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后一具尸体

再度回到褶皱空间中的五人都低头不语。

时间又一次重置了，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没有任何结果。

何亦在一年后死于严重的煤灰病，他的肺完全纤维化，痛苦的死在病床上。

而Z也带回了坏消息，人类还是完蛋了，这次没有太空远征，也没有百年虫，但环境已经被人类毁坏殆尽，上万台根站和数以百亿记的蒸汽机车榨干了最后一块煤，最后一滴油，巴贝齐留下的蒸汽工业体系让人类产生了依赖，最后也没有诞生新能源技术，在数次能源战争之后环境愈发恶劣……

到了Z的时代，地球表面已经是一片废土，残存的人类在荒漠中苦苦求生，文明完全退化到了史前状态，来自旧时代的遗物早在千年的时光中风化消失，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冰期之后，生态圈终于崩溃，仅剩的火种也在冻土中消失，地球上只剩下结构最简单的一些小生物还顽强的活着，生机勃勃的景象再也不会重现了。

第四次失败后他们又想了几个可行的办法，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回到这里，空间褶皱已经变得越来越小，直到他们五个只能肩并肩站到一起，剩下的空间甚至不够让他们坐下，空间外那些扭动的鬼影也离他们越来越近，几乎将他们包围在了里面。

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Z只能给出了一个残酷的结论，他们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世界的自我纠正能力很强，一点点微小的历史变化都会引发重置，他们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只有这个空间褶皱是超出规则之外的，可不离开这里，他们又无法做出任何改变，这是一个死局，一场残酷的玩笑，命运正看着他们徒劳无功的挣扎愉快的大笑着。

大梦一场，到此为止，一切都该结束了，剩下的能量估计足够他们最后一次穿越，梦该醒了。

“很感谢大家的努力。”Z低下头朝众人深深鞠了一躬道：“我们已经尝试了几乎所有的可能性，我们无法改变一切，但至少我们努力过了，我们终究没能战胜命运。每一次我都要见证终焉时刻的到来，就像每一次何亦小子都要目睹配偶的死，大家都累了吧？这一次，我们都可以休息了，最后一次回去，我们按照最初的轨迹生活，一切都不会再有改变，让历史回归原位吧，虽然很不甘心，但我们必须勇敢面对自己的命运。”

“也不必这样说。”阿提拉豪迈的大笑着：“我们渡过了十五次人生，等于多活了一千多年！管他妈的命运，反正老子赚够本了！”

“我们所有的遗憾都已经实现了，就算是一场梦，它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梦，不是吗？”巴贝齐也笑道。

“上帝自有他的安排，希望我们能在天堂再相遇。”亨利说道。

“哈哈哈，像我这样杀人无数的家伙只能下地狱了吧？算了，你小子也上不了天堂，下来陪我吧。”阿提拉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才不会呢！上次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全部家当都买了赎罪券了！”

“何亦小子，你怎么不说话？”Z看着一言不发的何亦安慰道：“总有离别时的，你已经配了你的配偶十五次轮回了，你也应该满足了。”

“我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说。”何亦掏出了一个小小的U盘，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如水。

“什么事？”

“我写在这个U盘里，请你回到自己的时代后再看。”

“我可没有身体，拿不动这玩意，但我答应你，我把内容读取出来加密，等我出去之后再解开。”Z那双跳动数字的手在U盘上扫过。

“那我就放心了，再见。”何亦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会再见了。”

众人互相道别，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跨越了时间相遇的朋友，五个时代，五次超新星爆炸，五位枕尸而眠者，世上难得这样的缘分，他们一起做了一场荒唐又漫长的大梦……现在，离别时刻到了。

五个人齐齐迈步走向各自的大门，他们身后的褶皱空间不断在缩小，螺旋状的黑色漩涡一个接一个消失，只剩下最后一个，还静静悬在那里……

何亦的脸几乎贴着大门，他停下了脚步，静静的坐了下来。

命运或许真的很残酷，经历了十五次轮回，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一次又一次目睹阿玲的死去，一次又一次对着命运嚎哭怒吼，不甘和痛苦不断交织，他的内心千疮百孔……但何亦还想再赌一把，用仅剩下的东西。

他拯救不了阿玲，但他手里还有改变未来的筹码，他还有机会保住人类最后的火种！

“致我的好友Z。”解开加密的文字后，Z震惊得无以复加，阅读这段文字的时候他完全呆住了。

“你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依旧还留在褶皱空间里。

是的，我不打算出去了，我這个人很笨，不像你这么聪明，也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我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办，所以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十五次重写历史，我明明摸到了一些规律，我每次都会记录自己出来后的时间，有一次我特地等了很长时间才出去，我在心里数数字来计时，大概等了一整天的时间，外面的时间过了十五分钟……只要你们四个人都出去了，时间就开始流动了，因为我是个小人物，对于历史无关紧要，人们只会发现爆炸事故后少了一具尸体，我就此人间蒸发，一切都不会改变。

我决定在这里等着，等外面的时间流逝一千二百年，对于我来说是十二万年的时间，你也知道的，在这个空间里，我是不会死的，既不会饿，也不会渴，褶皱空间的能量维持着我的生命，只要我能坚持得住就可以一直等下去。

这就是我唯一的办法：什么也不干，待在这里！

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吧？

你现在还没看到我，不是我失败了，而是我决定给你十年的时间，我在里面多等一千年。

因为我不属于未来，我一旦这里就会被修正。我的体重是六十七点八千克，这个锱铢必较的世界会记得这六十七点八千克的质量，等我出去的时候，就会被送回自己的时代，我不知道是不是以活着的形式。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想办法留下我的DNA数据，或许只有一瞬间，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十年时间应该足够你准备了。

历史没有改变，所以我会在那场爆炸发生过的位置出现，北纬36.75度，东经117.21度，去那里等着我。

我一定会来的，我们见最后一面。

何亦。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