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结局

向日葵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一

我和小山（化名）的爱情，源于一场联谊活动。

2023年盛夏，在基层政府部门工作的我，参加了当地部队主办的一场联谊活动。按照主办方要求，参加活动的男女青年相隔而坐。

我本是不爱凑热闹的人，一个人坐在了最边上。可没过多久，突然有人拉过了我右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这让我有些局促。

随着活动欢快地进行，我和他有了一些交流。他介绍自己叫小山，是一名二级上士。

小山给我的印象还不错，皮肤黝黑，目光坚毅，在人群中并不显眼，但给人很安全的感觉，是我认为的标准军人形象。

我自幼父母离异，虽然跟了父亲，也是父亲唯一的孩子，却是在爷爷、奶奶的膝下长大。尽管生活无忧，但因从小缺少母爱，心里一直缺乏安全感。所以，在我潜意识的择偶条件中，给我安全感很重要。

活动临结束，主持人请男嘉宾上台选心仪对象，我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

当小山把代表心仪的玫瑰递给我时，我又惊喜又感动。或许，这就是缘分。过后我也曾问他，为什么选中我？他说，活动当天，我一身旗袍，别致大方。

接着，交往就自然而然地开展。军恋，大多和手机有关，我每天守着手机，期待和他视频通话。

再见面，是一个月后。那天，我身体不适，上午去医院检查；下午，直接跟他去了一个景点。

当时，我刚从医院出来，来不及打扮，甚至穿着拖鞋与他合影。我以为，我的随性多少会让他在意，可他全程似乎毫不在乎，这样也让我觉得踏实。

那天晚上，他写了“小作文”发微信给我——

很高兴通过联谊活动认识你，和你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且愉快，令人回味。作为一个军人，我身上有责任和担当，如果作为你的男朋友，我一定坚定又浪漫。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希望你不要有顾虑，好好回答我，我等着你的答案。

我内心感动，却又犹豫。毕竟刚接触不久，彼此不是很了解，我想了很久，最终告诉他，还是先做朋友吧。然而，他并不气馁，依然天天关心我，只是言语间多了很多暧昧，“今天要想我啊！”“我定好好爱你，弥补你缺失的爱！”“你是我的宝贝！”……

日久真的能生情。慢慢地，我喜欢上这种被爱的感觉，我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我也相信他会一直给我幸福——认识3个月后，我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二

恋爱后，我们在微信上你侬我侬，也抓紧一切机会，外出游玩，拍照留念，逛街观影……经过申请，我也会去军营看他，给他带日用品……

可惜好景不长，我们开始有了争执。

小山家在S市，他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眼见年龄渐大，父母难免着急。加上战友们都知道小山交了女朋友，时不时调侃他“啥时候打恋爱报告啊”，他急切地想和我确定下来关系。打电话时，话里话外都在打探我的意思。

“小葵，咱们早点定下来吧。如果家里人不反对，我就打恋爱报告，然后打结婚报告！”一次通话时，小山又提起了话茬。

“你都没有想过咱们以后怎么发展，就打报告？是不是太草率了点？”在基层政府部门工作，我知道“打报告”三个字的分量有多重，要走多少程序，还要请领导签字、盖章。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感情应该细水长流，但目前我们相处得还不够。

“跟你恋爱，我就是奔着结婚去的。我都想好了，再过一年多我就退役了，到时候回老家安置一份工作，你跟着我回去，咱们的小日子应该过得不差。”

小山的想法很好，我也能理解。可是S市距離我们这里1000多公里，我跟着他回老家，人生地不熟不说，辞了目前稳定的工作，放弃现在踏实的生活，去为爱奔赴？我不敢，也不想。

“小山，我不想去S市。结婚了，你可以留在这里，咱们依然可以生活得很好。”

但我的建议，遭到小山的强烈反对。

“为什么别的女孩都能嫁到S市，你不能啊？而且，一般女方都是跟着男方走的，很少有男方跟着女方走的！”

我不知说什么好。

他接着说：“你跟我去S市，可以再找工作，甚至不工作，我都会对你好的！”

…………

那天的争执，和以前每次关于未来的争执一样，以无果告终。说真的，我并不想进行这样的争执，因为我觉得如果感情到了一定深度，追随是水到渠成，无论是谁追随谁。

一方面我觉得我们感情还不错，另一方面为了宽慰小山，2023年11月，我带着小山回家见见家人。可谁知，家里并不看好我们的这段恋情。

父亲说：“你是独生女，娇生惯养，在家里没做过什么事。小山是家中长子，你们在一起，以后会面临很多事，我觉得不合适。”

我大妈也劝我：“虽说你父亲有退休金、不用你管，但是你嫁过去的话又要重新找工作，如果你没有工作，男方父母不一定会瞧得起你。”

爷爷是我最敬爱的人，他对小山印象不错，也希望我能尽早结婚。只是未来有很多不确定摆在面前，爷爷最终只是叹了叹气。

当然，这些我没有告诉小山。我想着距小山退役还有时间，只要我们感情好，家人最终还是会祝福我们的。

三

在磕磕绊绊中，我们的感情也在日渐升温。2023年底，小山打电话邀请我，过年跟他一起回S市见父母。

他说：“等见过我父母后，我回单位就打报告。”

小山的邀请，让我犹豫，可是电话里的他热情满满，我只好“嗯”了一声。

或许是我本身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小山的急切，给我莫大的压迫感，这令我感到害怕。在我看来，恋爱、结婚是人生大事，一旦成家后，就意味着未来两人要齐心协力，结合双方的力量和智慧去面对生活中的一切艰难险阻。

很顯然，我和小山并没达成一致。就他退役后的归处，我们依然矛盾重重，可是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2024年2月，春节就要到了，离小山回家还有几天的时间，我和他再次见面。

那天，天寒地冻，如同我的心情。去之前，我已经拿定主意，我不会跟着小山回家见家长，只是我还犹豫怎么开口跟他解释。我想告诉他，我很爱他，只是我需要稳定和安全感，我无法放弃现有的一切——工作、亲人和生活圈子，跟他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赌一场未知的幸福。我希望他多给我一些时间，来慢慢适应，慢慢笃定……

可那天的小山，像有预感似的，一见面就着急地说：“我都买好了车票，你这几天收拾收拾，跟我回家。”

小山的话，让我有些紧张。鬼使神差地，我开口说道： “小山，我们分手吧。”

小山沉默了很长一阵子，不再和我争辩，也不再哄我，最后淡淡地说了句：“好，咱们和平分手。”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我一个人定在原处，泪流满面。

后来，我和小山又见了一面，就在当时举办联谊会的那个广场上。

那天下午，他请好假出来，带了一箱牛奶，说是给我爷爷的，还给我们俩点了两杯奶茶。

奶茶握在手里，带来丝丝暖意，我的心却一点点地悲伤起来——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站在广场上，看着人来人往，如同初见那天一样热闹，但我们却相顾无言。

小山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快到归队时间了，他最后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好聚好散。”

小山在广场上渐去渐远。我静静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接受了这个结局。

回家后，偶尔翻看我和小山曾经的合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我舍不得处理掉这些照片，只好把和他有关的所有照片快递到他部队去了。

收到照片后，小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声音哽咽：“这些照片，其实你怎么处理都行啊……我们终究还是分手了……”

那一刻，我深信，小山是曾经爱过我的。遗憾的是，我们情深缘浅。或许，我们对彼此的爱都不够坚定，不那么完全付出，他没能如愿让我跟随他去家乡，而我也没有成为他留在这个城市的理由。我们因为爱情走到一起，又因要面对婚姻遭遇困难，但我们最终都败给了现实。

我的手机上，还存着小山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既然和平分手了，就不要带着不开心。我只能再表达最后一次，我对你一直都是真心，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提了分手，我尽力挽回了。希望我们以后提起这段感情时，彼此想到的都是因为各自不能离开父母，才不得已分手的。”

分手已经3个多月了，我还记得小山给我的呵护，记得我们在一起的快乐，记得他想带我回家的迫切，记得他电话里的哽咽……

记录这段感情，不是沉湎于回忆，不想去计较得失，哪怕它最终给我带来的是伤心、难过，但它终究让我成长。

再见，小山！希望我们，在未来，都能更加坦率地面对爱情，能遇见更合适的她（他），收获自己想要的幸福。

（作者为某市基层政府部门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