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发夕至1035公里

2024-05-27王成

环球人文地理 2024年4期

王成

早晨，在昆明吃一碗热腾腾的过桥米线；晚上，就能在万象品尝特色美食腊普和糯米饭。中老铁路北起中国昆明，南抵老挝万象，从啼声初试就声如惊雷，它穿山岭、跨江河、过田园、越雨林、望雪山，让两国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长。

曾经蜀道难，滇道亦如是。

中老铁路要穿越的滇西和老挝北部山区，堪称“铁路建设者们的梦魇”。沿途山高谷深，地质构造复杂，跨越多条水系。仅以云南玉磨段为例，全长500多公里的地段，处于印度板块与欧亚板块碰撞缝合带，自北向南要翻越“三山”：磨盘山、哀牢山、无量山，跨过“四水”：元江、阿墨江、把边江、澜沧江。

难怪沿线群众形象地说，中老铁路不是在天上（桥梁），就是在洞里（隧道），而看见它时，是在车站。

山川中的奇迹在“地质博物馆”里修路

修建中老铁路到底有多难？

站在玉溪元江县的一处山顶眺望，四个灰白色擎天桥墩和红色钢桁梁组成的元江特大桥，飞跨“V”型元江峡谷，在群山间显得格外壮美。

全长832.2米的元江特大桥，创下了两项世界纪录：主跨249米，是世界最大跨度的上承式连续钢桁梁铁路桥；最高的3号桥墩达154米，相当于54层楼高度，位居同类桥梁世界第一。

但是，这座“第一高墩”的建设并不简单。它自身重量超12万吨，加上2.1万吨的钢桁梁，在不过火车的情况下，桥墩底部就要承受约15万吨的重力，而两侧的河谷地区地质结构破碎，完全不足以支撑桥墩和桥体重量。如果强行建造桥梁，很可能出现垮塌的危险。在三位中国工程院院士指导下，最终确定了大跨度连续钢桁梁方案，即用两个钢筋混凝土空心墩代替原有的一个实心桥墩，中间通过“X”型钢进行连接，在确保承重安全的同时减轻了桥墩自重。

不仅“上天”，还得“入地”。修建隧道是中老铁路的“卡脖子”工程。

中老铁路地处云南西南部和老挝北部山区，整体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倾斜，地形起伏剧烈，山高谷深，最高点与最低点相对高差达2900米。沿途的地质特征被称作“三高四活跃”。“三高”即高地热、高地应力、高地震烈度，“四活跃”即活跃的新构造运动、活跃的地热水环境、活跃的外动力地质条件、活跃的岸坡浅表改造过程。有害气体、软岩、涌水、高地温等难题频出，施工队如同在“地质博物馆”里修路。

通达隧道位于玉溪市元江县与普洱市墨江哈尼族自治县交界处，共穿越4个断层和1个大断裂带，集涌水滑塌、高地应力、高地热等不良地质于一体。中老铁路施工期间，隧道共发生大小坍方、溜坍、突泥、涌水80多次，洞内涌水每天可灌满17个标准游泳池。

隧道内还遭遇高地温，环境温度常年维持在40摄氏度。而由于隧道内常年涌水，高地温段的湿度达80%左右，洞内水雾弥漫，施工人员就像在桑拿房里工作，拱顶作业超过三分钟就会呼吸困难，得马上进入空调房降温休息。

克服了技术难题，还得考虑生态环境。云南野象“短鼻家族”集体北上的新闻曾引发瞩目，象群途经多个村庄，村民纷纷礼让。中老铁路的规划恰恰需要经过西双版纳野象谷，那里到处可见野象留下的痕迹，如泥土里的大脚印，大象路过撞断的绿竹和小树……

為“礼让”野象，铁路的修建最终选择不直接穿越原始森林，而是下穿野象谷自然保护区，相当于一条管道从山体内部直接穿过，施工则均在地下进行。同时，通过延长隧道，减少地表出露、调整隧道斜井位置，专门为野象设置通道等措施，将工程对亚洲象迁移通道的影响降到最低。

为了防止大象误入铁路区域，工程队还在保护区附近的隧道进出口和路桥连接处设置了防护栅栏，最大程度保护象群的生存家园。

坐上动车去老挝复兴号与澜沧号的双向奔赴

老挝是东南亚唯一的内陆国家，名副其实的“陆锁国”。中老铁路建成前，老挝境内仅有一段长约3.5公里的米轨铁路。

2023年4月13日，中老铁路国际客运列车终于正式开行，之所以说“终于”，是因为中老铁路早在2021年12月3日就已正式通车运营，但那时开通的中老铁路，一直都是在区间运行。简单来说，就是中国的列车只能在中老铁路中国段运行，老挝的列车只能在老挝段运行。虽然两段铁路是相通的，但并不能彼此互通客运。

中老铁路国际旅客列车迎来了一周年。无论是昆明发出的“复兴号”，还是万象发出的“澜沧号”，都体现了两国传统文化元素。

复兴号外观为传统绿色，被形象地称作“绿巨人”。从老挝万象发出的列车澜沧号，则是我国基于复兴号动车组技术平台为老挝量身打造的，外观采用老挝的国旗色“红、蓝、白”三色涂装，并融入老挝国花占芭花形态元素。“澜沧号”的命名，源于老挝的古称“澜沧”和流经中老两国的澜沧江。

8时08分，D887次复兴号动车从云南昆明南站准时发车，驶向老挝万象。

坐在列车上，望着窗外飞速划过的风景，同车的老挝留学生告诉笔者，他2019年初到中国留学时还得辗转多次，如今乘坐动车回家，早餐是昆明的过桥米线，晚饭就能吃上万象的老挝米粉。

会多门语言，能在汉语、英语、泰语、老挝语和方言傣族语间切换自如的列车员依波逢是位傣族女孩，家住西双版纳州勐腊县勐满镇上景龙村。从前，依波逢开车往返昆明和家乡，单程至少10个小时。中老铁路开通，勐腊站也随之启用，依波逢仅需4小时就能回到家。而在依波逢爷爷岩光汉的记忆里，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第一次去昆明，一路上赶马车、坐汽车，整整用了一个星期。

在中老铁路国际旅客列车的餐车中，有一个“友谊超市”。于餐车内来一杯云南咖啡，品一品云南古树茶，再看着窗外不断移动的亚热带、热带美景，那可是在别处难以寻到的景致。车窗外，巍峨的高山、幽深的峡谷、湍急的江河，仿佛不断变化的画卷。

列车一路飞驰，经磨憨口岸出境，进入老挝境内。经过9小时26分的旅程，D887次列车平稳地到达终点——万象站。湄公河畔，落日余晖正当时。

一站一景中老沿线怎么玩？

昆明开往万象的高铁一站一景。无缝化铁轨上列车飞驰而过，留下的不再是火车撞击轨缝的“咣当”声，而是复兴号南奔、澜沧号北赴，双向奔赴的佳音。

中老铁路沿线自北向南串起中国昆明、玉溪、普洱、西双版纳，老挝琅勃拉邦、万荣、万象等热门旅游地，是世界上旅游资源最丰富、生态文化保存最原始、世界遗产最集中的区域之一。

昆明站作为中老铁路的零公里标，每天吸引着两国大批游客前来。车站前3米高的雕塑由山峰、桥梁、列车3种元素组成，生动体现中老铁路建设过程之艰辛，也是中老铁路起点的象征。

虽都处云南，但跟昆明、丽江、大理相比，玉溪的名气实在不大，但并不影响它的美。玉溪的抚仙湖纯净荡漾、变幻万千，据说水底藏着一个千年宫殿。抚仙湖也是无数文人墨客的“缪斯女神”，就连歌手李健，都用它的名字创作了歌曲：“秋风掠过的湖水留下涟漪在心间”……

中老铁路的43个车站中，普洱站可谓“一座透着茶香的车站”。走进站房，以茶叶元素点缀的内饰逐一展开，仿佛置身茶海。

普洱是一座以茶叶命名的城市，被誉为“世界茶源”，是世界茶树的起源地。而景迈山古茶林于2023年申遗成功，风景四时不同，春天满山茶树嫩绿欲滴，夏季细雨绵绵彩虹常挂天际，秋天雾起山谷形成翻涌云海，冬季樱花点缀万亩茶园。

得益于中老铁路的开通，结束了普洱与西双版纳两地不通火车的历史。复兴号一路向南，来到神奇傣乡——西双版纳站。这里是我国热带生态系统保存最完整的地区，有中国仅存的野生亚洲象种群，也有直插云霄不蔓不枝的望天树。著名的“一江连六国”，指的就是西双版纳的澜沧江。西双版纳的魅力，也在星光璀璨的夜市里。告庄西双景便是亚洲夜市的代表，这里的夜晚好像被无限延长，漫步其中，随处可见身着傣族服饰，头上别着占芭花的姑娘。

穿过中老友谊隧道，就到达老挝境内。

琅勃拉邦是老挝著名的古都和佛教中心，于1995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自然与文化”双遗产城市。宽阔蜿蜒的湄公河穿城而过，赶在日落前，到达普西山顶，或坐上湄公河游船，就可做一名“日落收藏家”。