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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她的青春相叠

2024-06-03丁潇潇

军嫂 2024年5期
关键词:婚礼高原母亲

2021年,我和男友谈婚论嫁之时,母亲似乎就有些不一样了。

在母亲眼里,那个出生时小小软软的婴儿,好像一下子长大成人,参军入伍了,甚至马上走入婚姻殿堂了。

母亲没事也会打电话来,只说“妈妈爱你”,好几次将我弄得挺不好意思的。休假团聚的时候,母亲总喜欢捏我的手心,说手心硬的人心也硬,不愿意和父母亲近。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母亲总是内疚于没能陪伴我的成长,她怕我嫁了人,却不知道她有多么爱我,怕我不知她会是我最大的依靠。所以,近年来,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多么爱我。

2022年11月,我与爱人在云南昆明举办了婚礼。当时,父亲因为新冠疫情无法到来,最后只得穿着西装、通过视频参加。母亲带着年近九旬的姥姥,早早奔赴而来,扛起娘家的大旗。在婚礼前,她和我婆婆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婚礼时,她更是以一身红色旗袍,为我给足了底气。穿着婚纱站在聚光灯下,我看着母亲向我走来,眉眼含笑。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在那一刻才真正长大,长成了另一个她……

当母亲递给我戒指,与我拥抱时,我在掌声、欢呼声中,清晰地听见她又一次说:“妈妈爱你。”

而我,也在心里不止一遍地回应她:“妈妈,我也爱你。”

2023年夏,因任务需要,我踏上了前往喀喇昆仑高原的列车。在乌鲁木齐火车站中转时,我与母亲匆匆见了一面,她硬塞过来几个箱子,便将我推回了队伍中。

那是典型的母亲出行“标配”,几个塑料袋外面又套着不知道买什么商品留下来的布袋子,提手被牢牢捆在两个用胶带绑紧的纸箱上。

上车安顿好,我便开始归整物资。两大份椒麻鸡,是我入伍前最爱吃的那家的,购买时需要排几个小时的队;二十张馕,是新疆人出行必备的美食;两大只切好的烤鸭;一整箱洗净后、用一次性餐盒整齐分装好的水果;还有一大盒母亲亲手做的麻辣鸡丝、煎饺……

满满当当的吃食,显然不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记得母亲曾给我讲过,有一次,父亲带人出任务,临行前只说想吃她包的饺子。没想到,归来时父亲竟然将出任务的战友们,全部带到家里来了。面对一群“饿狼”,怀着我的母亲,只能挺着大肚子在厨房里不停地包饺子……

母亲知道,我这一程山高路远,也想让我的战友们品尝品尝美食。列车一路向前,窗外葱郁消失,只能偶见山间溪流边点缀着斑驳绿色,视野上方只有连绵不绝巍峨的雪山。

我似乎从未仔细看过随着海拔升高不断变换的景色,但这些风景母亲给我反复讲述过,从山间滚落下的巨石,由地底挣破束缚而出的红柳,甚至见到列车疾驰而来却来不及藏好的旱獭……都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20世纪90年代,母亲为了追随爱情,随军上了高原。同样是二十来岁如花般的年纪,热烈而美好。边疆的公务员总是更辛苦些,为了走到群众身边,车到不了的地方,她就徒步去;没人愿意去的地方,就一个人去;语言不通,就挑灯自学当地方言。日日月月年年,母亲成了雪山里的汉族女儿。

2022年11月,丁潇潇在婚礼前与母亲合影。

到高原后,目光所及早已白茫茫的一片,云如绸般轻系在远山间,我懂得了母亲对高原的眷恋。高原的夜太美好。繁星闪烁,如一捧钻石洒向苍穹。清冷的月光照着黑黢黢的山沟,在积雪的反射下映射出驻训营地的轮廓,空寂的山野间轻轻回荡着发电机的“突突”声。

随着月光,我走到一处信号基站下,久违的微信提示音不绝响起,其中,母亲给我的留言便有十几条。

作为“老高原”,母亲传授给我不少宝贵的经验。“记得涂抹护肤霜”“洗过脸要第一时间擦干”“初上高原,走路要慢,每天要记得补充维生素”……

在母亲的叮嘱中,我开启了高原驻训的日子。

我是连队的副连长,是全连唯一的女同志。团里实行女兵集中住宿的制度,我的宿舍离连队2公里,海拔落差近200米。初上高原,多少有些不适应,在含氧量极低的生命禁区,每走一步都好似被无形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胸口夹杂着破碎的风琴音随着风声嘶鸣。

夜晚,我尽量快步行进。因为不知哪个方向的角落里,就会出现几只不知在想什么的绿眸野狼,我只能一手提着狼牙棒,一手举着手电不断地朝四周打量着。

不知为何,我突然又想到了母亲,她在高原上坚守了十多年。那时,她是怎么走向山里的每一个村庄,是怎么在烈日下带人用石头一点一点铺起通往县城的路,是怎么独自熬过这些与猛兽相望的加班夜……想着想着,心里竟也不再害怕了。将狼牙棒往肩上一扛,踏雪而归,心中不住的欢喜和豪邁——我如今这般,大概便是那时母亲的样子吧。

母亲在高原十几年,最后因为身体出现了问题,无奈病退下山。倘若不是这样,她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离开那些雪山中温馨的小村庄和淳朴的乡亲们的。

母亲在高原的青春岁月,吃了不少苦,但她从不愿向别人提起,唯有身上的伤痛,能证明那些奋斗的经历。

前不久,我回家办事,给母亲打电话,她说在外面参加一个活动。我想着,她平日里操持家务,能有机会出去玩玩也好,便没提自己已回家一事。

晚上父母回来时,惊讶又激动地看着我,一时间不知该干什么。母女夜话时间,母亲说,以后回家能否提前告诉她,她好为我收拾床铺和衣物。母亲不断懊悔,为什么要出去参加活动,如果一直在家就好了,就能多陪你了……

母亲在成为母亲后,青春便已不在。我只能在亲友讲述的故事中,拼凑出她曾经的模样。母亲的爱,成为我跋涉千里的背囊,成为在苦寒雪原里指引我方向的星河,成为我每每受挫或人生新阶段时温暖的怀抱,她用爱雕琢我、塑造我、锤炼我,让我成为我,也让我在不知不觉中仿佛成为她的另一段青春。

母亲或许不知,她一直是我的榜样,也是我现在为人妻、未来为人母想要成为的样子。

(作者单位:69235部队)

编辑/吴萍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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