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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高考背景下我国本科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培养的机遇与挑战*

2024-06-01李木洲刘子瑞

教育与考试 2024年1期
关键词:选科跨学科科目

李木洲 刘子瑞

现代社会问题的复杂性决定了跨学科研究与人才培养的必然性[1]。人口问题、贫富差距、生态危机等一系列当前世界面临的重大问题都再难以用人类知识领域中的某一单一学科加以认识和理解。在错综复杂的问题面前,大学内曾经分化的学科边界正在逐渐模糊,不同专业间知识交叉融合的进程不断加速,这不仅催生出更加多元的新知识领域,而且对人才的知识和能力的复合程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大学从培养“专才”到培养“通才”的转变,符合拔尖创新人才的成长规律,跨学科培养复合型人才正受到学界越来越多的关注[2]。当前我国社会经济结构的转型增强了跨学科复合型人才选拔培养的紧迫性。自1993 年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首次提出高等教育系统要培养满足社会主义建设急需的复合型人才以来,30 多年间我国经济转型步伐不断加快,劳动力市场对复合型人才的需求也急剧上升。以专利密集型产业为例,2021 年我国专利密集型产业增加值达到14.3 万亿元,占GDP 比重达到12.44%,吸纳就业人员近4871 万人[3]。以专利密集型产业为代表的经济发展新动能对从业者专业知识、技能的复合程度的要求不断提升,更彰显复合型人才对我国经济持续高质量发展的重大价值。

顺应专业知识交叉融合和经济发展转型升级的趋势,新高考改革取消文理分科考试,参考综合素质评价录取,更加注重引导学生的综合能力和素养发展,为大学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创造了条件。但是,回溯以“跨学科人才培养”为主题的研究文献发现,尽管不少学者分析了国内外跨学科人才培养的可行模式,但是从高考这一大学人才选拔培养的起点入手,分析我国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的现实问题与未来走向的研究还比较鲜见[4]。因此,本文试图在分析新高考背景下本科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培养所面临的机遇和挑战的基础上,提出化解风险挑战的实践策略,同时从支持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培养的角度指出新高考改革向纵深发展的进路。

一、新高考背景下本科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培养的政策机遇

近年来,随着我国对复合型人才的重视程度日益提升和建设“双一流”大学的进程不断推进,跨学科专业建设和人才培养已经成为“双一流”大学提升自身竞争力的重中之重[5]。2017 年颁布的《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施办法(暂行)》明确提出了“学科交叉融合”的战略,2018 年颁布的《关于高等学校加快“双一流”建设的指导意见》进一步明确了“制定跨学科人才培养方案”“探索跨院系、跨学科、跨专业交叉培养创新创业人才机制”和“促进哲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工程技术之间的交叉融合”等实现跨学科专业建设和人才选拔目标的具体措施。当前,跨学科专业建设,要克服传统学科组织体系的局限性,给予专业充分的自主权;跨学科人才培养,要以提升学生的基础素养和综合能力为重点,培养善于用创造性方式解决综合性、复杂性问题的创新人才[6]。专业建设与人才培养是实现大学跨学科专业持续发展的双翼,而新高考制度下“选科选考”“综合评价”和“专业录取”的政策设计可以从人才选拔这一源头开始为跨学科专业建设和人才培养赋能。

(一)选科选考:构建跨学科学习的知识基础

相较于新高考改革前的高考科目选择方案,新高考制度下的“3+3”选科方案和“3+1+2”选科方案都赋予了学生更大的选科自主权,为学生提供了根据自身兴趣特长选择擅长科目进行学习,以构建跨知识体系的机会。从培养跨学科人才的现实需要看,取消文理分科后实行的以“选科选考”为特色的新高考选科方案为本科跨学科人才在高中阶段构建学科融合的知识基础创造了条件。实际上,在学科交叉趋势日益明显的大学内部,局限于学科壁垒内的知识体系本身已不再适配于未来大学人才培养的目标。顺应跨学科人才培养的趋势,新高考改革彻底结束高中文理分科的历史,这实际上已经体现了“选科选考”政策与跨学科人才培养对学生知识结构要求的一致性。有研究显示,仅从文理科大类交叉的效果来看,浙江和上海高中生的跨学科学习率分别达到了78%和80%[7]。这意味着未来本科跨学科专业在进行人才培养时将拥有更多具备扎实的跨学科知识基础的生源,本科跨学科专业将迎来进一步提升跨学科人才培养质量的新契机。

(二)综合评价:培养跨学科学习的综合能力

本科跨学科专业人才培养的目标既包括知识维度也包括能力维度,统一于学生综合素质的提升,跨学科人才是多学科基础知识体系与全方位综合能力的统一[8]。新高考改革的总体制度目标在于实现“分类考试、综合评价、多元录取”。如果说“选科选考”在“分类考试”的层面上与跨学科人才培养的知识维度目标相适应,那么“综合评价”则在引导学生综合能力发展的层面上与跨学科人才培养的能力维度目标相契合。实施侧重综合能力的人才选拔标准将为跨学科专业人才培养带来的新机遇。从教育评价的“指挥棒”功能来看,在新高考的录取制度中引进综合素质评价将有利于引导中学实施素质教育,培养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而学生在中学阶段所形成的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则是在本科阶段接受跨学科专业培养,成为跨学科拔尖创新人才的基础。当前,随着“强基计划”等参考综合素质评价进行招生录取的新高考政策试点范围的扩大,综合素质评价与大学招生录取的联系将更加密切,这将为大学人才选拔提供更全面的生源能力参考,为本科跨学科专业选拔具备多方面综合能力的学生进行培养创造新的条件[9]。

(三)专业录取:推动大学跨学科专业建设

当前,制约我国跨学科专业建设的症结之一在于学校“唯分录取”加剧了人才选拔的“专业对口”现象[10]。跨学科专业在按照学生分数被动接收学生的过程中丧失了在人才选拔环节贯彻学科建设规划和人才培养目标的主动性,使跨学科专业无法在进行人才培养的同时兼顾自身的专业建设。“专业录取”实际上体现了新高考改革在录取环节对学生评价主体进行的创新:通过实现“学校录取”向“专业录取”的聚焦,将作为人才培养第一单位的专业由招生录取的“幕后”推至“台前”,赋予了本科跨学科专业更大的人才选拔自主权,也为大学依托人才培养进行跨学科建设提供了更大的空间。在“专业录取”模式下,跨学科专业可以根据自身学科建设需要选拔有跨学科发展潜力的学生,进而以提升学生培养质量为抓手完善学科建设。因此,“专业录取”有助于本科跨学科专业进一步掌握人才培养的主动权,从而为提高本科跨学科专业建设水平提供新机遇。

综上,新高考改革通过“选科选考”和“综合评价”为选拔在知识基础和综合能力上符合跨学科人才培养要求的学生创造了条件,通过“专业录取”为跨学科专业建设争取了更大的空间。新高考改革为我国大学本科跨学科专业实现兼顾人才培养与学科建设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契机。

二、新高考背景下本科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面临的挑战

高考是高风险高利害的教育考试,也是各利益相关方共同参与的复杂利益博弈[11]。从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培养的角度来看,新高考改革不仅与考生未来的专业发展相关,而且与大学本科跨学科专业的生源质量以及专业建设水平密切相关。新高考改革中的利益群体在权衡各方利益诉求,争取最大限度的价值共识的过程中,其外在的功利性目标往往与改革的内在价值追求发生偏差,进而导致实际的政策效果与理想的政策目标不协调[12]。当前,我国大学本科跨学科专业在发展中本身就存在着遴选优质生源和优化资源配置等一系列外在目标,再加上大学人才选拔中固有的“热门专业崇拜”和“唯分数”等功利性观念的误导,新高考背景下的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培养也无法回避多方利益博弈而导致的人才选拔培养效果与政策目标不协调的挑战。具体分析这些挑战的表现形式和存在机理,是突破新高考背景下本科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培养困境的前提。

(一)跨学科人才供给与跨学科人才选拔需求不平衡

从应然层面看,新高考制度下的“文理不分”和“选科选考”政策设计应当是进一步引导学生夯实学科融合知识基础、做好接受本科跨学科教育准备的指挥棒;但是从实然层面看,“文理不分”和“选科选考”却在客观上导致了学生对物理和化学等学科的排斥,削弱了物理和化学作为科学基础学科的地位。作为大多数理工类跨学科专业的基础学科,物理和化学知识是跨学科科技人才构建知识体系的支撑。在高考中,物理和化学科目地位的降低,无论是对我国未来公民整体科学素养的提升还是对跨学科复合型科技人才的培养而言,都将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以浙江省为例,2017 年在浙江招生的大学专业(类)指定选考物理比例为81%,但选考物理的学生仅占当年应考学生的40.92%,选择包括物理和化学在内的传统理科科目的学生比例仅为18.7%,选考物理和化学的学生比例持续偏低,之后几年的选科数据也呈现出类似态势[13]。

上述数据表明,在新高考背景下,学生选科结构与大学生源需求间存在一定的偏差。而在跨学科人才选拔层面,由于跨学科专业对生源学科知识结构的要求更加严格,特定学科的人才供给与跨学科专业对特定学科生源的需求间的不平衡所导致的后果将被进一步放大,尤其是学生弃考物理和化学等科学基础学科的趋势与我国大学跨学科发展新型理工类跨学科专业的态势明显不符,很多理工类院校和高水平综合大学中的理工类跨学科专业将面临“生源危机”。同时,由于“专业录取”政策的实施,难度低好就业的热门专业将更受学生追捧,而专业学习负荷大、面向研究深造的跨学科专业将进一步在学生的报考志愿中被边缘化。

(二)跨学科专业对生源知识结构和能力素质的选拔要求不明确

从实然层面看,“文理不分”和“选科选考”的新高考政策设计导致了本科跨学科专业的人才选拔面临着学科人才供给与跨学科人才选拔需求不平衡的困境。因此,改进科目选考政策已经成为深化新高考改革进程的重要举措。以天津市为例,2020 年4 月,《天津市2020 年普通大学招生志愿填报与投档录取实施方案》正式发布,对学生报考不同大学专业(类)的选考科目提出了明确的要求。该方案规定选考科目主要分为4 种:一是大学专业培养与某1 门科目关联度高的,要求为“考生必须选考该科目方可报考”;二是大学专业培养与2~3 门科目有一定关联度的,要求为“考生选考其中1 门即可报考”;三是大学专业培养与2~3门科目关联度高的,要求为“考生2~3 门均须选考方可报考”;四是大学专业培养对学生学科基础要求相对较宽的,要求为“选考科目不限”[14]。这些规定标志着学生选考科目与未来报考专业间实现了“硬挂钩”,有利于大学专业选拔适合自身办学定位的学生,减轻了专业未来的人才培养负担。

但是对于跨学科专业的人才选拔而言,仅规定学生的选考科目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学生综合能力与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标准不匹配的问题。首先,学生选考某些科目并不意味着其在高中阶段已具备融会贯通跨学科知识体系的综合能力,更不意味着学生已经形成对本科跨学科专业的理性认识;其次,新高考制度下的本科跨专业人才选拔依然以学生的高考成绩为主要依据,跨学科专业与普通专业在鉴别生源知识结构和能力素质的手段、标准和依据上并无明显的差别,仅仅依靠学生的选考科目和高考成绩选拔跨学科人才依然存在着较大的盲目性。这表明,我国本科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的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评价目标生源的知识结构和能力素质的标准缺失。这也意味着仅在宏观层面改进新高考的科目选考政策设计并不能充分提升本科跨学科专业的人才选拔效率,我国本科跨学科专业有必要明确自身的人才选拔和培养标准。

(三)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一体化模式不健全

高考是连接高等教育和基础教育的桥梁。我国当前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一体化模式不完善的首要表现是我国大学跨学科专业的人才选拔与高中多学科育人之间的衔接还不紧密。一方面,由于大学跨学科专业缺乏选拔生源知识结构和能力素质的明确标准,我国的高中学校难以把握跨学科人才培养的重点。许多高中将“落实走班选考”和“鼓励学生同时在文理两大类学科中选择考试科目”理解为跨学科育人的全部内容,甚至一些高中为确保升学率而鼓励教师和学生在选科时向学校优势学科靠拢,将多学科育人的内涵曲解为应对大学专业(类)报考科目要求的“拼盘教学”,忽视了对学生创新能力、知识迁移能力、问题解决能力的培养和评价[15]。另一方面,由于高中阶段多学科育人质量的普遍偏低,以综合素质评价为代表的反映学生综合能力的评价方式难以开展,大学在跨学科人才选拔时缺乏明确的生源素质能力参考,被迫将学生高考科目是否符合专业规定作为判断学生是否具备跨学科专业学习潜力的唯一标准,将单一的高考成绩作为学生能否进入跨学科专业的基础门槛。因此,我国跨学科人才培养选拔模式不完善,既是大学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标准缺位这一问题的延续,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中学跨学科人才供给不充分这一问题的原因之一。

从大学跨学科人才培养层面看,当前我国大学主要的跨学科课程、跨学科研究项目、跨学科专业多集中在研究生教育阶段,而除少数高水平大学开设的综合性实验班或通识教育学院外,我国大部分大学的本科生教育实际上依然沿袭传统的专才教育模式,人才专业培养口径过于狭窄。在新高考引导中学多学科育人和选拔跨学科人才的背景下,在研究生教育阶段集中培养跨学科人才的模式也意味着我国跨学科人才培养的实际起点远滞后于高考这一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的理想起点,这不仅反映出新高考背景下我国大学跨学科人才选拔与培养的脱节,也是我国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一体化模式不完善的又一体现。而这一问题的根本原因在于,我国当前的本科生跨专业培养模式不健全,无法满足大规模培养跨学科本科生的需要。以本科跨学科专业建设为例,尽管自2018 年以来我国大学新增文理、文工等学科交叉融合专业点三千余个[16],但部分交叉学科专业的课程体系仅为不同学科知识的机械堆砌,导致学生虽涉猎了多个学科却未形成跨学科思维[17]。

综上,在跨学科专业追求高质量生源、学生趋向报考热门专业、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一体化模式不健全的背景下,我国本科跨学科专业的人才选拔与培养不可避免地面临上述三重挑战。同时,这三重挑战之间也存在着一定的联系,“跨学科人才培养供给与选拔需求的不平衡”以及“跨学科专业对生源知识结构和能力素质的选拔要求不明确”是“跨学科人才培养选拔培养一体化模式不完善”这一问题的延伸,而“跨学科人才培养选拔培养一体化模式不完善”又是造成“跨学科人才培养供给与选拔需求的不平衡”和“跨学科专业对生源知识结构和能力素质的选拔要求不明确”两大问题的根本原因。

三、新高考背景下优化本科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的策略

根据新高考背景下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面临的挑战,系统谋划突破我国本科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培养困境,须完善跨学科人才选培养一体化模式,改进选考科目赋分方式,以及提升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培养能力。

(一)健全人才选拔培养模式,提高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效率

完善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一体化模式,需要统筹推进高中多学科育人模式和大学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模式变革,一方面,在高中阶段应推广综合素质评价、落实“选科选考”以提升学生基础素养和跨学科学习能力;另一方面,在大学阶段应细化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标准、健全跨学科专业建设以提升跨学科人才的选拔效率和培养能力。

在新高考制度下,综合素质评价是连接高中育人成果和大学人才选拔标准的内在机制。完善综合素质评价体系,使综合素质评价更加客观、全面、真实地反映学生在高中阶段的学科知识融合水平和综合能力发展程度,是发挥教育评价“以评促改”功能,推动高中跨学科育人走向深化的有效途径[18]。当然,综合素质评价对高中跨学科育人的引导作用有赖于科学、规范的综合素质评价标准,只有本科跨学科专业根据自身专业定位和人才培养目标确定人才选拔的标准,对理想生源从知识、能力、专业认识等方面做出明确的规定,高中才可能在育人过程中按照专业跨学科人才选拔标准对学生进行有针对性的培养。此外,跨学科人才选拔也为高中关注学生长远的专业发展提供了契机[19],要进一步落实“选科选考”政策,密切高中育人环节与大学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环节的联系,使学生在选科前提前了解跨学科专业的选拔要求、培养目标及毕业去向,减少学生选科的盲目性,引导有志于在本科阶段接受跨学科专业训练的学生选择合适的科目学习,以应对高考对跨学科人才知识能力的要求[20]。

在大学招生录取层面,跨学科专业应对自身理想生源的各方面素质进行细化研究,最终将自身专业所涉及的学科知识能力与高中阶段不同科目间的关联程度、最佳知识结构以及综合能力素养等内容纳入专业招生简章等人才选拔的参考性文件之中。我们可以通过系统明确的参考性文件使考生形成对跨学科专业的理性认识,从而提升学生和专业双向选择的效率,为跨学科专业未来的人才培养奠定基础。同时,在大学跨学科人才培养方面,我国大学还应逐步健全跨学科人才培养的组织机制,根据国家发展战略需要、学校优势学科资源和学生跨学科学习的需要建设本科跨学科院系。以北京大学元培学院为例,该学院作为本科生跨学科专业学院,下设“政治学、经济学与哲学”“文物保护技术”“外国语言与外国历史”“古生物学”“数据科学与大数据技术”“整合科学”等多个跨学科专业,实现了本科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全流程贯通[21]。长远来看,我国有必要进一步优化高校专业管理体制,将“跨学科类专业”作为我国《专业目录》中的明确一类,从而鼓励更多大学开设新的跨学科专业,为更大规模、更高质量的跨学科人才培养创造条件。

(二)改进选考科目赋分方式,扩大科学学科复合型人才有效供给

在新高考制度实施前,文理分科模式下的物理和化学等科学科目在高考中占据重要地位,这在客观上保障了我国学生的整体科学素养,也是我国科技创新持续进步的深层原因之一。而科学学科能够在文理分科模式下占据重要地位的关键原因在于其成绩赋分方式:学生选考科目的原始成绩直接构成最终的高考总成绩,这意味着科目分数标准差越大的学科对总成绩的影响越大[22]。换言之,对学生而言,在文理分科的选考方案下越容易在分数上与其他考生拉开差距的学科对自身总成绩排名的影响越大。因此,物理和化学等科学学科因为最容易产生总成绩的比较优势而备受学生和教师重视。而在新高考“3+3”模式下,包括物理和化学在内的选考科目均采用常模参照等级计分,学生的原始分数将在折合成等级后按等级再次进行赋分。这一方案压缩了物理、化学等科学科目的拉分空间,使选考的学生无法再获得总成绩上的比较优势。而比较优势的丧失加上本身高难度的学科特点,使物理和化学等科学学科的“报考性价比”降低,从而导致学生易选择弃考科学学科。

在新高考制度下,要持续扩大科学学科的复合型人才供给,除继续加强本科跨学科专业的报考科目指引外,还可借鉴国际标准化考试经验,探索更加科学的科目赋分方式。目前,许多国际大型考试都采取标准参照等级计分方式,学生的考试成绩只决定于自身水平而与他人无关,这与之前我国高考制度下的科目赋分方案有相似之处。但是,在当前的新高考“选科选考”的制度下,为使不同科目组合的学生成绩具有比较意义,采取标准参照等级计分方式须以构建大型的标准化题库为前提。因此,从长远看,改进选考科目的赋分方式是维持科学学科复合型人才有效供给的长效手段。

(三)转变跨学科专业招生模式,提高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能力

我国大学内的跨学科专业建设大多依托于“实验班”或者“特殊学院”,其学生培养流程一般包括前期的通识教育阶段和分流后的跨学科专业学习阶段。这种跨学科人才培养模式决定了跨学科人才的选拔实际上并不与大学招生录取同步,跨学科专业的潜在生源往往是先凭借高考成绩被上级学院录取,再经过专业分流进入到跨学科专业学习。因此,当前我国许多跨学科专业的人才选拔实际上是大学“大类招生”之后的“再选拔”,这无疑限制了跨学科专业的人才选拔范围,使跨学科专业在人才选拔上丧失了一定的主动权。

在新高考推行“专业录取”的趋势下,有必要转变本科跨学科专业的招生模式,实现跨学科专业的人才选拔与大学招生录取相同步。在建设本科跨学科院系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其招生能力,形成以跨学科院系下各跨学科专业为主导的招生录取模式,综合运用多种选拔手段,全面考查学生的综合素质。如,牛津大学PPE 专业①的人才选拔就较好地处理了统一考试与专业选拔之间的矛盾:在提交申请阶段,学生的“高考”成绩是申请专业入学的基本条件,只有达到一定成绩标准的学生才有资格进入专业测试;在专业测试阶段,学生需参加由专业组织的思维技能评估测试(Thinking Skills Assessment,简称TSA),只有具备良好批判性思维能力、写作能力、沟通能力和问题解决能力的学生才能通过测试入围最终的面试;面试主要评估学生是否具备在跨学科专业中学习的潜力[23]。可见,在充分尊重跨学科专业人才选拔自主权的前提下,将统一高考成绩作为划定理想生源范围的基础条件,进而参考学生的综合素质评价成绩和专业选拔测试成绩的专业“直接选拔”模式,可以有效地在人才选拔时兼顾学生的学术基础、综合能力和专业发展潜力。

四、结语

回应当代社会的复杂性、培养学生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是当今世界一流大学实施跨学科人才培养的重要原因,新兴交叉学科和领域的兴起是世界一流大学内部跨学科专业生成的前提条件[24]。伴随我国科技、经济、文化、社会持续发展对高质量跨学科复合型人才的需要不断提升,在大学内部传统学科界限的融合趋势日渐明显的背景下,我国的跨学科人才培养实践正在走向深化。跨学科人才的培养规律决定了高质量的人才培养必须基于高质量的人才选拔,健全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一体化模式是推动跨学科人才持续涌现的根本机制。在新高考改革深刻影响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人才选拔培养变革的客观现实下,高中和大学主动把握新高考政策机遇,实现高中多学科育人与大学本科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贯通,对于推进新高考改革政策落地、满足经济社会发展对跨学科人才的需要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当然,制度变革和专业建设的复杂性以及跨学科人才培养选拔的长期性、系统性决定了连通中学与大学的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必然是一个长期的、复杂的过程。新高考改革是建设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一体化模式的宝贵机遇,但不能寄希望于仅通过新高考改革而实现高中和大学在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上的协调发展。为此,我们需要协同推进高中育人方式变革和大学跨学科专业建设,才能在新高考制度下形成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的教育合力。总之,新高考背景下,建设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一体化模式,是突破本科跨学科人才选拔培养困境的重要目标与方向。

注释:

①PPE(Philosophy,Politics and Economics)专业在我国一般被译为政治学、经济学与哲学专业,最早由英国牛津大学贝利奥尔学院(Balliol College,Oxford University)于20 世纪20 年代初设立。PPE 专业涵盖政治学、经济学和哲学三大现代文科学术领域,在学科建设上强调三个传统人文社会学科的交叉融合,在人才培养上形成了独特的跨学科人才培养理念和理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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