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心态

霍寿喜

一、找“平衡”

拿到新房钥匙的第三天，我和太太在全市最大的“××建材大市场”转了几圈后，就把装修的主要材料买了回来。

又过了三天，装修就正式开工了。到我家参观的人（多是未来的邻居）络绎不绝。有人打听装修结构，有人察看工匠手艺，但更多的人还是关心装修材料的品牌和价格，我和太太便成了义务讲解员，诸如“××饰板”最流行，“××油漆”最环保，“××地板”最便宜…… 客人们自然都是满意而归。

没多久，左邻右舍也都开始装修了，但时不时还是有人“钻”进我家。

“你家的乳胶漆是230元一桶，我家只花了228元，同样的品牌，同样的容量，怎么会差2元呢？”楼上一位曾经来我家咨询的小伙子，猛不丁提出这么个问题，令我和太太都没了声音。客人走后，太太怨我不会还价，白花了冤枉钱；我则强调货买当时价，肯定有人买的比我家还贵！

我和太太旧气未消，新愤又来。楼下的大叔又第n次来我家了：“这回我儿子买到最便宜的木工板了，和你家同样的品牌和型号，每张整整少了5元钱。”我不信，便随大叔下楼，但一模一样的木工板“告诉”我，我家的东西确实买贵了。见我闷闷不乐，太太的气愤倒是换了个角度：“唉，你说这些人干嘛啊，明明知道我们吃亏了，还偏偏来说这些事。”我也似乎醒悟了些：“他们本来嫌东西贵，可因为比我们买的便宜，所以心里就平衡了。”

翌日，对门两口子又推门而入。“我想问一问，你家买的这种装饰面板是多少钱一张？”女的嘴快，张口就问。我正要如实相告，太太对我瞪了一眼。“噢，我家的这种面板是找熟人买的，每张只花了28元。”太太竟然用嘴把面板的单价降了整整10元。“你那个老同学是怎么回事呵，每张板卖35元，还说是什么‘工程价！”这回，轮到这两口子吹胡子瞪眼了……

二、遭遇油手

搬进新居第三天，同事大刘就牵着5岁的儿子来我家参观。聊聊，转转，摸摸，看看，就到了午饭时间。我让妻子到下面的卤菜摊去买点鸭掌和猪蹄，自己则到厨房炒了两个素菜。

十几分钟后，卤菜、热菜都端上了桌子。本来，买卤菜的目的是想和大刘多喝点酒，没料到，大刘的胖儿子也特爱吃卤菜，啃完了鸭掌，又用手抓猪蹄，等到饭盛上来，小家伙差不多吃饱了。他的双手和嘴巴全都沾着油，还没等妻子拿来毛巾，就见两只胖手扑向我的衬衫——这小子把我的衣服当作擦手毛巾了。

“这孩子太乱来了！”大刘怒目圆睁，举手就要打儿子，幸亏我的手挡得及时。

“孩子做得对，做得好，就应该这样擦油！”我边说边给孩子擦手、擦嘴。大刘依然还在生气：“这孩子真不懂事了，怎么在霍叔叔身上擦油呢？霍叔叔的衣服还是新的啊！”我依然说：“孩子没错，就应该在叔叔身上擦油，别管是不是新衣服！”

大刘就不理解了：“老霍啊，今天怎么这样无原则地护孩子呢？平时你可不是这样的呀！”妻子接话：“我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再脏的油衣，也是由我来洗。”我对妻子挤了挤眼睛，意思是有些话等会再说。

大刘携儿子走后，妻子就厉声问我：“孩子把油手往你身上擦，你怎么还说是应该的呢？”我白了妻子一眼，说：“废话，孩子手上的油，如果不往我身上擦，就肯定往旁边的墙上擦……”

三、迎客松

搬家快半年了，同事亲朋大多来我家参观过。刚进门的时候，都无一例外地说“好”。但看着看着，一些“不好”的话就吐出来了。有说房间不应该搞吊顶，有说卫生间的门太窄了，也有人说家具装饰板与木地板的颜色不太谐调，甚至还有人对木工漆工的手艺提出批评…… 每逢这个时候，我和太太的情绪都低落到极点——要知道，为了这套房子的装修，我和太太都瘦了很多！

这不，刚调到单位任财务总监的老秦又来我家参观了。他进门时倒没吱声，过玄关，入客厅，他立马吐出两个字：“宫殿！”我和太太那个乐呵，高兴地介绍客厅的装修经过，老秦只一个劲地点头叫好。接下来，我和太太有意识地将别人评价不高的“项目”抛给老秦，诱导他给个“说法”。老秦的评价全都是肯定的：房间的吊顶很有特色，卫生间的门非常秀气，家具与地板的色差也恰到好处……

最后，老秦瞄上了我家客厅放的一盆名叫“滴水观音”的绿色植物。这东西是搬家之前，为了静化室内空气，我从花木市场用50元买来的。原本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但几个月下来后，只剩下顶上三片绿叶了（两小叶朝上，一大叶伸边），主茎干光光的，像一段死树枝。所有的人都劝我将这盆东西扔了，说是影响家庭美观。我想扔还没来得及扔，却被老秦盯上了——再怎么会说话，他也不可能对这棵半死不活的植物说出什么好话来的。

老秦对着“滴水观音”，左看看，右瞄瞄，终于说话了：“你老霍真不愧是搞艺术的，这盆植物多么像我们黄山上的迎客松呵。”嘿，别说，还真有点像。我和太太在拍手叫绝的同时，也没忘记留老秦喝两杯。没想到，不胜酒力的老秦，三杯酒下肚后就吐出實话：“我家也刚装修了房子，我最怕别人说房子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