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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石砖铁铜,粗粝的岁月痕迹

2024-06-03王立群

山东画报 2024年4期
关键词:古柏古建玉兰

王立群

某个拍摄采访的间隙,我在岱庙天贶殿前的石凳上坐下,试图让自己回答一个问题:中国古建筑最具魅力的部分到底在哪里?究竟是什么一直在吸引着我?

我曾在北京沉浸于颐和园的一步一景,惊叹于天坛的气势恢宏;在敦煌九层塔下臣服于古代画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张掖西夏大佛寺的屋檐下想象河西走廊的昔日繁华;又在洛阳白马寺齐云塔的铜铃声中感知心绪渐趋宁静,它们每一处都会给我不同的答案,所以当我走近岱庙,不禁会想,这一次岱庙又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新体验?

我曾数次登上泰山,却是第一次来到岱庙,所以一切体验都是全新的。还没进入岱庙,就被其四周的角楼迷住了,墙是被日晒雨淋后饱和度降低的暗红色,瓦却是阳光下泛着光彩的金黄,加上古城墙下春天花朵的映衬,实在让人不舍移开视线,更何况还有远处如黛的连绵群山。

角楼屋顶亮丽的金黄让人感觉它似乎从来没有沾染岁月的痕迹,这与它脚下的城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岱庙城墙很高,灰色的墙砖密密麻麻排列上去,很多已经被侵蚀得颇为严重,墙面坑坑洼洼不再齐整,但这才像一座真实的古建。

岱庙的周围很是繁华,这里是泰安老城的中心,它的东西城墙与泰安当地居民的住宅之间距离极近。但高耸的城墙把所有的城市喧嚣都隔绝开去,踏入正阳门的那一刻,我就真正走进岱庙的怀抱里了。

三月,牡丹还在沉睡,但玉兰开得雀跃。配天门前的紫玉兰洋洋洒洒铺展开去,虽已经有百年树龄,但与旁边的铜狮相比,它实在是小字辈。铜狮铸造于明代,但即便是坚硬的金属也无法抵挡时光的侵蚀,其面部已经变得斑驳。铜狮在配天门前孤独站立了数百年,终于有玉兰温柔的陪伴,每年春天,它是否也能嗅到玉兰的香气呢?脚下的小狮子说明这是一尊雌狮,想来她定也很是享受。

中国古建的主体几乎不会出现金属材质。岱庙内同样铸造于明代的铁塔、香炉,铸造于宋代的铁桶,也多为陪衬。铁塔在日军的轰炸中仅存一层塔座,三层塔体,最初并不在庙内。保存完好的香炉与铁桶,倒是与岱庙息息相关,一用于焚香,一用来防火,在数百年的风雨中也只是丢失了一些光泽。

相比于铜铁的稳定,岱庙内的其他部分都在以更快的速度“变老”。

中国古建,赋予了木材全新的生命力,而木材又为中国古建注入了灵魂。也正是因为以木为主体,岱庙才一次次被大火吞噬。但榫卯的美学魅力和木材自身弹性为建筑带来的稳定性让它的地位极其稳固。仁安门下,天贶殿内,已经翘起的彩绘让这些木头露出了本来面目,平添了许多沧桑。而院落里依然苍翠的古柏,则展示着木头源于其本真的生命力。但更多的植物并没有古柏一样的寿命,早已在时光中化为枯枝被移除。如果它们真的有主体意识,会选择成为建筑的一部分被赋予另一层生命吗?

加速变老的还有石头。北京文物部门曾对石质文物腐蚀情况进行过比较分析,结论是近50年石质文物腐蚀程度与此前500年所造成的腐蚀基本相同。岱庙的石碑、石栏、牌坊恐怕也不例外。古人认为石头可以与天地同寿,但今天的我们仔细端详,天贶殿前的围栏摸上去有沙砾的质感,粗糙却真实。学者陈从周把这围栏比作天贶殿的“素裙”,如今,这裙角也失了华丽,变成“古着”。脚下的青石台阶却变得越来越光滑明亮,那是游人参拜留在岱庙的痕迹,台阶两侧的是顽童滑出的凹痕,让这肃穆的庙宇平添了一丝欢笑。

城墙、牌坊、殿堂,岱庙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唯独天贶殿前的中轴线上,凭空多出来一株古柏——孤忠柏,它太过跳脱,竟然擋在登山之路的正中央,而岱庙的修建者还把它保留了下来,除了“古人讲究建筑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这一解释,我们似乎找不到它能立于此处的其他理由。

春日午后的阳光洒在青石板上、古柏树干上,形成温暖的斑驳,游人的脚步在不自觉中放慢。岱庙的千百个细节在脑海中闪回,我却无法将其定格。一个专题采访,让我在几天的时间里吸收了太多信息,真的陷入“不识庐山真面目”的窘境。或许等下一次,当我像从我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一样,以纯粹游人的身份再次走进岱庙,应该能轻松找到答案了吧。

(工作人员于梦珂,实习生董良言、孙鹏宇对本文图片拍摄亦有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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