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来”聆听

我是一名小学教师，爱人在武警某部服役。我没有选择随军，而是留在我的家乡——广西贵港教书育人。爱人非常支持我，只是担心我家庭工作兼顾，嘱咐我不要太累。

2018年9月开学第一天，作为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我意气风发地走进一年级9班，准备迎接下一波希望。

孩子们坐在座位上，小身板都挺得直直的，唯有小明（化名），懒洋洋地歪在后排课桌上，显得格格不入。

我要小明端正坐姿，连续提醒好几次，他都不理睬，甚至把头扭向别处。这时，有孩子说：“老师，他是哑巴，不会说话。”

“你才是哑巴！我要回家！我不要上课！”小明突然怒吼着站了起来。

没想到小明反应如此强烈，我赶紧安抚他：“你坐下吧，很快就放学了，到时候再回家吧。”

接下来，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明的反应，怕他再有过激行为。我想，孩子刚进入小学，可能是不适应，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谁知没过几天，数学任课老师找我反映，说自己提醒小明拿出数学课本，结果他突然暴躁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小明的情况可能不是不适应那么简单了，便给他母亲打电话了解情况。原来，小明的家境优渥，但父母忙于生意，他的生活起居基本是保姆照料。由于从小缺少父母陪伴，小明滋生了我行我素、顽皮甚至容易暴躁等行为习惯。

小明母亲对我说：“老师，小明再调皮，你就拿出老师的威严镇住他，这是最直接快速的办法。”

一听这话，我顿时心里明白了几分。小明是一个缺爱的孩子，或许他的一些特殊行为，就是为了获取关注，只是父母没有看到，反而选择以暴制暴，才会导致小明的问题越来越严重。

“小明妈妈，小明是个乖孩子，只是你们长期不在身边，才让他产生一些不良行为。建议您和家人多陪陪孩子，多让他感受到你们的爱意。”

就在我们沟通的第二天，小明又出状况了。体育课上，同学笑他穿了一条花裤子，他就把同学推到地上，还踢了几脚……

等我赶到操场时，只见小明站在那里，眉头紧皱，嘴唇紧闭，身体还微微颤抖着……

我蹲下身，拉着小明的手，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明先是气呼呼地把头别了过去。过了许久，他见我还蹲着等他回话，便回过头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一声不吭。

“小明，老师知道，同学笑话你是不对的。所以你很生气，你才动手推他，对吧？”听我这么说，小明慢慢抬起头来，眼睛里亮闪闪的。

我摸了摸小明的手，继续说：“可是老师觉得，你在处理这件事上的做法是不对的。无论怎么样，动手推人、踢人，都是很不礼貌、很不友好的行为。”

小明被我说得又低下了头。

“你愿意去跟同學道歉吗？如果愿意，老师陪你一起去。”

2021 年4 月，李文娟在学校上公开课。

见小明不作声，我便拉着他的手，向教室走去。路上，小明的鞋带散了。我蹲下身子，仔细帮他系好。没想到，他竟难得乖巧地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感到他的变化，便轻声对他说：“你看，有些事情，老师可以帮你。但是有些事情，老师希望你自己处理，也相信你能处理好。”

那天的事，最终以小明道歉、同学也表示要友好相处而圆满解决了。

从那以后，我发现小明对我没有那么抗拒了，对其他老师的态度也慢慢好转。课堂上，他不再懒洋洋地歪在课桌上，作业也完成得越来越好。

在我看来，教书育人，育人更为重要，只要用心、用爱去浇灌，总有一天能守得花开。

2021年春，学生小华（化名）的父亲因病去世。小华家本就不富裕，奶奶年迈多病，家里失去了顶梁柱，生活雪上加霜。每每望着小华单薄的身影、黯淡的神情，我心底总止不住地泛酸。

思虑再三，我决定联合班上其他55个孩子，每人给小华写一封信，给他安慰、支持和鼓励。

“亲爱的小华，老师理解你这阵子的心情……”

“小华，给悲伤、烦恼一段期限，剩下的时间，请还给快乐的自己……”

…………

我们把56封信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装到一个大袋子里送到小华家里。

后来，小华母亲给我们全班回了一封信，信中写道：“老师和同学们给小华的信，让我们感受到班级浓浓的爱……”

在班上读这封回信的时候，我哭了，同学们也哭了，小华早已泣不成声。那一刻，同学们更加懂得了友情的可贵。

经过一段时间的细心呵护，小华慢慢走出了心理阴影，变得开朗起来，学习成绩也突飞猛进。

爱出者爱返。2021年秋的一天，我正给孩子们朗读课文，不小心碰到了小军（化名）的课桌。用眼睛的余光，我看到一只小手摁住了尖尖的桌角。我当时以为，孩子摁住桌子，可能是怕我碰翻了吧？

结果，当我再一次不小心挨到课桌时，竟感觉到软软的，低头一看，孩子居然又用小手紧紧抓住了桌角……

我停止朗诵，让孩子的手保持原状不动，也让全班的同学一起观察那只嫩嫩的、柔柔的、有力的小手，猜猜那只手在干什么？

旁边的孩子大声说：“是怕老师碰到桌角。”

美丽的瞬间，美好的童心，从此定格。

我带的这个班级，从二年级到现在，每个月都被学校评为“至美班级”，各科成绩在年级名列前茅，我也获评贵港市“优秀班主任”“优秀共产党员”“优秀中队辅导员”“优秀教师”等称号。

前不久，小明在校运会上获得200米、400米跑步冠军，他母亲特意给我发来微信：“这几年，小明的变化很大、进步很快，感谢李老师！”

今年7月这班孩子就要毕业了，从齐腰高到与肩齐平，整整6年，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虽有不舍，但我期待和相信他们的路会越走越好。

（作者单位：广西壮族自治区贵港市港北区港宁小学）

编辑/吴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