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蓝教我写故事

陶冶

1972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向长沙县委写作小组约稿，编纂一本《雷锋少年故事》，领导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我。

我懂得，这类文章必须尊重历史事实，不能随意胡编乱造。于是，我便来到雷鋒的故乡黄花塘一带调查采访，可走了上百户人家，开了十多次座谈会，听到的都是：“这孩子命苦，没穿过一件好衣。”“这孩子聪明，会用弹弓打鸟。”没有具体事件和情节，只有概念化、抽象化的只言片语。我费尽心机，写不成感人故事，对此，十分苦恼，恨自己才疏学浅，只想找领导另择高明。

正准备作罢，出版社社长柳思看出了我心思，给我出了个主意说：“作家柯蓝从上海调回了长沙，他是你们江背上高冲人，亲不亲故乡人，不妨请教他一番。”我无计可施，只好听从。

经打听，柯蓝夫人王文秋是湖南电视台副台长，他们住在电视台宿舍。当把地址和单元搞清后，我便来到了柯蓝家。

一进门，我说明了来意，他听说是家乡人，好不热情，一边亲自泡茶递烟，一边微笑地问道：“你也想当作家？”我尴尬地回答：“不敢，只读四年半书，麻布袋绣花，底子太差，只是对文学爱好而已。”他说：“不要迷信学历，山东冯德英只读了一年书，出版了《苦菜花》《迎春花》等多部长篇巨著，只要有爱好，持之以恒，多读多写，就能百炼成钢。”他鼓励我一阵后，转入正题，说他写《不死的王孝和》也遇到了素材贫乏的困难，解决的办法有三个，供我参照。

一是时代背景可以放开写。要看到时代培养了英雄，造就了英雄。雷锋之所以爱憎分明，是他出生在旧社会，自己饱尝酸咸苦辣，又目睹种谷插秧的人穷、五谷不分的人富，晒得黝黑的穷、养得雪白的人富，挑肩压担的人穷、指手划脚的人富等等不公平不公正的现象，深知剥削者的无情，受压迫、受剥削者的痛苦，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阶级仇恨的种子，因此才有最后的鲜明立场和坚强的意志。人和植物一样，种田，巧施氮磷钾，粮食丰收。做人，酸咸苦辣是最好的“肥料”，喝足了，强身健体，茁壮成长。

二是英雄的内心活动可以放开写。凡英雄模范人物，内心无不蕴藏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雷锋的精神，就是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他虽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但他做的每件小事都包含着他的向往、他的动机。作者要根据他的思想脉搏加以合理的推理、合理的想象，捕捉他思想的精华，挖掘他内心丰富的矿藏，从平凡中见伟大。

三是作者本人要有饱满的政治热情。对英雄放声歌唱，在形、事、情、理、典五个要素上下功夫。以形、事为实，情、理为虚，典是个人知识积累的综合运用。做到描写而不单调，叙述而不拖沓，抒情而不做作，说理而不枯燥。

柯蓝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找到了写作的方式方法。《雷锋少年故事》中有一章，我写了这样一个情节：雷锋梦到解放军来到了家乡，他站在马路上，死死拉住解放军要报名参军，解放军抚摸着他的头，说他没一支枪高，等长大了再参军。他不肯，说自己会打弹弓，没枪也可打敌人......

初稿完成后，出版社组织讨论，柳思把柯蓝也接来了。讨论中，责任编辑老周听了这个情节，说这不真实，鼓起眼睛问我：“你又没和雷锋一起睡觉，怎么知道雷锋做了梦？”我顿时哑然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幸亏柯蓝在场，他笑着反问周编辑：“你也没和雷锋一起睡觉，又怎么知道他没做梦呢？”接着他娓娓道来，大讲英雄内心活动的重要性必然性，与会的人听了，无不露出了笑容，放肆鼓掌。

在柯蓝的指点下，我几经修改，这本“难产”的小册子，终于“分娩”了，让我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步。

题图/陈自罡

编辑/欧阳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