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多维探析

亓慧坤 王淼

（山东科技大学 山东青岛 266590）

2022 年10 月16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指出，全党必须牢记，全面从严治党永远在路上，党的自我革命永远在路上，决不能有松劲歇脚、疲劳厌倦的情绪，必须持之以恒推进全面从严治党，深入推进新时代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1]。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以二十八年艰苦卓绝的斗争，向全世界宣告人民解放战争的胜利。从此，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有了坚强的主心骨。因此，从理论、实践和现实启示三个维度探析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逻辑理路，对新时代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凝心聚力完成党的二十大确定的中心任务具有重要意义。

一、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理论逻辑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积极汲取勇于自我革命的实践经验，蕴含着丰富的马克思主义科学原理，源于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关于自我革命的理论思考，同时也离不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智慧的滋养。无产阶级政党建设与党的自我革命虽有着显著差异，前者强调从多个方面建设党，后者则强调在建设发展党的过程中能够及时革故鼎新、清源正本，但毫无疑问党的建设过程中离不开党的自我革命实践，党的建设思想中蕴含着党的自我革命思想。因此，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虽未明确指出自我革命，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蕴含着丰富的无产阶级政党建设思想。

（一）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政党建设的理论阐释

自我革命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中国共产党诞生在一个动荡不安且不平凡的时代，俄国十月革命为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这一指导无产阶级革命的锐利思想武器，这一科学思想体系也成了中国共产党坚持自我革命的理论来源。

关于无产阶级政党建设，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曾对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政党以及如何建设党作出诸多论述。一方面，关于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政党。马克思和恩格斯合写的《共产党宣言》指出党的先锋队性质和斗争策略，强调无产阶级政党要不忘来时路，谨记最终理想和最终目的，并确定了政党领导革命的指导原则，“共产党人有责任支援一切革命的和进步的运动，同时对运动的弱点和缺点提出批评”[2]。基于此，马克思和恩格斯强调要发现无产阶级政党和革命运动的问题从而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以推动无产阶级革命不断向纵深发展。

另一方面，关于如何建设无产阶级政党。从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著作中，可以知悉自我批评、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等均属于无产阶级政党建设的重要内容。马克思曾指出，在自我批评中，无产阶级从不掩盖自身弱点和缺点，而是坚持毋庸讳言，全面地剖析自己的不足。恩格斯在《致卡尔·考茨基》的信中指出，无产阶级政党的自我批评，反而使敌人惊讶于竟有政党勇于将刀刃指向自己，并使他们认识到无产阶级政党拥有无法战胜的强大力量。因为除了无产阶级政党以外，“哪里还有另外一个政党敢于这样做呢？[3]”显然，恩格斯在此强调了无产阶级政党自我批评的重要性，表明唯有无产阶级才是敢于自我批评的执政党。列宁关于无产阶级政党的自我批评思想中也曾指出无产阶级政党在自我批评时表现为“不怕说出自己的弱点，并且能够学会克服这些弱点”[4]，这恰恰是无产阶级政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特点。马克思主义也始终坚持理论先导原则，探索无产阶级政党的建设，不断为党的先进性理论注入新的内容。在总结1848年欧洲革命和巴黎公社运动历史进程基础上，马克思、恩格斯为探索党的先进性理论分别写作了《1848至1850 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法兰西内战》等著作，达到总结革命经验以指导无产阶级政党未来革命的目的。关于保持党的纯洁性，列宁肯定了无产阶级政党的纯洁性的必要性，认为共产党人应敢于同官僚主义等作斗争。与此同时，他认为要建设清正廉明的无产阶级政党，防止党员干部腐败变质。

（二）毛泽东关于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理论思考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自我革命历程，是党领导中国人民不断根据时代、实践、认识的发展而发展的探索中国道路的历史。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面临着复杂的国内外形势以及党内出现的组织不纯、作风问题、腐败问题等复杂局面，在此境况下中共中央和党的领导人针对如何进行自我革命进行了深入思考，提出了许多科学论断，为中国共产党在这一时期推进自我革命提供了基本逻辑理路。

组织入党是对党员短时间内先进性的考验，而思想建党才是对党员一生党性的考验。强调组织入党与思想建党相结合是毛泽东建党思想的一大创造。1929 年，毛泽东在《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中阐述了思想建党和组织建党的重要意义，指出党内批评是为了提高党的战斗力，而不能作为攻击个人的工具，同时提出了组织入党以及针对非组织的观点和思想应坚持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毛泽东还提出要清除不合格党员，吸纳高素质人员入党以解决组织不纯问题。1942 年2 月，毛泽东发表《整顿党的作风》讲话，强调应以“三大优良作风”来建设党，开始整顿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和党八股等作风问题。这也表明了中国共产党彻底清算长期危害党内的教条主义错误的坚定决心。自此，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作风在党内蔚然成风，逐渐在党内民主生活中成为常态。在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也非常注重腐败问题给中国共产党和军队带来的消极影响，因此严厉打击腐败分子和腐败现象。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共中央通过制定并颁布《中央扩大会议通告——坚决清洗贪污腐化分子》《井冈山反腐败训令》等一系列反贪污受贿的党内法规，希冀及时遏制党员干部贪污腐败之风，这是对中国共产党反腐败最初的探索。尽管有着党内法规的严格约束，中央苏区发生的谢步升腐败案、延安时期发生的肖玉璧贪污案还是对党的形象造成极大损害。为赢得民心，挽回党的威望，中共中央及时对贪污腐败现象作出了惩处，为中国共产党反腐败斗争的百年历程作出了率先垂范作用。

（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关于自我革命的智慧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血脉，源远流长，经久不息。作为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进程的结合点，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关于自我革命的智慧至关重要。悉数中华五千年文明，“革命”一词最早可见于“大道之源”《周易》，此文本中对“革”一字解释为“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5]。“革命”则可解释为顺民意而革命创制。自古以来，最大的“民意”不过是家庭幸福，社会稳定。儒家的“民本”思想与广泛的民意有着不谋而合之处。孔子提出“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孟子也提出“民贵君轻”，均将人民看作是国家安宁的根本。荀子以舟作喻，认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继承并发展了“民本”思想，肯定人民群众的历史推动力量，将群众路线视为党委决策和群众之间的中介，这为推进党的自我革命和党的建设提供了根本的工作方法。自我革命作为新生词组，是对“革命”一词语义的扩展与丰富，意义深刻。自我革命，首先应实现“自我”，即真实、全面、正确地认识自身；进一步实践“革命”，即科学地筛选出可发展的、可修正的方面，将其引导到正确的方向和道路上并不断地完善下去。自我革命，概括来说就是指在主体对自我“吾日三省吾身”的认知的基础上不断修正、不断提升的行为过程。因此，对于中国共产党而言，自我革命是在为人民、民族和国家而奋斗的初心和使命中发展自我、实现自我的过程。

二、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实践逻辑

百年党史，中国共产党始终顺应历史发展大势，高度重视推进自我革命，在革命、建设、改革和复兴的实践中谱写了自我革命的百年奋进篇章。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清醒地判断了国内外形势，认为“中国政治形势的中心，是反革命与革命的决死斗争”[6]，并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开始了党的自我革命的探索。中国共产党以勇于自我革命的勇气和承诺，保证了每个历史的重要节点和转折点都能成为党的建设和党所领导的事业不断前进的新起点。

（一）党的创立初期和大革命时期初步探索

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为实现大革命胜利，中国共产党主张建立统一战线，与国民党开展了第一次合作。然而正值国共合作总体形势向好之际，国民党反动派却相继发动反革命政变，30 多万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被残忍杀害，使得党员数量锐减，第一次国共合作全面破裂。在极端困难的局面下，中国共产党奋不顾身高举起革命的旗帜，发动多次武装起义有力回击了反动派背叛革命的行为，并最终找到了适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八七会议是第一次国共合作失败之后中国共产党对革命道路进行独立探索的伟大实践。会议指出，大革命运动中，由于建党之初缺乏对革命的指导经验，未能分清敌友、预判国民党屠杀共产党人，中国共产党主动放弃了革命领导权，导致发展为危害极大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为此会议选举了新的中央政治局，并强调了武装斗争的极端重要性，从组织、军事等方面进行了党自我革命的初步探索。

（二）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实现转折

大革命失败后，在红军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红四军于1929 年12 月召开了党的代表大会，即古田会议，其中心思想是增强军队建设以及用无产阶级思想克服非无产阶级错误思想，明确了思想建设在党的建设中的重要性。同时，会议还指出由于革命队伍的扩大带来的农民阶级等使得军队缺乏教育，强调应加强思想建设的重要性以及建设新型人民军队，统一了思想认识，确立了无产阶级的建军路线，解决了建党建军的根本问题。古田会议是人类和中国军队史上极其重要的一次会议，是总结红军建立以来的宝贵经验的一次自我革命，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一大实践。1934 年10 月，由于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为扭转被动局面，红军被迫走上了两万五千里的长征之路。这条道路极其艰险，但“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红军将士们在长达两年的被动战略大转移过程中凝练出了不畏艰险、自强不息、勇往直前的长征精神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长征途中遵义会议的召开又进一步发展了毛泽东党建学说。会议围绕当时最紧迫的问题，以批判第五次反围剿失利为主题，实现了党的历史上的伟大转折。毛泽东一针见血地指出博古、李德等人在反围剿战争中犯了军事路线上的错误以及“左”倾教条主义错误，遵义会议最终确立了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和红军中的领导地位，挽救了中国革命。

（三）全民族抗日战争时期彻底清算

全面抗日战争爆发之际，毛泽东以《实践论》《矛盾论》“两论”武装广大领导干部，启示中国共产党应从革命中总结经验，切勿再犯两次国内革命战争的错误。在经历“七七事变”和“九一八事变”后，中国共产党认识到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之间的民族矛盾，决定召开洛川会议，毅然决然地举起了全民族抗战的旗帜。这一阶段，由于抗战的需要，党员数量增加至4 万多人，到延安时期，党员人数已发展到80 多万人。但许多新党员和新干部缺乏思想教育和工作经验，培养干部和理论人才队伍迫在眉睫。延安时期不仅专门成立干部教育部，先后成立了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中央党校、鲁迅艺术学院、马列主义学院等20 多所专门院校，为各军队和各抗日根据地输送了4 万多名干部，为抗战胜利提供坚强人才保障。1941 年5 月，毛泽东同志在延安发表《改造我们的学习》，决定整党整风，彻底清算教条主义错误。鉴于以往错误思想意识的危害，延安整风运动时期中国共产党着重强调加强党的建设。在准备阶段对新党员进行思想教育，做好思想动员工作，到整风期间批判党内不正之风，再到总结经验阶段肃清党的历史错误，在全党范围内开展了深刻的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教育运动。

（四）解放战争时期总结经验

解放战争时期，随着党员队伍进一步扩大以及一部分投诚国民党军队的加入，党内组织不纯现象较为严重，如地富子弟、国民党党员、三青团员、流氓分子等；官僚主义等不正之风也逐渐滋生，主要表现为不作为、脱离群众等。1947 年初，各解放区结合土地改革中贪污浪费等现象，开展“洗脸擦黑”群众运动；随即，人民解放战争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阶段，形势高涨，中国共产党即将夺取全国政权。1948 年3 月，党中央召开七届二中全会，毛泽东提出“两个务必”思想，告诫全党同志，在成为执政党之后仍要继续保持艰苦奋斗、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优良作风。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在全军开展诉苦教育和“三查”“三整”运动，对“苦从何处来”形成广泛的认识，并自觉使用批评与自我批评来查整自身。此外，毛泽东对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自我革命进行经验总结，以“甲申对”“窑洞对”和“赶考对”等对谈丰富了党的建设学说。其一，“甲申对”是指毛泽东笔谈郭沫若，提到“小胜即骄傲，大胜更骄傲”[7]，指出将其视为整风运动的参考文件；其二，“窑洞对”会谈中，毛泽东围绕国民参政员黄炎培“兴勃亡忽”的历史周期率的感想，提出依靠人民监督政府的民主新路方可找到答案；其三，“赶考对”发生在“两个务必”提出之际，中国共产党即将启程北平执政。毛泽东与周恩来及周围同志笑谈，共产党人要进京赶考，仍有许多“革命”尚未完成，中国共产党未来面临的考验仍有许多，需要不断向着共产主义努力奋斗。

三、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的自我革命的现实启示

纵观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诸多实践，中国共产党关于自身是怎样的政党以及要做什么进行了自我革命。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革故鼎新的实践探索，诠释了党波澜壮阔、改天换地的二十八载艰难岁月，经过长期实践检验的经验总结也终将成为党和人民宝贵的精神财富。

（一）以人民至上的价值理念，为自我革命指明方向

中国共产党于人民中诞生，在人民中前进，始终坚持人民立场，在国将不国、民将焉附的时代，无数仁人志士、共产党员以一敌百、英勇牺牲，皆为每一寸国土、亿万万人民群众而捐躯许国。对于久经艰苦磨难的中国共产党而言，正是将人民至上的价值理念融入中国革命和建设的伟大实践中，探索民主执政新路，保障人民当家作主，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才为党的自我革命指明正确方向，站稳根本立场，从而引领伟大社会革命。正如在延安窑洞中，毛泽东与民主人士黄炎培探讨民主执政思想时指出，“我们已经找到了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8]。在这条民主新路的指引下，中国共产党人确立了为人民执政、靠人民执政、按照人民的意志执政的执政理念，推动中华民族迈向伟大复兴之路。

（二）以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破除错误认识

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之日起，便始终坚持以实事求是的原则和思想路线，破除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和影响党的事业的理论倾向。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革命频频发生，斗争屡见不鲜，而中国共产党总能在面对艰难险阻时逆流而上，及时纠错纠偏，指出问题所在。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在自我革命的实践中形成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和科学态度。实事求是内涵有二，即坚持问题导向和注重调查研究。其一，坚持问题导向，反对“一刀切”。二十八年，一路走来，极其艰辛。中国共产党人始终能做到对重点检视的问题一一剖析，对每一次“左”右倾错误一一批判，指出错误倾向的源头、表现和态度，在革命和斗争中积累成功经验，吸取失败教训，以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自我革命为下一历史时期的自我革命提供借鉴和启示；其二，坚持理论联系实际，注重调查研究的重要性。革命战争年代，中国共产党人针对党的作风建设探索出调查研究这一实践经验，尤其是纠正了党内严重的教条主义倾向。实事求是作为调查研究的重要原则，也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从事各项工作的指导原则。在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哲学基础上，毛泽东为反对党内严重的本本主义和经验主义，纠正脱离实际情况的错误倾向，提出将理论知识与实践经验结合起来，通过调查研究反映出事件的真实情况，从而保证调查者和调查对象的真实性。

（三）以党的自身建设为引领，建构自我革命的体系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二十八年的风雨征程，铸就了党自我革命的正面形象。随着革命实践的不断深入，党内也出现了各种错误思想以及贪污腐败现象。但中国共产党勇于刀刃向内，发扬自我革命的勇气和精神，在危难之际砥砺前行，在一步步探索和前进中加强党的自我建设，建构了自我革命的理论与实践体系。毛泽东建党学说也在该时期不断生根发芽，最终形成完整的思想体系。毛泽东特别注重思想建党、理论强党，并确立了政治建设、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思想，同时也提出反对官僚主义等思想，为党的建设工程系统性起到引领作用。在这些思想的奠基下，制度建设、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工作也在统筹推进中。权力运行过程中，缺少监督，失去约束，必然会引起权力滥用及党内政治生活的不严肃。因此，必须重视党内法规建设，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在党的发展历程中，腐败分子时有出现，腐败现象时有发生，腐败的根源尚未拔除，仍需要持续进行反腐败斗争、进行彻底的自我革命，坚持将影响党的命运和生活的“老虎”“苍蝇”一起狠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