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种希望

索亚在海边碰见了正在钓鱼的乔克，一个和它一样的机器监护人。

上个星期，乔克的被监护人自然死亡，按照程序设计，乔克删除了关于他的所有数据。

2个TB的数据，不到十分钟就删除完毕。

乔克感觉轻松多了，像是年轻了，处理器的运转速度更快了。

但乔克依然会每天晚上到海边来夜钓，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

索亚知道答案，它的被监护人在死前的十年里，一直保持着夜钓的习惯。

乔克等待着下一次被系统分配为监护人，它已经等了一个星期，或许会更久，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需要被监护的人了。

乔克像个老朋友一样冲他们打招呼，“今天来的挺早，等你们下次再来就能看见日出了，现在的太阳比以前还要大，看起来更加震撼。”

索亚看了乔克一眼，因为美珠时差出现错乱的问题她自己并没有知觉，这像是一个精心编造的美好謊言，索亚不希望有人破坏它。

好在美珠已经失去了敏感性，她只关注自己想关注的问题，“哦，今天的鱼非常大是吗？乔克，我的老朋友，有没有热带观赏鱼？我记得上次我就告诉你，我要一条三角鱼或者蝴蝶斑的。”

“我怎么会忘记呢？我一直坚守在海边，可是这几天吹的不是赤道暖流，还没有一个热带鱼类游过来。”乔克想告诉美珠，以后都不会有热带鱼游过来了。

几年前它们被全部带去了火星基地，那里改造出了一个可供鱼类生存的人造海洋，但是依然没有脊椎动物和爬行动物的落脚之地。

索亚走到乔克的鱼桶旁边，里面躺着一个半透明生物，像海蜇一样，却不是柔软的组织，而是呈晶体有序排列的硬质皮肤。

乔克煞有介事的压低声音，“这已经是今天晚上钓起来的第三只了，听说这玩意儿在南美洲到处都是，见什么就吞什么，好在那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索亚看着这个新兴的半透明生物，后台的处理器分辨出这是硅基生物，以地球上的硅石为食，它是适应物竞天择的新生物，它们的到来仿佛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索亚想到当年那位医学博士对美珠说的话，总会有一种新的物种适应新环境来替代旧的物种，也许若干年后，当地球上什么生物都没有的时候，又会回到从细菌、病毒、微生物开始进化的世界。

这也是一种希望。

海风更大了，满月牵引着潮汐做大运动，一个浪潮打在一幢高楼上，拍着钢筋水泥的墙体，像无数条不断蜿蜒向上爬行的细蛇。

它曾经是一幢具有代表意义的地标性建筑，而如今，它只能代表着不断上涨的海平面高度。

海水更加汹涌，海浪拍击着墙面像无数的手在拍打着逐渐沉溺的心灵。黑潮一层接一层上涌，一个浪潮还没平息，后面另一个浪潮又紧接着打来。

突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幼鸟的叫声，如同多年前那只从树上掉下的雏鸟，它初经世事对这个世界发出的唯一一声呐喊，来预告即将发生的危险。

美珠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听见过鸟叫，她惊觉的看了一眼远方。

索亚的视神经开始收缩，开启了扫描功能，翻涌的大浪上漂浮着一层半透明硅基生物，它们正踏着风浪赶着潮汐向这里涌动。

索亚应该发出警报的，他的程序设置了各种危险预警，但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触发那个预警。

他看着美珠，显示屏上突然模拟出一个笑容，“美珠，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吗？”

“是那个游戏？”美珠脸上显出兴奋和期待，一瞬间，在索亚的声音里，她又变回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是的，我数到三，我们比赛谁先跑回家。”索亚声音平静，毫无波澜，连风和海浪都不能阻止他声音的传播，“这一次美珠要跑的快一点哦，如果你赢了我就给你做草莓味冰激凌吃。”

美珠还没等索亚数完就朝上跑去，她的笑声被一个大浪拍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