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针西去与洋针东来——缝衣针旅行记
2024-05-29刘小方
刘小方
对于今天的大部分人来说,缝衣针已经不再是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但由它产生和引发的故事、表达和记忆仍然并将持续影响我们的生活,如诗人李白“铁杵磨针”的故事,“大海捞针”“如坐针毡”的成语表达,儿时母亲或祖母为我们缝补衣服的记忆等。虽然从外形上看,缝衣针又细又小、非常简约,但在古代,缝衣针的制作十分费时费力。即便在今天,制作缝衣针也需要经过切割、冲压、冲孔、热处理、抛光、电镀等多道工序,而且每一道工序都需使用专门的机器。
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历程中,缝衣针发挥过极为重要的作用。那些磨刮而成的动物骨针帮助原始人类缝制皮毛,遮羞避寒,增添生活美感;细长的铁针、钢针还参与过人们的伤口缝合与疾病治疗,为维护人们的健康做出贡献。历史上,缝衣针先从中国出发,向西旅行经中亚地区来到欧洲,同时向东经朝鲜半岛旅行到日本。19世纪,完成工业革命的欧洲率先实现了机械化生产。当更细、更轻、更结实耐用的“洋针”旅行到中国时,曾沉醉在“天朝上国”迷梦中的中国知识精英阶层被深深“刺痛”。洋针的生产工艺和效能刺激了他们中的优秀者“开眼看世界”学习西方,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中国的近代化发展进程。
男女共用:缝衣针的前世今生
在1790年缝纫机发明之前,人类服饰的生产和修补都离不开缝衣针。关于缝衣针的早期使用,《圣经·旧约》中记述,在吃了“善恶知识树”上的果子后,亚当和夏娃二人的眼睛就明亮了;在看到了彼此的裸体后,两人感到无比羞耻,便拿无花果树的叶子为自己编作裙子(英文版本中“编作”对应的单词为sewed,意为“缝制”)。对此不少西方人认为,亚当是世界上的“第一个裁缝”。而另据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在《工作与时日》中的记述, 当“众神之王”宙斯让“匠神”赫淮斯托斯创造人类的第一个女人“潘多拉”后,还“吩咐雅典娜教她做针线活和编织各种不同的织物”。12世纪初,当裁缝业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行当在欧洲出现时,越来越多的男性开始苦练飞针走线的本领,力争在这个新行业中立足。
虽然也有“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的歇后语,但在中国,无论是文献记载还是社会分工,女性都毫无疑问地承担了绝大部分针织和缝补的工作。至迟在宋代,熟练使用缝衣针成为成年女性的必备技能。南宋文人洪迈在《夷坚志》中记述,盐城有一位名叫周六的织席匠,因为忙于生计,无暇教授训练女儿的针线活,使得女儿十七八岁出嫁后仍“不识针钮之事”。结果,她因“不能缝裳”而被婆家赶出来,又因家里“父母俱亡,无以糊口”,最后只能流浪街头靠行乞为生。文学巨著《红楼梦》中也多次提到女性用针刺绣,其中第五十二回对“晴雯病补雀金裘”的描述最为精彩。清代王初桐在编纂的女性案头经典《奁史》中如此总结:“刺绣、女红,妇人正事也。枕顶、礼鞋皆嫁后拜人之礼,即多不为过。”
关于美洲土著居民使用缝衣针的情况,《印卡王室述评》一书中有这样的描述:“他们不会用金属制作剪刀和针,只用那里生长的一些植物的长刺当作剪刀和针。因此很少缝制衣服,其实只是补缀,不是缝制。”尽管如此,以植物尖刺作针来缝补衣服的工作也是由女性承担的:“整个地区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只有为数不多的仙人掌,长着手指长的尖刺,印第安人妇女用它作针,干些缝缝连连的活计,这种仙人掌整个秘鲁都有。”在古印度,缝衣针与种姓制度结合起来,鲜明地划分出人们的社会等级。如古印度的《摩奴法典》中明确规定:“武士种姓姑娘嫁给婆罗门,应该手拿一支箭,同时丈夫应该搀执她的手;商人种姓姑娘嫁给婆罗门或刹帝利,应该手执刺针;首陀罗姑娘与头三个种姓男子结婚,应该手执上衣的边缘。”在成书于1837年的印度南部插图手抄本《印度种姓七十二图例》中,还有中低种姓男性从事缝补工作的图片。
温暖世界:缝衣针西游记
自人猿揖别之后,人类对缝合的需求越来越多,对针的需求也越加迫切。因为有了针,人们才能充分利用并缝合不同形状和大小的动物皮毛,以制作出合身的服饰来抵御冬日的严寒,降低因体温过低和冻伤带来的风险。5万多年前,在位于今俄罗斯西伯利亚的丹尼索瓦山洞(Denisova Cave)中就已经出现了用鸟骨磨刮而成的针。针身有着尖锐的针头和明显的针眼,除了相对粗宽以外,整体形制与我们今天所使用的针几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