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四宝（四首）

作者简介：苗红军，海南省作协会员，南京师范大学毕业， 600余首（篇）诗歌、小说发表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诗刊》《天涯》《扬子江诗刊》等报刊。

笔

你从小到大，用铅笔、毛笔、圆珠笔、钢笔

写过无数篇文章，你认真练字，遣词，造句——

想着让每一个字，生鳃，自由呼吸

让每一个词，长鳍，自由自在

让每一句，鲜活，自然而然

让每一篇文章，叫座，美轮美奂

你用笔描绘过蓝图，崇尚过理想

你写错过，用橡皮擦过，也涂抹过，甚至撕碎过

你擦了又写，撕了又写，以为一切可以重来

你甚至认为被自己涂改的删除的——

原本就是生命中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此时，你坐在灯下著书立说

努力回忆的，恰恰又是生命中

那些大难不死、劫后余生、闪烁光芒的细节

墨

水也是墨。曾用手指作笔，蘸着水在桌面上书写

空气也是墨。曾用树枝，在泥土上写字和绘画

七彩也是墨。在墨的世界里，并非一个“黑”字了得

还有“五彩斑斓的黑”“五光十色的白”

“满怀喜悦的红”“素淡典雅的青”……

好墨，藏有声韵。研磨时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画家说，墨里有鸟鸣，有松涛，有溪水潺潺

好墨，蕴含芬芳。闻之，有阵阵书香

好墨，自带光芒。“其光清而不浮，湛湛如小儿目睛。”

比起“墨”字，我更喜欢将书画作品尊称为“墨宝”

将知识分子称为“文人墨客”，将书写绘画称为“泼墨挥毫”

似乎只有这样，才真正意义上，对得起“墨”字

墨，从黑从土。大俗即大雅

纸

有人用它来写作业

有人用它来写婚书

有人用它来写自由——

阿谀奉承的人，还用它来写颂词

诬陷的人，还用它来写密信

德高的人，还用它来写箴言

悬壶济世的人，还用它来开处方

法官还用它写判决书

可以拘役，可以剥夺政治权利，可以判决死刑

伟人用它來宣扬和阐明主义、思想、理念——

人啊，纸啊

有人用它来立言，纸烂了

所说过的话，今人还在引用

有人用它来立德，人死了，浩然之气尚存

有人用它立行，一串串脚印成了路标——

可有些时候，命如纸薄

我见过患者用医院的诊断书

蒙住脸，痛哭流涕

我还见过，医院开出的死亡通知单

从一个人颤抖的手指间，坠落——

砚

把“砚”读成上声，动词的“研”

仿佛自己一边构思，一边研磨

把砚当作砚田，去耕耘，不必大。权当精神花园吧

四季常青，四季芬芳

砚的别名，已经为你冠以儒雅的品性

借东晋王羲之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之誉的兰亭砚

借“琴棋书画诗酒花”的琴样砚、“封圻英流，履禄绥厚”的只履砚

“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马蹄砚、“砚堂如日砚池如月”的月研……

尤为喜欢端研，“体重而轻，质刚而柔，摸之寂寞无纤响，按之如小儿肌肤，温软嫩而不滑。”仿若美玉，仿若美颜。

读砚上镌刻的文辞，仿佛读懂了砚主人的内心独白与座右铭

读懂了他们的情思、情怀、德行、操守

刻文与研，宛如挚友，相映成辉、相得益彰

夜深人静，还喜欢把珍藏的砚，当作木鱼

以手扣之，委婉动听，余音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