，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重要经验。《诗经·周颂·敬之》有云，“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纵观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中国共产党对于自我革命的认识同样是一个“日就月将”，不断精进发展的过程。概括而论，党的自我革命思想的丰富和发展，离不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思想与共产党人革命传统的共同浸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有“变则通，通则久”的哲学思辨，“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的治国理念，“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历史警示。这些优秀传统文化中蕴含的反躬自省的精神基因，是党的自我革命思想的传统文化资源。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于马克思主义政党建设提出了许多具有预见性和实效性的思想观点，为党的自我革命思想的形成提供了丰富的思想遗产。而中国共产党在百年党的建设中的不断探索和历史传承，为党的自我革命思想的形成奠定了坚实基础。

其一，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着眼于民族民主革命的伟大目标，通过组织建设、制度建设、思想建设和作风建设等多种方式开启了党的自我革命进程。1922年7月中共二大通过的首部《中国共产党章程》，对党的组织原则与机构、党内制度与纪律进行了规定。1927年4月中共五大选举产生了党最早的中央纪律检查机构，并将民主集中制写入党的章程。大革命失败后，八七会议及时总结了革命失败的教训，努力消除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的影响。会议通过的《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告全党党员书》指出，“我们党公开承认并纠正错误，不含混不隐瞒，这并不是示弱，而正是证明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力量。”(23)《中国共产党重要文献汇编》第1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206页。古田会议期间，针对党内存在的错误倾向，毛泽东同志提出了“使党员的思想和党内的生活都政治化，科学化”及“批评的主要任务，是指出政治上的错误和组织上的错误”的重要论述。(24)《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91—92页。在“左”倾错误险些葬送中国革命的严峻形势下，1935年遵义会议解决了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领导组织问题，结束了“左”倾教条主义的错误领导。这是党的自我革命的实践典范，使党重新回到了“从错误中教育了自己，学习了如何更好的来领导革命战争到彻底的胜利”(25)《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北京：学习出版社，1996年，第86页。的正确道路。

为进一步纠正各种错误思想，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开展了整顿“三风”的延安整风运动，制定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以及“既弄清思想，又团结同志”的科学方针，从思想理论上对过去党内历次“左”倾错误和右倾错误的根源进行了剖析。毛泽东同志反复强调：“有无认真的自我批评，也是我们和其他政党互相区别的显著的标志之一”，(26)《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096页。“我党必须实行公开的自我批评，不怕家丑外扬，隐瞒是不能教育党员的。”(27)《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中卷，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369页。延安整风运动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一次全党范围的马克思主义教育运动，是一次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和自我革命实践。在夺取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的前夕，中国共产党依然没有忽视思想建设和作风建设的重要性。毛泽东同志告诫广大党员干部，“中国的革命是伟大的，但革命以后的路程更长，工作更伟大，更艰苦。这一点现在就必须向党内讲明白，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28)《毛泽东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 438—1 439页。此言中的“两个务必”同样体现了党的自我革命精神的内在要求。

其二，在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着眼执政条件下党的建设的重大课题，尤其重视通过制度建设践行党的自我革命。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制度建设，早在八七会议通过的《党的组织问题议决案》，就有“凡破坏纪律者，都应从严惩办(停止职务、开除党籍等等)”(29)《中国共产党重要文献汇编》第11卷，第248—249页。的明确规定。新中国成立后，面对党内存在的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的侵蚀，中国共产党坚守廉洁奉公精神，在党内和国家干部内部开展整风运动和“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的“三反”运动，惩治了刘青山、张子善等贪污腐败分子。1956年召开的中共八大强调了扩大党内民主和反对官僚主义的重要性，通过加强制度建设的方式进行了党的自我革命的再探索。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还进一步确立了纪律检查制度与监察制度，从制度建设上进一步完善了党内监督体系。遗憾的是，这一进程后来在“文革”期间受到了严重干扰。

其三，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共产党进一步以制度建设、作风建设等方式推进党的自我革命实践。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党中央积极推动拨乱反正与平反冤假错案工作，党的纪律检查机关得以恢复重建。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文革”的历史悲剧，邓小平同志强调关键“要从制度方面解决问题”(30)《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年，第 348页。。1983年10月，党的十二届二中全会作出关于整党的决定，从政治上推动党的自我革命建设，开启党的建设新征程。1992年10月，党的十四大将“坚持从严治党”写入党章，强调要“遵循党的基本路线，坚持党要管党和从严治党，加强和改进党的建设，努力提高党的执政水平和领导水平”(31)《江泽民文选》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45页。。江泽民同志强调，“在改革开放的整个过程中都要反腐败，把端正党风和加强廉政建设作为一件大事，下决心抓出成效，取信于民。”(32)《江泽民文选》第1卷，第245页。进入21世纪后，中共中央先后制定《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等从严治党的党内法规，推动党的自我革命建设的法制化进程。2010年1月，胡锦涛同志在十七届中央纪委五次全会上强调要“建成内容科学、程序严密、配套完备、有效管用的反腐倡廉制度体系，切实提高制度执行力、增强制度实效”(33)《胡锦涛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299页。。总之，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以及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坚持制度建设等多个方式，对党的自我革命进行了积极探索。这些关于党的自身建设的探索，积累了丰富的党的自我革命经验，为新时代习近平同志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的形成提供了丰富的历史传承。

三 习近平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的形成与新时代的实践举措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经过不懈努力，党找到了自我革命这一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的第二个答案，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显著增强，管党治党宽松软状况得到根本扭转，风清气正的党内政治生态不断形成和发展，确保党永远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34)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14页。这一成绩来之不易。党的十八大以来，面临执政环境变化带来的诸多全新挑战，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党的自身建设，创造性地回答了在新时代“建设什么样的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怎样建设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这一重要命题，继承和发展了经典作家关于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思想遗产以及我党勇于自我革命的历史传承，形成了习近平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通过诸多实践举措不断推进党的自我革命的新时代发展。

第一，正式提出“自我革命”这一创新提法。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党面临着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开启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宏伟目标的新历史任务，必须深化改革、砥砺前行。为此，2015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二次会议上提出了“勇于自我革命，敢于直面问题，共同把全面深化改革这篇大文章做好”(35)《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104页。的重要论述，“自我革命”作为承继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思想遗产和我党优良传承的创新提法正式提出。2016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讲话中再次谈到自我革命的重要性，提出了“全党要以自我革命的政治勇气，着力解决党自身存在的突出问题”(36)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22页。的重要论述。在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党和人民事业发展到什么阶段，全面从严治党就要跟进到什么阶段，坚持严字当头，把严的要求贯穿管党治党全过程，以自我革命的政治勇气着力解决党内存在的突出问题，做到管党有方、治党有力、建党有效。”(37)《习近平关于“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9年，第157页。2017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勇于自我革命，从严管党治党，是我们党最鲜明的品格”，要“不断增强党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能力，始终保持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38)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26页。十九大报告明确了党的自我革命的基本内涵，彰显了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同全面从严治党的紧密联系。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总结了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十个方面的历史经验，其中就包括“坚持自我革命”。在第十九届中央纪律监察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强调自我革命对于全面从严治党的重要作用，指出“全面从严治党是新时代党的自我革命的伟大实践，开辟了百年大党自我革命的新境界”(39)《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4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2年，第550页。，提出了“六个必须”作为新征程推进党的自我革命的基本举措。在党的二十大上，自我革命作为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的“第二个答案”被写入报告中，彰显了中国共产党坚持自我革命的决心与勇气，为破解中国历史“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所谓周期循环指明了方向。

第二，阐述了以党的自我革命推动伟大社会革命的思想。社会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实现社会变革的伟大事业。党的自我革命为社会革命提供思想引领、政治领导与组织保证，社会革命通过党的自我革命开辟社会进步的正确道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要自我革命与社会革命的共同推动。概言之，自我革命居于引领地位，社会革命是自我革命的目的，二者结合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之中。2018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学习贯彻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党的十九大精神研讨班开班式上的讲话中，首次阐述了“以自我革命推动社会革命”的思想，指出“要把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场伟大社会革命进行好，我们党必须勇于进行自我革命，把党建设得更加坚强有力。”(40)习近平：《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要一以贯之》，《求是》2019年第19期，第5页。在第十九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强调，“回顾改革开放40年的历程，我们可以清楚看到，在进行社会革命的同时不断进行自我革命，是我们党区别于其他政党最显著的标志，也是我们党不断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的关键所在。”(41)《深入学习十九届中央纪委三次全会精神》，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2—3页。在此后数次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会议上，“以自我革命推动伟大社会革命”的观点都得以提及和阐述。在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论述了党的自我革命与社会革命的辩证关系，强调“要以伟大自我革命引领伟大社会革命，以伟大社会革命促进伟大自我革命，确保党在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进程中始终成为坚强领导核心。”(4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4卷，第544页。这一重要论述说明，在新时代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过程中，党的自我革命是推进社会革命的前提，社会革命则是党的自我革命的目的。在党的二十大报告第十五部分，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指出：“全党必须牢记，全面从严治党永远在路上，党的自我革命永远在路上，决不能有松劲歇脚、疲劳厌战的情绪，必须持之以恒推进全面从严治党，深入推进新时代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43)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第64页。这彰显了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砥砺奋进的精神基因，体现出中国共产党以自我革命推动社会革命的强大力量，展示出百年大党披荆斩棘的坚强决心。

第三，大力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的实践举措。从结构—功能的视角看，党的自我革命不仅要从理论上推动党员干部思想的自我完善，还需要将其转化为切实的行动，因此是一种全新的“基于政党属性的形象塑造与保持机制”(44)邹庆国：《党的自我革命理论对政党政治学的原创性贡献》，《理论探索》2023年第1期，第31页。。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党的自我革命建设要“深入推进全面从严治党，坚持打铁必须自身硬，从制定和落实中央八项规定开局破题，提出和落实新时代党的建设总要求，以党的政治建设统领党的建设各项工作”，要“增强党组织政治功能和组织功能”，“保持党员队伍先进性和纯洁性”。(45)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第13、67—68页。报告体现了中国共产党永葆先进性和纯洁性，严肃推进自我革命的底气和决心。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持全面从严治党，在党内开展一系列思想教育活动，大力推进反腐倡廉工作。全党扎实开展“三严三实”专题教育活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活动，推进“两学一做”学习教育常态化制度化，深入开展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坚持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武装全党，树牢共产党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坚定理想信念的“精神之钙”，扣好人生的扣子。面对新时代存在的“四种考验”与“四种危险”，中国共产党勇于拿起手术刀革除自身病症，以雷霆之势推进反腐败斗争全覆盖，“老虎”“苍蝇”一起打。各级领导干部“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思想观念成为了行为准则与思想印记，党内政治生态得以不断净化。党的十八大以来，全国纪检监察机关共立案审查调查464.8万余件、处分457.3万人，其中立案审查调查中管干部553人，处分厅局级干部2.5万多人、县处级干部18.2万多人。“风清则气正，气正则心齐，心齐则事成”，中国共产党以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为主线的反腐倡廉工作取得巨大成就，充分彰显党的自我革命是“自我警醒、自我否定、自我反思、自我超越的一种积极的、主动的革命性行为”(46)赵绪生：《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的自我革命》，《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18年第5期，第81页。。

第四，积极推进党的自我革命制度规范体系建设。自我革命制度规范体系是新时代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推进自身建设的系统规范体系，是由调整和监督党内行为的一系列制度共同构成的规范系统。党的二十大报告对完善自我革命规范体系提出了系统的论述，指出要“完善党的自我革命制度规范体系。坚持制度治党、依规治党，以党章为根本，以民主集中制为核心，完善党内法规制度体系，增强党内法规权威性和执行力，形成坚持真理、修正错误，发现问题、纠正偏差的机制。健全党统一领导、全面覆盖、权威高效的监督体系，完善权力监督制约机制，以党内监督为主导，促进各类监督贯通协调，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推进政治监督具体化、精准化、常态化，增强对‘一把手’和领导班子监督实效。发挥政治巡视利剑作用，加强巡视整改和成果运用。落实全面从严治党政治责任，用好问责利器。”(47)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第65—66页。从中可见，党的二十大报告从制度设计、权力制约、政治监督、巡视巡察、从严治党多重角度论述了如何完善党的自我革命制度规范体系建设，体现了坚持党的自我革命各个要素之间的紧密关系。新时代党的自我革命成为了涵盖整个日常工作的全方位全覆盖的制度系统，这要求相关制度设计同时具备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能力。为此必须健全党中央全面领导的监督体系、以党章为根本的党内法规体系、以巡视巡察为代表的党内监督机制，落实主体责任的从严治党问责利器，多方位全过程完善党的自我革命规范体系。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办好中国的事情，关键在党，关键在坚持党要管党、全面从严治党。”(48)《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188页。党的全面领导是自我革命的前提，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这是从党内监督体系角度深刻把握“两个确立”的决定性意义，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胸怀“国之大者”的关键所在。推动党的自我革命必须坚持党要管党，还要坚持全面从严治党的方针，严明党的纪律和政治规矩，必须从党内各个领域推动党的自我革命建设，抓住领导干部这一“关键少数”，从严推进自我革命，落实主体责任。坚持推进党内监督体系建设，推进党的建设制度化与规范化水平，还必须坚持以党内监督为主导，推进人大监督、政府监督、司法监督、政协监督、群众监督、社会监督全方位发展。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审议通过了《深化党的建设制度改革实施方案》，修订了《中国共产党廉洁自律准则》《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等党内法规。这在原有党内自身建设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了党的自我革命规范体系，为新时代党的自我革命提供了强有力的制度规范体系保障。

总之，习近平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是中国共产党深入推进反腐败斗争和全面从严治党过程中提出的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的重要体现，是中国共产党在世界马克思主义政党命运比较和我们党长期执政面临的现实考验中深化的关于党的自我革命的规律性认识，体现了党的自我革命思想的新时代发展，并在新时代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新征程中不断践行。

结 语

自19世纪40年代马克思恩格斯创立世界上第一个马克思主义政党——共产主义者同盟以来，马克思主义建党学说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经验与教训中不断得以丰富与发展。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一百多年的经验证明，共产党人的基本观念和最终目标不变，但其具体实践及其方式方法是与时俱进的。以苏联解体、苏联共产党黯然失败为标志的历史教训表明，淡化和背离党的革命精神，思想僵化，忘记初心，丧失自警自省自律自查，将落伍于时代，最终损害人民根本利益，使社会主义伟大事业毁于一旦。历史和现实要求共产党人不断充实完善马克思主义建党学说的理论与实践。中国共产党深知这一点，并成功寻找到自我革命这个永葆党的活力、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的“第二个答案”，形成了习近平关于党的自我革命战略思想。这不啻是马克思主义建党学说的新发展，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重要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